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 《娇宠美人鱼》作者:一七令 金牌推荐VIP2017-11-14完结 当前被收藏数:2773 营养液数:1057 文章积分:52,656,136 文案: 自穿越后,阿遥就没吃过一顿饱饭。 某日,一形容猥琐的秃顶大和尚跑到池子边,仰天:“天凉了,王爷该过来了。” 阿遥不以为然。 “王爷这回,应该是过来拿灵宠的,这等富贵人家,也不知哪只宠这样有运气。” 阿遥心中一动,默默地记下了,遁走。 第二日,那王爷果然来了。 阿遥算着时间,等他们都走到池子边,摇着小尾巴,奋力一跳。 阿遥:看我,看我看我! 水溅了一地。 好了,王爷看到她了:D …… 又一日。 管家:“王爷,大师可有交代,这灵药是该熬了吃煎了吃还是炖了吃?” 成王:(沉思片刻)“炖了吧。” 阿遥:…… 外冷内骚俏王爷X吐槽能手美人鱼 感谢免费帮忙制作封面的涂画乐园,推荐一下~ 避雷(一定要看)1、男主中毒已深,性格有缺陷,体现为:控制性强,不讲道理;2、女主本质上就是个熊孩子,具体体现为:性格蛮横,更不讲道理,别指望她有多大的本事。 内容标签:灵异神怪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:主角:阿遥萧翎┃ 配角: ┃ 其它:鲛人 作品简评: 穿越前,阿遥对着东海里的虾兵蟹将呼来喝去;穿越后,阿遥对着寺庙荷花池里的小金鱼们实力镇压。人生,总是充满了曲折,阿遥以为自己差不多就这样了,却没想到还有更离奇的。她被当成灵药,从寺庙移到了成王府,开启了从灵药到霸王的征服之旅。文章题材新颖,语言轻松。女主本是鲛人,奈何一朝穿越,变成了锦鲤,作了男主灵药,不甘有之,怨念有之。女主胡搅蛮缠,男主头疼难忍,最后还是不得不忍。文章情节巧妙,语句通俗易懂,读来让人会心一笑,是一篇令人开怀的佳作。 ==================== 1.灵药 清晨,鸟鸣婉转。偶有行人经过,几只鸟扑腾着,从一棵树飞上另一棵树,惊扰出几片落叶,而后又归于平静。 古寺隐藏在深山,树木葱茏,只隐约窥见到其中一角。寺中禅房一角,有二人对坐,面前皆放着一盏,茶香徐徐入鼻,清雅宜人,不过着气氛委实有些冷凝。 左边的那位身披绯衣袈.裟,慈眉善目,白须白眉,年纪看起来颇高。 右边的一身玄色长袍,气质清冷,鼻若悬胆,目若朗星,此刻虽双眉紧蹙,到底瑕不掩瑜,仍旧俊朗地好看。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半晌,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可是他这个师叔,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2.真相 福公公咋舌不已,不过听程七说的认真,也不敢再小瞧这只鱼了。 他们王爷这么多年受了老大的罪,病痛不离身,请了无数的太医都没有治好。唯一能指望地上的明一大师,却又是个寻不到踪影的,这一年一年的,皇上派了多少人去找,依旧没有找到。 好在,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,记得那十年之约。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,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他都会恭敬许多,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,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,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,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。好比现在,皇上投鼠忌器,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,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,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。 “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。” 没看到人,当然还要再叫人来,福公公思索着。 萧翎想了想,道:“程五,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。” 程五抱拳,道了一声是,转身就走了。速度极快,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得也惊奇。待人走了,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闹出了点动静,并不是很大。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,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,于是赞道:“这锦鲤,当真是个有灵性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。 不曾想,这话说完,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,钻出了水面,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在得瑟一般。 “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福公公惊叹不已,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,“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,待日后王爷好了,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。” 程七在边上插了一句话:“那可难了,人都不在寺里了,如何感谢?” 福公公听着不解:“大师走了?可王爷不时刚才从那里回来的么?” “明一大师不晓得是昨儿晚上还是今儿一早就离了寺庙,都不知道他又往哪里走了。之前倒是给底下的小徒弟留了话,说等我们王爷过去的时候,带王爷去取他留下来的东西。结果就拿过来这么一条鱼,喏。” 程七努努了嘴,对着那锦鲤:“且这锦鲤还不是小和尚取的,而是它自个儿跳到钵盂里头的,这般积极,满池子里也就它一条鱼了。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不晓得是不是福公公的错觉,他觉得这锦鲤好像又得瑟了几分。 自己跳到钵盂里,是一件得意的事? 半晌,福公公道:“总归是明一大师留下来的,怎么样都不重要,好生伺候着就行。对了,王爷,明一大师可说了这东西要怎么入药?” 入药? 盆子里的锦鲤悄悄停了下来,吐了两个泡泡,游到边上,仔细地听了起来。她怎么觉得,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。 “不曾说过。”萧翎漠然道。 福公公还要发愁,程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公公,左不过是王爷的药,能治病就行,管它是炖了还是炸了,吃下去不就好了。” 他不怀好意地在锦鲤身上溜了一圈,摸着小巴道:“这锦鲤看着也不是个肉多的,依我看,还是直接炖了比较好,也不需吃肉,喝了汤就行了。” 那锦鲤,真的一动不动了,仿佛僵住了一般。 萧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它,眸色逐渐变深。他见程七一直在说,听来聒噪地很,挥了挥手,让两人退下了。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鱼。 萧璟端坐在一侧,不出一声。至于那鱼,显然,它已经绝望了。 阿遥翻了个身,肚皮朝天,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。不过以她现在的形态,就算再生无可恋也没有人看得出来,连表情都白做了。 她悔啊,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秃顶和尚的话。想当初,她还是一条举世无双的美鲛人,无忧无虑,纵横四海。可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。 浮华世界,大道渐消,灵气越来越稀薄,直至渐无。她自己的老巢也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脏水侵袭了,那味道,简直绝了。她阿遥忍无可忍,这才拼尽全力催动墨玉,划开了时空。 只是没想到,她的运气竟然这么背,不仅弄错了时间,还弄错了形态。她本是鲛人,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锦鲤! 这就罢了,形态不同而已,过短时间等她恢复了一切都好,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寺庙里。 这日日吃素,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。阿遥最烦吃素,偏偏寺里面出了素还是素。 她本打算养精蓄锐,等蓄够了就从寺里逃出去。可不巧,昨儿她冥想的时候,碰到了一个身量肥硕长相猥琐的老和尚。这样的老和尚,阿遥是不屑一顾的,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。 可那老和尚迟迟不走,揪着荷花池边的树叶,揪了一片又一片,一副不把叶子揪完就不罢休的样子,成功地引起了阿遥的注意。 阿遥游到他身边,摆动了几下身子。忽而听他说,明儿有个王爷要过来,还是为了过来拿灵宠。 这样的大事,怎么可能不叫她上心。 阿遥一想,王府是什么地方,跟着王爷,还怕以后不能吃香喝辣?再说了,不过是灵宠罢了,真要说起来,天底下哪知宠能比她还灵? 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养精蓄锐的,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好地方。王府,听着就气派,和她的身份也匹配。 阿遥心里存了事,昨儿一天都没有休息好,搅地一整个荷花池里的鱼都没个安生。 今儿,那帮子人果真到了荷花池边。 她心道,那老和尚识相,没敢骗她。故而使了好大的劲表现自己,扑腾出了一地的水花,最后如愿以偿地被王爷看中,带回了王府里。 阿遥一路走来,见识到了王府的富贵,心里更加心痒难耐了, 结果,结果…… 到头来,他们竟然是把他当作炖了吃的药! 老秃驴,你等着! 阿遥咬牙切齿,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老和尚将他捶死。可是,也只能想想而已,她现在还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呢。 想到这里,阿遥越发浓郁的悲伤好似要化为实质。 她这一番漫长的心理活动,外人是无从知晓的。在萧翎看来,这鱼自从程七说完话以后就不太正常了,到现在连眼珠子都不动,翻着白眼珠,好像死了一般浮在水面上。 萧翎一路盯着它,自然看出了这鱼的怪异之处。 它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,所以,眼前这副摸样是因为停了程七的话,说要把它炖了吃了才变成这样的? 倒是有趣。 萧翎起身,从桌案上那了一块糕点,碾碎了一些撒到白瓷盆里。 阿遥被糕点沫砸到头上,不疼,但是她自以为受到了侮辱,于是怒目而视。 萧翎见她如此,手上也停了下来。 “不吃?” 阿遥忍着腹内的饥饿感,继续死鱼脸的神情,她不吃素,糕点也是素。另外,她宁死不屈! 萧翎冷笑两声,将手里的糕点扔下去,直直地砸到锦鲤头上。 半个手掌大小的糕点从天而降,阿遥霎时间被砸地头昏眼花,从水面被压到了水底。她挣扎着抖动着身子,将糕点甩到一边,混乱中,好像还听到一声冷清的话。 “那便饿着吧。” 3.出浴 晚间,福公公领了萧翎的命,给阿遥换了一个琉璃盆。琉璃盆天青色,透明无瑕,端的是大气好看。 福公公挪动盆子的时候,还诧异地望了阿遥好几眼。下午见到它的时候,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,怎得现在变成这样,难不成,生病了? “咦,王爷,您看这锦鲤?” 福公公将心里的疑问同萧翎说道了几嘴,不过萧翎显然没有放在心上,连眼睛都没眨一下:“不妨事。” “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?”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又成算的,见此,也不好多问,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死了就死了吧,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嗯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过了一会儿,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依次而入,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只有十道,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手执银箸,姿态优雅的用膳,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连尾巴也不摇了,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瞬间,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很好,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。 萧翎此人,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,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,而阿遥,恰恰两项都占了。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,不论能容它多久,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。 否则……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,脸色冷然。 “将东西撤了吧。”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,丫鬟立马上前,将桌上的菜肴撤下。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,恨不得扑过去,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,真是,暴殄天物!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,该撤回去的东西,终究是要撤回去的。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,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。 晚膳过后,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。 萧翎在处理政务。而阿遥,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,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。 她在神游天外,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。 直到此刻,阿遥才发现,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。饿了就想吃东西,再正常不过了。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,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。她哀嚎一声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 这是饿昏了头,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,哪怕没有挪窝,糕点也早就化了,哪里还能吃呢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。 忽地,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。阿遥瞬间惊醒,抬头看萧翎,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,淡定地很。 啧啧,倒是挺会装的。 阿遥分出神,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。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,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。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杂乱,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,间或有人倒下。保守估计,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。 这富贵的地方,果真不是好待的。这就是皇家啊,龌龊地很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,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。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,可是她也知道,待这王爷一死,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“灵药”也在劫难逃。说来说去,还是怪那个老秃驴,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。 半晌,声响渐渐消。 屋子里被打开,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,见到萧翎,立马就跪在地上。阿遥粗略地一看,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。 “启禀王爷,刺客已经全部解决。”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,问道:“可有活口?”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:“属下无能,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。刺客是受训的死士,口中皆藏了毒,见寡不敌众,俱服毒自杀。不过,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。” 程一上前,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。 萧翎看了看,那令牌,看着没什么特别的,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。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,有野心的不在少数。皇嗣众多,且太子未立,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。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,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。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,背后是清流周家。一派是五皇子萧翎,背后是文家。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,背后是勋贵赵家等。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,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;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;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,都是不打眼的。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,尤其是这段时日里,斗地越发厉害。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,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,也碍着不少人的眼。 之前他身重奇毒,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,那些人虽看不惯他,到底还收敛些。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,他前去拜访,这些人也坐不住了。 一个个的,这般心急。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,靳字,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。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,道:“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,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。” 程一接了令牌,迟疑道:“王爷,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,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。要不,属下再让人查一查。” 他觉得,若真是六皇子出手,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。 他都能想到,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,道:“人都死了,还查什么,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。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,不管是否是为淆视听,都该让六皇子知道。他们狗咬狗,咱们看着也开心。”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,立即起身,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。 屋子外头的死尸,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。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,需再费一些功夫。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,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。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。好在,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就,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。 阿遥想着,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,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,要吃,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。 只要缓一缓,等她恢复过来,变了原型,便是她逃出之日。 不,她堂堂一个鲛人,不该用逃这个字眼,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。当然,在走之前,她还要谋划一番,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!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,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,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。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,洗浴穿衣这些杂事,都是自己动手。 等洗好了,出来了。阿遥猛地一看,嚯,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。当然,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,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。 话说回来,这人讨厌归讨厌,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。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,顿时就移不开眼了,倒不是她色,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,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,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。 美人长发微湿,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,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。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,一直露到小腹。阿遥顺势往下看,忽地,就觉得鼻子痒痒的,想挠一挠。 萧翎从浴室出来,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。可是走到半路,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。他停下半刻,转过身,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。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。 双目相接。 被发现了……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,话出了口,变成一个个泡泡。 要是我说,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。咕噜咕噜,连在一起就是一串。 萧翎笑了一声,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,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。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,从亮到黑,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,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。 “非礼勿视知道么。” 阿遥稳住身形:呸,谁看你了。 4.早朝 翌日一早,萧翎起身准备上朝。临走的时候,还不忘丢一块糕点给阿遥。 阿遥极尽嘲讽地看了他一眼。至于那扔过来的糕点,她也是有经验了,在快要被击中的时候就精准地避开了,理会都没有理会一下。她和萧翎的仇算是结大了,如此,她还怎么能安心吃他给的东西。 阿遥觉得自己高风亮节,不吃嗟来之食。在萧翎和福公公眼中,那就是翻着一对死鱼眼,丑地要死。 萧翎见她这么不识相,连话也懒得说,直接走了。 福公公停了一会儿,对着阿遥叹息了一声:“你说你犟什么犟啊,该吃就吃点呗,别到时候还没被炖了就自己先饿死了。” 她会死? 笑话!这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她都不会死。阿遥漫不经心地给了福公公一个冷眼,也不跟这个老太监说话了,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。 “行了,眼下王爷要走了,等老奴回来的时候再说吧。” 福公公念叨了两句,下意识地把阿遥当成了一个人来念叨。他心里相信,明一大师给的东西就是不凡的,阿遥虽是一条鱼,可也不能把它当成等闲鱼视之。可是不论他怎么说,阿遥还是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心里惦记着王爷要上朝的事,也就没有和阿遥磨叽了,糕点不吃就不吃吧,回头他让人送点鱼饲料过来。 没一会儿,人就走净了。 可是阿遥知道,这屋子外头还有不少看守的人。 四下没有动静,阿遥默默地转过了身,朝里里外外都环视了一圈,而后才往盆底游过去。刚才扔过来的糕点沉在底下,还没有浸化,阿遥犹豫都没有犹豫,直接趴上去,哼哧哼哧地开动。 沾了水的糕点味道有些不一样,说不上如何美味,但是好歹能填满肚子。 骨气是个好东西,可惜她根子里压根就没有那玩意儿。在别人面前装装还行,私下里,还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吧。 且说萧翎,他今儿前去上早朝的时候也是受到了众人瞩目。好在萧翎平日就是个没甚表情的,看得人再多也没关系,他不在乎就行。 今儿早朝没有什么事,议事议地也快,皇上本不想同他们多纠缠,见众人没有事了就忙着下朝了。 甫一下朝,众人都放松了下来,没了刚才端着的劲儿。虽不曾在大殿上大声说什么,但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准备同行。 萧翎还未动,便看到一群人往他这里走。 来的是几个皇子,态度一个比一个端正,像是真正的兄友弟恭,完全看不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。 萧翎看了六皇子一眼,六皇子也正在看他,且神色不大好,估计是昨天晚上的事闹得。萧翎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移开了,这种事,心照不宣就行了。 他这个六皇弟,自幼被皇后宠着,宠地有些脾气大,胆大妄为了,让他背地里闹一闹也好。 几人到了萧翎面前,大皇子作为长兄头一个开了口,他说话还是一贯的直截了当: “五弟,听说你昨儿去见明一大师了,大师可同你说了什么?” 萧翎道:“确实是一大早就去了寺里,不过没见到明一大师。” “怎么会这样?”大皇子语气里不乏关切之意,他虽忌讳这个皇弟,但也可怜他,且念着他们都是血脉至亲,冷漠不得,是以感情有些复杂。 平心而论,大皇子是不希望萧翎好的,但是要让他就这么毒发身亡了,大皇子也不见得舒服。 萧翎知道,昨儿的事这些人定是早就打探了一遍,眼下问出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。不过,他也愿意给大皇子几分薄面,因而解释道:“明一大师性情洒脱,非常人能理解。我也是过去了之后,才听主持说,大师早已经不在寺里,又出去游历了。” 四皇子听着皱了眉头,状似担忧道:“五弟找了他那么久,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回京。如今,却又没能见到面,真是可惜了。那明一大师,就没有留下什么东西?” 萧翎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东西,掸了掸袍子,镇定道:“别的东西没有留下,唯独留下了一池锦鲤。据说那是明一大师养的,可作药引子,乃大补之物。” 此话一出,众皇子难得的愣了好久。 “大补之物的锦鲤,还有这等事?” 莫说四皇子,连大皇子也觉得有些荒谬了。 萧翎可不管他们信不信,左右知道这事的只有主持和那个小和尚,都不是能打探出消息的,就算他们不信也没辙。 “确实如此。”萧翎不咸不淡地说道,也不打算多说。 “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能治病的锦鲤,怪哉怪哉。真是世上之大,无奇不有。”三皇子脸色惊异。 “总归是有了个盼头,现在只望着那锦鲤是个有奇效的,待日后寻到了明一大师,再让他给五弟看看,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的。”大皇子安慰道。 萧翎道:“现下也只能这般想。” 俄顷,四皇子玩笑道:“都说明一大师不似凡人,但凡出手便能生死人肉白骨。那锦鲤既然是他养的,也必定有神异之处。待过几日,为兄定要去五弟府上好好欣赏一二。” “皇兄若是好奇,大可来府上一看。”萧翎不甚在意的应承道。 那样子,仿佛带回来的真的是一条可有可无的锦鲤了。四皇子心中不定,暂且还不能下结论。 几人又说了好些话,不过都是一些表关心的言语。其中,只有六皇子冷冷清清地站在一边,连开口都没有开一下。 不过众人知道六皇子的脾性,私下里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,所以不曾怀疑什么。 这一场试探,没多久就结束了,并不是几位皇子不想聊下去,而是皇上身边的德总管亲自过来请人,请的,除了萧翎就没有别人了。 萧翎同众人告了辞,跟着德公公往御书房走去了。 四皇子目送二人,似羡慕一般地道:“五弟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宠。” “这种事,羡慕不得。行了别看了,人都已经走了,咱们也都回去吧。”大皇子笑着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,先行一步。 几人听着这话,心中不知道怎么想,但也不再多留,俱向外头走了。唯有六皇子一人跟在后面,眼神在大皇子和四皇子身边飘忽不定。 但愿出手他们藏得够严密,若是让他知道是谁陷害他,定不叫他们好过。 御书房中,德公公将萧翎引进去,自个儿就退出来守在门外头。 皇上早就在等着,一见到萧翎过来立马拍拍锦榻,让他坐下说话。萧翎也是熟门熟路,兀自坐下,没有一点拘束。 萧翎幼年丧母,是皇上将他带大,一直和皇上住在一起,也就等他封了王,才离了皇宫。 这样的事放在别的皇帝身上,没准别人还会觉得不可思议,可放在萧翎父皇身边,那就再正常不过了。 当今皇上是嫡长子,不过出生时先太后就去世了。 先帝怜惜长子,将他亲自接到身边养着。而后一年,又立他为太子,殷切教导,为他铺平了道路,一点点扶植势力,在皇上能立起来之后亲手交到他手上。先帝为他做了完完整整的打算,不让长子费一丝一毫的神。直到去世时,先帝还不忘为他谋划,迟迟放不下这么个亲手养大的长子。 先帝一生英明,杀伐果断,唯在对长子一事上,溺爱非常,不是一般人能及的。 皇上对先帝感情也极深,故而当初看到萧翎年幼失母,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同先帝的感情,做不到视若不见,也顺势将自己和先帝的情谊转移到他和萧翎身上。 皇上被先帝保护地太好,说好听点,那就是性子还有点单纯。他做事一般遵从内心,想要亲自抚养皇子,那就这么做了,一意孤行,别人再反对也没有用。 是以,几个皇子之中,皇上待萧翎的感情最好,也最疼爱。 倒不是说皇上对其余的几个就不疼爱了,只是一双手还有手心手背呢,哪里能真正的一碗水端平。况且皇上只是单纯了些,又不傻,他心里看得明白,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。 这厢,皇上看到萧翎就不淡定了,还没等萧翎饮完一口茶,就迫不及待地问道:“阿翎,昨儿你府上程五说的是什么意思,什么叫明一大师留给了你一条锦鲤?” 萧翎抿了一口茶水,方才道:“灵药就是锦鲤,锦鲤就是灵药。” 皇上和先前几个皇子一样,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。 好半天,皇上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“明一大师果真和平常人不一样,你说说,那锦鲤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?” “似乎能听懂人言。” 皇帝莫名地激动起来,一下跳下了锦榻:“真的?” “骗您做什么。” “莫不是海里的精怪?”皇上背着手,开始自言自语起来。 认真看,萧璟长的同皇上还有几分像的,可见皇上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朗的。只可惜,这些年皇上疏于保养,生生把自己养胖了许多,颇为圆润,一身龙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,真叫人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被绷坏。 那脸上的圆滚滚的肉配着不长不短的胡子,看着也很有喜感。可饶是胖了,皇上也不算丑。底子在那里,就算胖,他也是个好看的胖子。 皇上现在心痒难耐,喜得快要抓耳挠腮了。若是可以,他真想现在就出宫去儿子府上溜一圈。 年幼时,他躲着先帝看了不少杂书,最爱看的就是各种志怪小说了。那山中的精怪,水中的精怪,书中写的神乎其神,他都好奇地很。 “皇儿啊,下回你将那锦鲤带进宫让朕瞧一瞧吧。”皇上把脑袋往萧翎那便伸,眼睛放着光,一副商量的样子。 萧翎冷淡地拒绝:“看它作甚,父皇日理万机,当以政事要紧。” 他知道,以皇上的性子,是不会看一下就完事的。真感兴趣了,还会有第二次,第三次,到时候,他就有的忙活了。 皇上脸一垮,眼神哀怨地紧。 “罢了罢了,不给看算了,不过是条鱼么,有什么好看的,朕还不稀罕呢。” 说完,他又看了萧翎一眼。见儿子没有动静还在喝茶,愈发伤心,仿佛还闹起了小情绪,胡子一翘一翘的。 久久的静默。 皇上坐立难安,屁股底下就跟长了针一样,他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局面,偏偏和儿子在一起的时候最常见的就是现在这样的局面了。 唉! 就在皇上忍不住要服软的时候,忽见萧翎放下茶盏,抬起头:“若是父王想看,明儿儿臣接您去府上吧。” 皇上瞬间咧开嘴笑了,孺子可教,孺子可教! 5.喂食 萧翎上朝去了,这屋子也没有人敢进来,一个上午都是静悄悄的。 阿遥是个人来疯,人多的时候最爱显摆,可若是没有人,她也能安安分分地待着,一点也不胡闹。再怎么说,她也是独居了这么多年的美鲛人了,若这么点寂寞都耐不住,还能成什么大事。 阿遥放空大脑,一会儿飘到水面,一会儿沉到水底,间或用尾巴卷一些东西,自由地很。 这琉璃盆底既是养鱼的,里头还有石头作装饰,好比阿遥尾巴上卷的一颗珍珠,就是之前藏在石头里面的。 不知过了多久,窗户外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轻轻的,慢慢的,一点点靠近这边。 阿遥身子一顿,猛地回过头。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,果然,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。 原来是只猫啊,阿遥心里一定,怪不得屋外的侍卫没有发现呢。 窗户半掩着,一猫一鱼隔着缝隙互相打量。那猫长的还挺清秀,眼睛圆圆的,肚子圆圆的,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牌,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。好看是好看,就是模样有些蠢。 阿遥摇摇头,大失所望,她是不屑同这些蠢货交流的,因而继续发起呆来。 谁想那猫竟是个胆大的,站在那里迟迟不走。估计是肚子饿了,看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热切,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眼前的鱼吞进肚子。 没一会儿,那猫竟然举起爪子想着要破窗而入了。 阿遥心中一紧,想到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现状,游到水面,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。水珠飞溅,全都是往窗户那边。 白猫被溅地闭了闭眼睛,随即更加愤怒了,张牙舞爪的。 眼瞧着窗户就要给它推开了,阿遥心里一惊,赶紧卷着水底的石头向那蠢猫砸去。 滚,快滚! 直到此刻,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的境况是多么危险,就是这么一只蠢猫,都能对她构成威胁,真是可悲啊。 而更加可悲的事,她明明一惊知道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改变。她不想做鱼,可是变成原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。不行,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得找人保护她。 阿遥一边寻思着以后要怎么办,一边飞快的攻击白猫。没有手,没有脚,好歹还有尾巴呢。短短时间,水底的石子已经被她砸出去十几个了。 白猫已经整个炸毛了,毫无理智地啪地一声推开了窗户。 快来人啊! 阿遥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,惊恐地扑腾着。就在她以为今儿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,突生变故,那白猫突然被人往后一抓,随后整只猫被仍在地上。 “咚!咚!” 两声,前一声重,后一声轻。估计是那猫太胖,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。只听那声音,就知道蠢猫被摔地不轻。 活该,阿遥松了一口气,在心里窃喜着,摔死了才好呢。 外头的声音引起了旁的侍卫的注意,只听一人问道:“咦,这是哪里来的猫?” “谁知道呢,不过这猫竟然敢闯王爷的房间,处理了便是。”说话的人拎着猫,准备往外走。 边上的人也没有拦着,他们是王爷的侍卫,负责守着这院子。只是这人守住了猫却没有守着,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,被人知道了没准还要说他们玩忽职守呢。 领头的还没走几步,忽然见一个粉衣丫鬟匆忙走过来,一面大呼道:“你们快将猫放下。” 不过,那侍卫没有听她的就是了。 丫鬟见他不听,又看这白猫身上脏兮兮的,被摔的没了精气神,晕晕乎乎的样子,心里也怒了,质问道:“你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 侍卫道:“这猫闯入王爷的屋子,犯了大罪,理应重罚。” “放肆!这是表姑娘的猫,暂时寄养在府上让我们好生看管。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然将它摔成这样,若是表姑娘问起来,砍了你们的脑袋也赔不起!” 侍卫均冷脸相待。 丫鬟也不怵他们,见这些人不给,就自己上来将猫抢去。 “这次就罢了,下回若是让再摔了它,看我不和表姑娘说道说道。” 语毕,抱着白猫就愤愤地走了。 好一会儿,其中一侍卫才问道:“就这么让她们走了,这也太没规矩了吧。” 先前拎猫的侍卫冷笑一声,道:“它既是表姑娘的猫,又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管。” 问话的侍卫垂头丧气的,也不说话了。 要说这表姑娘,那真是连他们这些做侍卫的看着都烦,见天儿的往他们王府里来。说是亲戚之间的走动,可是那心思谁还能不知道,明晃晃地打着他们王爷的主意。 他们看不惯归看不惯,可也不能说什么,毕竟文家是王爷的舅家,时常走动,且文家的两个老爷,都是有本事的,将来可是王爷的助力。是以,这位表姑娘虽放肆了些,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。 再者,这位表姑娘又是个会收买人的,府上不少的丫鬟被她一点一点的收罗了,对着她比对着王爷还贴心。就好比刚才那个丫鬟,这样的趾高气昂,不过是仗着表姑娘,仗着他们不敢得罪文家罢了。 他们王爷从来没对表姑娘上过心,也素来不管这些事,否则,就凭着这些小丫鬟的做派,一早就被撵出府了。 忽地,侍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,揶揄道:“你刚才该不会是知道那是表姑娘的猫,所以故意摔地那么重的吧?” “胡说什么呢。” 侍卫没有承认,转身走了。问话的那个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说的对,这人心眼可坏呢,一定是故意的。 里头的阿遥听了这么一出戏,不由得感慨道,这王府还真是事儿多啊。 那表姑娘那么能,估计也不是个能活的久的。以阿遥对萧翎有限的了解,这个人可不像是个念旧情的,现在能容忍这么表姑娘在他府上指手画脚,只怕是因为还能用的上文家。 等他把人家榨干了,这表姑娘也就作到头了。 嘿嘿,想想还有点期待呢。阿遥摆着尾巴,继续恶劣地幻想着,整条鱼都欢快起来。 那头皇宫里,萧翎被皇上留了饭,没能立即回去。 自从萧翎住进了宫外的成王府,皇上再想见到儿子就难了。早朝上勉强还能看两眼,平日里让他来太极殿都要好生斟酌,叫的次数少了别人以为儿子不受宠,次数多了又白白惹人厌。 好不容易这次萧翎过来了,皇上也不准备就这么放他走,两人用了午膳之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。大部分都是皇上在说,萧翎在听,若是遇到重要的事,才会偶尔说上两句。 饶是如此,皇上也知足了。他晓得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,能憋出这么几句话就不错了。 这样拖了许久,萧翎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府上。 阿遥在他们刚到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人回来了,等几个人都进了屋子,阿遥万分乖巧地没有沉在水底,并不出头。 萧翎进来,第一眼就往琉璃盆那边看了一眼,见那鱼没有死,便做了下来,再不管它。 程五立在萧翎面前回禀消息。 他和程七都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,如他们这般的共有十个人,每个人手下又带着十个人,是王爷私卫,隐秘地很,不仅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危,还负责刺探消息。只是他们这些人多不在府上,而是被派去各处,平日里只有他和程一、程二、程七等在王爷身边。 却说昨晚上他们将那几名刺客送到六皇子府上后,六皇子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,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,连夜就派人出去查。 萧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,只问道:“可查出什么了?” “暂时没有。” 意料之中的事,萧翎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查到,且这种事情,耽误的时间越久越不清楚。不过,以老六猜忌的个性,现在恐怕看谁都不顺眼了。水搅乱了,他这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。 程五继续道:“属下几个今天早上还发现一些行踪可疑之人,大概是来府上打探的,只是没能打探出什么,最后无功而返了。” “这些人,想要打探就给他们打探吧,不用理会。”萧翎淡淡道。 程五颔首,又闻得王爷说:“另外,六皇子府那边也将人撤回来吧,不必盯着了。” 程五道了声是,径自下去了。 没一会儿,屋子里又来了人,这回不是侍卫,而是福公公。福公公惦记着阿遥一天没有吃东西,回了府后就让人找来了鱼饲料。 他同萧翎说了一声,萧翎笑了笑,反问道:“你觉得它会吃?” “鱼不都吃这个么,喂给它准没错。反正不管怎么说,它总要吃东西的,先前喂的那些不合它的胃口,那就一样一样换着来好了,总有它爱吃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,由着福公公去喂。 福公公却是信心满满,拿着一盒子鱼饲料,乐呵呵地跑过去了。 他抓了一把,轻轻撒到里头。一边撒,还一边自言自语。 起初阿遥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,福公公以为她这是不准备拒绝了,更加开心,撒地更欢脱了。 “快吃吧,这可是上好的鱼饲料。” 鱼饲料! 阿遥出离愤怒了,她说么这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味儿,搅地这个盆子里的水都脏了呢。若是起初她还想着装乖巧忍一忍呢,现在根本就忍无可忍了。感情这个老东西还没忘要给她喂饲料吃。 她堂堂一个鲛人,怎么能吃鱼饲料! 于是,福公公上一刻还一脸老怀大慰,下一刻就眼睁睁地看到盆子里的锦鲤飞跃而起,一个鲤鱼打挺,生生从水里蹦到了地上。 啪的一声,鱼不动了。 福公公一惊,手里的鱼饲料没拿稳,撒了一地。 天呐,鱼要自杀了。 6.服软 阿遥不堪其辱,于是以这样惨烈的方式作为反抗。 其实跳出来之后她就开始浑身都难受了了。阿遥很少离开过水,以前是这样,现在也是这样。哪怕她是可以化作人形的,可是因为她懒,维持人性的时间其实并不长,她习惯在水里,离了水,总觉得四肢无力。 尽管她如今没有四肢。 不过,阿遥并不后悔,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如影随形,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哎哟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谁想,刚入了水,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还是萧翎开了口,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这次,阿遥不再挣扎了。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,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。要不然,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。 福公公放下了心,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,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。 “这小祖宗,嘴巴还真挑。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,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,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。这么挑,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。”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,照例扔到水里。扔完之后,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。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,道:“王爷,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。”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,没成想,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。吃的不多,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。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,吃这么多算不错了。 “奇了怪了,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,变卦变得这样快。” 萧翎静静地瞧了阿遥好几眼,末了,又拾起一块糕点,直直地砸向锦鲤头上。它虽准备避开,可是动作慢了些,还是让糕点从它身上擦过去。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气的快要跳起来,反而默默地受了,还上前闻了闻那糕点,仿佛是闻出了这块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,尝了两口。 萧翎还想再试一试,可是看到那鱼没精打采的样子,缓缓地放下手。 “你扔一块下去。”萧翎同福公公道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取了一块放到水里。 阿遥没有管他扔的那一块,甚至连闻都没有闻,小模样,高傲地很。 福公公看笑了:“王爷您瞧,它还知道看人下筷呢,您给的,哪怕是扔到它身上的都会吃,奴才给的它就理也不理。” 正是这样,才更奇怪。萧翎知道这鱼不待见自己,兴许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,对着他的时候总喜欢反着来。现在这样,却像是一种隐隐地讨好了。 萧翎坐下来,点了点桌子吩咐道:“让今儿守门的侍卫过来一趟吧。” 福公公行了礼,立马就退下去了。少顷,今儿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过来了,萧翎一见到他们边问道:“今儿院子里可出了什么事了?” 几个面面相觑,而后,下午捉了白猫的那个侍卫跪下来道:“回禀王爷,下午并无别的事发生,唯有一只白猫误闯了院子。” “白猫?” 侍卫回道:“是的,王爷,那白猫原本是表姑娘的爱宠,寄养在王府里。可是看守的丫鬟没有看牢,让它混进了院子里来。属下见到它的时候,那猫正想闯进房间去。” “与那锦鲤可有什么关系?” 王爷问的奇怪,不过侍卫不敢胡乱应答,于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,遂道:“那白猫爬上的窗口似乎正对着锦鲤的琉璃盆,当时窗户边上有一滩水,白猫身上也湿了许多,旁边还有许多小石子。锦鲤,仿佛也是受惊的样子,使劲儿地拍着水。” 他只将自己见到的说了,也不敢妄加猜测。事实上,这人也想到了些什么,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想到的太荒谬了。 萧翎听到了想知道的,也便不再问了,语气凉凉:“这次便不追究,若有下次,你们也不必守院子了。” 众侍卫忙低头道不敢。 “本王不在的时候,谁也不能进院子,这是规矩,连人都要守规矩,更不用说是一只猫了。听懂了吗?” “懂了!”众人答道,不过心里难免又怨了几分表姑娘,要不是她,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。 萧翎挥了挥手,众人如蒙大赦,赶忙退了出去。他们方才听王爷提起了锦鲤,都一致觉得锦鲤是被吓着了。再温顺的猫,看着鱼都会惦记,估计那鱼心里也害怕被猫惦记吧。 人走后,萧翎凝视着盆子里的鱼,直到看得它不自觉地装死才作罢。 萧翎勾了勾嘴角,道:“你既然想清楚了,以后就莫要由着性子来惹人生气,知道了么?” 阿遥装聋作哑不点头也不表态,眼睛飘忽不定,她还不信,这人难不成能逼着她点头。 萧翎嗤笑一声:“知道你听得懂,别给我装模作样。这话我之说一遍,我不喜欢同我作对的东西,鱼也一样。你若想过地好,别被那猫给叼走了,就得按着我的性子来。” 按着你的性子来?阿遥翻了翻白眼,按着你的来就不吃我了,真是可笑。想要吃她,还想着她听话,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。 莫名的,萧翎看懂了她的意思,道:“你若听我的,尚且还能留一条命,以后的以后再说。若是不听,以后受苦了可别后悔。” 他说得果断,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。 阿遥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,这话无非就是听话了他罩着,当然以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;不听话,不仅吃都没得吃,还性命堪忧。 阿遥在水中翻了一个身,认真思考了起来。 只要给她一段时间,她是不怕萧翎这些威胁的,无奈地是她现在没本事。人为刀俎,她为鱼肉,唉,这样的滋味真不好受。 且先答应着吧,只要这人先不杀她,以后,她自有杀了他的机会。她现在要的,只是一时的安逸。 想通了的阿遥,立马游到水面上露出了一个鱼脑袋,对着萧翎眨了眨眼睛。 这便是答应了,至此,两人算是达成共识。阿遥不作了,萧翎也不故意折腾她了。当然,这个共识的约束力还有待考察。 这晚,两人都睡了个好觉。 翌日萧翎起身,洗漱完毕之后,正要前去用早膳时忽而记起了一件事,于是又撤了回来。 阿遥正在自娱自乐,猛然看到他那张脸还没有反应过来。 “今日我父皇要过来。” 过来就过来呗,关她什么事,阿遥继续摆尾巴。 “父皇对你甚是好奇,点名了要过来看你。届时你好好表现,让他满意了,这事就算这么了了,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,如何?” 问是这样问,可是那话里可没多少是商量的语气。 阿遥有些烦躁,她生平最烦被人威胁,可是自从遇上这么个狗屁王爷之后,处处都要被人威胁,是可忍孰不可忍呐! 她气咻咻地冲上水面,正准备和他大战一场,忽地触及萧翎警告的眼神,立马就偃旗息鼓了。 算了算了,反正昨天都说好了好和平共处的,不能随时随地都想着暴力,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不就是逗那皇帝老儿开心吗,她逗还不行么。 还不算蠢,萧翎看它示弱,稍稍满意了些。 7.相见 自从昨日同萧翎“好说”了一顿之后,阿遥的日子看起来确实不同了。 好比今天吧,没有白猫,没有鱼饲料,一切都惬意地不得了。那些人怕她觉得热,甚至还在屋子里放了冰盆子。 阿遥心里快活,被人伺候的生活真是舒坦,要是没有萧翎那个碍眼的就更舒坦了。说到萧翎,阿遥又想起了他之前说的话,她旁的不记得,只记得今天皇上要过来,还是特地过来看她的。 不得不说一句,这皇上真有眼光。 阿遥虽活了这么多年,但基本上都是避世状态,没有见过多少人,更遑论是这人间的帝王了。如今一下子就要见上一面,她心里还是颇有几分期待的。 按理说,萧翎那个模样,他父皇长的肯定不会差,那应该会是一个中年美大叔。 可惜她现在还是一条鱼,莫说脸了,连手脚都没有,打扮也打扮不了,也不知道这样迎接皇帝,会不会失礼呀。 阿遥心中存着期待,这样渡过了一上午。 临近中午的时候,萧翎终于回来了。阿遥贴在那里凝神屏气,静静地听着动静。外头那声音比昨日的要大,脚步声也比平日的要杂,听起来是有不少人。这也不奇怪,想必是那皇上也过来了,他一来,便带了不少公公侍卫。 脚步声由远及近,待阿遥睁大了眼睛准备迎接的时候,突然又都停了下来。 怎么回事,这时候不应该迫不及待地过来瞧她么?阿遥心中疑惑不已。 阿遥在好奇,外头的皇上却在踌躇。 连萧翎也停了下来,看着皇上犹豫的神色,他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,故而抬了手,让后头的人都退下,只留下他和皇上。人走后,萧翎才问道:“父皇有什么事吗?” 皇上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:“阿翎,你说我要不要回宫再换一身龙袍?” 即便萧翎同皇上亲近,可很多时候他还是摸不透皇上到底在想什么。萧翎黑着脸,沉默了一会儿方问道:“为何?” 皇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,今儿算是微服私访,没有惊动宫里的人。所以皇上眼下穿的是便服,样式还不错,料子也挺好的,偏偏临门一脚的时候,皇上又不满意了,觉得这衣裳不气派。 在他心里,早已经将那锦鲤神话了一下,觉得这东西玄乎地很。皇上素来喜欢研究这些精怪的东西,无奈这并不是他想研究就能研究的。今天这一次,可谓是头一回,越是头一回,越显得珍重,皇上也像在他心里戳了盖的“精怪”面前留一个好印象。 这样的衣裳,显然是不够的。 皇上的表情太明显,萧翎想看不明白都难。他也由衷地庆幸自己方才将人都撵走了,否则丢地就是他父皇的脸。 萧翎无奈道:“父皇不必太过上心,那不过是一条鱼而已。” “胡说!那可不是普通的鱼。”皇上一脸不赞同。 萧翎轻笑出声:“您觉得,那鱼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?” 皇上没有回答他,可是心里已经对这事想了许多次。所谓精怪,当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,只他说不出来,毕竟每个精怪都是不同的,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下定论。 “您再不看,儿臣便送您回去了。”少顷,萧翎出声威胁。 皇上抚了一把短须,没好气地瞪了萧翎一眼,结果对方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怒气。皇上见儿子当真不耐烦了,这才没有由着性子胡来。 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,确保自己的衣裳没有什么差错,这才开了口,让萧翎带自己进去。 进了屋子,绕过大厅往里头走,离得越近皇上心里越是小心翼翼。近乡情更怯,其实道理是一样的。 半晌,萧翎停在一个琉璃水盆里头,指着中间的锦鲤对皇上道:“父皇想看的,便是这一条。” 皇上顺着他的手势往下看,猛然间,里头的锦鲤也从水面冒出一个鱼头。平静的水面,平静的鱼头,一双鱼眼目不转睛地望着皇上。 “……” 彼此看了几眼,这气氛就有些僵住了,毫无疑问,这两人都没有看对眼。 许久,皇上才叹了一口气,阿遥也摆动了一下尾巴,重新沉入水中,背对着这父子二人,将失望二字表现地很彻底。 “如何,满意吗?”萧翎看热闹似地问道。 皇上勉强笑了两声,也不在意萧翎的调侃,问道:“你将它从寺里带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?” “自然。” 皇上又盯着阿遥看了看,只见水里的锦鲤将将只有手心那么长,颜色很是明亮艳丽,整条鱼也很活泼,可是压根就没看到什么神异的地方,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。皇上还是想再试一试,于是俯下身,凑近水面小声问道:“你是哪路来的精怪,海里的,湖里的,还是只是河里的?” 阿遥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尖,很想直接甩他一脸水,可是看到这人身后的萧翎,只得按捺下来。罢了,她现在谁都得罪不起。 皇上还不放弃,继续问道:“你听得懂朕说话吗,听得懂地话冒个头出来。” 阿遥抽搐了一下嘴角,依然高冷地没有动。 “你会不会变身,变成人形?” 好吧,若是这点都不会的话,那显然就不是精怪了,皇上想到。 意料之中,阿遥始终没有反应,皇上心中更加失望了。他昨儿期待了那么久,今天又早早地退朝跟着儿子出了宫,结果只看到了这样的一条锦鲤,不由得怀疑儿子之前的说法是否可信了。这锦鲤,看着不像是个能听懂话的人啊。 皇上终于放弃了对阿遥的打量,对着儿子咕哝道:“明一大师怎么就将这条锦鲤给你了,若说灵药,合该是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。” 皇上本来对明一大师极为看重的,可是如今看到这么一条小小的锦鲤,也不免担心了起来。 “给都给了,大师肯定有他自己的说法,至于有没有用,随缘吧。” 皇上叹了一口气:“这佛家的人就是古怪,什么事情也不说清楚,生生耽误了多少事啊。” 萧翎眸色低沉,他如何不想问清楚呢,只不过连人都未见到怎么问。 他身上的残毒,到现在还没有办法解。虽说每次同父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自己都会安慰他莫急莫慌,可是心里还是在意的。若是可以,谁愿意当一个废人,谁愿意死呢。 皇上不愿萧翎多想,道:“你也别担心,那明一大师朕还在让人寻,总有寻到的一日。” 若是日后寻到了,自然,他也不必走了。皇上如今最后悔的事,便是当初将明一大师放走了。放走容易,再找可就难了 “也寻了这么长时间了。”萧翎幽幽道。 皇上干巴巴地说着:“事在人为嘛。” 这话没有多少说服力,皇上心里也知道。 皇上对萧翎不仅疼爱,还有愧疚。萧翎幼时养在他身边,满宫里都知道他极为受宠。皇上忧心他的安全,派了许多人在他跟前护着,然而还是让人钻了空子。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萧璟中毒的模样,五岁的小人,倒在地上,全身都是血,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,眼睛都痛的闭不上。周围的宫人都在惊叫,唯他一人,毫无生气地仿佛死了一般。 那是他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什么是痛彻心扉。第一次是先皇去世,第二次是阿翎中毒,几乎快要死去。 皇上不是一个好杀戮的,登基这么多年,从来都是宽容待人。但是那一次,他下令绞杀了上百人,上到妃子,下到宫婢,凡是沾染了这件事的,他一个都没放过。 饶是这样,他还觉得对不起萧翎,时刻都想着弥补他。如今明知道有人能治好他,确找了这么多年找不到,可想而知皇上心里有多难受。 都说往事如烟,随风就过了,可是有些事情,每想一次便心揪一次。皇上年纪大了,甚少回忆这些事,今日过来看锦鲤,反倒又被勾起来了。 这话题有些沉重,皇上不怕萧翎承受不住,怕自己承受不住。 于是,他机智地转移了话题:“阿翎,咱们今日午膳在哪里吃啊?” 萧翎内心被勾起来的阴翳一下被打散。 配合着皇上,萧璟贴心地反问道:“父皇想要去哪里吃?” “当然是外面的酒楼了了,你府上有什么好吃的。” 皇上刚说完,就见刚才还一声不吭地锦鲤突然剧烈地摆动起来,虽然它只有尾巴和头灵活一点,但是捣腾出来的动静还真不小,一盆水,都已经被它弄撒一半了。 萧翎蹙着眉,对阿遥的不识相很不满意。 “休得胡闹!” 萧翎冷眼看着,知道它听得懂。 可是这次阿遥没有听他的话,甚至挣扎着想要蹦出来。那模样,甚至癫狂。 皇上看了一会儿,认真地看,认真地听,然后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萧翎道:“哦,它方才说它也要出去吃。” 萧翎:呵呵。 8.出门 萧翎拗不过皇上,他说那鱼想出去吃,那便想出去吃吧。 说来也奇,他们将那鱼带上马车后,它果真就消停了。皇上一脸看看,我就说吧的表情,看地萧翎很是无语。 他始终相信,这只是误打误撞,碰巧罢了。 因皇上出宫是瞒着众人的,所以萧翎和皇上乘坐的马车并不是成王府寻常出行用的马车。青顶小轿,旁边也没有跟着什么人,只德公公福公公另有两三个侍卫,低调地很。至于那些不低调的,都在暗处。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大道笔直,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往来间一片繁荣,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待仔细一看,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看他双目微阖,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子,落了户口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抠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没准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在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,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,腾空而起,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,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。 还真是急性子啊,皇上目瞪口呆。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,萧璟看得欲言又止,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:“这鱼还能吃肉?” 皇上想的很简单,不在乎道:“你都能吃肉,为什么它不能吃?” 萧翎竟无言以对。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,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,皇上喂什么吃什么。不过喂多了,他也看出点门道了,但凡他喂的是荤的,这鱼都会十分激动。若是喂的是素的,它虽然也会吃,可是吃的很是勉强。 俄顷,皇上对萧翎道:“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,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。” 萧翎干脆不答,他如何知道,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。若是今日父皇不喂,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。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、玩的开心,正乐呵着呢,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闹事。 皇上疑惑道:“这不是雅间呢,怎么还这么吵?” “大抵是又有什么身份高的仗势欺人了。”萧翎眼皮都没有抬,淡然地很。 皇上丢了筷子,压抑着兴奋与好奇。 萧翎看他这样子就暗道不好。 下一刻,皇上拍着桌子做义愤填膺状:“呵,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还是在这等这天子脚下,竟有人胆敢仗势欺人,实在可恶,简直没有将朕放在眼里。阿翎,你……你过去打听打听吧。” 9.盛怒 不止是皇上好奇,连那盆子里的鱼都好奇地紧,虽说一个鱼头上并没有表情之说,但是萧翎直觉地感受到了它的强烈的看戏心态。 萧翎不理那鱼,只劝着皇上道:“父皇,您是私下出宫,这些事,还是少沾染一些为好。” “知道啊,所以才叫你去打听。” 皇上一本正经,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阿翎,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,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,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。放心,朕有分寸的,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。”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朕只相信你,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没有叫萧翎唬到,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打开门出去了,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臭了点,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这臭脾气,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说话也有意思,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得,真出事了?”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,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,他只是好奇,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。 萧翎没有作声,往里头走了几步,随即又停下,转身嘲讽地说道:“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,还不赶紧进来!”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。 半晌,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。 皇上惊叫出声:“小七?你怎么会在这!”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有些嫩,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,唇红齿白,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,眉眼之间,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。 看皇上这语气,应该是宫里的七皇子吧。阿遥不得不佩服皇上强大的生育能力了。 比起皇上的惊讶,阿遥的看热闹,萧翎隐隐的怒其不争,这个七皇子显得极为畏手畏脚,底气不足的样子,头发还有一丝凌乱,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。 皇上一见他这样,立马就想歪了,语气沉痛:“小七啊,虽说你是皇子,身份尊贵,可也不能干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。你要是真把别人欺负地很了,后面还不是要朕给你擦屁股。” 萧翎闻言冷哼了一声。 七皇子面色涨红,偷偷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这般,头低地更厉害了。 萧翎坐下,也不看七皇子,对着皇上道:“父皇您可是高看他了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皇上追问道。 “他要是能仗势欺人也算他硬气,关键是,如今被人欺的却是他这个正经皇子。好在周围人不认得他,否则,皇家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!” 萧翎刚才过去的时候,就见到他这个七皇弟被人推搡着,差点没有被推倒下去。他身边的小厮也都被打趴在地上,毫无反手之力。若不是他过来了,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。 当下,越看七皇子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就生气。 这还得了,皇上听了,猛地站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。他虽然胖,可额头上青筋依然爆起来了:“混账东西!” 七皇子一惊,赶紧跪在地上。 “没叫你跪!”皇上怒吼一声。 七皇子真是欲哭无泪,踉踉跄跄爬起来,不得已地还是要面对父兄二人的盛怒。早知如此,他今儿就不出门了,被人欺负了不说,还要承受这样的火气。 “你说说,到底是谁欺负了你?”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,他倒要看看,有哪个混账敢这样当众欺侮皇子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! 阿遥张大了嘴巴,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呆了。 七皇子没好意思说话,萧翎也不指望他了,兀自解释道:“那人叫孙连昇,孙家旁支的三公子,平日里就是个斗鸡走狗之辈,出了事自有孙家兜着,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。七弟今日从琴行里买了一把瑶琴,来醉仙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孙连昇,那孙家三公子的新欢也是个好琴之人,他想着讨美人欢心,便同七弟索要。七弟不给,那孙家人便明抢了。” 萧翎抛去了七皇子是怎么被欺负的一段,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。要是平时,皇上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,眼下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。 “好个孙家,不过是旁支,就敢这样当众欺人,等着,都给朕等着!” 皇上气疯了,他本是个好性儿的人,轻易不会发脾气,可是孙家这回,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了。皇上别的都好,唯独一点,他护短。 撇去对萧翎的偏爱不说,皇上对几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,平时也都关爱地很。这小七虽说性子软绵,但也是他的种,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,还是一个旁支的公子,好大的脸。 皇上知道,孙家这样猖狂,仗地不过是孙太后的势。他年幼失母,被先帝带在身边,先帝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,自然不需要什么继母。 可是他不需要,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,先皇后逝世三年,便有大臣上书要先帝立后了。先帝纵然不愿理会这些大臣,可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念,日日念,唠唠叨叨地念着要你再娶。 先帝也是个怕麻烦的,忍无可忍之下,对着京中的闺秀挑挑拣拣,最后选中了孙家嫡长女。先帝未登大位时,曾领兵征战西北,孙家也是那个时候才投靠了先帝,算是存了一份从龙之功。 后来孙皇后入了宫,低调了好一阵,连最爱折腾的皇祖母都没有话说。皇上对这个继母没什么感情,平日里都难见上一次,亦没有任何冲突,只有面上的情分。 皇上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,连先帝都是这样以为,所以看在孙家的面子上待她也不错。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,皇祖母和先帝相继去世之后,后宫里唯如今的孙皇后独大,她这心里也就活络了,连带着孙家士气也高了不少。这些年,他就没少听到孙家的糊涂事。 孙老将军死了,孙家也不中用了。瞧瞧,现如今都敢欺负他儿子了。 皇上不管孙家人知不知道小七的身份,他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欺负受了罪。孙家,也是时候收拾了。 皇上心里打定了主意,也有了想法,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压着怒气对七皇子说:“你且放心,父皇定会为你找回场子的。” 不仅那孙连昇他饶不了,整个孙家他都要让他们褪一层皮。 七皇子哆嗦道:“多,多谢父皇。” 七皇子是一个性子好的少年,不爱和人作对。今日要是没遇上五哥,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被打就被打吧。可如今父皇要给他出气,他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。 皇上瞧着七皇子这怯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,他气得是孙家,又不是七皇子,他忐忑个什么劲儿,于是道:“怨不得连一个旁支的都欺负你,这般畏畏缩缩的做什么,拿出你皇子该有的仪态出来。” 七皇子很想拿,提了一口气,用劲儿地努憋了一遭,还是拿不出来,反倒做的不伦不类的。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,在盆子里游来游去,这七皇子可真逗。 “罢了罢了,看你这样子,朕也懒得难为你。”皇上叹息一声,见他还在那里站着,想起他今日是老吃饭的,遂道:“别站在那里了,坐下吧。你还没有吃饭吧,这菜都快凉了,朕叫小二再上几道。” 七皇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,赶紧坐下来。 坐上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养鱼的盆子,七皇子虽年幼不管事,但萧翎府上的事他还是听说了,因而盯着盆子里的锦鲤欢喜道:“这是五哥从寺里带出来的锦鲤吧,我早就听说了,大补是不是?” 他兴冲冲地问,可惜萧翎懒得回话,只淡淡地点点头。 七皇子知道这个皇兄从来都是这个脾气,这态度比起几个哥哥还是好的了,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。倒是阿遥,听到这话就僵住了。 大补…… 她什么时候从灵药降成大补之物了。 七皇子拿筷子逗着阿遥:“我早想着,这锦鲤既然是大补之物,归元寺里又还有许多,改明儿我也去寺里捞两天。” 阿遥心里嗤嗤地笑了。 皇上见七皇子越说越不像话,又不好告诉他实情,是好打断他道:“浑说什么呢,你身子好好的什么都不缺,补什么补,没得把自己身子补过了头了,过犹不及。” 七皇子一想也是,他又不像五哥那样,遂不再提这一茬。 皇上松了一口气,又盯着他问道:“方才听你五哥说,你今儿是去买了瑶琴的。你素来不爱弹琴,说这是附庸风雅,怎么今儿转性了?” 七皇子忽地放下筷子,吞吞吐吐不说话,耳朵却整个烧地通红。 这情况,没鬼才怪呢。 “这是和孙家那兔崽子一样,拿瑶琴唬弄人家姑娘了吧。” “父皇,您别问了。”七皇子害羞地不行,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呢,这事情也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,不好同父皇说。 皇上乐了:“还真是,了不得了不得,这才是皇家男儿应该有的作风,朕等着你给朕唬弄出一个儿媳妇出来啊。“ 说完还饱含深意地望了萧翎,瞧瞧,这就是差别。弟弟都已经知道讨好姑娘了,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开窍。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迟钝的人哟,真是一点都不像他。 10.毒发 从醉仙楼出来,七皇子就同萧翎他们散了。 皇上随着萧翎回了成王府,同阿遥又说笑了一阵,整个过程中都是皇上一个人说,萧翎漠然以对,阿遥时不时地回应一下。萧翎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皇上这样子,特地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。 因这次出宫没有知会旁的人,皇上也没有在府里留多久,下午就回宫了。 第二日,七皇子去宫里看望程婕妤时,一个没注意说漏了嘴,将昨天的事情给漏出去了。要说程婕妤和七皇子,明明是亲生母子却怎么看也不像,七皇子耳根子软,程婕妤则是个性格刚强的。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,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,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。 别人怕太后,程婕妤可不怕。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,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。就这样,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,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!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,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。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,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手点着他的脑袋:“你说,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,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你还不知道打回去。” 七皇子嘿嘿地笑了两声,平白添了几分傻气,叫人看了不欲为难他。 “母妃这样直接打回去,焉知会不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。皇祖母亲近孙家,您这样落了她的面子,以后也别想在她那儿讨到好了。” “我怕她?”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,程婕妤讥讽一笑。 七皇子遂道:“母妃先别急,这事我也告诉父皇了,父皇说他会替我做主的,母妃且放心吧。” 程婕妤高高地挑着眉:“你父皇?他还不一定比你好到哪里去呢。” 这么多年过去了,程婕妤还能不清楚皇上,只怕到时候又是高高地拿起,轻轻地放下,皇上一贯不爱搓摩人,没准太后多求求这事就过去了。 程婕妤自以为了解皇上,殊不知这次,皇上还真替七皇子掰回了场面。 在皇上朴素的观念里,儿子犯错,老子受罪。孙家的那什么公子既然欺负了他的儿子,孙家的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了。 故而,今日朝堂之上,御史大夫首先向孙家发难,细数孙家小辈在京中欺男霸女,以及孙家人包庇祸患,教导无方的种种行径。 孙家众人一脸茫然。这情况来的太突然,叫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。御史大夫,他从前不是和他们家挺好的,怎么说变就变,数落他们家还数落地这么理直气壮? 你这样两边倒,太后知道吗? 还没有等孙家人辩驳,御史大夫就已经单方面断定了孙家的罪责,言孙家治家不言,族人无状,藐视皇微,让皇上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。 孙家人还没来得及求情,皇上就拉下了脸,撸了孙家旁支一干人等的官职,听候发落。孙家嫡支的两位老爷,也直接被连降三等。 早朝过后,孙家人连忙递了帖子到永宁宫给孙太后。 孙太后听到消息后,又怒不可遏地让人去太极殿请皇上,扬言要要亲自质问。可惜,太后身边的宫人去是去了,却再没有回来。 两三次之后,太后纵使再怨再气,也知道皇上是下狠心治孙家了。眼下她这个继母,也不被皇上放在眼里了。 太后纵使身份高,也不能染指前朝。孙家人所求无门,硬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,等反应过来明白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难,便关起门来审问族人。 审来审去,最后审到了孙家旁支公子孙连昇的头上。问出了那日孙连昇在酒楼里与人交恶,孙家大老爷忍着怒火叫他好生回忆对方的长相。 孙连昇跪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,其实,他也没有多注意那厮的长相,只是勉强说了个大概。无奈,孙家大老爷会联想,想想皇上的反应,再想想宫里的几个皇子,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。 孙连昇说完,抬头就看见孙家大老爷脸色越发凝重,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样子。他一连打了好几个个哆嗦,埋下头装孙子,生怕大伯父会气不顺心直接拿脚踹他。 平日里都是他踹别人,现在换了一个个儿,才知道怕了。 “孽畜,孽畜啊!”孙家大老爷长叹了一口气,踉跄了几下,勉强站好,“以后,族中子弟都给我好好约束好,再有这样仗势欺人的事,就不必留下了。” 这么大的事,余下的人都不敢反对。 孙连昇颤抖着身子,真希望找个坑把自己埋了,这样就没人看得到他。 可惜,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,孙家大老爷回过头,面色狰狞地朝他冷笑着:“至于你,我孙家已经养不起了。” 孙连昇一怔,忙哭道:“大伯饶命,连昇再也不敢了,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,我亲自去给那人道歉还不行么。” “只怕你愿意去,人家还不愿意见你。”孙家大老爷见他着倒霉样子,再不愿意看他一眼。 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,便有人上前将这倒霉东西拖走了。任凭他哭闹地再凶狠,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。 孙家旁支这么多男儿,都被罢了官。虽说这官儿不大,可有也比没有好啊,这猛然间什么都没有了,心里如何不恨。 唉,子孙不肖啊。 朝中同孙家的这些事情,阿遥都是听萧翎和两个手下议事的时候听到的。 他们议事完了,福公公便进来给阿遥喂食。托皇上的福,萧翎知道了阿遥的喜好,便再没有故意给她喂糕点了,如今三餐喂的都是肉。 萧翎寻常事情多,给阿遥喂食的任务便落到了福公公的头上。福公公两眼笑眯眯,欢喜地不得了,很是乐意接手这个活。 阿遥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呢,暗道他眼光好,对着福公公改观了不少,也不挑剔了。 兴许是她的日子过的太悠哉了,几天后,阿遥就又开始瑟瑟发抖了。 起因还是萧翎。阿遥原本以为萧翎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说着玩玩,没甚要紧的,只是如今看来,那毒委实十分霸道。 阿遥被放在桌子上,透过琉璃盆看到床上的萧翎满头大汗,眉头紧紧地皱着,连呼吸都紧促了许多,似乎很痛苦的样子。 单是这样,并不足以让阿遥忧心,关键是萧翎毒发的时候,浑身发冷,所以这屋子里不仅门窗紧闭,还在床边添了几个火炉。 这可是三伏天! 在屋子里呆久了,连盆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。阿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,偏偏她现在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天天被关着,天天和萧翎一道感受着炎炎酷暑。 萧翎是无所谓,再多添几盆火都能接受,可是阿遥却每日热地喘不过气来。 狗热的时候尚且能吐舌头,她连能吐的舌头都没有。阿遥沉在最底下,抱着水底的石子半阖着眼皮,昏昏欲死。 福公公看着担忧,对萧翎道:“王爷,您看这锦鲤这模样,是不是该将它移出去。”免得,真被热死就不好了。 萧翎咳了几声,勉强坐起来,看着那锦鲤想死又不得的模样,觉得它同自己现在很像。 “王爷?”福公公又问了一句。 萧翎眼中昏暗不明:“不必了,就放在屋子里,死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同情地望了锦鲤一眼,王爷都这样说了,那就没得变了。热就热一点吧,反正是在水里,想来也不觉得怎么样。反倒是王爷,现在肯定难受极了。 阿遥闻言默默地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千百遍,这德行,活该毒发身亡。 这时,外头有人通报了一声,道是宫里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过来了。福公公出去迎接,下一刻,便引着一身穿太医院官服的老院正进来了。 老院正是被皇上派来的,估计是之前来的次数多了,进门之后,虽憋了一脸的汗,但擦都懒得擦直接上前给萧翎诊脉。 少顷,院正收回手,语气略沉痛:“王爷体内残毒未消,眼下仿佛又厉害了几分。若是一年内再没有解药,怕是不好。” 以往萧翎也发作过,可是那毒性尚且能够控制。这次却不同于以往,严重了许多,院正却不敢贸然出手了。当年,明一大师说那药不是治本之物,只能保王爷十年之久。 如今看来,大师说的果真不假,十年已过,那药的药效也已经没了。院正不是明一大师,对上萧翎这毒,也只能束手无策。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。 福公公急得不知怎么办好,忙问道:“院正大人可有缓解之药?” “下官无能,缓解之物虽也有,不过只能缓一时之痛。待王爷下次发作,只怕是不管用了。” 萧翎不言,福公公慌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,忽然眼睛一亮:“院正大人,您看这锦鲤可能入药?奴才这几日将它喂地极好,长了些许肉,想必是可以吃了。” 11.没用 不提阿遥心里如何波涛汹涌,张院正却是面露好奇地问道:“锦鲤?公公说的可是王爷从归元寺带回来的那条?” 因张院正是皇上的心腹,深受皇上器重,这么多年来,成王这里都是由他来负责的。他听到的,自然也比别人多许多。外人不知这锦鲤真正的来历,他却知道。 福公公忙回道:“正是,那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锦鲤,按他说的那意思,大概就是王爷的解药了。只是大师促狭,给了锦鲤却又没有说炮制的法子,弄得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。” 福公公说的无不惆怅。 张院正道:“不知那锦鲤可否容下官一看?” 福公公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微微颔首,便笑道:“自然是可以的。” 他转身走向琉璃盆,瞧见里头的锦鲤呆在水底,一动不动的,心头一喜,欲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将它抓上来。 福公公想的挺美,瞧瞧地移到鱼的背面站着,准备一击即中。谁知他把手伸进水里,那鱼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,刷的一下就逃走了。 福公公定睛一看,它已经溜进了水底的石头里。 这还不算,那锦鲤想来是已经知道他是过来捉它的,在里头闹腾地不停,没一会儿就搅起了激烈的水花。福公公离得近,身上早已经被溅湿了。 他没有办法,只好撸了袖子再去捉。这回比上回的更难,锦鲤有了心眼,滑溜地很。水底已经被它搅浑了,福公公摩挲了半天,愣是没有摸到它的踪影,反而把自己累地直喘粗气。 张院正看这情况,有些不知所措,茫然地转向床上的萧翎:“王爷,这锦鲤怎么这般难捉?” 快成精了都,张院正心里嘀咕了一声,不敢说出来。 少顷,萧翎终于看不下去,对福公公道:“将水倒出来吧。” 福公公收回了手:“王爷,往外面倒吗?” “不必,就倒在屋子里吧,左右里头的水已经被折腾地所剩不多了。”萧翎因身子不适,声音有几分哑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立马将盆子里的水就地倒下去。反正等会就有丫鬟过来收拾,倒也不怕会将屋子弄得有多脏。 水顺着地面蔓延开来,里头的石子珍珠一股脑被倒了下来。直到盆子里的东西倒完了,福公公才见到石子中间夹着一条橘色的锦鲤。 鱼头朝下,陷在石头里,只有尾巴是在外面一甩一甩的,最后从甩变成了抽搐,估计是想要出来可是没有力气了。 福公公摇摇头,不再任它瞎闹腾,伸手将其捉好。 锦鲤一朝得了自由,还想在挣扎,只是福公公早有先见之明,没有让它得逞。这么一条鱼,比人还难对付,让自己在王爷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,福公公又好气又好笑,却还是拿着鱼去了张院正那里。 “院正大人,这便是王爷拿回来的锦鲤了,您瞧瞧?” 阿遥掀开眼皮瞧了张院正一眼,见他对自己十分好奇,心中哀嚎。既然躲不过,那就算了,没想到她英明一世,到最后竟然被几个凡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真是可悲可叹! 张院正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心如枯槁的鱼,先是掂量了一下,后又仔细地将两面都看了看。 福公公期待地等着,最终却只等到了张院正的长长一叹:“这锦鲤,就是普通的锦鲤,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。” “怎么会?”福公公惊呼道,“这可是明一大师给的,灵药!且这锦鲤也比一般鱼机灵许多。” 萧翎也关心地听着,指望张院正能说点什么。 张院正苦笑一声,他原本也以为这鱼是有什么不同的,可是细看之下着实看不出什么:“纵使是大师给的,可这锦鲤外表看着的的确确没什么出众的,就是人家寻常人家养的锦鲤,只是皮相看着稍微好些。锦鲤确实可以入药,书中也有记载,只是功效却不在解王爷身上的毒,而在于开脾健胃、止咳镇喘,还有缓解一些妇女之症的。” “锦鲤只有这些功效?” 张院正点点头:“大部分的鱼都是没有什么药效的,就是入药,也多是食疗。至于灵药,下官倒是曾在奇书上看到,东海有鲛人,似鱼非鱼,似人非人,其鳞可治百病,不过眼前这个……” 肯定不会是能治百病的鲛人了,张院正道。 阿遥听地冷汗直冒,生怕被看出了什么端倪,但是转念一想,这些不过是凡夫俗子,还能开天眼不成?遂越发有恃无恐。 “这……难道这锦鲤王爷当真吃不得了?”福公公不愿意相信,他可是喂了好久呢。 阿遥有气无力地瞪了这老东西一眼,都是他多嘴,都是他惹出来这么多闲事,否则自己还在水里待着好好的,用得着这么心惊胆战,呵,等着。 张院正见鱼缺水快没什么生气了,赶紧将鱼递回去:“公公先将它放到水里吧,下官虽不知道明一大师是何道理,但是这鱼要是真入药了,王爷的症状也是好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失望极了。 阿遥松了一口气,得救了得救了! 福公公正将鱼放回盆子里,准备叫来再打些水过来。 阿遥随着他摆弄,正兴高采烈地做好姿势,欲跳进没有水的盆子里,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凉凉的一声,如鬼魅一般:“大师所谓的静待时机,怕是后头还有变数。不急,迟早都会是要入药的。” 阿遥摆出一副死鱼脸。 福公公听了张院正的话,心里一直不大得劲。他看着萧翎长大,盼着他好转盼了十几年了,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灵药,如今却听张院正解释了,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鱼。福公公接受不了。 后面虽有王爷这么一说,可是他的心绪仍然没有缓过来。 张院正又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,根据萧翎的情况开好了药方子,道他晚些时候会差人将药丸子送过来。 福公公亲自将张院正送出去。晚间,宫中果然又来了人,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,前来送药。 萧翎用了药,面色稍稍好看了些,当晚出了一身汗,口中呓语不断。阿遥被他吵地睡都睡不着,就这样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。 破晓时分,萧翎终于安静了。 阿遥浑浑噩噩地想着,早知如此,当初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归元寺的。 又过了几日,萧翎的毒性已暂时被压制住了,屋子里终于恢复正常,不再随时都摆着火盆。不过纵使萧翎好转了,他还是一直待在床上,硬是待了十多天。府里的风声也紧地很,对面只道成王旧疾发作,卧病在床。 外头听到消息的,有人欢喜有人担忧。 欢喜的是皇上的诸多皇子和后宫心思大的宫妃。萧翎这个深受皇宠的皇子,不仅不少兄弟不待见他,盼着他出事,就连宫里的妃子也不待见他。无他,皇上分在成王身上的心思实在太多了。 如今他出宫还好,往日养在太极殿的时候,皇上真是时刻都要把他放在眼前看护着。这样一个碍眼的人,宫妃们如何能喜欢,恨不得他有多远就能滚多远呢。 如今听闻成王病了,皇上好几天没进后宫了,众宫妃不由得再一次诅咒起来,活该,他怎么不病死算了! 至于那担忧的,自然是皇上还有文家人了。 皇上前几日还亲自出宫探望了一番,这回没有瞒着众人,而是正大光明地去的。文家人也派了不少人过来,前前后后送了许多药材。 这日,文家大夫人邹氏和二夫人陈氏,携陈氏之女文清前来成王府探望萧翎。 文家是萧翎的外祖家,老太爷文廷乃前朝丞相,如今虽致仕,但是名声犹在。大老爷文秉晟 任户部尚书,二老爷文秉承任工部侍郎,俱是朝廷栋梁,文家也是后继有人,子孙颇为上进。 萧翎生母乃文老太爷嫡长女,可惜去的早,萧翎自小又被皇上带着,同文家并不十分亲厚。 萧翎向来性子清冷,有外家没有外家同他来说没什么差别。可是文家便不同了,自萧翎被封成王,同王府的联系越发亲密起来,走动地也甚至频繁。 邹氏和陈氏来了王府,府上的人知道这几位是谁,立马领着人进去了。 二人都清楚萧翎不爱让人打扰,原本是打算看过他就走的,可是时辰到的时候,文清却不愿意一同走了,对着陈氏好言好语地一通求,让陈氏软了心,让她在这里多留一会儿。 陈氏叮嘱女儿,留下可以,但莫要吵闹,惹了表哥不高兴,文清想也不想地就应下来。 陈氏放了心,想着萧翎性子虽不好,但同清儿到底表兄妹,应该能说得到一起去。再者,他们俩走的近些也好,往后有些事情就好办了。 唯有邹氏,望着这母女二人的做派有些不认同。 文家上下打着什么主意她怎能不知,只是他们这么想,萧翎真的愿意这么做吗?只怕未必。 12.被伤 邹氏和陈氏出了王府,唯留下文清和她的随身丫鬟。 王府里的管家将文清安排到客房,因她素日里来的次数多,客房处日日都有人打扫,很是整洁干净。而文清也对王府里的亭榭楼台无一不熟悉,哪怕不要人领着,她依旧能找到路。 她今日没有同母亲一道儿回去,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荒唐不知礼数,但是文清心中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,再者,她只是暂时留下,下午便回去,不过就是亲戚之间的走动,没有什么好微词的。 自她知事起,她就知道文家有一个早逝的贵妃姑姑,还有一个受宠的皇子表哥。父母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,要个表哥好好相处。 这个相处,直到她懂事了,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她停下动作,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但也不敢瞒着,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文清一急:“可打扰了表哥?” “那倒不曾,雪儿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上朝,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。”说完,绿柳兀自跪下,语气惶恐道:“说来都是奴婢的错,没能看好雪儿,叫它乱跑了。表姑娘要罚,只管罚奴婢吧。” 文清连忙扶起她,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,与她亲近,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,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。 “不过这点事,说什么罚不罚的,再说了,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,与你无甚关系。”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,顺势起了身,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。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,又是这般平易近人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,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。 绿柳也有自己的思量,这表姑娘,她是颇为看好的,不仅同王爷是表兄妹,身后便是文家,且因她生的和文贵妃有几分相似,连皇上也对她格外宽容。她知道表姑娘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点,她自己也想要一份前程,如此,两厢都好。 只要她做的不过火,对王爷对福公公那边小心谨慎些,是绝对不会出错的。不过,眼下她既然已经投靠了表姑娘,便只一心一意地盼着她好。 想着,绿柳又道:“恕奴婢多嘴,这雪儿既然误闯了王爷的院子,表姑娘还是亲自同王爷说一声,也好有个交代。” 文清方才见了萧璟,只是没能说上一两句话,正愁着下午找什么由头再去探望,可巧,才打了瞌睡绿柳就送上了枕头。 “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文清拍了拍她的手,笑着说道。 “表姑娘待奴婢好,奴婢怎么不念着表姑娘呢。” 二人其乐融融,说得很是欢快。 下午,文清小憩过后,便带着白猫去了正院。守门的小厮见她过来,让她稍等一会儿,便进了里头向王爷禀报了。 萧翎听到消息的时候,微有些不解:“表姑娘?她还没有走吗?” 小厮无端生了两份尴尬:“回王爷,上午文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回去了,不过表姑娘留了下来,眼下正要进来探望。” 萧翎皱了皱眉,一天连着被打扰两次,着实有些被恼着了。少顷才缓缓道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小厮忙下去放人。 阿遥在水里默默地观察着,对萧翎这不识风情的模样表示鄙视。那文姑娘她早上也看过,怎么说也是个美人,只是可惜了,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对上萧翎这么个冷心冷肺的,眉眼都抛给瞎子看了。 她还在吐槽着,外头文清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。 大齐民风开化,男女之防并不严谨,所谓“出必掩面,窥必藏形,男非眷属,互不通名”也不为时下人所遵从。只是尽管这般,文清来萧翎屋子里的时候还是带着丫鬟,萧翎这边,福公公也依然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。 文清见萧翎还在床上养病,莞尔一笑,翩翩然走至。 萧翎压根没看见,阿遥倒是看见了,看地尾巴都酥了。只是她还没有沉浸多久,便看到文清手上抱着那只蠢猫,瞬间,再多的感情也没有了。 她怎么忘了,这文姑娘是蠢猫的主人呢。 “表哥。”文清轻声唤道。 萧翎回神看了她一眼,文清略低了头,掩饰自己的羞涩:“本不该打扰表哥,可是若是不来告罪一声,清儿也是心有不安,还请表哥见谅。” 萧翎示意她直说。 文清抱着白猫坐下,道:“雪儿是我之前养的猫,性子有些野。上回我将它寄养在府上,没成想才不到几天它就给我惹出了乱子,还闯进了表哥的房里。我也是方才才听到这事的,故而特意过来带它过来给表哥赔罪。” 萧翎淡淡道:“都过去了,左右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。表妹不必烦心。” “那便好。”文清笑着说道,暂且将这件事放下,同萧翎说了别的事,“今早上我和伯母母亲出门,祖母也想跟着来。她老人家念着表哥已经多时了,只不过前些日子贪凉,屋子里放了冰盆,把自己弄病了。现在纵使念着表哥,也来不得了。” 萧翎脸色淡漠,听是听了,却什么也不说。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。 文清并不觉得被怠慢了,仍旧撑着一张笑脸道:“不独是祖母,祖父也经常想着表哥,表哥以后好了,若是得空不妨去回文府看看,也好解了祖父祖母的思切之情。” “你有心了。”萧翎道。 文清被这一句话说得更加欢喜,因她一心只顾着萧翎,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猫已经不安分了。 那猫进来时就注意到盆子里的鱼。或许是上回吃了亏,它盯着鱼的眼神赤·裸裸的,急躁地想要奔过去。 文清不知道猫的想法,只以为它坐地烦了,暗暗压住它,一面同萧翎说着话:“表哥有这个心,祖父祖母定是再欣喜不过了。对了,上次我听祖父说,三堂哥似乎是想要外放的,只怕再过段时日,就见不到三堂哥了。” “他心中又成算,外放也是好的。” “也是。”文清正琢磨着还要说什么,忽然手上一空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福公公已经大叫了一声:“快拦住它!” 文清回身一看,原本在她怀里的雪儿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,疯狂地往桌子那里窜去,几个眨眼间就跳到了桌上,任凭下人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它来。 文清倏地站起来,瞥到桌上的锦鲤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知道,这锦鲤是表哥从寺里求来的,倘若雪儿…… 她真的不敢想,只盼着福公公他们能快些。 电光火石之间,白猫已经奔到了阿遥那里,极快地伸出了猫爪。 阿遥呆若木鸡,她根本就没回过神来。明明上一刻她还在看戏来着,她是无辜的,救命啊! 那猫可没有那么善良,还给阿遥目瞪口呆的时间,直接出手。猫爪来袭,直直地刺向阿遥。刺啦一声,阿遥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,又惊又痛,猛地从水里蹦出来。 如此,更遂了那白猫的意。它挥舞着爪子,迅速在阿遥身上抓挠着,阿遥疼地翻滚,凄惨地尖叫,可是毫无用处,其他人也根本听不见,只看到那鱼被挠地快要断气了。 这一番动作,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。福公公终于逮到了那猫,狠心一掷,将猫重重地仍在地上。 “孽畜!”福公公气的说了粗口,“还愣着作甚,赶紧将它捉住!” 几个丫鬟终于有了动作,忙不迭地制住了白猫。 福公公将阿遥放回水里,清晰地看见它身上的伤口,白生生的,好大的口子。他悲悯地叹息了一声,虽然之间听说这鱼也不是什么灵鱼,但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,福公公实在不忍心看到它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。 这边文清见猫被捉住了,慌张问道:“公公,那鱼可有什么大碍?” 福公公摇摇头:“被伤成那样,可怜见的。” 萧翎眼神一暗:“将那猫拖出去。” 福公公会意,这是不给表姑娘面子了,遂转身亲自料理。这猫也活该,上次闯了祸不算,这回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放肆,不剥了它的皮已经是仁慈了。 “表哥……” 文清见福公公出去,显得手足无措起来,她也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,否则,说什么也不会带雪儿过来。 萧翎也不是随意迁怒的,只是他现在没心思应付别的事了,因而尽量克制着表情,对文清道:“表妹来府上已经有不少时辰了,想来舅舅和舅母都还担心着。” 文清脸色一白,羞愧地无以复加。没办法,萧翎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了,再留下只怕会惹人生厌。 她匆匆地说了几句话,便低着头快步出去,沮丧极了。 过了些时辰,福公公再回来,屋子里已经没有旁的人了。他同萧翎回秉了之前的事,萧翎听了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至于那鱼,萧翎也让福公公细看了,伤处还是有的,但是都不致命。鱼虽看着半死不活的,但好歹还没死。 这事面上看着就这么过去了,直到晚间,福公公喂鱼时,才注意到了不妥。 这鱼竟然连肉的不吃了。 这和往日差别太大了,往日他那肉过来,这锦鲤都会兴高采烈的。福公公脸色担忧地去请示萧翎。萧翎听后,只让他先出去,自己起了身往锦鲤那边走去。 盆子里,锦鲤头朝下地悬浮着。 萧翎冷冷地笑了一声,能游出这样的姿势,说明它命大着呢。锦鲤闻言一动,但是仍然不理他。 “呵,这是怨上本王了?” 13.变身 阿遥不说话。 要不是眼前这个狗王爷,也不会有什么表姑娘;要不是没有表姑娘,自然也不会有那蠢猫。这一切,归根结底还是萧翎的错。 萧翎见她这般倨傲,气地都笑了:“本王已经将那猫处置了,你还想如何?” 阿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处置了? “确定不吃?” 阿遥:吃个屁!气都气饱了还吃。 “好骨气。”萧翎非但不觉得冒犯,反而笑着夸赞了两声。阿遥直觉不好,它还指望着这人能多哄两声,低三下四地说几句,没准她的气就没了,也好顺理成章地被求着勉强吃一口。 萧翎目光冷凝地望着阿遥:“既然这般有骨气,往后也别再吃王府的东西了。” 说完,竟然就将福公公拿过来的肉端走了。 端走了…… 阿遥鼓着腮帮子,被气地牙疼。更可怜的是她没有手,连扶一下下巴都做不到。 萧翎说不管阿遥,就真的没有再管了,好几天,他都没有往阿遥那边看一眼,好似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条鱼一般。 两个互相都不理对方,纵使阿遥还是一只不起眼的鱼,那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尴尬地很。福公公每每看着,都是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模样。 三日后,萧翎终于愿意恢复原状了,一早就上了朝。 萧翎幼年中毒,且这么多年都无解一事朝中上下都知道。原本明一大师来京,众人还以为萧翎得了什么东西,有望痊愈,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笑话。 几个皇子之中,大皇子、三皇子、四皇子俱已娶妻,就连四皇子,孩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。萧翎比四皇子小一岁多,今年正好十八。 这样的年纪,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,唯有成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纹风不动,任别人怎么说也没有动过什么心思。大臣这边,确实有瞄上萧翎的,只是高门女不愿意担负日后守寡的风险,低门女心有余而力不足,皇上压根瞧不上这些人,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儿子。 是以,成王的婚事才被拖到了现在。 萧翎入朝,不少官员都前来打招呼,面上均是关切。几位皇子稍后也都前来询问,萧翎不动声色地应付,好在不多时,便闻得礼官高唱。 俄顷,皇上行至大殿,坐定。 今日朝上气氛有些微妙,前段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,后来吏部尚书奏了一个奏折,底下更是哑口无声了。萧翎看着众位大臣低头不语的样子,心知他们这是怕被迁怒。 果然,下一刻皇上就开口了,拍着折子怒道:“汉水涨啮城郭,江溢堤坏,襄州告急,这般要紧的事,为何现在才呈上来!” 吏部尚书慌忙跪下,口中也冤枉地紧:“皇上恕罪,微臣也是今日早上才接到这折子。据说,汉水水患之始,襄州刺史一时大意,以为只是小灾,没有采取什么措施。待水患蔓延的时候,才匆忙给朝廷上了奏折,不过眼下即便呈上来,也为时晚矣。” 吏部尚书想也不想地就将责任推到襄州刺史头上。死道友不死贫道,襄州刺史是远在天边,他却是近在眼前,一个不好就担了圣上的怒火,何其冤枉。 “好一个襄州刺史,好一个知情不报!”皇上震怒。 众人皆俯首。 满殿皆静,许久,才听到皇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勉强克制住了怒火:“传朕旨意,襄州刺史张俞怀玩忽职守,酿成大罪,夺其刺史之职,贬为庶人。” 吏部尚书连连称是,其余的也不敢接话。 “太史令何在?” “臣在。”下方一人从后面站出列,往前走了几步回话道。 皇上板着脸看着那人:“襄州之地阴晴几何?” “这?”太史令支支吾吾说不大出来。太史监确实负责天文历算,可是这等京外的阴晴之事,他们也没本事推算出来啊。 皇上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解决不了了,连连挥了挥手:“罢了罢了,朕糊涂了,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。” 太史令被说得脸上一热,羞愧地退下去了。只怕错过了这次,皇上对他们太史监的印象更差了,唉,他也不想的,怪谁呢。 太史令还在自怨自艾,皇上却已经将他抛开了,朗声问道:“襄州水患,已死伤近千人。大堤尚在补修,只是襄州官吏,朕已然不放心。诸位爱卿,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者,主动担任钦差一职,替朕亲临襄州,处理后续之事?” 京城离襄州没有太远,路程也轻松,皇上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官想要认领钦差一职,却没想到官员没出来一个,站出来的都是皇子。 大皇子、四皇子、甚至年纪不大的六皇子都想着要为他分忧了。 皇上看着底下的几个儿子,颇有些拿不定主意。他是万万没想到,这个钦差这么吃香,只是儿子有许多,职位只有一个。他也知道这些儿子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,所以也不曾明确表态,只问道:“诸位爱卿有何意见?” “皇上,朕以为,此番襄州之行,责任重大。四皇子、六皇子固然出众,然四皇子自幼习文,危机时恐难有自保之力;六皇子年岁尚浅,阅历不足,着实不合适。” 四皇子没有急着说话,六皇子却是等不得了,反问道:“正是因为阅历不足,才好好好历练,否则,宁国公以为这所谓的阅历是凭空得来的么?” 宁国公也不惧他:“微臣只是觉得襄州之事非儿戏。” “那你是觉得我前头所言都是儿戏?”六皇子咄咄相逼。 六皇子说完,赵家大老爷赵常信,四皇子母家舅舅礼部尚书周启渊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。这就像是暗号一般,紧接着,后头的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了起来。 吵吵嚷嚷的,闹得皇上心烦不已,一本正经地呵斥道:“行了,朝堂之上言行无状,成何体统!” 众人闻言忙收敛了些。 皇上眼神扫过几个皇子,忽然又道:“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,朕也不好偏颇。不如这样,此番襄州之事便交由老三好了。” 被莫名其妙卷进来的三皇子,迎着兄长和弟弟不善的眼神,心不甘情不愿,恍恍惚惚地领了旨。 他怎么觉得父皇做的决定这么随便呢。不过,父皇好像做决定向来都是这样随便的。 …… 萧翎早朝回来,看了一场好戏,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。回府后,就看到福公公端着盘子从屋里出来。 福公公见是萧翎,便停了下来。萧翎望了一眼他手上的盘子,里头还沾了油水,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是那鱼最喜欢的鸡肉。 “这些日子你一直喂它?” 福公公笑道:“王爷莫怪,奴才要是不喂它的话,它这会子早就饿死了。那日晚间它没有吃东西,第二日奴才就往里头扔了一个丸子。原想着它要是不吃的话再换别的,没成想,中午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丸子已经没了。这鱼,当真是古灵精怪的,还十分好面子。” 福公公说着还觉得挺有趣,萧翎却冷冷地哼了一声。 福公公立即闭口不言。 萧翎也不管他,直接推门走了进去。福公公在后面纳闷,他们王爷素来性子寡淡,少有同人生气的时候,自从那鱼来了之后,这小性子反倒多了许多。 真是奇了。 萧翎进去之后,本来不想去看鱼的,可是走着走着心中还是不甘心,脚步一转,就换了方向。 阿遥正围着福公公留下的鸡腿在奋战。这鸡腿是府上的大厨子弄的,又入味又鲜美,即便是泡在水里,那味道也是经久不散,绝了! 她吃地开心,突然间察觉到上面的光被挡着了。阿遥愤愤地抬起头,动作太猛,晃地她有点眼花。 “本王还以为你是多有骨气呢,没想到连一天都忍不了。” 说话的人语气极尽嘲讽之能,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。要是换成三天前的阿遥,没准还会害一下臊,可惜她皮糙肉厚,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,这种程度的讥讽,她完全可以忽视。 阿遥继续啃鸡腿,懒得同狗王爷计较。 萧翎见它不理自己,不知道为何火气就上来了,也不知道为何就看这死皮赖脸的锦鲤不顺眼了。这半辈子的荒唐事,似乎都落在这鱼身上了。 他坐到桌子不远处的锦榻上,瞥了一眼旁边的葡萄,捻了一颗,随手一弹。 “咚!” 阿遥被砸地抖了两下身子,她还没有开骂,又有好几颗葡萄砸进来,“咚咚咚”,颗颗都砸到她头上。葡萄不大,可是力道也不轻,阿遥觉得自己快要被砸肿了。 她护着鸡腿,屏气凝神。待回头望着那罪魁祸首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狗模样,一股火气直冲头顶,冲地她体内灵气乱撞,好像要爆开一样。 阿遥慌了,她穿到这里来,好不容易才积累了那么一点灵气,还想着多弄一点好直接变成原型的,要是现在就爆了不功亏一篑了? 不过这点小痛,她先忍了! 萧翎见此,忽然来了几分兴味,骨子里的恶劣分子让他想要看看这锦鲤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。他重新走到锦鲤身边,出其不意地下了手。 阿遥眨眨眼睛,方才还在嘴边的鸡腿,不见了。 她看到萧翎把鸡腿拿走了,然后扔到了地上…… 她的鸡腿! 阿遥红了眼睛,护食的本能爆发,体内的灵气瞬间四溢膨胀开来。 “砰!” 萧翎还没有从响声中回过神,就见到原本琉璃盆上坐着一条,半人半鱼的小怪物。没等到看清,那人鱼就从桌上滚下来,咕噜咕噜滚成了一颗球,然后化成了两条光溜溜的腿。 那小怪物滚到自己脚边,对着他的腿张大了嘴巴,目光凶狠,狠狠地咬了一口。 14.巴掌 萧翎被咬地一阵钻心地痛,猛地伸手抵着小怪物的额头,将它丢到一边去。 那小怪物退后了好几步,大概是头重脚轻,没站稳,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。 萧翎审视般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,这小怪物变化的时候全身光溜溜的,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身上有多少肉,小胳膊小腿的很像寻常的四五岁小孩儿,只是远比寻常的肥一些。 她抬起头,脸上也是肉嘟嘟的,杏眼琼鼻,额间一点菱形红色印记,很精致,看着也颇为天真。嘴巴因为之间咬人的动作现在还是张开的,两颗小虎牙还带着血。白森森,又红地瘆人。 萧翎低头看自己的右腿,那处果然已经渗出了血丝了。 呵,倒是有一张利嘴。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,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,意识渐渐回笼。 她好像,暴露了……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,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,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。这样的形态,是她从来没有过的,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,美的不行,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,真的很难叫她接受。 阿遥沮丧完,忽然发现萧翎正在看她,这才想起了来,今天这一出究竟要怎么收场。她心里快速地浮现几个想法,但都在萧翎的凝视下一一被否决了。 这狗王爷,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骗的,她要是一时间说漏了嘴,可就不好描补了。 阿遥思索间,萧翎却早已经整理了思绪,他站起身走到阿遥面前,捏着她的脸道:“似人似鱼,传说中的鲛人吗?” 阿遥眼睛转了转,要是她现在晕倒的话,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又变成锦鲤了? “不回答也不要紧,左右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,啧,小怪物。”萧翎狞笑着加紧了手上的力道。 阿遥被他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,狠狠地拍掉他的手,声音拔尖儿了好几度:“你说谁是怪物呢!” 还会说话。萧翎无所谓地收回了手,神色早已经恢复正常,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什么怪事一般,冷静道,“本王不管你是鲛人还是怪物,还是那句话,你入了成王府,就得按着成王府的规矩来,若是坏了本王的事,到时候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。” 语毕,萧翎转身外头走。 阿遥非但没有被他撂下的话给震慑到,反而越发地恼羞成怒。她堂堂鲛人,竟然由着一个凡人来指手画脚,真是天大的笑话! 脑子一热,阿遥当即起身,趁着萧翎还没有走远,三两步跑到锦榻边。 提气,挥手,气沉丹田,啪地一声,那声音震耳欲聋。 萧翎转过身,瞧见方才的锦榻已经被她拍成了渣。 阿遥皱了皱鼻子,就着拍出去的手往萧璟鼻子上一指:“别惹我,否则拍死你!” 萧翎看着已经变成废沫的锦榻,面上阴晴不定。 阿遥被他看得不自在,以为他要发怒,刚想后退,旋即又想到这是下马威,自己不能退。遂挺了挺不存在的胸,气势汹汹地瞪回去。 萧翎神色不定地拿过一边的挂着的披风,一把盖到阿遥头上。 “好生待着。” 说完就真的走了。 阿遥挣扎了几下才从披风里钻出来,左右看着已经没有人了。她颓废地坐在地上,有些手足无措。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,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。 原本她想着再过一段时日,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原型,溜出王府,然后寻找时机用墨玉再穿一次。 这大齐虽说比之前那地方好一些,但到底不适合阿遥生存,她还是思念那个她最初出生的地方。那时候,同伴还没有消失,灵气也从不缺乏,从前不觉得,现在想想那就是人间仙境啊。哪怕还要等上千年万年,她也依然要回去。 只是,现在所有的计划都乱了。 萧翎中了毒,把她看成了灵药,如今她这样一变化,更是摆明了她的不容寻常,如此,这人更是不会放自己走的。 再说她现下这小身子,做什么也不合适。刚才那么一折腾,余下的灵力也都消失了大半。 唉,阿遥托着下巴无限忧伤。 萧翎出了屋子,便将门扣上,招来程七:“你去王府外头的成衣铺子里买几套小孩儿穿的衣裳,差不多是四五岁穿的,动作快些。” 程七忙道了一声是,别的事情一概不问。 先前王爷在里头的时候,闹出了不小的动静,他们虽担心有什么事儿,但是王爷没有让他们进去,只好在外面老实地待着。如今王爷出来了,不该问的也还是不能问。 程七正要走,突然又听见王爷叫住了他,因而问道:“王爷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?” 萧翎沉吟片刻,补充道:“记得那衣裳要买的宽松些。”大抵是不放心,怕买的小了穿不了,又添了一句,“越宽松越好。” 程七抽了抽嘴角,听话地走了。 萧翎吩咐完了,又对着程五道:“你去弄一条锦鲤,跟之前那一条长得一模一样的。记得,要做的隐蔽些。” “属下这就去。” 两个都匆匆地走了,瞬间就没有了踪影。萧翎站在门外也不进去,低着头思索了半晌。今天的事情,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的。 萧翎不像皇上,整天想着什么精怪。子不语怪力乱神,他从来都不信这个。直到今天,那小怪物把他遵从的信条全都扯碎了。 好在程七的动作快,没有让萧翎乱想多久,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府外取了几套衣裳回来。 萧翎拿着衣裳回了屋子,程七克制不住浓烈的好奇心,偷偷转过了身。只不过,他还没有往里头瞟一眼,那门就突然被关了。 程七摸了摸鼻子,讪讪地后退了几步。 屋子里,阿遥裹着披风躺在床上。萧翎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,心中略有不适。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,他不爱让人近身,而他的床,从来都没有别人敢碰,也不会允许别人碰。 萧翎轻轻踢了踢她,将衣裳扔到床上。 “自己穿上,还有,记得离本王的床远一点。” 嘁,阿遥偏过头,当她有多稀罕这张床呢。 等讨厌的人走了,阿遥才探过头看那几套衣裳,兴致冲冲地在里头挑来挑去,很是稀奇。夏日的衣裳极薄,一套也就那么一件,但是阿遥却看得眼花缭乱的。 从前她一个人待着,又拖着一条鱼尾巴,根本不要穿衣裳,像这种东西,她是碰都没有碰过。 阿遥比划了半日,终于看出点门道了。 从里头挑了几件颜色花花的,再一件件穿到身上。只是这衣裳扣子有些多,好几次都扣歪了。等穿完了衣裳,阿遥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,衣裳穿在身上也不舒服。她尽量忽略这种不适,爬下了床。 床边放着一双小鞋子,阿遥试了试,鞋子有些大,踩在地上还有几分刺痛感,只勉强可以穿。她叹了一口气,将就着走了几步,这才往旁边找来一根绳子系在脖子上,从嘴里吐出一块看起来黑黑的石头出来。 阿遥宝贝似地摸了摸石头,将它系好后,郑重地放在脖子上套着,方才大摇大摆地出了里间。刚出了门,就看到萧翎站在窗户边看书。 “衣服穿好了,我要吃饭!”阿遥停下,大声道。 萧翎抬头看了她一眼,随即失了言语。衣裳是程七从铺子里买来的,样式是京中小孩儿常穿的,萧翎也看过不少人穿过,只是放到这小怪物身上,怎么看怎么不协调。 她太圆润,像个团子。胡乱地套上衣裳后,更像了。 “你看什么?”阿遥抬起微微翘起的睫毛,露出湿漉漉的大眼睛。 萧翎合上书:“你的衣裳,穿歪了。” 是吗,阿遥扭扭身子,难怪她觉得不舒服呢。 15.吹嘘 阿遥纵然被提醒,知道自己衣裳歪了,也没有管,直接坐到了桌子旁边。 她饿了,吃饭当然才是最重要的。 萧翎不过是随口说一说,人家都不在意,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。抬头朝外面吩咐了一声,让福公公程七几个进来。 几个人早就等在屋外了,听到了吩咐忙不迭地进来。而后就看到这屋中除了王爷,还多出了一个孩子。 王爷在的时候,院子里往往都添了好几成的侍卫看护,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不用提人了。众人看着王爷身边的小孩子,表情都有瞬间的迟疑。 好在这几个都是能忍的,唯独程五想到王爷让自己拿回来的那条锦鲤,心中突然顿悟,只是这情况看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罢了。 那小孩儿坐在桌子旁边,见他们进来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,理都不理。长得确实是玉雪可人,珠圆玉润的,只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实惨不忍睹了些,鞋子半挂在脚上,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的样子。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点点,恐怕都看不出来那衣裳是他亲自挑的。 “福公公你去厨房拿些饭菜,程七留下来看着她。”说完,萧翎转身又对着程一和程五道,“你们两个,跟我进来。” “是。” 程一、程五随着萧翎去了书房。这是王爷平日里议事的地方,寻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会进去的。 二人以为今日也是这般,却不想,王爷坐下之后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:“与本王交好的京城官员,可有哪家有四五岁的小孩儿?” 程一还没有反应过来,程五却是先想明白了王爷要知道的,直接道:“有是有,不过那些官家的小孩儿大都被人当成宝一样护着,即便是庶女,也都为人知晓,不便行事。唯有一家,便是如今刑部侍郎范黎范家。 范侍郎为范家二子,其兄长一家四年前外放离了京城,途中不幸遇上了匪徒,一行人都遇害了,唯有范大人刚满周岁的女儿不见了踪影。不过,范家苦寻了两三年多年,却是一丝线索也没有找到,且属下听说,范家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。” 其实程五觉得,人海茫茫,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儿,要是找到了才真是奇了。 萧翎闻言倒是认真地想了一番。 刑部尚书不是他这边的,不过范黎却是他的人。范家在京城中不算排得上号的,因范黎早年间曾救过萧翎,故而萧翎也多次助他。范黎连而立之年都未到,就已经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,即便他确实有本事,其中也未尝没有萧翎的运作。 萧翎吩咐程五:“你今晚去范家一趟找范侍郎,让他晚上带一个小孩儿来王府,具体该怎么做,想必你也知道。” “王爷,属下明白。” 萧翎点点头:“今晚过后,对外就宣称范家大郎的女儿找到了,范侍郎为了给侄女找教养嬷嬷来了王府。至于范侍郎那边,你同他说,只要他愿意配合,本王自会补偿他的。” “是。” 萧翎说完,便让他们下去办事,自己也缓缓出了书房。 解决了那小怪物的身份问题,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方便许多,想着,萧翎的脚步也松快了些。 自他知事之后,一直为病痛所扰,心性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。他原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,连太医都断定他活不过二十,每过一天就耗费一天的生命,直到终结的那日。却没想到今日能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。 或许,明一大师是对的,随缘,总会有转机。尽管萧翎如今还摸不透小怪物的身份本事,但是凭着她那一手力气,还有那一开始的鱼尾巴,想来也是能够期待的。 只是,那小怪物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,还要待他好生训导训导。 院子里一阵凉风袭来,吹的人心神畅快。萧翎常年不见扳着的脸,竟然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。到了他的府上,就是他的了,管她是人是怪。 正院的屋中,阿遥像个老大爷一样盘坐在椅子上,看着福公公笑着菊花的一张老脸,不高兴地哼了一声。她对付不了萧翎,还对付不了这两个? 萧翎不在,她就是老大了。当初这人,一口一个吃了她,被太医否定了还不死心,现在这样是做给谁看。反正她是没有那么好哄的,阿遥撇开脸。 至于福公公给她的喂食的事,阿遥归结于这只是他不想看到萧翎的灵药死了而已。作为一个记仇的锦鲤,阿遥暂时还没办法原谅他。 福公公换了个方向蹲下身,腆着老脸继续卖力的讨好。王爷之前虽然未明说,但是许多事情却没有避他们,能在王爷跟前伺候的哪有蠢的,连程五都猜出来一个大概,更不用说最了解萧翎的福公公了。 人家福公公可是伺候过皇上的,宫里出来的总管,能没有这点本事? “小祖宗啊,您怎么不吃饭呢,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?”福公公伸手将这祖宗最喜欢的鸡腿放到她眼前,好似不经意地用手扇了扇,直把那香气往阿遥鼻子下面扇。 好有心机! 阿遥吸了吸鼻子,错愕地看了福公公一眼,随即又远离了桌子。 阿遥存心想折磨折磨他,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,蛮不讲理道:“这饭菜做的不好吃,你给我去醉仙楼,我要吃那里的菜。” “哟,小祖宗,现在那里还能拿到醉仙楼的菜,那里人正多着呢,顾不上咱们,先将就着吃些吧。” “我偏不!” 阿遥扔了筷子,愤懑地坐到旁边去:“我就要吃醉仙楼的东西,哼,还说随我吃什么呢,现在我都说了你们又办不到,在孩子面前说大话,不嫌丢人吗!” 福公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,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被她忽悠着说了这句话。悔之晚矣,悔之晚矣啊,这小孩明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啊。 阿遥不时地拿眼睛瞄福公公,看他纠结的模样心中暗爽。 福公公搞不定了,拿手碰了碰程七,这家伙看起来像是个会哄人的,交给他好了。 他老骨头一把,禁不起搓摩。 程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,目光待着疑问。 “快去!”福公公踢了他一脚。 叫你去你就去,再磨蹭,真让你顶着大太阳去醉仙楼买饭菜了,福公公用眼神威胁道。 程七低着脑袋,唉声叹气地走到阿遥身边。 阿遥看他过来,立即转过身子。她抱着胳膊,整个人胖胖的一坨,远远看上去就知道在赌气。 程七茫然了一会儿,而后看到那边的锦榻,灵机一动,问道:“天呐,那锦榻是怎么回事,是你打的吗?” 他一脸你好厉害的表情盯着阿遥。阿遥挪了挪屁股,被看得不好意思了。 “真的是你吗?太厉害了!”事实上,这屋子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,王爷是不会干这样的事的,所以只剩下眼前这位了。 阿遥这个人,极少极少同人类接触,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喜欢被人夸。尽管程七的表情有几分夸张,但是不妨碍她仍然被这话取悦了。 “是我做的,我一掌就拍成这样了。”阿遥不怕程七和福公公是个嘴碎的,又存着让他们畏惧自己的心思,所以承认起来毫无压力。 程七又兴冲冲地问:“那你还会什么啊?” “呵呵,说出来吓死你。”阿遥一脸看土包子的神情,蔑视道,“我不仅能腾云驾雾,上天入地,斩妖除魔,还会千变万化,还能通世间有灵之物。另外,整个东海都是我的,不对,那整片海域都是我的。” 程七愣了半晌,语气里待着质疑:“我常听人说,世间万物皆有灵,难不成你还能通世间万物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理所当然地回道。 程七也忘了他现在是在哄这个小祖宗了,觉得这小祖宗真的能吹,小小年纪,怎么就不学好。他也知道她是个有来路的,可以不能这么蒙人吧。 末了,程七笑话阿遥道:“你怎么不说你还会呼风唤雨?” 干脆把雷公电母的事一块儿做了得了。 阿遥惊奇: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还真能啊。” 真是能吹,程七哈哈地笑着,明显不相信。 阿遥不愿意和这个土包子争辩,说白了,她不想自降身份。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鲛人。阿遥正在心里骂这群土包子,忽然看到萧翎从屋外走过来,顿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。 “王爷。”程七和福公公一见萧翎过来,都行了礼。 “怎么回事?” 阿遥还待使眼色,没想到福公公像倒豆子一样突突突地倒了:“回王爷,姑娘嫌王府的饭菜不好吃,想要吃醉仙楼里面的菜。奴才没法子弄过来,只好先哄着。” 话落,福公公就看到王爷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。他功成身退,不意外地看到王爷抬了抬手,遂拉着程七一道儿出去了。 萧翎坐下,不提让阿遥吃饭的事,也不提醉仙楼的事,径自拿了筷子用膳了。 阿遥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,摸了摸肚子,默默地爬到了之间的椅子上。 萧翎终于肯给阿遥一个眼神,原本只是轻轻一看,没想到却看到了奇怪的地方。他突然伸手,从阿遥脖子上拉出了那块黑色的石头。 还没来得及细看,就被阿遥拍掉了手。 阿遥警惕地望着萧翎,直到他移开眼睛才送了一口气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总觉得这墨玉好像热了一些,难道是她太紧张体温升高了? 16.身世 又一日,福公公拉着程七在萧翎门外候着。今日王爷出门的时候特地叮嘱了他们,要好生看着那小祖宗,不能让她溜了跑了。 虽说福公公觉得府上好吃好喝,是个人都不愿意走的,但那小祖宗明显不是普通人,不能以等闲想法视之,所以他还是老实地守在门前。 这一守,便是将近两个时辰。眼瞧着一早上已经过去了,福公公心里也不安了起来,里头的祖宗该不会睡死过去了吧,否则怎么还没有动静。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就在福公公觉得不对劲正准备冲进去看一看的时候,里头忽然有了声响了。福公公立即往门那边凑近了些,高声问道:“姑娘,可要起身了?” 没有回答,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。福公公琢磨着他今日要是不进去,只怕这人也醒不了。故而也没有管阿遥应答与否,直接领着两个丫鬟推门而入了。 这两个丫鬟是今日王爷才调过来的,一个叫映雪,一个叫秋霜,都是一等一的精明手巧之人。 这三人刚一进来,却被眼前的情况弄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 福公公望着面前乱的跟狗窝一样的地铺,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。他从来没想过,会有人把睡的地方糟蹋成这个样子。 阿遥横趴着睡得很迷迷糊糊,脸蛋被唔地红扑扑的,嘴巴偶尔吧唧几下,好像要醒,又好像还在睡。 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踢到旁边的地上去了,昨天晚上睡得衣裳还皱巴巴的,至于那头发,更是凌乱的和小疯子似的。 福公公长舒了一口气,又在心里哈哈了两声,对于昨天晚上王爷没有让这小祖宗睡床而感到窃喜。看来他们王爷仍然是理智的。 “姑娘,姑娘?”福公公又唤了几声。 阿遥终于有些意识了,只是说话还不甚清晰,问道:“做什么呢?” “姑娘,是时候起身了,睡久了身子会不舒服的。厨房那边,也已经做好了饭菜,只等姑娘起身就能用了。” 阿遥挣扎着撑起脑袋,嘴里碎碎念:“饭菜啊,醉仙楼的?” 福公公笑着打哈哈:“是啊,醉仙楼的。” 这祖宗还想着这一茬呢。 阿遥渐渐清醒,清醒后就看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。昨晚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,阿遥对萧翎的观感又差了几分。 她原本是想要睡床的,都已经爬到床上了,结果萧翎竟然又把她扔下来了。 不仅如此,还让她打地铺。 阿遥当然不愿意,还暴力威胁过他。不过萧翎有了准备,到底不像之前那么好吓唬,不但扔了枕头被子到地上,还趁机绑了她的双手。 这狗王爷,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无非就是还把她当灵药,舍不得她跑了所以必须放在眼前;可是他又怕死,生怕她晚上一巴掌要了他的性命,这才不允许她去床上。 真是胆小鬼! 阿遥想完了事情回头又看了一些自己的双手,绳子已经被解开了,估计是萧翎早上起身的时候弄的。可绳子是解开了,仇还在。 瞧着阿遥又不说话了,福公公寻思这是允了的意思,因而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,让她们赶紧伺候小祖宗洗漱穿衣。 看到映雪和秋霜两个动作麻利地将阿遥从床铺上弄出来,拿起一边的衣裳就要给她换。 福公公也提着心。他是知道这祖宗的武力的,昨天的那个锦榻就是他亲自打扫的,因而深知阿遥那双手掌的力道。这要是两个丫鬟没轻没重地惹恼了她,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。 福公公担忧了好一会儿,见到阿遥真的没有起床气,这才放心了些。 映雪帮小主子换好了衣裳,又给她梳了两个双丫髻。这么一折腾,在福公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,果真是人靠衣装,佛靠金装,现在看着确实人模人样了,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。 “姑娘穿这衣裳就好好看,把京城里各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。”福公公知道这小祖宗不待见自己,因而在一边拍着马屁道。 阿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,大抵是还没有用膳,说话都没什么力气。 秋霜看着福公公这样子,忍不住地抿了抿嘴。能让福公公这般低三下四,看来她们这位小主子当真来头不小了。 “姑娘,咱们洗漱好就去用膳?” “嗯。”阿遥认真地点点头。 映雪放下梳子,阿遥她还是闭着眼睛,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,心下不由得怜惜了几分。 她将阿遥抱在怀里,顿时感觉怀里充满了分量,阿遥身上圆乎乎的,摸到那里都是肉。映雪不由得换了个姿势,也没有见阿遥不适应,反而是温顺地歪着脑袋靠在她脖子上,还蹭了几下。蹭地头发都乱了,前面翘起来一绺,整个人看着乖乖巧巧的。 映雪心一软,伸手将阿遥的头发抚下去,心道,这还是个小娃娃呢。 也是阿遥生的好,就算圆润了些也丝毫不减可爱。这两个丫鬟,原本被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,以为阿遥是多么凶残,未想到如今见着了方知晓,哪有那么可怕,都是福公公臆想出来的。 映雪将阿遥抱到外间,吩咐人打好了热水,又给阿遥洗漱了一番。 如此,厨房的丫鬟婆子方才将饭菜呈上来。成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昨晚上府里来了一位姑娘,且还是一位招惹不得的姑娘,所以今日送饭菜的时候也不敢怠慢,都是往好了做。 阿遥被安置在椅子上,映雪和秋霜给她布菜。 她已经知道身边这两个漂亮小姐姐是她的丫鬟,对此,阿遥没有丝毫的意见。能有人伺候她穿衣吃饭,开心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拒绝。 阿遥顺手指了指羊肉羹,秋霜便立马给她盛上。 阿遥握着勺子尝了一口,心中一动,摆正了坐姿怀疑地看着福公公:“这真的是醉仙楼的,我怎么吃着觉得不像啊?” 福公公立马躬身:“姑娘,这确确实实是从醉仙楼那里拿回来的,还是人家的大厨亲自做的。” “你昨天不是说弄不到吗?” “昨天时辰太晚了,自然弄不到。今儿不同,奴才一早就叫人来那里候着了。往后姑娘要是想吃,早早地同奴才说,想吃什么就给您弄来。” 阿遥用眼神直逼福公公,目光如炬。 福公公面色淡然,态度诚挚,随阿遥怎么打量也还是岿然不动。 许久,阿遥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的,这才安心地吃了起来。 饭毕,映雪给阿遥擦擦嘴巴,秋霜在旁打扇子,阿遥被照顾地很是惬意,眯着眼睛又觉得困了。 不对,阿遥头脑一机灵,她好不容易手脚自由了,她还没有撒撒欢呢,怎么能睡? 外头福公公被王府送饭菜的管事拉住了:“公公啊,咱们这样忽悠她没问题吧,万一叫她吃出来了,跟王爷告了状,我可就惨了。” 福公公一脸高深莫测道:“放心,她吃不出来的。” 那管事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半晌,看福公公委实太过镇定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那位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毛孩,终究没有公公见识多脸皮厚,想来应该是能蒙住的。 这府里暂时一片安静,早朝的朝堂上,众人却被成王和罗侍郎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范家大郎的独女找到了,这是好事;可是范家大郎的独女被成王爷留在了府上,这叫什么事啊? 成王还没有娶妻呢,怎么就先给别人养起了孩子?成王貌似还挺喜欢这个女娃娃的,亲自找皇上要了教养嬷嬷,以后也要把她留在府上教养。 众人对此颇为不解,成王没有解释许多,只道范侍郎曾有恩于他,且那范家女娃娃颇合他眼缘,故动人养孩子的心思。 这话众人是不大相信的,总觉得这女娃娃不简单。然后回府后差人打量,发现那范家女娃,还真就是一般般,没什么奇异之处。 这就更奇了,难不成成王爷真的只是想养孩子了?众人忆起成王那张冷脸,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。 不怎么关心的人就此放手,不在多管闲事。关心的人,自然是要一查到底的。不过萧翎行事缜密,且早就同范侍郎那边通了气,连范家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他们大郎家的,别人能查出个什么东西。 事情看似就这般解决了,唯独范侍郎,回府之后被范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招到了正堂。 范老太太一看到他一个人回来,立马怒了:“好啊,要不是别人打听到我们府上了我还被瞒在鼓里呢,我的孙女儿呢,怎么没有跟你一道儿回来?” 范侍郎苦笑,不得不安慰老娘:“侄女福气大着呢,被成王瞧上了,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,往后母亲要看,儿子再去王爷府上接就是了。” “你糊涂啊,王爷是那么好攀附的吗,更何况我孙女还那么小,住在别人府上如何能顺心!” 范侍郎解释道:“母亲您有所不知,儿子能找到侄女,全赖王爷的帮忙。儿子是昨天才找到侄女的,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成王府,便想着给王爷道声谢,念着侄女这些年不在京城,身边又没有人教导,顺带求王爷给侄女找一个教养嬷嬷。 谁想到,王爷瞧着侄女生地可爱,竟然将她留下了。今早,王爷还特意向皇上要了两个教养嬷嬷,应该是对侄女上心了。” 范老太太知道自家儿子同成王的交集,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几日多少借着成王的光。听此,她也不好再抱怨什么,只吩咐道:“那你可得记好了,一遇上空闲就得把我孙女接回来。她长这么大,我都还没有仔细看看呢,在外头不定受了多少罪,可怜见的。” 范侍郎看着老太太说得伤心,可是精神气不知比往日强了多少,心里叹息了一声。 他知道母亲是念着侄女的,那是大哥一家仅剩的血脉,可是当年那情况,根本就是凶多吉少,范侍郎顾忌着老母,这才往好了说。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,母亲心里越发存了事了。如今他应下王爷的要求,到底是他自私了,可谁不想再往上爬一爬呢,他的上峰年纪大了,也是时候让位了。 17.折腾 阿遥用膳的时间有些尴尬,既不是早上,也不是中午。福公公原本以为她用膳之后会老实一点,万万没想到,这小祖宗吃饱喝足之后,竟然又嚷嚷着要出府去玩。 福公公差点没给阿遥跪了,哭丧着脸:“姑娘,王爷还没有回来,您不能出府去啊。” 阿遥抱着胳膊,两脚晃悠:“我就是要去,你们还想拦着不成?” 语毕,当真有四个侍卫上前拦着她,目无表情,用行动威胁。 阿遥本不过就是随口一说,越是不让她去她就越是想,可是这会儿竟真有人敢拦她。阿遥瞬间觉得被打脸,心中不悦,她望着那几个侍卫,眼睛一眯,凶光毕露。 又来了,就是这种表情,福公公真是怕了。 他也不想起什么争执,最主要的还是怕这几个侍卫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个小祖宗,于是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:“这天热太阳也大,去外头指不定要怎么晒呢,您这脸蛋嫩得很,要是晒伤了可就不好了。 姑娘您还是好生待在府上吧,一切等王爷回来了再说。我们府上也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,眼下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,不如姑娘先去赏荷?” “这也不许,那也不许,我在你们府上待着还有什么趣味。再这样下去,不如死了算了!” 阿遥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,大喊道:“我不活了,不活了!” 福公公满脸无奈,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临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。打不得,骂不得,真是磨人。 “姑娘您可千万别说这话。”秋霜含笑着将她扶起来,顺手拍拍她身上的灰。早上刚换的衣裳啊,转眼间就脏了。 映雪也在一边跟着道:“就是,姑娘,外头虽好,可咱们王府的荷花也是一景,姑娘想必还没有看过吧。不如我们一边赏荷,一边采些莲子来吃,或者吩咐厨房做一些玉露荷花羹,莲子羹什么的尝尝鲜也好,姑娘您说是不是?” “对啊,咱们先把近处的看了,明儿再看外头的。” “明儿能出去?”阿遥不依不饶。 映雪看着福公公。 福公公叹了一口气,他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的多,道:“去,去还不行吗,奴才今儿晚上就跟王爷请示。” 阿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这两个丫鬟是顺眼,被她们顺着毛撸,撸地舒服了,这才勉强应了下来。 她不太想自己走路,只让映雪抱着走。路过那几个侍卫的时候,阿遥高高昂着脖子,从鼻孔里泄出一声气来,再留给他们一个骄傲的背影。 众侍卫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并程七在前头,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花园里的荷花池中赶。路上,阿遥悠哉游哉地欣赏着美景。她走路有人抱着,旁边来有人替她打伞,这待遇,可是从来没有过的。 成王府原宅子是前朝的国公府,那位国公爷曾名盛一时,极为显赫,可是后来犯了错,被贬了爵位,不过这府邸却是留了下来。且这府邸经过了几十年的休整,越发大气完备,楼台停榭无数,小桥曲水亦时常可见,一年四季,各有景致,这样的府邸,放在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。 当今皇上给萧翎挑选王府的时候,头一个就想到这府邸,后来又是几番修缮,才有了如今的成王府。 阿遥从未逛过这王府,如今乍一看,倒也觉得很不错。 约莫走了一刻钟,一行人终于停下。阿遥原本还以为所谓的荷花池跟归元寺的那个小池子差不多,真来了地儿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。 眼前的湖泊,栽种着大片大片的荷花,远远望过去,只觉得一片碧绿,映衬之下,中间那几抹粉红,却越发地扎人眼了。 福公公站在湖边,感慨道:“这段时日没有过来看,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已经开了这么多了。真是,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啊!” 阿遥淡淡地瞅了他一眼:“真是啰嗦。” 福公公悻悻地闭嘴,俯下身问道:“姑娘,可要乘舟小游?” “自然是要的。”阿遥已经看见了湖边的小舟了。 她同两个丫鬟先上去,只留一个划舟的在上面,其余人均不让上来。福公公担心她们出事,还想再多说两句,阿遥却已经让人开始划船了。 秋霜见福公公急得在岸上跺脚,不由得可怜他几分,便向阿遥问道:“姑娘,您为何不让福公公上来啊?” 这虽说是舟,但也比一般的舟大,坐几个人是绰绰有余的。 阿遥扫了一眼福公公和程七,两人被看得陡然一怔,瞪大眼睛,期待地看着阿遥。阿遥自觉辣眼睛地很,毫不犹豫道:“一个老,一个蠢,带他们作甚。” 舟没有走远,阿遥的话顺着风,飘到一老一蠢的人耳中。 福公公和程七:会心一击。 这下子,秋霜也不提了,老实地跟着小主子采莲。 舟行至湖中间,荷花渐渐多了起来,阿遥对那花什么的不感兴趣,有秋霜和映雪就够了,她过来主要是为了糟蹋东西。 荷花长得好看,粉粉的,白白的,凑近了些还能问道一股清香,阿遥一见着就忍不住辣手摧花。短短片刻,水面上一惊漂着不知道多少被撕毁的荷花瓣了。 阿遥还在自得其乐,小手就没有停过,映雪和秋霜却恍若未见,还在认真做自己的事。 不知不觉,小舟已经行到了另一岸边。阿遥她们还在流连中,忽然闻得岸上一人惊叫:“你们在做什么,这里的荷花摘不得!” 柳绿没想到,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着,就有人偷摘荷花了。她慌慌张张地赶过来,却见小舟上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两个丫鬟,还有中间那个胖丫头,这是哪个府上的,竟敢来成王府撒野。 “那荷花是表姑娘吩咐要留下来的,你们快些上来,不得胡闹,否则我叫人了啊。” 阿遥被她叫地头疼,偏过头问道:“她说得表姑娘是那个文家的?” “正是。”映雪答道。 阿遥心中所想得到了证实,看着眼前那个小丫鬟也有些不善了。那文姑娘她还记得,就是她的猫抓伤了她。这个亲近文姑娘的丫鬟,想必也不是好的。 阿遥心里一来气,也不想让这丫鬟好过。她本来都玩好了,可偏偏不上岸,把那一边的荷花都糟蹋了,连荷叶都不留下,都折断,都扔到水里,末了还拿脚踹两下。 “嘿嘿。”阿遥砸了一个莲蓬到绿柳脚下,莲蓬是从水里连根拔起的,扔的时候还带来泥,沾了绿柳满裙子都是。 绿柳气地差点没闭过眼去,这,哪来的小孩,这么没教养。 “我就是摘了,还扔了,你待如何?”阿遥挑衅道。 “你,你!”绿柳指着阿遥,话都说不稳了,“你是哪家的!” 阿遥回以一笑。 “放肆,放肆!”绿柳气地跺脚。 “我看你才是放肆!”绿柳一惊,这声音听的怎么这么熟悉,回头一看,原来是福公公。 福公公本来和程七在另一边等着,可是迟迟等不到人,便过来寻了。来到时候,恰好看到这小祖宗又和别人对上。 福公公今儿早上就被萧翎吩咐要看好阿遥,更何况他没有从阿遥口里挖到,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解药呢,故而对阿遥维护地紧。见此情况,想也不想就冲过来呵斥绿柳了。 这绿柳他也知道,表姑娘那边的人吗,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,吃相忒难看。 绿柳连连给福公公行了礼。 福公公冷哼一声:“得了吧,绿柳姑娘的礼,我可受不起。” “公公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。”绿柳知道这公公的厉害,不得得罪他,只好认错,又道,“奴婢方才见到这几人在折腾荷花,想着过来阻止一二,不想那小姑娘却是怒了,又糟蹋了不少。这要是主子怪罪下来,奴婢也担当不起啊,是以才生了口角。” “哼。”阿遥扬着小脑袋,不屑同她争辩。 福公公见状,也不理这丫鬟说什么了,直接对后头使了个眼色:“将她带下去吧,以后做个洒扫的丫鬟就足够了。” “公公,”绿柳被吓地花容失色,“公公恕罪,奴婢怎么说也是王府呆了好几年,还是王爷建府的时候宫中拨下来的,公公不看僧面看佛面,给奴婢一次机会吧,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 “得了,若不是看你是宫中拨下来的,你以为自己还有命?”福公公再不让她多嘴,叫人拖走。 绿柳的求饶声渐渐消失,福公公这才转过身对阿遥笑道:“姑娘可玩够了,玩够了咱们先回去吧。” 阿遥并不想跟他说话。 不过今天游湖也游地尽兴了,阿遥也隐隐觉得脚痛。她动了动脚趾,很是不舒服,便不再久留,跟着映雪几个走了。 不巧,刚回了院子,萧翎就从外面回来了。 狭路相逢,萧翎看着玩疯了的阿遥,竟然破天荒地笑了,只是笑地有些奇怪,弄得阿遥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了。 萧翎欣赏够了阿遥的窘态,遂指着两个嬷嬷道:“这是皇上赐给你的教养嬷嬷,陈嬷嬷和张嬷嬷,你明儿就跟着她们学规矩吧。不得偷懒,不得造次。” “你,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。”阿遥保持着动物的直觉,后退了两步。 眼前这两个嬷嬷,凶神恶煞,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性儿的,她甚至觉得这两人比萧翎还要可怕几分。 “你觉得呢?”萧翎又笑了。 两个教养嬷嬷恰到好处地看过来,眼神极有侵略性,将阿遥从头看到脚,从里看到外,然而深深地皱了眉。 阿遥心中一跳,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。 18.赌气 因为教养嬷嬷的事,阿遥一天都没有搭理萧翎,她一怒之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午膳、晚膳也是让人送进来吃的。 她觉得萧翎实在是心狠手辣,今天这番动作,目的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两个嬷嬷来监视她、逼迫她,太恶毒了,果然是只有萧翎那样的人才干地出来。 晚上沐浴完了,阿遥没有等萧翎赶人就直接抱着被子跑到旁边铺好。说是铺,其实就是将几床被子扔下去,边边角角都没有整理。 阿遥把自己扔到被子上,双目放空,生无可恋地,装死。 萧翎见她这般,好笑道:“不就是让你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一段时间么,弄得就像天塌了一般,也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。” 阿遥心累的不想说话。 萧翎发现这个小怪物脾气挺大的,一言不合就给他来冷战。他也没有心思来哄她,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。 “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,不少公主娘娘都是从她们手里教导出来的,虽严厉了些,不过都是有本事的。你跟着她们,多少能学点东西。” 阿遥心里排斥地紧,不满道:“我和你们又不一样,学什么规矩。” 萧翎挑眉:“不一样?也对。”他望阿遥那边打量了一会儿,勾起嘴角道,“小怪物,确实不是人。” 阿遥嚯地坐起来,插着腰:“你骂谁呢?你才是怪物,我有名字,我叫阿遥!” 愚蠢的凡人,只知道怪物,真是瞎了他的狗眼。 萧翎不理会她的发疯。知道生气,说明心里还认同自己是个人,这就好办了,遂道:“不管你之前是什么,总之,你现在是个人形,一举一动都要按着人的规矩。况且,我今儿也给你按了一个身份,以后,你对外就称作是范家大郎之女。切记,行事莫要丢了范家和王府的脸。” 阿遥好奇道:“身份也是能随便安排的?” “你问那么多作甚?” 阿遥道:“说是范家之女,可是我同人家根本就没见过,要是露馅了怎么办?” 萧翎轻描淡写道:“那范家大郎一家早年间遇上了匪徒,夫妻二人已经遇难了。唯留下一独女,未找到尸身,说是流落在外,可是已经找不到了。” “那我和他们家人生的不像怎么办,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,这还怎么装?”阿遥继续追问,话里有几分急切。 萧翎停下来,深深地看了阿遥一眼:“你是在不满什么?” 阿遥吞吞吐吐没有说出来。就这么糊涂地和一家子人扯上关系,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扯上关系,总觉得怪怪的。且她这次还是占了别人小姑娘的身份,若是因为这事再沾上了什么亲缘的因果,那就麻烦了。 阿遥本就不是世间人,自然不想同世间人有什么关联。干干净净的来,干干净净地走才是最好,也不要背负太多。阿遥并不是重情之人,也不想动那些情。 这事,说来说去还是怪萧翎。要不,她还是找个机会溜出去算了,虽说她身子骨小,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。 阿遥没说话,可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,不多时就出卖了她的心思。萧翎看得分明,冷笑了一声,笑她不自量力,道:“怎么,觉得不喜欢了想要出去?” 阿遥惊悚地抬头,他怎么知道。 “听说你本事大地很,能呼风唤雨,能千变万化,连东海都由着你称王称霸。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,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。问题是,你有吗?” “你小瞧我?” “是又如何?”萧翎轻笑着。 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。自从这小怪物对着程七他们吹嘘了一顿之后,他还是认真观察了一下。后来证明,她除了力气比别人大一点,就真的没什么本事了。若说能吃算一样的话,那她勉强也是个中能手。 萧翎鄙视的目光深深地刺中了阿遥脆弱的小心脏,她往后一倒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 等着,总有一天,她会让萧翎后悔说出这样的话。 越想越气,阿遥气地直蹬被子,张牙舞爪的,完全不像个人。大抵是蹬地太用力,碰到了伤处,疼地瞬间又坐起来,捧着自己的脚眼泪都快要下来了。窝在床铺上,可怜巴巴的。 萧翎离她不远,一眼就看到她脚上的水泡。 “鞋子不合脚?” “关你什么事!”阿遥没好气地打断他,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瞎逼逼,从来也没见过他真对自己有多好。遇上这样的王爷,也算是她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。 萧翎没吱声,而后屋子里就静了下来。阿遥也没有回头,背对着萧翎有几分生气的意味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什么坏事都会下意识地和萧翎扯上,但是谁叫她乐意这么想呢。 阿遥正唉声叹气着,忽然旁边坐下了一个人,想也知道是谁。 萧翎没有同她斗嘴了,而是将阿遥的脚放在膝盖上,打开了药水欲往上涂。阿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地十个脚趾头都藏起来了,只剩下白白胖胖的脚背。 阿遥人小,脚也小,还没有萧翎手一半大。她这样一蜷缩,根本就没办法上药。萧翎无奈地抬起头:“若你不想好的话,只管作吧。” 阿遥默默地又伸出了脚趾头,圆圆的,像十个粉珍珠一般。 “你轻点儿啊。”她还不忘嘱咐道。 今儿也就走了那么一点路,就成这样了,还磨了好几个水泡。这和鞋子无关,没办法,这么多年没有走过路,不习惯是一说,磨脚又是另一说。 萧翎将她脚上的水泡挑掉,再一一上药,末了用布条将脚趾头裹好。 他从未这样伺候过别人,可是真做起来却也顺手,动作轻缓,没有让她挑出错来。整个过程中,眼前的人都是乖乖巧巧的,不像平日里那般跳脱,显得惹人怜爱,这让萧翎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。 小怪物要是不开口,还真能迷惑人。 阿遥也在认真地看他给自己包扎,两个人都未说话,气氛比方才好了许多。 萧翎偶尔瞥见阿遥的眨也不眨的眼睛,心中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。如她这般的小怪物,无父无母,天生孤独,忽然间遇上了对她这么好的人,心中感动也是正常。 不过,萧翎也不在乎她的那么点感动就是了。 半晌,阿遥的十个脚趾头都被包了起来,她动了动,觉得自己的脚又胖了许多。往他那儿一看,见萧翎还没有走,阿遥轻轻地唤了一声,声音弱弱的,如呓语:“萧翎。” 萧翎回望她,想着她大概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了,不过这些话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。 阿遥胸口一热,咧嘴一笑:“嘿嘿,你的技术真差劲啊,丑死了。” “……” 萧翎黑了脸,一声不响地拿起药水,起身走了。他算是看清了这个小怪物的本质。感恩?对她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。 阿遥留在原处,踢了踢被子,转身打了个滚就钻进被窝里了。 屋中的蜡烛被熄灭了几根,然后一切归于沉寂。阿遥听着萧翎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,这才悄悄摸上了自己胸口的墨玉。原来之前不是她的幻觉,靠近萧翎的时候,墨玉的确是有反应的。 但愿是她想要的那种反应。 第二日,阿遥醒来的时候脚趾还有些痛。她郁闷的掀起了被子,包成了这个丑样子,今天是别想出去玩了。 昨天的计划被迫停止,阿遥整个早上都没什么精神。 可是这还不是最惨的,最惨的是,那两个教养嬷嬷掐着点往正院里来了。阿遥叫人拦都拦不住,那两个嬷嬷果然是宫里出来的,如同两个行走的兵器,单是那张冷脸就将人吓地半死。 阿遥这个人,其实最会审时度势,见缝插针。萧翎她敢顶两句,福公公她敢逮着骂,程五、程七几个完全可以忽视,成王府下人面前她可以耀武扬威。可是眼前这两个嬷嬷,阿遥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许多。 哪怕她知道自己打得过她们,可是就是怵得慌。 “嬷,嬷嬷,你们过来做什么?” 两个嬷嬷毕恭毕敬地行了礼,只是语气还是一样的古板:“姑娘,奴婢受王爷所托,特来教您礼仪。” “姑娘今日腿脚不便,那便先学坐姿好了。”一嬷嬷上前,想也不想地就将今天的日程定了下来。 阿遥面如死灰,不过她还想要挣扎一下:“嬷嬷啊,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头,它忽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。”说完还扶着头哀嚎了几声。 嬷嬷们眼中毫无波澜地看着她。 阿遥突然矮了三分。 福公公拿着浮尘,笑得高深莫测。 19.出门 萧翎请过来的两个教养嬷嬷,果真不是一般人。 她们来了之后,福公公几个都暂缓了几口气。因阿遥每日被两个嬷嬷拘着,没空作妖,所以整个王府都恢复了原来的安静。 可是,这份安静不过是假象罢了。阿遥是什么性子,指望她安静一会儿尚且能忍受,指望她安静十天半个月,那可是太为难她了。 这两日,阿遥无时无刻不在被两个嬷嬷摧残。左一句“姑娘,请注意仪态”,右一句“姑娘,请保持姿容优雅”,如此种种,不绝于耳。阿遥虽能左耳进右耳出,但是这种持续不断的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叫她忍无可忍。 就如此刻,那两个嬷嬷还在一板一眼地念叨,她真是受够了!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面无感情,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半晌,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其实我饿了,想吃饭。” 好吧,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怯怯的,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心早就硬了,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,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。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,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,一动不动,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。 他招来福公公,细细地问了两句,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,真是可笑不得。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,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。 且爆发就爆发,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,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。萧翎摇摇头,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。 第二日,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,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,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。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,没等到嬷嬷,却等来了笑地极谄媚的福公公。 福公公跑进来,兴冲冲地带给了阿遥一个好消息:“姑娘,喜事,大喜事!” 阿遥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,表情十分寡淡。 福公公也不想吊人胃口,直接道:“王爷今天早上交代了两位嬷嬷,说是给姑娘放一天假,允许姑娘出去玩。” 阿遥立即等起来,瞪直了双眼:“当真?” “奴才哪里会骗姑娘。” 阿遥握着拳头,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,接着又兴奋起来,跳下椅子说是要让映雪她们给自己换一身行头,还有梳好看的发饰。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,实则心里早就神游天外了。 他想着,这人呐,逢管你有多大本事,有多大脾气,都得先□□一番,受了罪了,再给点甜头,那就什么都好说了。 瞧瞧这小祖宗现在惊喜的样子,再想想她前两天趾高气昂的神情,果真还是得教训的呀。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,什么都好办了。 阿遥可不知道福公公怎么想,她拉着两个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,站在铜镜前来来回回地瞧,等她终于满意了,这才啧啧了两声,得意地朝着映雪张开了双手。 映雪会意,立即将她抱起来。 阿遥可不轻,若是寻常女子,并不能支撑多长世间。奈何这两个丫鬟都不寻常,所以抱起来脸不红气不喘。 阿遥对外是范家之女,但是福公公知道她真实身份,所以不敢大意。即便带她出去玩,也做了十足的准备,甚至叫上了几个暗卫在后头跟着。至于明面上,却还是福公公、程七,并两个丫鬟。 一行人出了府,听着阿遥的吩咐,直接往酒楼里去了。 约半个时辰,马车停下,阿遥从轿子里被抱出来。她勾着映雪的脖子,张大眼睛左顾右盼,对什么都好奇。如她这般大的小孩儿,被抱来抱去的也不稀奇,众人见了,只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女儿罢了。 这样的小孩儿,哪个不是被千娇百宠宠大的,何况这个还生地很是可爱,不过是被抱着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程七跟在最后,一步不落跟着地去了楼上的隔间。 阿遥未过来之前,程七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做大事的。阿遥变身之后,他就基本上脱离了原来的轨道,也脱离了原来的队伍。他的兄弟们每天依旧在忙碌,当然,程七也忙,只不过他忙的是带孩子,还有,带孩子。 这样悲惨的生活,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。 程七望着前面的兴高采烈的胖丫头,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。这种茫然感在见到她胡吃海喝,将一桌子的饭菜都塞到肚子里之后,更加明显了。 映雪见阿遥终于吃完了,便问道:“姑娘可还想要去哪里逛一逛?” 阿遥将碗筷一推,吃饱喝足之后,她也没有在酒楼里再待下去的兴致了,道:“暂且没有想好,先沿着街走一走吧。” “姑娘现在就去吗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认真地点头,然后继续攀上了映雪的脖子,口中嘀咕道:“话说回来,咱们出来了这么久,却没出什么岔子,也没有人横行霸道地过想过来欺负咱们,这很不正常。” “难不成姑娘还想要遇上那种事?” “你不懂,”阿遥高深莫测道,“一般大人物出场,总会有些刁民想要拦路挑衅没事找事,这是必然的,躲不掉。” 刁民遇见你都是倒了血霉,福公公听着嘴角直抽,他决定还是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好了。 福公公瞄了一眼阿遥的肚子,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姑娘,您刚才才吃饭,肚子还撑着,不如走几步路也好克化克化。” 阿遥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福公公:“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好吃的,这么快克化了不是亏大了?” 真是蠢啊,阿遥懒得和他争辩了,直接让映雪带她出去。 大概是阿遥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,眼中的鄙视也太明显了,那一瞬间,福公公当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。 被鄙视的福公公脑袋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走出了隔间。 出了酒楼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,街道两侧都是买些吃的玩的。阿遥如今吃了个十分饱,对吃的失了几分兴趣,眼睛一直盯在玩的上面。 片刻后,阿遥停在了一个铺子面前。铺子不大,但贵在精致,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玩的,这条街上,也就这么一个铺子是专买小玩意的,且摆设也讲究。里头各种各样的面具、泥人、风筝、蹴鞠,每个阿遥都喜欢。 阿遥不肯走路了,停在人家门口,眼神渴望。 福公公无可奈何地问道:“姑娘想买什么就买吧。” “可是我都想要。”阿遥得寸进尺。 她也不是一定就喜欢,只不过长这么大,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富有童趣的东西,故而又好奇又想要。更何况如今身边带着一个钱袋,不宰一顿真是白出来了。 福公公无语了一会儿,认命了:“好,都想要就都买,王府又不缺那点钱,只不过占了些地方罢了。” 阿遥高高兴兴地进了店。 那店里的伙计也热情,瞧着他们过来了立即迎上去说话。却不是对福公公等人说,而是对阿遥说。 那伙计同阿遥他们打过招呼之后,知道这是个大主顾,于是拿出了他们铺子里的镇铺之宝—一个造工精巧,镶着红宝石的金制九连环。 阿遥才接过,就听到后面有一道嚣张的声音:“喂,小胖子,那是我先看中的。” 来了! 阿遥眼睛一亮,迅速将九连环藏到身后,满脸微笑地转过身。 她就说嘛,像她这种大人物出门,怎么会没有麻烦事,这不就来了么。 20.纨绔 阿遥回过头,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锦衣小男孩儿,那男孩儿生的虎头虎脑,不过神情倨傲,小小年纪,便有了纨绔的潜质。 男孩儿后头,还跟着六个侍卫,站成一排,像守护大佛一样守着前头的男孩儿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人护着一样。 来头不小啊,阿遥心里估摸着。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,不由得吼道: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,没听到小爷的话吗,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,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!” 他刚才进铺子时,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既然这样,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往年间的宴会,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这年头,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看上么看,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自个儿上前几步,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圆圆的杏眼,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,便收回了目光,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。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所以说得也直接:“拔一片鱼鳞下来。”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,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。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,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。 萧翎给了她选择:“自己动手,还是本王帮你?” 21.鱼鳞 “凭什么要我拔,鳞片是我的又不是你的,我就不。”阿遥头摇地跟拨浪鼓一般,意志坚定。 萧翎没有直接出手,而是同她道:“你现在住的是本王的府邸,吃的用的,包括身上穿的,也是本王给的,你觉得你能拒绝吗?” 这,倒是真的。 阿遥回想了一下这段时日,她好像都是吃萧翎的,喝萧翎的。不注意不知道,现在真正注意到了,才惊觉萧翎的险恶用心。 他真是不用一兵一卒就将阿遥俘虏了。要是一开始,阿遥尚且能头也不回地逃走,可是现在,她犹豫了…… 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,人之常情,自古如此。即便阿遥和常人不同,可是也免不了这样的惯性。 她还在思考,萧翎就已经开始徐徐诱导了:“不过是一片鱼鳞,你尾巴上又不缺。” 阿遥抬起脑袋,弱弱地问道:“只要一片?” “是。”暂时只要一片,萧翎缓和了语气。 阿遥笑了两声,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,带着一丝得意说着:“你要知道,我这个鱼鳞可是很宝贝的。连太医院院正都说了,此物可是能治百病,连古籍上都有记载,千金都难买到。况且,这拔了对我也有影响,疼就不说了,没准拔了以后就生不了了呢,那多难看呀。” 萧翎瞬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:“所以,你想要什么?” 阿遥眼睛一眯:“我今儿遇上了一个小纨绔,年纪不大,就知道用身份来压人。但是不得不说,很多时候别人就吃这一套。所以,我也想要一个身份来使使。”阿遥翻了一个身,将尾巴露出来,笑地很天真:“你觉得郡主这个名头怎么样?” 那什么皇后娘娘的侄子,听起来可没有郡主简单霸气,她想了半天了,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么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份。而且,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难做,对于萧翎来说就容易多了,他不是王爷么,正好。 “你知道自己再说什么吗?” “嗯?”阿遥不解地抬头,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。 “郡主,你是想做本王的女儿?”萧翎蹲下来捏着她的脸蛋,“在此之前,先叫一声爹来听听。” 什么鬼,阿遥惊悚地挣脱了,躲到水里。 萧翎一派悠闲:“你不是要做成王府的郡主么,既然如此,那不仅是在人前,还是在人后,都得叫本王一声爹。你若是愿意叫,本王也勉强认你这个女儿,如何?” 阿遥咬牙切齿,她只是想要个郡主的称号,何时要认爹了。 再说了,就萧翎那凡夫俗子的命,还不过二十岁呢,好意思让她叫爹?换个身份,转过来叫她一声祖宗都还不够格呢。 “这么说,你是不同意了?” 萧翎挑眉:“眼下不是你不同意么?” “我不管,我不叫,反正我要一个称号,要是做不到我就不给。哼,别以为你是王爷就能手伸那么长,要是逼急了,大不了同归于尽。”阿遥僵着脖子,很有骨气地吼了一声。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,以萧翎如今这个破身子,还敢跟她硬碰硬?她是怕死,但是她不怕闹啊。 萧翎盯了她半响,终于道:“罢了,称号的事本王会替你解决的。” “真的?”阿遥又从水里冒出来,两眼放光。 “嗯。” 得了萧翎的允诺,阿遥喜滋滋地放下了半颗心。他看着也不是个会说大话的认,只要答应了,自然会帮她弄好的。如此,她只需坐享其成就好了。 阿遥还没有开心多久,便又听到萧翎道:“你的事儿我答应了,我的呢?” 阿遥眼皮一跳,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鱼尾巴。 她的尾巴原本很修长,只是现在变小了之后也开始往横向发展了。尾巴通身是橘红色,没有一丝杂纹,像夕阳的眼色,美地惊人。阿遥有时候还会盯着自己的尾巴发呆,她不知道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鱼尾巴。 可惜,如今她完美无瑕的尾巴就要遭受摧残了。阿遥到底舍不得自己拔,故而眼睛一闭,将尾巴甩到萧翎面前,露出一副舍生取义的神情来。 萧翎看笑了,这小怪物,表情还挺丰富的。 他伸手抚上阿遥的尾巴。甫一入手,就感受到手下的小怪物轻轻一颤。他顿了顿,随即又开始挑选了起来。 无疑,阿遥尾巴上部的鱼鳞都比较大。萧翎碰了一下,那些鱼鳞像是贝壳一样,紧紧围绕在周身。 他看到阿遥睫毛颤了颤,有几分孱弱的感觉,好像极害怕。 在萧翎的认知里,从来没有过手下留情的字眼。若是按照他原先的想法,该是挑一片大的鱼鳞,可是眼下,他却有些许犹豫了。 萧翎眸色渐沉,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绪颇有不喜。而后定了心神,将手移至鱼尾,迅速地选中一片小的,手中使劲,迅速地往外一扯。 没有任何声音,待他意识到自己已经拔下来之后,方回过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鱼鳞。 阿遥早在他拔下鱼鳞的那一刻就收回了尾巴,急不可耐地盯着自己的鱼尾检查了一番,看到上面果真有个缺口。 她的大尾巴,阿遥撅着嘴,心神俱痛,哇地一声哭出来了。 萧翎一惊,有丝迟疑,有丝愧疚。俄顷,他抬起手,摸了摸阿遥的脑袋。 阿遥还在哭,像个真正的孩子,哭地委屈极了,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。在阿遥的记忆里,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她。 泪水流的太多,黏在脸上难受极了,刚刚才洗好的脸,如今又被哭花了。 她哭的撕心裂肺,哭的太猛,甚至还打起了嗝。萧翎脸色越发冷淡,只因他在边上不知道怎么安慰,有些手足无措的味道。慌忙见,看到池子边有一个帕子,他赶紧拿过来给阿遥擦了擦脸。 水池里头的水已经不热了,萧翎叹了一口气,将阿遥抱起来给她擦了擦身子。腿上的水被擦干之后,那条鱼尾巴又变成了胖乎乎的腿。 萧翎给阿遥穿好寝衣,见她还在哭闹,遂将她抱起来,手托着她的身子,往室内走去。 阿遥一面把大脑袋搁在萧翎肩上,一面抽泣。揉了揉眼睛,阿遥心中怨念,手指用力地抠着萧翎的后背。早知道这么痛,她洗澡之前就不应该想着算计萧翎。都是那皇后侄子的错,否则她也不会动了心思。 她越想越悲伤,恨不得哭死在萧翎肩上。 不知道过了多久,阿遥哭累了眼皮沉重,意识也渐渐消散。迷糊中,好像感觉到自己被放到床上,脸上还被糊了一张帕子,热热的…… 萧翎收起帕子,看着阿遥哭睡过去的样子,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。 阿遥动了一几下嘴巴,梦里还委屈着,小脸皱成了一团。 果然还是个孩子,萧翎如是想着。 第二日,外头蝉鸣声不断,吵得人睡不着,阿遥忍无可忍之下方艰难地睁开眼。昨天晚上哭地太用力,今天早上眼睛还是很酸涩。 醒来之后,阿遥就发现视角不对,后知后觉地看到自己竟然睡在床上,而且是萧翎的床上。顾不得埋怨萧翎,阿遥掀开被子,急急忙忙地探查自己的腿。 将亵裤撸上去,阿遥埋下头盯着自己的两条腿瞧。昨晚上那般痛,她原本还以为会留疤的,结果并未看见什么疤痕,幸好幸好…… 腿上都没有什么疤痕,想必鱼尾巴上面也不会有。 至于萧翎,他不是很喜欢自己的鱼鳞么,那就让他折腾去吧。 外头福公公隔着门窗小声地问她可要起来了,阿遥抖了抖身子,迫使自己精神起来。输人不输阵,尤其在福公公这个老货面前。否则,他肯定又会在心里笑话她了。 阿遥咳了两声,镇定道:“进来吧。” 22.县主 早朝之后,萧翎避着一行人去了御书房。 自从阿遥变大以后,成王府大事小事不断,萧翎也怕阿遥的事情被人知道,每日回去的都比较早。一来二去,皇上这里来的就少了。算起来,萧翎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来过御书房,也许久未私下见过皇上了。 所以他这次过来,皇上还有几分诧异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向来如此。 说来,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假装咳嗽了两声,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23.被骗 萧翎同张院正在书房碰面之后,又去了别处。整个下午,都没有看到过他的影子,府上的人也不知道他去了那里。 阿遥大概能猜到他是去做什么了,所以心中很是紧张,一个下午都是抱着自己的册封圣旨,胆战心惊,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抢了去。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,可不能再收回去了,谁都不行。 到了晚间,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阿遥饿的肚子疼,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“大胆!”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,“知道我是谁吗,竟然这样说话!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,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。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。 阿遥冷哼一声道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。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,你以为我稀罕?” 福公公不信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看着极为精彩:“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,你可别污蔑王爷。” “啧,我又没说什么,竟然还恼羞成怒了。”阿遥看了他一眼,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,“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,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,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!”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,怔怔地退下,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。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,他最清楚不过了。那样高不可攀,那般高山景行,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,这是污蔑,污蔑!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,带着两袖怒火,隐忍而不可发。 阿遥把人气走了,这才重新躺好。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,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。 不过,经过昨晚一遭,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,既不好睡,又伤自尊。再则,阿遥也发现了,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,墨玉都会有些反应,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,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。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还要再进宫一趟。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,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。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,福公公带着程七、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。待萧翎回府的时候,已经入夜了。 匆匆用了晚膳,萧翎便回了房。然后,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。连头带脚,全都裹进了锦被里,密不透风的,倒也不嫌热。 萧翎未曾理会,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。再出来时,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,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,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,幻灭不定。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,还未出声,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。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,装作未看见,直接躺了上去。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,心中一紧。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,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。 算了,思考了一会儿之后,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。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。 无人说话,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,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。半晌,萧翎翻了一个身,面向床内侧。 阿遥瞬间不抖了。 萧翎冷着脸,伸手拽了一下被子。意料之中的,没能抽出一点来。那被子里的人,反倒是滚地更远了,爪子紧紧捂着脑袋,身子几乎是贴着墙。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,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,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。 “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,本王盖什么?” 哦,原来是为了被子。阿遥吐了一口气,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,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,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。 “给你。”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。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,脸色越黯。 阿遥毫无所觉,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。她这样偏安一角,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。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,什么人也不用见,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。如今来了人世,总觉得矮人一截,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。 眼下,她都这样示弱了,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。而且,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,这真是件好事,阿遥庆幸着。眼眸弯弯,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,笑得像一只小狐狸。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,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,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。 “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?” “嗯?你说什么,这么晚了还不睡,我都困了。”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。 “本王说,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,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,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,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?真是打的好主意啊。”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,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。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,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,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,还是无奈多一点。也是他蠢,竟然就这么被骗了,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。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,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。不过,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,于是一咬牙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“呵。”萧翎嘲讽一笑。 嘲讽过后,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。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,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。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,她弄到了圣旨,成功地摆脱了地铺,断了萧翎的念头,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,十全十美。 她真是聪明。 萧翎不知道阿遥正在自得其乐,要是知道,兴许也不会这么快降了火气。少顷,他道:“后日你随本王一道儿进宫。” “做什么?” “谢恩。” “真是麻烦。”阿遥咕哝了一句,嘴上嫌弃,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的。 这之后,两个便再没有说话了。阿遥心里解决了一桩事,睡意来的也快,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睡着了。 萧翎也闭着眼睛准备入睡。原本睡得好好的,各自相安,结果到了半夜,阿遥不知道怎么滚了几下就滚到萧翎身上。她人小,但身子就像是个火炉一般,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。这要是在冬日还好,不过如今是在夏日。故而,萧翎愣是被活活热醒的。 他睁开眼睛,推了推阿遥,将她重新推到床角。 不知过了多久,阿遥又滚回来了,还是黏在身上的那种。 萧翎烦不甚烦,索性由着她,也不管了。他半辈子的无奈,都用在了阿遥身上,想来是上辈子欠了她的。 晚间没有睡好,萧翎第二日醒地也早。刚坐起了身子,就看到他的床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,一边整齐地很,一边乱的跟猪窝一样。 阿遥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蹬地皱巴巴的,萧翎看过去的时候,她还睡的正香,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甚至还打着小呼噜。枕头也被她枕歪了,下面还有一块暗黄的布料,被阿遥紧紧攥着,睡着了也不松开。 萧翎凑近了看,才发现,那原来是一道圣旨。 24.爆发 今日一早,阿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圣旨,看见圣旨完好无损地放在枕头下面压着,阿遥终于安心了。 至于第二件事,便是让福公公进来。 阿遥特意在床上多留了好一会儿,为的就是让福公公看看自己昨晚上说得是对的。福公公神色漠然地进了屋子。 其实,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,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明明归明白,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怎么样啊,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却翘着二郎腿,眉飞色舞,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唉,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,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。幸好她不知道,既然如此,就好办多了。映雪想了想回道:“姑娘想必不知道,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,都是皇家赐的封号,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。”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,听得映雪还在胡说,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,便也立马接道:“就是,这县主也是不错的,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。再者,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,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,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,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,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,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,多有面子。” “是啊姑娘,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,您在其中,那一定是头一个。”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。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:“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姑娘,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,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,谁也动不了您,放心吧。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,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,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?”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。 县主就县主吧,虽说没有郡主好听,但是有比没有好。再说了,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,没什么好多想的。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,想通了,自然也那么悲伤了。不过,萧翎那个狗王爷,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。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,心中暗暗高兴,“姑娘,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,这等贵重物,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。”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,放在阿遥手上。 “你说的对。”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,不禁板起了小脸,也认真起来。这样重要的东西,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。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,转过身,走回里间。她掀开床铺,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,再将被子盖上,还用手摸平了褶皱,这才重新出去了。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,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,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,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。嬷嬷和从前一样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神情麻木。 阿遥谁都不怵,就怵她们。 那两个嬷嬷走进,朝阿遥道:“姑娘,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,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。”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:“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。” 陈嬷嬷冷冷道:“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。” 阿遥念着:“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,学地差不多就够了。” “哦,是么,看来姑娘很有自信啊。那请问姑娘,所谓周礼九拜,是哪九拜?” 阿遥张了张嘴,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。算了,还是学吧。 25.进宫【一更】 阿遥心里存着气,等到萧翎回来的时候, 也不跟他说话。 萧翎心知她这番作态是为了什么, 但是他不理解,也不想陪着阿遥发疯。一晚上, 两个人什么话也没有说。 冷战的结束是在第二天早上, 萧翎起身起地很早, 寻常这个时候, 他是不会打扰阿遥的,由着她继续睡。不过今儿阿遥要去面圣,故而萧翎醒来后不久, 也把阿遥给弄醒了。 阿遥困地眼睛都睁不开,偏偏萧翎还不放过她,一直在耳边说个不停。她心中不爽, 起床气又犯了,狠狠地踢了他一脚。 没踢到人。 萧翎握着她不安分的脚,直接将阿遥提溜了起来。 “噢!!放我下来!”阿遥全身血液都往脑袋上冲, 逼的她瞬间清醒。 萧翎将她扔回被子上,动静挺大。外头守着的几个人也听到了, 待声音小了些,方才问道萧翎是否要起身。 萧翎回了一声, 外头的人便进来了。 阿遥也揉了揉额头,抖了抖身子, 终于不再睡觉了。这之后, 两人回归了相安无事的模式, 阿遥气性虽大,但却不久,逢管这气有没有撒,到点儿就没了。此前种种,算是揭过不提。 萧翎用完早膳,就带着阿遥进了宫。 萧翎只带了福公公,映雪和秋霜被留了下来,没有同阿遥一起去。这次进宫,萧翎也不确定能不能时刻看着阿遥,福公公多少能制止她一点,换了映雪和秋霜,可就不一定了。 于是,阿遥在映雪和秋霜的担忧中被抱上了马车。 清早的大街上并没有多少人,阿遥期待的热闹场景也没有出现。这条街原就是达官贵族住宅的地方,要的便是一个雅致,自然也不会如闹市一般,早早地就有人买卖吆喝。阿遥看了一会儿,就兴致缺地放下帘子。 脚下的路是青石板的,因昨夜下了一场雨,石板上有些潮湿。马夫怕马蹄打滑,惊了里头的人,因而也不敢驾地多快。马车一晃一晃的,哒哒地叩响着石板,偶尔溅起一滩积水。 阿遥本就没睡好,现下又被马车晃地堆积了睡意,没一会儿,便合上眼睛了。 萧翎正坐在另一侧翻着书,不多时,就发现马车上没了动静,安静地奇怪。甫一抬头,便看到面前坐的人已经昏昏欲睡了,神奇的是,她竟然能坐着睡,且这么长时间都不会倒。 萧翎没有出声,让她睡。要是现在弄醒了她,多半是要发脾气的。 又过了许久,马车终于停下了,原是到了宫门。 阿遥毫无所察。这一觉,仿佛睡地极为漫长,还睡的浑身不舒服。马车里,阿遥做了一个漫长的梦,不知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,整个人都有些压抑。昏沉之间,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,好像在唤她。 “姑娘,姑娘醒醒别睡了。” 阿遥怅然若失地睁开眼睛,就看到福公公掀开帘子,一个劲儿地喊她的名字。 她这才想起来,她已经不在之前的地方了,她如今在大齐,眼下在皇宫。虽说如今有些身不由己,但是终究比之前好,起码,她不必担心身死道消了,算是一桩慰藉吧。 福公公见阿遥醒了,这才道:“姑娘,早朝结束了,咱们快些去太极殿吧。” “太极殿,那是什么地方?” 福公公解释道:“是皇上的寝宫。姑娘您已经睡了半个多时辰了,是时候进去了,王爷和皇上想必都在那儿。” “走吧。”阿遥也挺想见皇上的,上次看了,阿遥就觉得这皇上特别对她的胃口,只是当时她还是一条鱼,没办法开口说话。 福公公将阿遥扶下马车,宫内贵人诸多,往来见都是需要行礼的,不好抱着她走。阿遥也知道分寸,并未闹着要他抱。 马车停的地方也不晓得在哪里,福公公领着阿遥,走了一个漫长的长道。大道两边,皆是朱色的宫墙,红漆白瓦,笔直狭长。期间,几人还遇上了不少公公宫女。 阿遥头一次知道,原来福公公真的有几分本事,那些公公们,不论大小,不拘老幼,好似都认得他。有几个还想上来攀谈,结果被福公公一脸冷漠地拒绝了。 阿遥看福公公的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,深藏不漏啊。 福公公立即感受到阿遥的变化,神气地昂首挺胸,酝酿了语气道:“姑娘可别小瞧奴才,奴才即便是个公公,那也是公公里的头一个。除了皇上身边的德公公,那可就没有谁能和奴才相提并论了。” 倘若不是他做的好,倘若不是他深得皇上的信任,也不会被放在王爷身边,亦不会跟着王爷出宫。不过福公公也不遗憾,到哪儿不是一回事啊,在王府里,他还松快些呢。 想到往事,福公公无限感慨。 “这些公公宫女,有不少之前都是奴才手下的,这么多年,也未见他们混出个什么道道来,真是差劲。” 福公公企图通过贬低其他人来证明他有多成功。 兴许是福公公在阿遥面前被欺压过头了,他风光了大半辈子,临老了却拿着么个小祖宗没办法,整日被搓摩。如今突然找到了可以炫耀的点,福公公整个人都有些飘。 不过,也只有他一个人说得起劲就是了。福公公一路追忆往事,阿遥一路认真地走路,左边脚疼了就换右边脚使劲儿,右边脚疼了就换左边脚使劲儿。走过了这条过道,阿遥觉得自己的脚已经不是自己的脚了。 不知道走了多久,福公公终于停下,指着前头的一座宫殿对阿遥说:“姑娘,那边就是太极殿了。” 太极殿守门的太监认得福公公,一见他们过来便立马进去禀报。少顷,守门的公公从里头出来了,还附带了一个萧翎。 今儿朝中无事,下朝地也早,萧翎从下朝之后就在这边等着。这也算了,不过是多等了一会儿,关键是他父皇,一直催着要见阿遥,在他面前转个不停,念念叨叨地没完没了。萧翎深深觉得,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,他也没办法习惯父皇这种个性。 忍无可忍之际,萧翎听到阿遥他们过来了,遂直接从殿里出来了。 萧翎越过几个公公,直接牵了阿遥的手进去,动作自然,却叫太极殿的公公宫女们都看得惊诧了。 成王殿下,好像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吧。这个新封的嘉宁县主,好似真有那么几分不同。 阿遥亦步亦趋地跟着萧翎,随着他进了太极殿。跟成王府不同,太极殿历经数代,又修缮了许多回,底蕴非一般住处可及。放眼望去,皆是富丽堂皇。大点正中间,立着两个柱子,上面刻着龙纹,九龙夺势,气势威严。 殿中,原先伺候的宫女太监已经被打发出去了,只留一位德公公。萧翎阿遥进来的时候,德公公朝他们行了礼,而后又对他们身后的福公公点头示意。 内殿里,皇上早就坐不得了,听到外头有脚步声,连忙从里头迎出来,脚步匆匆。 转过了屏风,远远地就看到萧翎牵着一个女娃娃进来了。那女娃娃生的可人,额上还有一块菱形的美人痣。皇上盯着她额上的东西看得入神,忽然间双眼爆亮,迫不及待地奔上去。 萧翎叹息一声,想着让父皇注意些形象,未想到旁边的小怪物也急急忙忙地挣脱了他的手,撒开脚丫子向前跑。 小怪物朝着他父皇奔过去,看那身影,好像特别义无反顾。于是,在萧翎的眼皮子底下,上演了这么一幕。 那两个人飞快的碰了头,小怪物扑到他父皇怀里,然后父皇将小怪物高高的举起来,两个人满脸兴奋,浑然不知道今夕何夕,不知道在激动什么。 萧翎抿着嘴角,要是他没记错的话,这只是他们第二次“见面”。 皇上原本举着阿遥,阿遥被他逗地咯咯地笑,很是欢快。看上去这般欢快的画面,若是皇上的腰不痛手不酸就更好了。 实际上,皇上只举了阿遥一小会儿便不行了,不得不将阿遥放下来。 阿遥一把抱着他的脖子,感受到墨玉在发热,且还是越来越热。原来,她之前想的真的没错。不论是皇上还是萧翎,他们俩身上都有一种特别的气,待在这两人身边,她的玉也能得到滋养。 且待在皇上身边,比待在萧翎身边好多了。方才她一进门,看到皇上,就感觉到了那股气。至于之前那次没有感受到,大抵是墨玉还在她肚子里的缘故。 阿遥心中道,果真天无绝人之路,这世间虽没有多少灵气,但是还有别的能替代。但愿过不了多久,她就能重新恢复原状。阿遥抱着皇上,笑眯了眼,面上更加热情,几乎是顷刻间就打定了主意。 皇上抱累了,索性坐下,将阿遥打量了一遍,而后问道:“你叫阿遥是吧,朕还是头一次见到你呢。” 阿遥伸出两根手指纠正道:“是第二次哦,上一回儿咱们还一起去了醉仙楼,还遇上了七皇子呢。” “你果真是精怪!”皇上惊奇道,原来她是鱼的时候就懂得这么多了。 阿遥不太高兴:“我是鲛人,不是精怪。” “是极,是极。”皇上现在心情还很激动,不论阿遥说什么都不会同她辩驳。皇上幼时看了那么多话本,虽说先皇不止一次地跟他说,子不语怪力乱神,那些不过是虚幻的。可是皇上一直坚持自己的想法,并且一坚持就是这么多年。 如今,猛然间就被他遇上了一个真精怪,皇上怎么能不激动。 他琢磨着,今儿过后,他得去宗庙里给他父皇献上两炷香,跟他父皇好好辩一辩。这世间,果真有精怪存在的。 若如此,应该也有鬼神,那么他父皇,说不定也是他们其中一个,还好好的活着。皇上光是想想就觉得欣慰。 萧翎看着这两人其乐融融,恍若无人的形状,心头略微浮现一丝恼意。他走近了些,眼中幽深如墨。 “阿遥,别闹父皇,快下来。” 阿遥哼了一声,不理他。好不容易抱到了大腿,她才不下来。 皇上见萧翎教训阿遥了,连忙拦着,甚至不惜给萧翎摆脸色,虎着脸道:“你这是做什么,难不成还不许朕和阿遥亲近亲近。” “父皇和她很熟?” 皇上咳了一下:“虽不熟,但是朕同阿遥是一见如故,相见恨晚。你别废话了,一边待着去。该你来的时候你不来,现在朕有别人陪着了,又只会在那里瞎捣乱。” 皇上觉得萧翎应该是吃醋了,见他这么关心小精怪所以心中不畅快。但这有什么法子呢,谁让他平时那么不讨喜。 有了阿遥,萧翎也只能靠边站了。皇上现在对阿遥的好奇心已经满地不能再满。更何况,阿遥长的太讨人喜欢。皇上至今为止,还未见过胖地这么恰到好处的女娃娃,他们俩的体型这么相像,合该更亲近些。 皇上点了点阿遥的额头,问道:“你头上的美人痣可有什么机关没有?” “机关?”阿遥感觉自己开始跟不上皇上的想法了。 “是啊,会不会按一下就变身,或者按一下就消失的。”皇上说着一面往阿遥的额头按了两下,结果一点动静也没有。自然,这也是皇上在话本上看到的,不过他看得那些都是什么狐魅、蛇魅、花妖、鸟灵、树怪之类的,鱼精却是头一次见。 阿遥嘴角一抽,原来如此,怪不得皇上一开始的时候紧盯着她额头看。 眼前这位皇上和萧翎虽是父子,可差别也太大了。若是萧翎也同他一般,那……阿遥打了个哆嗦。 皇上见阿遥不答,便推想这美人痣应该是没有那么多用处的,又问道:“那你现在还能变身吗?” “这个,暂时还不行。” 她的灵气还不足以支撑她变身。上次是被萧翎气出来了,倘若在气一次,她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再变成鱼。险不可多冒。 皇上抢着回答道:“朕知道了,你定是法力还没有恢复吧。” “呵呵。”萧翎在边上冷笑一声。 皇上又不满意了,余光瞥了萧翎一眼,就看到他儿子那张俊脸上怎么看怎么有股子愠怒,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。这神情,倒叫皇上又回忆了萧翎小时候的样子,他被人抢了东西后,就是这副神情。 皇上咕哝了一句:“你今儿怎么总是阴阳怪气的。” 阿遥在边上接道:“他不是一贯阴阳怪气的么。” “哈哈,说得也是,他就是这么个性子,改不了了。以前小的时候多可爱了,现在越长大越烦人了。” “他小时候什么样子?”阿遥追问道。 皇上乐呵呵地说道:“他小时候啊……” “父皇!” 萧翎脸色森森地叫了一声,皇上果断闭上了嘴巴。他儿子脾气大,一不小心就会惹他生气,然后好几天不来看他。皇上偏过头,不看萧翎,转而又对着阿遥:“阿遥啊,你还有什么本事没有?” “我本事大着呢。” 不过具体什么本事,阿遥也没有说。她对这个皇帝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,生怕自己说了之后,他会让自己亲自演示一遍。那就尴尬了。 阿遥虽然觉得自己本事非凡,可通天地,但如今别人明显不信,她也使不出来。所以才这样一带而过。这话说得很敷衍,萧翎就嗤之以鼻,但是皇上信了。或者,如今阿遥不论说什么,皇上都是信的。 本事大了才好,有本事,才能把萧翎的毒给医好了。皇上对此抱以期待,笑着附和道:“朕亦觉得你是个有本事的。” “皇上您真是太有眼光了,您是古今第一圣明的皇上。” “哈哈哈,你也很有眼光嘛。” 两人相视一笑,乐不可支。这在萧翎和两位公公看来,就很无语了。他们也是从头看到尾的,但是却体会不到可笑的地方。 笑过之后,阿遥开始切入正题了,小声地问道:“皇上,以后我可以随时来宫里找您吗?” 德公公眼睛一跳,他还没来得及阻止,就听皇上道:“当然,朕给你一块令牌,你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。” “皇……” 德公公正要说话,阿遥立马打断他,歪着脑袋一脸天真地道:“皇上您真是再大方不过了,您放心,以后我会经常进宫陪您的。看您这样子,可比萧翎靠谱多了。上回他明明答应我要给我个郡主的封号,结果只拿回来一个县主的,哎呀,算了不说了。” 皇上一听这事,立马将自己摘出来再把萧翎推出去:“是啊,他那时候说不愿意给你当爹,所以把郡主改成了县主。” 阿遥瞄了萧翎一眼,不想给他当爹,她还不想给他当女儿呢,德行。 德公公长长地吐了一口气,他没想到,皇上就这么让人唬弄了一块令牌出去。且他冷眼看着,皇上似乎还很乐在其中。 随意进宫的令牌,哪里能这么轻易就给了别人,还是一个小孩儿。这样是被朝中那些人听到了,一准又要拼死上书,求皇上收回成命。德公公朝萧翎那儿看了一眼,希望王爷能帮着劝一点。 萧翎神色淡淡,未看到德公公的眼色,也没有说话。 半晌,阿遥又道:“对了皇上,那令牌是什么样子的啊,我可不可以先看看?我还没有看过呢。” 皇上催促道:“德公公,快去将朕的令牌拿过来。” 德公公带着怨念地回了一声是,阿遥犹嫌不够,又添了一句:“公公您手脚快一点哦。” 德公公还能有什么办法,只能笑着应下了。 片刻后,德公公回来了,手上还拿着一块令牌。他将令牌交到阿遥手上,阿遥定睛一看,还是金子铸的,正面一个大大的“令”字,要说有什么特别的,那就是上头刻着龙纹,一看就知道是天子之物。 有了这个,往后她就可以随意进出皇宫了,真是个好东西。 阿遥还没感谢皇上,又听到外头一声通报。 随后进来的是一个小宫人,低着头回禀道:“奴才给皇上、王爷请安。启禀皇上,永宁宫来人了,说是太后娘娘得知县主进宫,派人前来请县主过去一见。” 26.太后【二更】 宫人说清了来意,而后又退下去了。 皇上脸上也没有了之前的笑容, 显得有几分凝重。许久, 皇上对萧翎道:“阿翎,你说她此番又是为了什么?” 不怪皇上不待见太后, 实在是太后太不能叫人相信了, 这几年小动作越发频繁, 惹人生厌。皇上和太后本来就不是亲生母子, 亦没有多少感情,让他容忍太后,是不可能的事。 上次处置了孙家, 太后确实安静了些日子,不过皇上也不能保证,她会不会故态复萌。阿遥身份本来就敏感, 虽说对外宣布是范家长女,可仍旧有许多人不信,想要探听虚实。 这些人里头, 自然也有太后。 皇上忧心忡忡,颇为烦躁。萧翎见此安抚道:“父皇何必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, 兴许太后只是一时好奇也未可知。” “哼,她会好奇?” 萧翎道:“儿臣这么多年来从未亲近哪一个, 如今突然冒出来一个范家长女,又是别人见都没有见过的, 好奇也在所难免。再者, 阿遥如今已经是县主了, 该见的人,迟早都是要见的,早一点晚一点都差不多。” “唉!”皇上摸了摸阿遥的小脑袋,见阿遥乖乖巧巧地坐在那儿,仍旧有点担心。 “父皇大可放一万个心,她本事大着呢,寻常手段能奈何地了她?” 阿遥听着瞪了萧翎一眼,明明是好话,可是在他嘴里这么一过,怎么就这么叫人厌恶呢。果然,说话是门艺术,还是看人的。 皇上毕竟没有萧翎接触阿遥的世时间长。他只是担心阿遥接触这些人之后会发生什么意外,但是萧翎已经这么说了,再不去好像显得更刻意了。 思虑之后,皇上让人去和永宁宫的宫人说一句,让他先回去回禀,他们稍后便去。 德公公听了,立即下去准备轿辇。 皇上起身,略整理了一下被撑地有些鼓的衣裳,而后回过头想牵阿遥一起走。 阿遥没有动,左脚蹭着右脚,犹犹豫豫的。想要下去,可是点了一下地又不缩了回来。 这模样,落在萧翎眼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。他走到阿遥身边:“可是脚又起泡了?” “嗯。”阿遥的语气有点委屈。她只想坐着,要不就让人抱着,一点都不想走路。 惆怅间,阿遥忽然屁股腾空。等她回过神,就看到自己被萧翎抱在怀里。 阿遥望着萧翎,诧异了好一会儿,然后摆出一副骄傲的神情出来,嘴硬道:“不要以为你抱我,我就会原谅你。” “本王需要你的原谅?” “哼,但愿如此。” 萧翎讽刺地笑笑:“闭上你的嘴吧。” 阿遥撅着嘴,不想跟这种人说话了。这家伙做的错事实在是太多了,一桩桩,一件件,她全都记在心上呢。要是他企图用这种手段来收买她,那就太天真了。呵,她是那么好收买的人吗。 阿遥一面想着,一面将手搭在萧翎的肩膀上,紧紧地揪着他的衣裳,生怕自己掉下去了。 二人斗了几句后,萧翎就抱着人出去了。 皇上在后面看得目瞪口呆。他没想到,自己这个儿子竟然学会怜香惜玉了。虽说这对象小了一点,但也是进步啊。搁以前,他不把人丢出去就不错了,还主动抱着,想都不要想。 这是一个良好的开端,但愿萧翎能继续保持下去。皇上老怀大慰,甚至已经觉得萧翎娶妻生子近在眼前了。 对于萧翎的婚事,皇上这么些年也是操碎了心。他打定主意,下回萧翎进宫,一定要给他介绍几个官家女子试试,没准就成了呢。 皇上磨刀霍霍的当口,轿辇已经到了。 皇上坐的是龙辇,萧翎和阿遥坐的是一般的车辇,一前一后,朝着永宁宫的方向去了。永宁宫离太极殿有一段距离,几人即使乘着轿辇,也花了一些功夫。 待去了永宁宫,那边的宫人显然没有想到连皇上也过来了。宫人一面迎着皇上进去,一面高声通报,没一会儿,里头的人便出来了。 出乎皇上的意料,今儿永宁宫的人有点多。打头的是皇后,绮丽宫装,极有气势。她后面还跟着德妃、贤妃、程婕妤,另有秦充仪带着五公主,周充媛带着六公主,都随着一起出来了。 皇后携众人行礼,而后率先走到皇上跟前,笑道:“方才听宫人说皇上过来了,妾身还以为是听错了呢。匆忙间唤众位妹妹和公主出来,这才知道原来真的是皇上。” “闲暇无事,便过来看望母后。”皇上说完,巡视了后头的几个人,然后道:“都别站在这里了,进去吧。” “是。”皇后微微躬身,落后一步,跟在皇上后头。 阿遥被萧翎抱着,悄悄打量着众人的脸色。 她昨儿一天不光被恶补了宫廷礼仪,还被迫听两位嬷嬷说了将近一个时辰地宫廷琐碎。从先皇,到当今皇上,事无巨细。阿遥原先听着的时候是挺讨厌的,可是如今却派上了用场。 起码,她大致能将每个人对号入座。 皇后端庄大气,对着皇上的时候也能收放自如,很刻意地向别人展示他们夫妻俩的亲昵。只不过,阿遥觉得她和皇上的感情恐怕没有表现的那么好。 后头的德妃,阿遥记得最清楚的就是她的眉毛,眉梢挑的很高,一看就是高傲的性子,武将出身的闺秀,还诞下了大皇子,也确实有骄傲的本钱。她身侧的贤妃好似同她完全是两端,书香人家培养出来的女儿,即便年岁大了些,可还是有股淡雅韵味。 至于程婕妤,性子温和,却没什么存在感。 不论是皇后,还是德妃、贤妃、张婕妤,都育有皇子,且都是年长的皇子。这些人也不知是真巧还是装巧,恰恰聚到了一块儿,难道只是为了看她? 不是阿遥脸大,而是她如今确实挺特别的,当然,这也是沾了萧翎的光。 若不是他,她也不必来这儿供人瞻仰。 阿遥眼睛一扫,又落到后两位宫妃身上。这两个身份明显差一些,倒是她们旁边的小公主阿遥很是感兴趣。 五公主和六公主看着只比阿遥大一些,看着稳妥,不过本质上都还是小孩儿。这是阿遥头一次见到同她差不多的女孩儿,所以很乐呵,甚至还想下去陪她们说话解解闷。 虽说阿遥内里年纪已经记不清了,可是现下她就是四五岁的孩童身子。大抵是心随身变,阿遥总觉得自己越活越年轻,越活越小了,很多时候都会做出不符合本来年龄的事。然而,这样的心态,阿遥很满意。 阿遥还在打量,殊不知她打量别人,别人也在打量她。 五公主轻飘飘地看了阿遥一眼,见她稳稳地被萧翎抱着,面上露出羡慕的神情。 众人进了大殿,萧翎这才将阿遥放下来。太后坐在主位上,看到皇上过来了也不惊讶,仍旧坐着不动,等着皇上来给她请安。 待众人相继坐下,太后才对皇上道:“先前哀家派人去太极殿,应该没有打搅到皇上吧。” “母后多心了。” “那便好。” 这对母子说完了,竟再没有别的话要说。又或是太后想说,不过看着皇上那体型,再多的话都咽下去了,不想说。 俄顷,太后看到了萧翎身边的小人儿。 阿遥被看的心里一紧,她素来敏锐地很,这眼光,可不像是喜欢的眼光。 太后笑着招手:“这边是嘉宁县主吧,快过来,让哀家瞧瞧。” 阿遥硬着头皮上前,她并非害怕,只是不喜欢,也不习惯这样的氛围。 “嘉宁给太后娘娘请安,太后娘娘万福。” 阿遥回忆着两位嬷嬷教给她的东西,朝太后行了一个礼,且还记得嬷嬷的嘱咐,自称的时候一定要称呼自己的封号,这是皇家赐的,非比寻常。尽管阿遥自己并不是很喜欢。 不过,阿遥学的时间并不长,所以做出来的动作也很不是很熟练,只是凭着感觉来。落在太后和皇后等人眼中,便成了果然是流落在外没什么教养的。 太后身边的嬷嬷眼疾手快将阿遥扶起来,牵到太后跟前。 太后之前就得了些消息,知道这姑娘是萧翎护着的人,还亲自去皇上那儿给她要了一个县主的封号。今儿听说他们进宫,也是特意让这孩子过来给她看看。 却没想,她一来,不仅带来了萧翎,还带来了皇上。这孩子,不可小觑啊。 太后瞧着阿遥走到她跟前,这才看清了她的相貌,原本想说几句话夸赞夸赞的,可张了半天的嘴,也没能说出什么了。半晌,太后道:“这孩子,长的,可真是有福气。” 底下的几位宫妃心照不宣地低头勾了勾嘴角。太后喜欢小巧玲珑的小孩儿,不喜欢太胖的,这是满宫里都知道的事。 阿遥不知道,但是她能感受到太后语气里的勉强。 “太后娘娘说的是,小孩子,是该这样白白胖胖的才好。” 秦充仪顺势说道,“妾身还盼着五公主能胖些呢,看着也讨喜些。可没办法,她就是个天生不长肉的,吃的再多也胖不起来,这都快成妾身的心病了。” 秦充仪恰如其分地将五公主推出来,太后看了五公主一眼,满意道:“小五这样正好,不需再胖了。” 阿遥看着底下的五公主,再看看她自己凸出来的小肚腩,深深地忧伤了。明明之前,自己也是万分窈窕的,可惜往事随风,不可追矣。 大概是阿遥看得太明显了,那厢五公主也看过来了。 阿遥还来不及收回视线,就看到五公主朝自己柔柔一笑。 五公主肖其母,玲珑可人,她对着阿遥笑的时候,阿遥莫名感觉一阵害羞,然后急忙偏过头。 这边太后娘娘又开始拉着阿遥说话了:“嘉宁是吧,哀家早听人提起你了,可怜见的,在外头受了这么多年的苦,如今总算是苦尽甘来了。” 阿遥只好道:“多谢太后娘娘关心。” 皇后听着太后的话,心中想着,难为太后还能睁着眼睛,一本正经地说出什么受苦的话。眼前这位县主,怎么看也不像是受苦的人,那圆润的模样,还不晓得是怎么喂出来的呢。 “听说你如今还住在成王府里,如何,住的可还习惯?” 阿遥觉得太后问的莫名其妙,要是不习惯她还能把自己请进宫?问那么废话做什么,阿遥顶着恭敬的脸,缓缓吐出了两个字:“习惯。” “母后您这问的什么话,成王在这,嘉宁能说不习惯么?” 太后笑笑:“是哀家糊涂了。” 她还想着打趣萧翎两句,可是见萧翎端着茶盏,连头都没有抬的样子,实在不想自讨没趣。 皇家这么多皇子里头,太后最不待见的就是萧翎了。偏偏碍着皇上,不能发作。否则,这么个不久于世的病秧子,谁愿意理他。 太后重新看向阿遥:“如今你既封了县主,也是皇家的人,哀家也算是你的长辈。” 说着太后让人送来一个托盘,上面是一对玉如意。“今儿是哀家头一次见你,这玉如意算是哀家的见面礼。” 余下众人也纷纷拿出见面礼,阿遥没有动,这东西都是福公公上前接的。 收完见面礼,太后让阿遥坐在她身边。 在太后心中,这已经算作是荣耀了。她边上的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坐的,便是几位公主,也没有这份殊荣。 太后面容慈祥:“往后有什么难事同哀家说,哀家自会帮你解决的。哀家的宫里,你也可以常来,五公主和六公主都是同你一般大小,正好是能玩得到一起去的,几个人在一起,也不会觉得寡淡。” “嘉宁知道了。” “真是乖巧。”太后看着阿遥这样识相心里舒服了些,不过是个小丫头而已,没什么威胁。不过,皇后说得也不错,这丫头既然能得萧翎和皇上的重视,必定是不同的。 太后心里有了想法,又问道:“嘉宁,你可曾读过什么书没有?” 阿遥羞耻道:“只读过一点点。” 萧翎会心一笑。 “那正好,反正几位公主,还有几个皇子家的郡主也才读了一点点,你正好可以同她们一起学。” 阿遥一愣,还能这样? 太后估摸着这事阿遥是不敢答应,遂不得不同萧翎说起了话:“宫里的夫子总比别处的要好,嘉宁总要读书的,在宫外读还不如来宫里读。老五,你觉得如何?” 被点到名的萧翎这才看了太后一眼,语气淡淡:“嘉宁愿意就行。” 太后一噎,这话踢来踢去又踢到阿遥这边来了。 萧翎见此,心里嗤笑了一声。她知道太后和皇后打的什么主意,不过是想通过阿遥牵制她。不过她们可能要失算了,那小怪物,可不是谁都能得罪的。 太后又问道:“嘉宁觉得呢?” 阿遥看着太后面上甚是期待,不由得对去宫里读书添了几分兴趣。眼睛一弯,甜甜地笑着道:“当然好啊。” 打个瞌睡就有人送枕头,甚好。 福公公看着一室和乐的景象,觉得她们实在太天真了。他已经能预料到小祖宗称霸皇宫的景象了,但愿到时候,她们还能笑地出来。 27.范家 从宫中回来的时候,上午已经过去了大半。 原先在永宁宫, 太后是准备留皇上和萧翎几个用午膳的, 结果,那父子俩都拒绝了, 没有留一丝余地。 太后好歹也是后宫里的第一人, 连皇后在她面前也要收敛几分, 自然也不愿总拿热脸贴人家冷屁股, 笑意一敛,委婉地叫人送客了。 周围的宫妃看着境况,纷纷低下头, 大气也不敢出。 不过,这对阿遥一点影响都没有,她虽然喜欢皇上, 可是对着这个太后,却怎么都待见不来。从永宁宫出来,阿遥就跟着萧翎回去了。 来的时候只有一辆马车, 除了两个人什么也没有;回去的时候,福公公又从宫里借来了一辆, 否则,阿遥带出来的东西委实装不下。 小件的首饰金玉也就罢了, 关键是里头还有不少布匹古董之类的,尤其是瓷器, 稍微碰一下就碎了, 不好搬, 也不好运。福公公一路看着东西,待回到王府的时候又叫人将这些物什全都搬进正院里头。 阿遥坐在旁边,吩咐旁人将东西分成两堆,然后找来映雪和秋霜。她背着手,下巴点了那两堆东西道:“你们俩来啊,看,这就是我今儿去宫里带回来的战果。左边那堆东西不常用,映雪你先把它们收起来,至于右边的,你们各自挑一些吧。” 这一刻,阿遥觉得自己简直太厉害了,甚至有种一掷千金的豪爽感。 她面上淡淡,其实心里早已经乐开了花,等着映雪和秋霜投来感动的眼神。看吧,跟着她比跟着萧翎待遇好多了。 映雪先时看到这些东西也诧异了一会儿,如今听到姑娘说要让她们挑,有几分受宠若惊,还有几分哭笑不得:“姑娘,这些东西您就是让奴婢挑,奴婢也不敢挑啊。” 阿遥一怔,不解地望着她。 映雪道:“这里头有许多东西都是皇上赏的,还有不少是皇后和太后赏的,这赏赐的东西已经登记造册了。且这些搁在一般人身上,那就是恩赐了,表示天家荣宠,又岂能让奴婢们戴着。” 阿遥嫌她啰嗦:“不是你们说我可以进宫要赏赐的吗?” “奴婢们也不知道原来姑娘要赏赐也是为了赏给别人呐。” 阿遥气鼓鼓地坐在上面。她囊中羞涩,从宫里带出这些东西,为的就是和萧翎一样可以奖励手下的人。现在可好了,东西拿来了,却赏不了,那她拿回来还有什么用,摆着看吗?再没有比这更叫人郁闷的了。 阿遥还在生闷气,映雪和秋霜两个很有眼色地没有去打搅,反而将那两堆东西分着收拾了,各自登记好,放回库房里。 等阿遥终于发完了牢骚,再抬头看的时候,面前的东西已经全然不见了。 她的丫鬟们,动作好快。 阿遥挠了挠头,也懒得在意了。映雪两个带着几个小丫鬟忙活完,这才又上了些点心茶水给阿遥,阿遥不爱喝茶,觉得苦涩,故而映雪手上的茶也是有讲究的,用干花代替了茶叶,还加了不少蜂蜜和水果。 递茶的当口,映雪眼见地看见阿遥脖子上又系上一根红线。 阿遥脖子上原本挂着一颗黑石头,虽说这样的石头很奇怪,但是阿遥本来就不是正常的人,所以那黑石头也算不得什么了,身边的人也不在意。可是现在,她脖子上竟然又多了一根线。两根线缠在一起,看着很凌乱。 映雪指着那跟红线,小声问道:“姑娘,您脖子上系的是什么?” “嗯?你说这个?” 阿遥昂着头,从衣服里掏了半天掏出了一块牌子,举到映雪面前:“这是令牌啊,今天我进宫的时候皇上给的。有了这个,我就可以随时进出皇宫了,怎么样,厉害吧?” 映雪看着上面的纹龙,腿有些打颤,斟酌着叮嘱道:“姑娘,这东西您还是收好吧。” “我这不是已经收好了吗。” 映雪同她商量:“要不这样,奴婢给您绣一个荷包,您将令牌放到荷包里,平时就系在腰上。” 这样也显得珍重一点。 阿遥摆了摆头:“不用,我觉得挂在脖子上挺好的。” 放在腰上,她反倒是不放心了。阿遥总觉得,什么好东西都是应该挂在脖子上,低头就能看见,多安心啊。 映雪劝说无效,也没有再多说了。心想着,日后她多看着一点就是了,这么个令牌,还是御赐的,意义非同寻常,万一掉了可就麻烦了。 这令牌在阿遥看来或许就是个进宫的钥匙,可有可无,顶多有的时候方便一些。见映雪不说话了,阿遥重新将令牌放到衣裳里,拍了拍,将衣裳拍平了。 “对了,”阿遥记起了一件事,“今儿我去永宁宫,太后让我以后去宫里读书。” “真的?”映雪惊喜道,“去宫里读书也好,宫里的夫子都是有才德的,姑娘在那里,定能学到不少东西的。” 秋霜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来了,将东西放到桌上,跟着附和了一句:“这是好事,外头的那些官家小姐,挤破脑袋都想进宫伴读呢。姑娘现在毫不费劲就拿到了名额,别人羡慕还来不及。如此,更应该好生学。不说能有多少学问,最起码的,作诗作画写文章是该会的。等姑娘学成了,就可以参加那些诗会了。” “姑娘天资聪颖,哪里有学不过的,是吧姑娘?”映雪对阿遥很有信心。 阿遥:…… 秋霜又担忧地问:“不过听说宫里的夫子都挺严格,会不会打人啊?” “这个,也有可能吧,谁知道呢。” 阿遥恍恍惚惚,被她们这样一说,她忽然就不想去了怎么办。 几个正说这话,福公公却忽然进来了。他朝阿遥走过来,一面道:“姑娘,王爷请您去正厅一趟。” 阿遥迟疑道:“有什么事吗?” “范家来人了。” 阿遥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说的范家是什么意思,片刻后,方才恍然大悟。可是,想明白之后她就气弱了,低低地问道:“范家来人做什么?” “接您回去。” 阿遥气更弱了。她心里其实对范家挺排斥的,下意识都不会往那儿想,归根结底,还是因为心虚和愧疚,毕竟她现在占了别人的身份。 这件事她同萧翎说过,并且听说了范家除范侍郎知道事情以外,其他的都被瞒在鼓里,都以为她是真正的范家大姑娘。 余下那些不相干的也就罢了,关键是这里头有一位范老夫人。阿遥想想她们见面的场景就觉得可怕,万一老人家火眼金睛,一眼认出来了不就尴尬了。 阿遥胡思乱想,有点不想去正厅,便问道:“萧翎怎么说?” 要是萧翎不想让她去,她就可以不去了,嘿嘿。 福公公老神在在地觑了阿遥一眼,清了清嗓子:“王爷说,让姑娘自个儿决定。” 阿遥:好样的,平日出府买东西的时候,可没有这么痛快地让她自个儿决定。 阿遥最终还是跟着被映雪抱着去了正厅。 到了那地儿,就看到萧翎坐在主位上,面色冷淡地同一中年男子说话。待福公公和阿遥进屋,那中年男子方回过头。 他看到阿遥的时候,好似还愣了片刻,眼神闪了闪,有些难以置信的味道。不等阿遥细纠,那人就恢复了神色。 萧翎先开了口,对阿遥道:“这是范府的朱管家,奉老夫人的命,前来接你回府一见。” 朱管家面上正经,内心却觉得这王爷忒古怪,明明他刚才说得是回府小住,怎么到他嘴里,就成了回府一见了。 顾不上更正成王的话,朱管家连忙来到阿遥跟前,神色恭敬道:“这位便是县主了吧,老夫人早已经在府上等候多时了。今日特地吩咐小人,一定要将县主带回去,好叫她老人家看看,也能放心些。” 阿遥为难地看了看萧璟,指望他能说两句话。 萧翎察觉到阿遥的视线,略笑了笑:“看本王作甚,你想去便去,不想去也没有人能逼你。毕竟,你头上还有个嘉宁县主的封号,已经不止是范家姑娘了。” 朱管家心中一紧,觉得成王这话里有话。 不止是范家姑娘,难道以后,他们连接姑娘回去都不行了吗? 阿遥可没想那么多,她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一遍又一遍。什么狗屁王爷,就只会说这些废话,半点用都没有。 那厢朱管家仍旧期待地看着阿遥。 阿遥最受不得这种眼神了,内心挣扎了片刻,最后一狠心,点了点头。这种事,早晚都是要面对的。 “太好了,不知县主现在可否动身?”朱管家急切道。 “现在就去?” “老夫人已经等了一上午了。” “好,好吧。”阿遥讪笑了两声,还是应下了。 28.晕厥 朱管家来得急,走得也急, 丝毫没有给阿遥准备的时间, 聊过两句之后就向萧翎请辞了。萧翎也没有别的话,只交代他们府上看好阿遥。 朱管家无奈地应下, 总感觉王爷这话像是他们府上会亏待县主似的。要知道, 县主可是他们范家的人。 王爷难道分不清主次吗? 而作为被看待的对象, 阿遥只表示很有压力, 且心情忐忑。阿遥带着两个丫鬟上了范家的马车,只是,还不等她忐忑多久, 范府便到了。 朱管家请阿遥下车的时候,阿遥还没反应过来。 磨磨唧唧地下了车,阿遥往范府大门处一看, 差点没把自己给吓死。不远处的正门那儿,已经站满了人。她目测了一下,前后约莫有十几个。 为首的是一位紫衣白发的老夫人, 目光殷切地望着马车这个方向,很是激动。老夫人见到马车停稳了之后, 急忙拄着拐杖往前走,一时间走得太快踉跄了一下。 她身边的范侍郎之妻窦氏赶紧上前扶着, 将老夫人一路扶到阿遥跟前。 阿遥还未说话,老夫人已经几乎哽咽了, 声音颤颤:“阿遥, 我的乖孙女。” 她伸手摸着阿遥的脸蛋, 看到阿遥脸上有几分怯弱的神情,心里更痛了。若不是那帮歹人,她的儿子儿媳也不会死,她的孙女也不会流落在外,生死未知。 纵使如今找到了,也无法同她亲近。 老夫人想着儿子,想着儿媳,一时间泪流满面。窦氏看向还在发愣的阿遥,开口道:“阿遥,还不快些叫人。” 阿遥看着老夫人的眼睛,呐呐道:“祖母。” “唉。”老夫人仔细地摸着阿遥的脸,“像,真是太像了。阿遥,我的孙女儿,你受苦了。” 阿遥被说得一怔,她知道范家的那位姑娘也叫阿遥,名字相似也不算什么,可是她和那个“阿遥”,竟然连长相也很像吗? 老夫人哆嗦着手,已经泣不成声了。待阿遥再次看向她的时候,突然发现她不太对劲,好像欢喜地过了头了。正想出声,忽然就看到老夫人眼睛一翻,向后倒去。 “母亲!”窦氏慌忙上前扶着老夫人,后头的人也急忙跟上。 范侍郎和几个儿郎也赶紧冲过来,将老夫人抱起:“怎么回事,母亲,母亲您醒醒啊?” 老夫人双眼紧闭,毫无反应。范侍郎立即将老夫人抱进府去,一面吩咐道:“速去请太医。” 旁边的人得了命令,立马就跑开了。 原先堵在门前的人,也立马散开,让出一条道儿让范侍郎先走。 窦氏原想跟着范侍郎,忽而看见阿遥低着头,闷闷不语的模样。心里叹了一口气,知道这孩子约莫是被吓着了。今儿本来是个欢喜的日子,不该叫这孩子多心,便安慰道:“你莫要多想,母亲只是一时激动太过,想必是无事的。” “嗯。”阿遥点点头,也不多话,紧跟在窦氏身后进了府。 阿遥待着映雪怀里,心情是前所未有的低潮。她也不想事情会变成这样,原本是认亲的,即便这亲人不是自己的,即便这里头有隐情,可是阿遥还是希望今儿能好好的。可如今却变成这番模样。 看吧,她果然是不该出现的,阿遥心中烦闷,还有些自责。那老夫人眼中的疼爱太过明显了,叫她越发不敢接受。 众人去了上房,一步不离地守在老夫人跟前。往来的丫鬟也不少,多是递水递帕子的,进进出出,脚步匆忙。 过了一会儿,太医终于来了。 范侍郎赶紧让了位置,太医看过之后,面上放松了些,道:“侍郎大人放心,令堂身子无碍,只不过是一时情绪失控,大喜大悲,歇息片刻便会醒来。” 虽这样说,太医还是开了安神的方子。 众人吃了定心丸,总归不像之前那样提心吊胆了。范侍郎亲自将太医送过去,回来的时候,发现阿遥站在角落里,迟迟不敢上前。 范侍郎担心她多想,随即走上前,唤了阿遥一声。 “县主怎么不去里头坐着?” “我……”阿遥不知道说什么。 范侍郎人精一样的,如何能看不出来她是怎么了,笑道:“县主不必担心,方才太医已经说了,母亲并没有大碍,过会儿应该就能醒了。母亲身子素来康健,少有生病,这回也不过是情绪大起大落,将多年的忧虑全都发泄了出来。待她醒过来,一定是要看到你才放心的。” 阿遥听他这样说,心里稍微好受了些。 俄顷,阿遥想到被自己遮起来的菱形印记,又问道:“侍郎大人,我同你家阿遥真的很像吗?” 她抬起头,范侍郎看着阿遥的脸庞,摇头道:“不像。” 阿遥生的好,但却真的不太像他大哥大嫂。 阿遥不解:“那为何老夫人刚才说我很像呢?” “母亲,她不敢说不像的。” 范侍郎也猜到了一点老夫人的心态,这么多年了,侄女已经成了母亲心上的一块心病。割不掉,扔不得。如今好不容易听说孙女找回来了,还是他这个儿子亲自找回来的,过了明路的,她又怎么敢让自己往旁的地方想。 终究是他存了私心,是他自私。 不过,范侍郎从不曾后悔过,当年那样的情况,一个女娃娃想要生还的可能极小,他的侄女,今生多半是找不回来了。让阿遥来顶替他侄女,既能同成王爷交好,又能往上再爬一爬,兴许,还能治了他母亲的心病,三全其美。 范侍郎沉思了一会儿,又叮嘱阿遥道:“县主日后别再说你家阿遥了,如今范家的阿遥就是你,你就是范家的阿遥。也莫要再唤我侍郎大人了,叫大伯便是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阿遥虚心领教。 范侍郎满意了些,又带着阿遥往里头走去。 他们进来的时候,老夫人刚醒,已经在四处张望着找阿遥了。 众人赶紧腾了地方,让阿遥坐到床边。 老夫人醒来之后,脸色竟比之前红润了几分,精神看着也好多了,拉着阿遥的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个不停。 阿遥见状,终于放心了,也愿意陪着她说话。 老夫人给阿遥的感觉很不同,完全不似她在成王府和皇宫里遇到的人,那种慈祥,是刻在骨子里的。 她问完了阿遥的近况,得知阿遥在成王府并未受委屈之后,方意味深长道:“王爷真是个好人。” 窦氏低头一笑。 这些日子,老夫人不知道抱怨了成王多少次。早也抱怨,晚也抱怨,如今说成王爷好,真是太违心了。 窦氏见老夫人终于问完了,这才走上前,笑着同阿遥介绍起了府上的人。 范家人口简单,不过两个老爷,范家大老爷早些年就去了,也没有留下子嗣。范侍郎是二老爷,以一人之力撑起了门庭。 范侍郎同窦氏育有二子,长子范清源今年十四,去年八月已过了秋闱。次子范清和不过六岁,如今是八皇子的伴读。 他二人对这个新来的堂妹很敢兴趣。范清源尚能把持,范清河就控制不住了,母亲没说两句话他就插上几嘴,对着妹妹殷勤地很,还老是想着黏上去,已经被窦氏瞪了好几回了还不知道收敛。 “阿遥别介意,这孩子,从小就是这样,皮实地很。” 阿遥的背后是成王府,身份尊贵,窦氏早就想和她打好关系,说起话来也带了几分亲近。 范清河笑嘻嘻的,也不恼:“都是母亲教的好。” “一边去,别在这讨人嫌。”窦氏故作嫌弃。 范清河只得闭了嘴,不过私下里还是朝阿遥挤眉弄眼了好几下。 阿遥观察片刻,摸着小下巴,觉得这实在是个可交之人。 她对看对眼的小伙伴,从来都是很宽容的,所以即便范清河看上去傻乎乎了一片,阿遥也还是愿意笑脸相待。 范清河得了堂妹的青眼,喜得只差没抓耳挠腮了。 老夫人好了之后,也没在床上待着了。她也不拘着阿遥,反倒叫范清河和范青源陪着阿遥四处逛了起来。 阿遥对逛园子兴趣不是很大,但是待在范家,不要走路,不要学规矩,没有人反驳她,这待遇已经很高了。 老夫人还特意叮嘱过府上的管事和婆子,凡是阿遥想要吃的,想要喝的,想要玩的,都让人准备好,一点不能含糊。 用过了午膳之后,还特意让两个孙子待着阿遥去街上逛了一圈,下午回来的时候,阿遥明显还有些乐不思蜀。 映雪和秋霜原本还觉得老夫人奇怪地很,不抓紧时间培养感情,怎么就这么放养了起来。 直到后来,老夫人再次把阿遥接到身边,看着阿遥摆弄着今儿在街上买的大小玩意儿,笑呵呵地问道:“阿遥,今儿玩地开心吗?” “开心!” 有人陪她疯,无拘无束的,太爽了,阿遥笑弯了眼睛,脸上都是满足。 “范府规矩比王府少,我也从不要求子孙学什么规矩,只要他们开心就好。”老夫人话里暗喊深意,“可惜啊,要是阿遥你能一直住在家中就好了,每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,多自在。” 映雪和秋霜眉心一跳,赶紧盯住了阿遥。 29.抹黑 阿遥沉思了一会儿, 望着老夫人几近恳切的目光, 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:“我也想的, 可是王府那边不让。” 她知道萧翎是什么性子, 临走的时候就吩咐了映雪她们要今尽早带她回去。阿遥觉得, 这并非是萧翎稀罕她, 多半是不想自己离了他眼皮底下太久。毕竟自己还有另一重身份:明一大师给的灵药。 阿遥心里也不愿让老夫人同萧翎对上。在她心里, 老夫人还是很脆弱的, 今天头一次见到她就晕倒的画面还历历在目, 阿遥不多心也不行。 老夫人眼神一闪,面上并未露出什么遗憾。刚巧底下的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, 老夫人一看,是阿遥刚才说要吃的冰碗,亲自接了过来,对阿遥道:“来, 阿遥先吃冰碗。” 老夫人拿着勺子,坐在阿遥身边, 准备一勺一勺地喂给她吃。 阿遥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, 毕竟她又不是真的小孩儿, 这么长时间以来,也没有叫人喂过。 老夫人神情哀怨:“阿遥啊,你从前受了苦, 祖母只恨不得能代你受罪。如今祖母只是想喂喂你, 难道你都不愿意让祖母喂吗?” 阿遥见不得她这个模样, 立马软了。 老夫人心满意足地开始喂孙女。 冰碗是刚做的, 底下铺了一层碎冰,上面撒着藕片、杏仁、核桃仁、莲子,还有各种切地小小的水果。这样一口下去,阿遥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。 她坐在椅子上,吃到高兴处还轻轻地晃悠两下脚,眯着杏眼,唇红齿白,漂亮地不像话。又惬意,又高兴,活像一只满足地胖猫咪,哪里还有鱼的影子。 老夫人的心,瞬间就软成了泥,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轻柔。 范清河原本在一边玩鲁班锁,看到阿遥吃地这么开心不禁咽了咽口水,扔下了玩具蹭蹭蹭地跑到老夫人身边:“祖母,我也想吃。” “哦,那你去叫丫鬟做吧。”老夫人头也没有回。 可是他只想吃妹妹碗里的,范清河仍旧扒着老夫人的腿,希望老夫人能及时看到他的诉求。可他等了半日,也没见祖母有什么动作。范清河小声道:“祖母,您也喂我一口嘛。” 老夫人这才回过头,抽空摸了摸他的脑袋:“清河乖啊,先去一边儿玩,等会儿祖母再让人喂你。” 好嘛,范清河愣在了原地,他忽然意识到,自己仿佛失宠了…… 怏怏地走回去,范小哥儿心里还是怨气满满,可惜没有人搭理他就是了。 老夫人将一份冰碗喂完了,见阿遥还在不舍地回味,甚至将嘴边漏掉的碎冰也给舔干净了,不由得好奇道:“阿遥以前没吃过冰碗吗?” “没有呀。”阿遥说得很干脆。 她以前从来没见过这东西,后来到了成王府,大约是因为萧翎不吃,所以府上也没有人做这东西。阿遥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来世间上有东西能比肉还好吃。 阿遥说得简单,可老夫人却想歪了,帮阿遥擦了擦嘴巴之后,方才道:“我竟不知,成王府里什么时候这么省了,夏日里连个冰碗都不让人吃。” 她说得讽刺,映雪和秋霜二人碍于身份,想解释都不能解释。 阿遥因为刚才的冰碗,差不多已经被收买过去了,所以听到老夫人说成王府的坏话,不仅没有替成王府辩解,还颇为同意地点点头。 老夫人一看有戏,加大了力度道:“照我说,他们王府里就是太小气。明着说会好好待你,可实际上呢,连这么个消暑的食物都没有准备,可见没有把咱们阿遥放在心上。” 老夫人说得半真半假,把自己也说地伤心了,赶紧抱着阿遥:“我的乖孙女,之前受了苦,到了王府还要受苦。听说王府里还请了两个嬷嬷给你教规矩,可怜见的,她们没有打你吧?” 这个到没有,阿遥虽说不怎么喜欢那两个嬷嬷,但也不讨厌,遂道:“祖母,她们不打人的。” “罢了,你不用在祖母面前逞强。”老夫人说着还想掀开阿遥的袖子好好看一看。 “呃,其实……” “唉,”老夫人长叹了一声,将阿遥的话全都堵在了嘴巴里,“阿遥,说实话,你也不喜欢那些规矩对吧?” 阿遥诚实地摇了摇头。 她确实不喜欢,要不是宫里行走需要用到规矩,要不是她现在还离不开皇上和萧翎,也不用学那劳什子玩意儿。见个面说个话还磨磨唧唧的,太麻烦了。 老夫人深有同感地说道:“规矩那等东西,最是烦人,你自在惯了,不喜欢也是正常的。偏偏王爷非得让你学,还请来了宫里最厉害的两位嬷嬷。祖母打听过了,你身边那两个嬷嬷,来头都不浅啊。这样厉害的人,你这小身子骨可怎么受得了哦。” 老夫人又不自觉地黑了萧翎和两个嬷嬷一回儿,可以说是居心叵测了。“祖母我年轻的时候就被逼着学规矩,那时候,连吃什么东西都由不得自己。” 阿遥忙不迭地点头,觉得老夫人说的对极了。 “阿遥,原来你的嬷嬷也是这样啊。唉,可怜可怜。”老夫人说得很是怜惜。 映雪在旁边听着实在忍不住了,委婉又委婉地上前轻声道:“老夫人恕罪,这话原不该奴婢来说,如今奴婢斗胆,只为说句公道话。老夫人放心,王爷待姑娘是极好的,万万不会害了她去。那两位嬷嬷,亦是个面冷心热的,不会委屈了姑娘。” 映雪也知道她此番出格了,可是她怕再由着老夫人说下去,姑娘又不懂人情世故,真的对王府有了恶感。 到时候姑娘不愿意回去,范家是开心了,她们俩就惨了。 老夫人不满这小丫头突然出来顶嘴,不过她不想再阿遥面前同成王府的人有什么过节,故而只是不满地冷哼了两声。 阿遥机敏地察觉到老夫人的变化,忙又掉转头过来哄老夫人了。 老夫人和孙女儿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开心,余光瞥了那丫鬟一眼,便不再看她了。老夫人也知道仅凭这一次,是不足以将阿遥的心拉拢过来的,没关系,以后再多努力努力就行了。 她盼了这么多年的孙女,现下好不容易回来了,怎么能便宜了成王,她不呕死才怪! 老夫人原想着让阿遥在府上多待一些日子的,不过她没想到,成王竟这样心急,傍晚的时候王府就来了人了。 老夫人听到这消息的时候,差别没气坏了,很想直接让他们滚,无奈传话的人说,对方是那位鼎鼎有名的福公公。咬牙之下,还是叫他如意了。 老夫人站在正门前,握着阿遥的小手道:“阿遥,以后用空常回来啊,祖母每天都在府里等着你。” 她这样说,阿遥更愧疚了,果然,老人家的善意她永远也抵挡不了,只好道:“好,祖母先回去吧,别累着了。” “阿遥真是孝顺。” 老夫人笑着说了一句,可是仍旧不愿回去。 阿遥没办法,只好先走了。福公公让映雪将阿遥抱去车上,自个儿同老夫人道了一声罪,便上了另一辆马车,张口让人赶紧走了。 老夫人远远地望着,直到看不见人了才啧了一声,这老东西,跑的这么快,难不成还怕自己反悔? 范侍郎扶着老夫人的胳膊,将她往里面扶,道:“母亲,这回您人也看了,该放心了吧。” 老夫人也固执:“阿遥一日不归家,我一日都放不下心。” 范侍郎不得不打击她:“那可有点难,不说阿遥愿不愿意,就是她愿意,也要看成王那边是什么意思呢。” “成王才多大,媳妇都没娶了,就会养孩子了?他不过是一时心喜,估计过不了多久就会放人了。即便他不放,只要阿遥心思在我们这儿他也拦不了。有一就有二,阿遥今日玩的这么开心,估计下次再来的日子也不远了。” 老夫人念念叨叨,把心里的成算摆出来,“还有,清河不是在宫里做伴读吗,阿遥过几天也会去宫里读书,让清河多和阿遥彼此照应一下,培养培养感情。” 范侍郎道:“他们俩都不在一块儿上课,哪里能照应?” “只要多留心,总会找到机会的,这叫近水楼台先得月,你懂个屁。” 老夫人说完还警告地看了儿子一眼:“给我记好了,真对上成王的时候,别给我在后面拖后腿。我知道你和那王爷是一条船上的,但在阿遥的事上,你敢犯蠢,别怪我到时候手下不留情!” 范侍郎讪讪地笑着,不敢多嘴了。 反正他是说不过他母亲的。 不说范老夫人心里头是怎么计划的,阿遥这边,坐了一段路程,这便又回了成王府。 她熟门熟路地去了正院,远远地,就看到萧翎从书房出来。萧翎看到阿遥,伫立在门前,冷不丁地说了一句:“知道回来了?” “是你找人叫我回来的。”阿遥觉得这个问题还是得说清楚的。 “看来你对范家很是不舍啊?” 映雪、秋霜并福公公几个都低下头,总觉得王爷今天的话都有一股酸气,应该是错觉吧。 30.腹痛 这一次的回归,两人终究是不能愉快地聊天了。萧翎心里不大舒服, 阿遥难道就舒服了, 她在范家可从来不要受气的, 一回来就要看这个狗王爷的脸色。两厢比较,更显得萧翎不是个东西。 呵, 要不是看中了他身上的紫气, 谁愿意理他。阿遥对萧翎嗤之以鼻,鼓了鼓腮帮子,决定不再给他一般见识。 半晌后, 阿遥还是和萧翎坐在一起用膳。 对于萧翎方才类似牢骚的话语, 没有任何人提起, 都心照不宣地当它没发生过一般。 用膳本来是阿遥最喜欢的一件事。可是今儿不知道怎么了,面对眼前一溜的荤菜, 阿遥好像没什么胃口。 她拿着自己特制的勺子,目光微滞, 随意地扒了几口饭, 然后似不经意地和映雪提道:“对了,今儿老夫人喂我吃的东西叫什么啊,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呢。” 映雪知道这主子恐怕不会老实吃饭了, 不过还是回道:“姑娘,那叫冰碗。” “哦, 原来它叫冰碗啊。”阿遥煞有其事地点点头, 然后回味道, “味道真好呢, 真想再尝一尝,唉,可惜了,这儿不是范家。” 她装模做样的,语气怪地很,萧翎终于看不下去了,冷着脸对福公公道:“让厨房给她做一碗来。” “是。”福公公立即下去。 阿遥面上露出得意的笑,眼睛眯成一条线,忽然瞥见萧翎不善的眼神,又马上低下了头,不再作妖。 厨房的这些人都是做菜的好手,厨艺甚佳。不过冰碗这东西,显然是不需要多少手艺的,冰是现成的,成王府从来不缺这种东西。只是,厨子们有些摸不准阿遥的喜好,她平日里肉倒是吃的不少,他们也尽量做阿遥喜欢的肉食。 可惜这冰碗,里头放什么呢。 众人不敢贸然决定,所以最后,他们把能放的东西都放了一遍。 等到福公公终于将冰碗呈上来的时候,阿遥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。 这冰碗,来的太实在了。不仅卖相好,什么都有,而且份量还足,远看上去一大碗,够她吃饱肚子了。 阿遥笑呵呵地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冰碗,异常满足地开始吃。原本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萧翎,让她吃到这东西呢,没想到,竟然这么简单。要是这人天天这么好说话就好了。 嘿嘿。 递了冰碗的福公公,忽然发现王爷的脸色不太好。于是他机智地先借着放盘子的由头先撤了。 总觉得小祖宗来府上之后,王爷都变得又生气多了。 阿遥吃着开心,完全也不要映雪和秋霜动手服侍,自个儿就能吃地挺高兴。萧翎用完膳,放下了筷子,看着阿遥欢喜的样子,顿了顿,仍旧说到:“吃一点就行了,别全都吃了。” 阿遥护住了自己的碗,觉得萧翎不怀好意。 萧翎看她这护食的样子气笑了:“怎么,还以为本王会同你抢不成?” “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。”毕竟眼前这个一向都不要脸,后一句话,阿遥没敢说。她想来都欺软怕硬,趋利避害的。 萧翎嗤笑了一声,他本来好心来着,可惜某人狗咬吕洞宾了。 阿遥这年纪,本来就不能多吃冰,听她之前的说的话就知道她在范家吃了不少了,现在回来又念着。萧翎本来也只是不耐烦才叫厨房给她做,未想到厨房的人竟然蠢成这样子,呈上这么多过来。 萧翎冷冷地看了阿遥一眼,这么吃下去,受罪的还不知道是谁呢。 阿遥可不管,匆匆将冰碗吃完,生怕萧翎这里又出什么幺蛾子。她吃完这一大碗之后,终于满足地叹了一口气,肚子顶地老高,被映雪扶着下了椅子。 夏天,就应该吃冰。阿遥突然发现了新的人生哲理。 不过,她也就得瑟了这么一会儿。 夜幕降临,虫鸣声起。阿遥虚弱地躺在床上,两眼呆滞,空洞地看着床顶,觉得此刻她的灵魂和肉体都快要分离了。冰碗虽好,可惜不能多吃。 这个意识,阿遥也是闹过好几次次肚子之后才有的。阿遥用完晚膳后不久,便去洗浴了一番,然后就坐在锦榻上,翘着二郎腿让秋霜给自己的脚丫上药。 她今儿在皇宫走了那段路实在太长,所以她的脚又受伤了。好在王府的伤药早就备好了,阿遥只要坐着就好。 擦着擦着,阿遥突然腹痛难忍,满头冷汗,倒在锦榻上痛地说不出话来。 秋霜吓坏了,忙叫了人过来。等外头的人进来,却早已经不见了正主。原来,阿遥已经跑去茅房蹲着了。 一个晚上,她跑了不下五次,几次之后,便成了如今这副模样。 除此以外,阿遥终于发现,随着灵力消散,她的身子也不像以往那般壮实了。会也生病,会闹肚子。她不过是吃了两个冰碗,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苍白的样子。 她原以为,自己不论怎么胡吃海喝,身子都会受得住的,这么长时间,她也就仗着这一点才吃得这么随心所欲。如今方知,一切都只是她想当然的。 呃,真的好难受啊。 更难受的是,方才萧翎觉得她身上臭,让阿遥又去洗了一次澡。阿遥觉得萧翎真的没救了,他怎么能说一个淑女身上臭? 没有风度。 正在被阿遥抱怨的萧翎,从福公公手里接过药碗,走到床边递给阿遥。阿遥连睁眼都觉得费力,好不容易抓住了药碗,爬起来咕噜咕噜地喝了。 萧翎将药碗放到桌上,灭了几只蜡烛,准备就寝。身边的阿遥还在哼哼唧唧,萧翎没有理她,觉得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,没有必要同情。 阿遥哼了几声,不见萧翎说话,也就闭了嘴。 少顷,萧翎感觉到身边有东西贴过来。不作他想,定然是阿遥了。萧翎无奈地回过头,看她自以为悄无声息地滚了过来。 “你到底要做什么?” 阿遥一怔,而后道:“我有点冷。” 闹过肚子之后身上就没有以前热乎了,总觉得凉飕飕的。所以,阿遥就把主意打到萧翎身上。他说完之后,竟然也不推开她,阿遥觉得有戏,况且,她靠近萧翎之后,忽然感觉好了一点。所以,她抱着萧翎的胳膊抱得更紧了。 萧翎看着冷清,身上的味道却很好闻,淡淡的,很清雅,阿遥闻不出这是什么,只觉得舒服。阿遥嗅了嗅,决定明天她一定要问问福公公,萧翎平常用的是什么胰子。 她还在神游,萧翎的声音却已经响在耳边:“现在知道冷了?” 阿遥委屈:“我也不知道原来吃冰会肚子疼呀。” 萧翎望着阿遥有些惨白的脸色,连嘲讽的语气都缓和了许多:“我看你是有恃无恐,觉得自己本事大着呢,这点东西压根不放在眼里。” 阿遥原本想要反驳的,可惜萧翎好像并不想给她反驳的机会,又道:“以后两天吃一次,一次只能吃一小碗。” 阿遥点点头,虚心接受。 只听萧翎又道:“才去了一趟范家,回来就惹了一身毛病,可见你以后还是少去为妙。也不知道范家人是怎么回事,竟然让你吃冰,这是多大的心。” 他话里还带着一股不自知的怒气,倘若不是因为范家,今晚上也不会生了这么多的事。方才阿遥腹痛的时候,连太医都给惊动了。萧翎倒是没让太医留多久,只让他开了药方就送走了。 萧翎从来不觉得自己和阿遥欠了范家的,范家老夫人不知道事情真相,那是范侍郎的错,而非他之过。他只和范侍郎有交易,且这件事,范家不亏,范侍郎更不亏。范家几次派人来请,萧翎还是有几分着恼的。 故而眼下说话,也就带了几分出来。 阿遥弱弱道:“他们也只给我吃了一碗,不碍事的。” “你倒是护上了。” 这话阿遥承认,她对范家,确实很有好感,于是轻声问道:“那我以后可以再去范家吗?” “王府委屈你了?” “可是我想去啊,范家那边的人对我也还不错。我既然占了老夫人孙女儿的名头,也不好什么事情也不做。这样下去,没准儿会被人说不孝的。”阿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。 萧翎毫无所动。 阿遥也不急于这一时,以后有的是时间和他磨。靠在萧翎身边,阿遥慢慢地就困了,没多久便睡熟了。 萧翎看着她,无声地吐出一口气。轻轻给她盖上被子,自己也合上眼睛。 第二日,阿遥悠悠从床上起身,不出意外地没有见到萧翎。兴许是前一夜去茅房的次数太多,阿遥肚子里早唱起了空城计。 阿遥急不可耐地下了床,洗漱好,还没穿好衣裳呢,就让福公公先将早膳呈上来。 休息了一晚上的阿遥,再一次地填满了自己的肚子。 早膳过后,外头有宫人求见,福公公见阿遥现在披头散发的样子,实在不方便见人,自个儿代她出去了。 片刻后,福公公回来,手上捧着两套青衫,还有宫里太监的口谕:“姑娘,方才宫里来人,说是让您明儿就去宫里读书。” 31.读书 阿遥立即跑过来看福公公手上的衣衫。 福公公见她好奇, 干脆把衣服抖开, 让她看个彻底。衣裳是由内侍省属下的宫人制成的, 凡去宫中读书的女公子,皆穿这样的衣衫。 阿遥上手摸了摸。宫里做的衣衫,各处都有讲究, 不过送出宫来的, 一般都是上等。阿遥看不出这衣裳又是哪里产的料子, 不过袖口和裙摆处的水云纹她认得, 因为她的一件衣裳上面也有,比这个好看些, 也复杂些。 映雪在旁边看着问道:“姑娘不妨先试一试, 若是哪里不合身,奴婢们也好改一下。” “说的有理。”阿遥正好有这个想法。 映雪从福公公手里接过青衫,带着阿遥回里头换了。 待二人出来后, 阿遥已经换好了衣裳,连头发也重新梳了一遍,两个花苞头, 上面还插着几朵珠花。 阿遥转了两圈, 兴奋地问道:“怎么样,好看吗?” “好看,再没有人穿的比姑娘还好看了。”秋霜立马接道。 这也不是秋霜拍马屁,长得好看的人就是身上套个麻袋都会比别人好看, 毕竟脸摆在那儿。秋霜和映雪不像太后那样, 不待见胖的人, 她们跟在阿遥后头这么些天,审美早就偏离了原来的路线,觉得阿遥哪儿哪儿都好,自然,她胖也胖地恰到好处。 更何况,秋霜说得也没错,还真没有多少人能把这件衣裳穿的比阿遥更合适的了。内侍省送来的衣衫偏大,一般人穿的话定要好好修改一番的,不过到了阿遥这儿就不必了。 秋霜左右看了看,觉得并没有什么要缝改的地方。 阿遥转过头看着映雪。 映雪会意,笑道:“好看,姑娘哪怕只是穿青衫,也像观音座下的小仙童一样可爱。” “其实也还好啦。”阿遥被夸地开心,但是也还是得谦虚一下。 福公公在边上听着觉得牙酸,悄悄捂住了腮帮,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厚脸皮的。正在心里说着,忽然看到阿遥的目光瞥过来,极具有侵略性。 福公公木然地点点头:“嗯,好看。” 阿遥终于满意了,再次回到房里将衣裳脱下来交给下人清洗。 一天的时间说长不长,说短不短。在阿遥无比期盼进宫的心情下,这一天过的极快。就连往日里最最令她不耐烦的嬷嬷,都变得有几分和蔼了。 今儿嬷嬷未叫她什么宫廷礼节,而是继续同她说了宫中大小事,包括她明日即将见到的同窗,皇室的一众公主和郡主们。 皇家年纪稍大的公主都已经外嫁了,唯有五公主和六公主还年幼,仍然在读书。皇上待几个公主都还不错,所以皇室的公主们过的都很滋润。 几个皇子里头,大皇子和三皇子年纪比较大,成亲也早,正室侧室所处的儿女有许多。大皇子那头,便已经有一个嫡出的长孙,一个嫡出的郡主了,至于庶出的,有两个比较受宠,也被送到宫里读书去了。三皇子那头,亦有两个嫡子,一位郡主。 至于四皇子,年纪比王爷大不了多少,只有一个两岁的嫡子和一个不满周岁的庶子,都还没有启蒙呢。 嬷嬷们怕说多了阿遥记不清,所以那些郡主们的名字也没有同阿遥说,只告诉她,这些公主郡主都不是蛮横性子,大抵是能够好好相处的。 阿遥心中大慰,更加放心了,自信心前所未有地膨胀。是时候,去宫里一展拳脚了。 第二日,阿遥早早地起身,她今儿要坐萧翎的马车进宫,这是昨晚上就说好了的,阿遥也答应了萧翎不赖床。 她今儿兴头颇好,自在地换了昨日宫中送来的青衫,站在铜镜前转啊转啊,接受着来自各方的赞美之词。 好听的话,谁不爱听呢?毕竟阿遥又不是圣人。 她原还想多听几句,接过一个没注意就被萧翎拎到桌子旁坐着了。阿遥隐隐有些怨念,扒饭的速度都快了许多。 早膳毕,阿遥带着福公公准备好的书囊上了马车,书囊挺重,里头不仅装着三百千,还装着十三经。 每一本都是新买的,簇新簇新。 福公公的想法很好理解,他知道这位主不识字,肚子里没有一丁点墨水。既然内里没有什么锦绣文章,那就在外表上花花功夫吧,起码这么多书摆在书桌上,看着也挺像一回事的。 福公公略有些心忧地送走了马车,觉得世界终于清静了。 到了皇宫之后,萧翎去了前朝,阿遥被宫人领到了永宁宫。她头一日上学,该是去给太后请安的。去了永宁宫,却见五公主和六公主也在。 太后原本在和两位公主说话,看到阿遥立马招她上前,道:“嘉宁来的真早,哀家还以为你还要一段时间呢。” 阿遥站在太后跟前,虽说穿着这衣裳还是有点胖,不过太后总算是找到了她的闪光点。能这么早起身来永宁宫给她请安,想必是个安分的孩子。 安分好,太后最喜欢安分的人了,但愿这孩子读书期间能老老实实,这样也就不用她主动出手了。太后满意地拍了拍阿遥的肩膀。 阿遥道:“头一日上课,自然要来的早一些。” 若是来的晚了,恐怕要被先生记名字的。 太后点点头,又对两位公主说:“阿遥对宫中不熟悉,又不认得什么人,你们两个做姐姐的,一定要多多帮助她,别叫她受委屈了。” 不知道的人,指不定还以为这位太后娘娘多慈祥呢,阿遥腹诽着。 两位公主乖巧应下,五公主甚至上前拉着阿遥的手,亲昵道:“皇祖母放心,孙女儿定会好好照看阿遥的。” 阿遥被这样体贴的小公主拉着,很是感动了一番。 “我一见嘉宁就觉得亲切,如今能在一块儿读书,正好合了我的心意。今儿嘉宁头一次来,中午便到我母妃宫里用膳吧。” 太后也喜欢她们这样姐妹和乐的模样,她让阿遥进宫,却不愿意多花精力在这么一个小孩子身上,有小五代劳,何乐而不为呢? 五公主说得恳切,可阿遥还不至于傻到谁都相信。她对这位五公主有点好感不假,但这只是基于她的长相。 阿遥笑了笑,婉拒道:“原本同王爷说好了,午膳福公公会送过来的,若是我擅自去别处吃,没得叫他们担心。” “这样啊。”五公主面带羡慕,“皇兄待你真好。” 阿遥尴尬得笑了笑,好啊,可不是好么。 “我自小就想同几位皇兄亲近,无奈年岁大的皇兄各自有各自的事情,又都在宫外,亲近不来。年岁小一些的皇兄们又都忙着课业。不像嘉宁,你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五皇兄。” 她说完,花了好一番功夫才转悲为喜,重新露出笑脸,道:“今儿是头一天,嘉宁不去母妃那儿用午膳也不要紧,以后有的是机会,到时候嘉宁也不能拒绝啊。” 阿遥有点后悔曾经和这五公主套近乎了。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热情,阿遥有点吃不消。 说了会儿话,太后见时辰不早了,便让宫女送她们三个出去。 甫一出永宁宫的宫门,六公主就快步走到阿遥面前,什么也没说,冷眼睨了她一下,然后不屑地哼了一声。 随后,六公主昂着脖子先走了。 五公主望着阿遥,见她没生气方才解释道:“六皇妹性格不大好,大概是对你有什么误解,嘉宁你可千万不要见怪。” “不见怪,怎么会见怪呢。” 毕竟来日方长嘛,阿遥极为大度,笑眯眯地跟着五公主走了。 她们读书的地方同皇子们读书的地方隔得不远,都是在崇文殿里。阿遥和五公主来地最迟,到的时候夫子已经准备上课了。 两位行了礼,匆匆坐下。那夫子是个年轻的女子,也是一袭青衫,文雅淡然,见到五公主和阿遥来迟了,也没有说什么。 少顷,夫子开始上课。 五公主从阿遥的书囊里翻出了一本书,小声道:“我们如今还在启蒙,看得书也浅显,你跟着夫子来就是了。” 说着还将书翻开,指着上面的字道:“上回我们就读到这里,这回儿应该也是从这里开始的。” 阿遥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,然后毫不意外地发现自己一点都看不懂。书上所有的字,在她看来都差不多。 不是说启蒙吗,她还以为夫子会从教她们识字开始的,是她想多了吗。可是,若是不从认字开始,接下来的一切对阿遥来说都是天书啊。 夫子在上面口若悬河地说着,她说的每一个字阿遥都能听明白,可是连在一起她就不知道了。一开始,阿遥尚且能保持清明认真听,后来,她整个人就云里雾里了,分不清东西南北了。 夫子的声音很好听啊…… 阿遥神游天外,不知道该把注意点放在什么地方。 半晌,阿遥一个激灵回过神,只因上面的夫子念到了她的名字:“嘉宁县主,你可知道方才那句话的意思?” 阿遥茫然地啊了一声。 “假途灭虢,践土会盟,县主可知此句何解?” 夫子早就知道今儿要来一位新学生,故而此番也是为了考校考校阿遥。不过夫子心善,专门提了一个简单一点的问题,心里还是希望阿遥能答得出来的。 夫子眼含期待得看着阿遥,皇室的公主郡主们,还有伴读的大臣之女们,纷纷盯着阿遥。 阿遥羞愧地埋下了头,用沉默代替回答。 她想,只要她沉默的时间够长,夫子应该能明白的。 32.孤立 午间, 等福公公匆匆赶到崇文殿的时候, 殿内的学生都已经走干净了,两侧都静悄悄的没什么人走动。 福公公摸了摸食盒,见还是热的,这才快步往里头走去。他原本是想接这小祖宗回府用膳的, 无奈她不答应,福公公也只能亲自跑来一趟。 崇文殿一直以来都是皇子公主们读书的地方,以前萧翎还在宫里的时候,也是在这处上课。故而福公公对崇文殿很是熟悉,没花什么功夫就找到了阿遥。 福公公进了屋子,一眼就看到阿遥坐在位子上,双手撑着小巴, 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。她身边站着映雪和秋霜,不过她们二人脸色可就说不上好了, 眉头紧蹙,隐隐有怒气,似乎极是不顺心。 福公公心里一咯噔, 这情况,莫不是头一天就出事了吧。 他忙不迭地走到阿遥身边,唤醒了几个发愣的人,担忧道:“姑娘,您还好吧?” 阿遥茫然地抬起头:“我?很好啊。” 福公公又望着两个丫鬟, 目光微冷。映雪苦笑一声, 不得不将今儿的事说给福公公听:“公公有所不知, 姑娘今儿头一天上课,便被夫子点到了名儿。夫子问了姑娘一个问题,结果,结果姑娘半天没有回答上来。” 映雪和秋霜到现在还是不愿回想当时的情景,太尴尬了。姑娘不说话,旁边的人在看笑话,夫子却以为她在思考所以没有轻易打断。后来,姑娘生生熬了半炷香的时间,夫子才终于意识到不对,让她坐下。 姑娘甫一坐下,全班都笑了。简直是,欺人太甚。 福公公嘴角一抽,原来是这事,意料之中。 想当年,他们王爷读书的时候,那可是才华横溢、满腹经纶、天资聪慧,就没有一个夫子不夸的。到了这小祖宗身上,唉,算了,提多了有损他们王爷的声望。 福公公又看了看阿遥,这位主从来不知道羞耻是何物,听到映雪的话也只是正色庄容地端坐着,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心中无愧,胸无点墨,故而坦荡荡。 映雪还未说完,犹豫了片刻后又面带不忿地说道:“这本不是什么大事,姑娘原来就不识字,到了这地儿才知道同她们进程不同,她们已经学完了字,书也读了不少。姑娘没回答上来,夫子都没有说什么,底下的学生却越俎代庖地说道上了。” 阿遥方才抬起头,好奇道:“她们说了什么,我怎么没听见?” 她耳朵一向很灵的。 秋霜怪笑道:“她们当然不会当着姑娘的面说,都是些表里不一的人。” 经此一事,秋霜对那些所谓的闺秀,所谓的皇女们都没有什么好感。表面一套背后一套,不仅是没回答问题么,有什么大不了的,值得她们下了学了还三三俩俩的说小话,真是无耻。 天知道秋霜当时听了那些话有多生气。 “姑娘,这起子小人,咱们以后也不用搭理她们。”秋霜愤然道。 阿遥同意地点点头。 福公公见两个丫鬟这样子,就知道那些人说话必定是不好听的了,因而对阿遥道:“姑娘,这宫里不交人识字,长久待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,什么都学不到,还白白落了别人嫌弃。要不,咱们还回去?” “回去做什么,我就要在宫里。”阿遥是坚决不回去的,至于映雪她们说的那些讨厌的人,只要她们不闹到她眼前来,阿遥是不会轻易动手的,她还想好好和皇上套近乎呢,现在还不能惹事。 至于那些惹事的,记在心里就行了,以后有的是功夫讨回来。 阿遥说着就让福公公将午膳拿出来,放到她自己的书桌上开始吃了起来。桌子有点矮,阿遥只好将早上带的书搁在下面垫着,几下之后,原本还崭新的书,片刻就糊了油渍。 福公公惨不忍睹地偏过头。 上午这么一番折腾,阿遥其实早就饿了。只是饿着饿着就饿过了头,现在看到饭菜反而不心急了。她慢腾腾地吃,福公公知道她是真的不在意,这才放心了。 少顷,他又问道:“姑娘,要不明天您回去用午膳吧,否则午膳过后还有那么长时间,您在宫里头呆着也无趣啊。” 阿遥想也不想就拒绝了,道:“这个不用担心,明儿你也不用送饭过来了,我去皇上那儿吃就好了。” 福公公一噎:“姑娘,您这打算皇上同意了吗?” “没有啊,我还没有同他说。”阿遥回地想当然。 福公公觉得这话说不下去了:“姑娘,您都没和皇上说,怎么能随随便便去人家那儿吃饭。” “没关系,我今天晚上就去找萧翎,让他明儿和皇上殿里的人通通气,皇上人那么好,一定会同意的。”对于这点,阿遥完全可以放心。 两次接触后,阿遥早已经摸清了皇上的性子,在某些方面,皇上就和小孩儿一样,没什么忌讳,跳脱地很。他知道自己的来历之后非但没有把她当作奇怪的东西,还颇为喜欢她,对待她的态度极好,最后又给了她宫里行走的令牌,可见皇上是有多大方。 不过是去他宫里用膳,相信皇上定然不会拒绝的。到时候,她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待在皇上身边啦,阿遥想想就觉得心满意足。 福公公无法,决定今儿回去后就把这事告诉王爷。 两刻钟后,福公公从崇文殿回去,手上仍旧拎着饭盒。 阿遥闲来无事,趴在桌子上睡着了。她旁边放着一把琴,是福公公临走的时候叫人送进来的。阿遥对琴不感兴趣,瞄了一眼就撇开了。映雪和秋霜二人,则寸步不离地守着她。 等一觉醒来,已经快要到下午上课的时间了。 宫里哪天上什么课都有安排的,不过阿遥初来乍到,对这些事情都不了解。倒是福公公,早就已经差人打听好了,知道今儿下午要学琴,提前给阿遥送了进来。 时辰一到,上午那些贵女们相继进了学堂,有说有笑的,甚是和乐。 不过阿遥觉得这只是表象,只有她这么单纯的人才能坐到心口如一,别看这些人现在笑着,没准她们心里正在戳小人呢。 五公主是和六公主一道儿过来的,她进来后,立马就瞧见了阿遥,只因阿遥还坐在上午的位置。五公主原本准备走到阿遥那边儿去的,结果半路上被六公主拉住了。 “你去她那儿干什么,白白失了身份。”六公主朝阿遥那边白了一下眼,见阿遥没注意到自己,心里更不乐意了。 “可是,皇祖母让我们……” 五公主未说完就叫六公主打断了:“皇祖母不过是那么一说,一个未曾蒙面的县主,皇祖母怎么可能上心。” 说完,见五公主还在迟疑,直接拉着她坐到一边儿去了。 皇家的公主里头,大地大,小地小,能和六公主说上话的也只有五公主了。况且五公主性子好,从不觉得六公主蛮横,所以六公主也很喜欢同她亲近。 如今来了这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县主,白白分了五公主的注意,六公主怎么可能待见她。不欺负,已经是她高抬贵手了。 对于这样的变故,阿遥丝毫未察觉,她中午睡迷糊了,还有点晕乎乎的。 不多时,夫子进来了。这位夫子与上午的并不是同一个人,是教她们琴技的。同上午的夫子一样,下午的夫子也是头一个就注意到了阿遥。 没办法,一众娇小的贵女里头,就这么一个圆乎的,想不注意都难。 焚香、净手之后,夫子才把琴拿出来。夫子站在上头,轻声说道:“今日依旧教你们指法,在此之前,先将我前日教给你们的练习一遍。” 众人连忙取琴各自练习,说是练习指法,可是并未有多少人弹出声音,不过是虚空练练手而已。这么多人,这么多琴,若都发出声音,岂不是不堪入耳。 韩夫子观众人手势,不由地点头。待看到阿遥那里时,眉毛一挑。 阿遥坐在桌前,装模做样地动着小手指,神情陶醉,沉溺其中。韩夫子看了半晌,终于看不下去了,走到阿遥身边,见她还在闭着眼睛小幅度地晃着脑袋,一把抓住了她的爪子。 还挺软,估计脸更软吧,韩夫子心道。这么想之后,她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。 阿遥猛地睁开眼,见是韩夫子还有点不知道怎么回事,不过阿遥还是有眼介的,忙道了一声夫子好。 韩夫子面露微笑:“你之前没有学过琴吧。” 阿遥缓缓点头。 韩夫子又问:“没学过也不打紧,左右大家都是初学,回去多练习练习就行了。对了,你可会别的乐器?” 阿遥想了想,终究是想不出来,可她私心里觉得这夫子应该是挺喜欢自己的,所以绞尽脑汁终于憋出了一句:“我会用树叶吹曲子。” 韩夫子诧异了一会儿,似乎没料到这样会听到这样的答案。 她们俩人一立一坐,本就引人注意。众人面上认真练习,其实早就分了心思在她们这儿,待听得阿遥这般回答,不仅心中嗤笑,果然是乡下来的,便是封了县主又能如何? 韩夫子没有诧异多久,见阿遥睁大双眼认真地望过来,不禁摸了摸她的脑袋:“很好,这也是一项本事了。” 阿遥深以为然。 韩夫子同阿遥说完话,又踱步去了别处。 一个下午,众人只听着韩夫子讲授谈琴之法了。阿遥虽说还听得不太懂,不过比上午用心多了,夫子让她们弹,阿遥也跟着弹了,就是不知道弹得怎么样了。 待下了课,韩夫子留下了课业,就让学生们各自散了。 她一开口,众人纷纷抱着琴起身了。六七岁的小姑娘,最喜欢结伴而行,在学堂里就找好了伴儿,一对一对地出去了。 韩夫子落后了几步,回头看见学堂里只剩下那么一个孤零零地身影,乖乖地坐在原地只能玩着手,煞是可怜,便知道这是被孤立了。 33.补习 傍晚, 晚霞漫天,整个皇宫被渲染地一派瑰丽。天还未黑, 宫灯却已经被早早地点上了, 只是这点灯火, 如今还看不分明。 四周无人, 阿遥独自坐在座位上, 兴味索然。 忽地,廊间传来熟悉的脚步声,阿遥耳朵一动, 迅速地回过头。果不其然,她身后正站着一个人, 负手而立, 眉清目朗。 阿遥呆了呆, 而后问道:“你怎么过来了, 福公公呢?” 萧翎走近了些, 道:“他有事。” “哦。”他这么说,阿遥也这么答了。其实她心里也知道, 福公公不来, 必然不是因为他有事的。自从她来了王府, 福公公每日最大的事情就是看着她。 她偷偷看了萧翎一眼, 见他还是那副正经的模样,心里得意地笑开了。想她就直说嘛, 干嘛还扯这么多的由头, 她又不会笑话他。 阿遥装作不懂, 开心地朝着萧翎张开双手。 萧翎弯下腰,将阿遥抱起来。见她不染愁色,眉眼天真,又问道:“今日学的如何?” “上午不太好,但是下午很好。”阿遥如是道,半晌,她还补充了几句,“下去教我们学琴的韩夫子,生地很漂亮,说话也好听,我很喜欢她。可惜,她好像不是每天都过来教,要是她是我们府上的人就好了。” “喜欢便好。” 萧翎没有问阿遥上午为什么不太好,这种事,回去之后映雪她们自然会如实禀报。萧翎抱着阿遥往外头走,阿遥趴在他肩膀上,惬意极了。萧翎走路不快也不慢,约莫是习过武,步子迈得很稳,阿遥坐在他臂弯上,一点都不觉得颠。 这种到哪里都不用她走路的生活,简直太美好了,美好到,她都有点觉得困倦了。 她今天一天耗费的精神太多,尤其是上午,光是跟着夫子的思路就已经很困难了,可谓是心神俱疲。阿遥正犯迷糊着,冷不丁又听到萧翎开了口。 “听福公公说,你明儿想去父皇宫里用午膳,可是真的?” “唔。”阿遥懒懒地应了一声。 萧翎声音低沉:“你倒是不客气,才见了两次面,就想着去别人那里蹭吃蹭喝了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这厚脸皮是本王教出来的。” “什么厚脸皮,我脸皮薄这呢。况且,这不过是件小事,皇上是不会介意的。他要是介意,也不会给我令牌了,既然给了,就说明皇上还是想和我多亲近亲近的。毕竟,我可是他见过的唯一一个‘精怪’不是吗?” 阿遥并不接受这个称谓,但是她知道皇上一直都是这么看她的。 萧翎冷笑一声:“你确定要去?” “去,肯定去!”她要找紫气,要恢复灵气,没有什么能拦的住她,人挡杀人,佛挡杀佛! 她真的受够了现在这样的境遇了,什么本事都没有,时时刻刻都要受制于人。这感觉,真是憋屈。 “那好,你既然想去,明儿本王就去和父皇说说。只是这之后的事,本王可就不管了。” 阿遥疑惑地问道:“之后还能有什么事?” “你挡了别人的道,自然会有事。” 阿遥不明所以,不过她觉得自己运气一向好,便是有事,也能化险为夷,完全不必担心嘛。这事落定了之后,阿遥心情大好,于是又与萧翎吩咐道:“等我回去了,你再给我找一个琴师吧,不用找韩夫子那样好的,只要找能教我的就行。” 阿遥能感受到韩夫子是喜欢她的,当然,她生的这么可爱,不喜欢她的人实在是不多。 阿遥这个人,别人越是喜欢她,她就越想在他们面前表现表现。若是下一次课,韩夫子见到她琴艺大涨,更定会对她刮目相看的。 阿遥乐滋滋,甚至都没有注意到萧翎回的是什么。 两人向前走着,背影被拉地很长。 他们二人诸事不管,可今儿同阿遥一起上课的女学生们,却都被父母召见了。能来宫里读书的都是勋贵人家子女,这些人里头,有的早早地就已经站好了队,有的还在观望中,迟迟不敢轻易下手。 不过无论是哪一种,成王萧翎对他们而言意义都是不同的。二皇子乃嫡长子,不过夭折地早,六皇子虽是嫡出,不过年岁不算大,除了身份以外没有别的优势了。 反观成王萧翎,自幼得宠,在几位皇子争得你死我活的时候,他早已经被皇上封了王,建了府。成王其人,也素有高才,能力卓绝,且不可小觑。 美中不足的是,萧翎身子不好,活不长久。否则,这储君的人选,大抵是板上钉钉的。 如今众人闻得成王府里的小县主上了学,且是和自家儿女在一处学习,便不可避免地想要问上一问。 那些被问的贵女们,脾气好的尚且能应付两句,道两声好话。脾气不好的,直接冷了脸说阿遥俗不可耐了。 字也不认识,琴也不会弹,不是俗不可耐是什么?真不知道成王殿下眼神怎么这么差,挑中谁不好,偏偏挑中了这么一个土包子。 那些人对阿遥反正是没有什么好印象的。天之骄女,本身就甚是傲气,所交好的不过就那么几个。阿遥作为一个外来者,还是一个在身份上压过许多人的外来者,理所当然地不受待见。 不过这些学生里头,却有一个是特殊的。 范清河一路高高兴兴地回了家,还没到自己的院子,便被老夫人身边的人给截了去。范清河不作他想,还以为老夫人是一天没见他心里想得慌。 这也不奇怪,毕竟他是老夫人的心头宝么。范清河随着丫鬟去了上房,见到老夫人,提着一口气想要请安,结果还没说一句话就看到对方一脸急切地奔过来:“见到阿遥了吗?” 范清河:“……” 心好累。 “你这孩子,怎么不说话啊,莫不是都一天书读傻了吧。”老夫人心头琢磨着,拍了拍小孙子的脸蛋,又慈祥又和蔼地问道:“清河啊,告诉祖母,你今儿见到阿遥了没,她怎么样啊,有没有觉得不适应啊?” 范清河麻木了:“没有。” “唉,这孩子,怎么一点都不上心啊,那可是你亲堂妹。” 范清河抠抠拇指,觉得委屈极了。他兴致满满地跑到上房来,原是为了老夫人疼他几句的,没想到迎接他的却是现在这样窘迫的现状。 俄顷,他伤心地解释道:“阿遥和我虽说在一个殿里上课,可是她们那边是女子的学堂,我们这边是男子的学堂,不在一处。” “那有什么,你只当作串门就是了。” 范清河一言难尽地望着他祖母,平时那般睿智的老人,怎么一遇上阿遥的事,就变得这么奇怪了呢。 他也很喜欢阿遥这个小堂妹,可要是串门串到女子学堂,总觉得不对劲儿。 范清河不说话,老夫人又再接再厉地鼓动道:“你可要好好同阿遥相处啊,感情都是处出来的,她平日里不能回家,咱们就只能靠你了。成王那个人,心机深沉,非等闲之辈。这样的人,若是由着阿遥在他府上,只怕再过些时日,她就真的不知道哪个是她的家了。” “你爹糊涂,被那成王被骗过去了,你可不能跟着糊涂。” “倘若你能和阿遥打好关系,让她常回来看看,以后你想做什么,祖母都不会干涉你的。” 老夫人殷切地望着孙子,老夫人给孙子画了一张大饼,给足了甜头,然后就要把所有的重担都交给自己的孙子。 范清河无可奈何地点头,终于在老夫人的允许下离开了上房,越想越悲伤,嘤嘤地跑出去了。 晚间,萧翎叫来映雪秋霜二人见了一面,问了些话。待她们走后,又让福公公将阿遥带到书房里来。 阿遥过来的时候还有几分胆战心惊。她从来没有来过萧翎的书房,房门一打开,就看到对面一面书架,上头齐整地放着古书和宗卷。 书香淡雅,此地着实不适合她。 阿遥怕玷污了书房的情景之地,故而被带到萧翎跟前的时候,一个字都不主动说。 萧翎靠在椅子上,上下打量着阿遥,许久才出声:“今儿在学堂上出了丑?” 不是问句,是肯定句。阿遥推头丧气地嗯了一声。这种事,她是从不会放在心上的,不就是没回答上来夫子的问题么,多大点事,值得他们一遍又一遍地说吗。 不过想是这么想,不知为何到了萧翎这边,阿遥却终于有些羞耻了。 “还好,总算知道不好意思了。不过,你那不识字的毛病着实需要改一改了,否则传出去也太不像话。”说着,萧翎朝阿遥招招手。 阿遥听话地走过去,萧翎将她抱到旁边坐着,随后铺上一张宣纸,毛笔浸墨,提笔在纸上写了五个大字。 “天地君亲师。天地者,生之本也;先祖者,类之本也;君师者,治之本也。无天地恶生,无先祖恶出,无君师恶治,三者偏亡,则无安人。故礼,上事天,下事地,尊先祖而隆君师,是礼之三本也。” 阿遥被他天什么地什么的绕糊涂了,完全听不懂萧翎在讲什么。 萧翎看她的表情,也知道自己恐怕是说多了,本还想解释解释,现在看来是不必了。他指着上面的五个字问道:“会读了吗?” “会读了,”阿遥指尖圆圆的,指着一个字停顿一次,一口一个字地往外蹦,声音清脆悦耳,有如玉铃:“天,地,君,亲,师。” “很好。”萧翎不吝夸奖。 阿遥乐陶陶。 萧翎将毛笔塞到阿遥手上,让她握着,轻飘飘地又来了一句话:“将这五个字各自抄写三十遍,抄完了我来检查。” “什么!”阿遥的小身子瞬间僵硬。 萧翎仿佛从未察觉一般,道:“以后晚间你都要过来学认字,一天认五十个就好了,不仅要会读,还要会默写,知其释义。” “那要是我不写呢?” “呵,那就不用睡觉了。”萧翎说得极为冷血。 阿遥有如晴天霹雳。不过,要是真的这样接受了那就不是阿遥了。阿遥就是个事儿精,指望她短时间内好好听话还可以,指望她事事都能听话,那是不可能的。 阿遥权衡了一下利弊,觉得这事自己没办法完成,于己不利。遂立马摔了笔,在萧翎怀里撒泼了起来。 她挣扎的厉害,力气又大,跟个小牛一样。要不是萧翎有了提防,还抱不住她。 阿遥气疯了,怒吼道:“不写,不写,凭什么啊,你让我写我就非不写!” “你怎么这么残忍,为什么要和一条鱼过不去,你良心被狗吃了是吧!” 34.冷战【一更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 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 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 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 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 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 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 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 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 向来如此。 说来, 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 假装咳嗽了两声, 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 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 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 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呵,倒是有一张利嘴。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,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,意识渐渐回笼。 她好像,暴露了……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,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,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。这样的形态,是她从来没有过的,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,美的不行,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,真的很难叫她接受。 阿遥沮丧完,忽然发现萧翎正在看她,这才想起了来,今天这一出究竟要怎么收场。她心里快速地浮现几个想法,但都在萧翎的凝视下一一被否决了。 这狗王爷,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骗的,她要是一时间说漏了嘴,可就不好描补了。 阿遥思索间,萧翎却早已经整理了思绪,他站起身走到阿遥面前,捏着她的脸道:“似人似鱼,传说中的鲛人吗?” 阿遥眼睛转了转,要是她现在晕倒的话,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又变成锦鲤了? “不回答也不要紧,左右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,啧,小怪物。”萧翎狞笑着加紧了手上的力道。 35.接人【二更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阿遥极尽嘲讽地看了他一眼。至于那扔过来的糕点, 她也是有经验了,在快要被击中的时候就精准地避开了,理会都没有理会一下。她和萧翎的仇算是结大了,如此, 她还怎么能安心吃他给的东西。 阿遥觉得自己高风亮节,不吃嗟来之食。在萧翎和福公公眼中, 那就是翻着一对死鱼眼,丑地要死。 萧翎见她这么不识相,连话也懒得说, 直接走了。 福公公停了一会儿, 对着阿遥叹息了一声:“你说你犟什么犟啊, 该吃就吃点呗, 别到时候还没被炖了就自己先饿死了。” 她会死? 笑话!这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她都不会死。阿遥漫不经心地给了福公公一个冷眼,也不跟这个老太监说话了,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。 “行了,眼下王爷要走了,等老奴回来的时候再说吧。” 福公公念叨了两句, 下意识地把阿遥当成了一个人来念叨。他心里相信,明一大师给的东西就是不凡的, 阿遥虽是一条鱼, 可也不能把它当成等闲鱼视之。可是不论他怎么说, 阿遥还是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心里惦记着王爷要上朝的事, 也就没有和阿遥磨叽了, 糕点不吃就不吃吧, 回头他让人送点鱼饲料过来。 没一会儿,人就走净了。 可是阿遥知道,这屋子外头还有不少看守的人。 四下没有动静,阿遥默默地转过了身,朝里里外外都环视了一圈,而后才往盆底游过去。刚才扔过来的糕点沉在底下,还没有浸化,阿遥犹豫都没有犹豫,直接趴上去,哼哧哼哧地开动。 沾了水的糕点味道有些不一样,说不上如何美味,但是好歹能填满肚子。 骨气是个好东西,可惜她根子里压根就没有那玩意儿。在别人面前装装还行,私下里,还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吧。 且说萧翎,他今儿前去上早朝的时候也是受到了众人瞩目。好在萧翎平日就是个没甚表情的,看得人再多也没关系,他不在乎就行。 今儿早朝没有什么事,议事议地也快,皇上本不想同他们多纠缠,见众人没有事了就忙着下朝了。 甫一下朝,众人都放松了下来,没了刚才端着的劲儿。虽不曾在大殿上大声说什么,但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准备同行。 萧翎还未动,便看到一群人往他这里走。 来的是几个皇子,态度一个比一个端正,像是真正的兄友弟恭,完全看不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。 萧翎看了六皇子一眼,六皇子也正在看他,且神色不大好,估计是昨天晚上的事闹得。萧翎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移开了,这种事,心照不宣就行了。 他这个六皇弟,自幼被皇后宠着,宠地有些脾气大,胆大妄为了,让他背地里闹一闹也好。 几人到了萧翎面前,大皇子作为长兄头一个开了口,他说话还是一贯的直截了当: “五弟,听说你昨儿去见明一大师了,大师可同你说了什么?” 萧翎道:“确实是一大早就去了寺里,不过没见到明一大师。” “怎么会这样?”大皇子语气里不乏关切之意,他虽忌讳这个皇弟,但也可怜他,且念着他们都是血脉至亲,冷漠不得,是以感情有些复杂。 平心而论,大皇子是不希望萧翎好的,但是要让他就这么毒发身亡了,大皇子也不见得舒服。 萧翎知道,昨儿的事这些人定是早就打探了一遍,眼下问出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。不过,他也愿意给大皇子几分薄面,因而解释道:“明一大师性情洒脱,非常人能理解。我也是过去了之后,才听主持说,大师早已经不在寺里,又出去游历了。” 四皇子听着皱了眉头,状似担忧道:“五弟找了他那么久,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回京。如今,却又没能见到面,真是可惜了。那明一大师,就没有留下什么东西?” 萧翎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东西,掸了掸袍子,镇定道:“别的东西没有留下,唯独留下了一池锦鲤。据说那是明一大师养的,可作药引子,乃大补之物。” 此话一出,众皇子难得的愣了好久。 “大补之物的锦鲤,还有这等事?” 莫说四皇子,连大皇子也觉得有些荒谬了。 萧翎可不管他们信不信,左右知道这事的只有主持和那个小和尚,都不是能打探出消息的,就算他们不信也没辙。 “确实如此。”萧翎不咸不淡地说道,也不打算多说。 “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能治病的锦鲤,怪哉怪哉。真是世上之大,无奇不有。”三皇子脸色惊异。 “总归是有了个盼头,现在只望着那锦鲤是个有奇效的,待日后寻到了明一大师,再让他给五弟看看,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的。”大皇子安慰道。 萧翎道:“现下也只能这般想。” 俄顷,四皇子玩笑道:“都说明一大师不似凡人,但凡出手便能生死人肉白骨。那锦鲤既然是他养的,也必定有神异之处。待过几日,为兄定要去五弟府上好好欣赏一二。” “皇兄若是好奇,大可来府上一看。”萧翎不甚在意的应承道。 那样子,仿佛带回来的真的是一条可有可无的锦鲤了。四皇子心中不定,暂且还不能下结论。 几人又说了好些话,不过都是一些表关心的言语。其中,只有六皇子冷冷清清地站在一边,连开口都没有开一下。 不过众人知道六皇子的脾性,私下里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,所以不曾怀疑什么。 这一场试探,没多久就结束了,并不是几位皇子不想聊下去,而是皇上身边的德总管亲自过来请人,请的,除了萧翎就没有别人了。 萧翎同众人告了辞,跟着德公公往御书房走去了。 四皇子目送二人,似羡慕一般地道:“五弟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宠。” “这种事,羡慕不得。行了别看了,人都已经走了,咱们也都回去吧。”大皇子笑着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,先行一步。 几人听着这话,心中不知道怎么想,但也不再多留,俱向外头走了。唯有六皇子一人跟在后面,眼神在大皇子和四皇子身边飘忽不定。 但愿出手他们藏得够严密,若是让他知道是谁陷害他,定不叫他们好过。 御书房中,德公公将萧翎引进去,自个儿就退出来守在门外头。 皇上早就在等着,一见到萧翎过来立马拍拍锦榻,让他坐下说话。萧翎也是熟门熟路,兀自坐下,没有一点拘束。 36.娶妻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他刚才进铺子时, 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 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 既然这样,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 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 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往年间的宴会, 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 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这年头,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 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 看上么看, 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 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 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 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 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 自个儿上前几步,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圆圆的杏眼,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,便收回了目光,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。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所以说得也直接:“拔一片鱼鳞下来。”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,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。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,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。 萧翎给了她选择:“自己动手,还是本王帮你?” 萧翎上朝去了,这屋子也没有人敢进来,一个上午都是静悄悄的。 阿遥是个人来疯,人多的时候最爱显摆,可若是没有人,她也能安安分分地待着,一点也不胡闹。再怎么说,她也是独居了这么多年的美鲛人了,若这么点寂寞都耐不住,还能成什么大事。 阿遥放空大脑,一会儿飘到水面,一会儿沉到水底,间或用尾巴卷一些东西,自由地很。 这琉璃盆底既是养鱼的,里头还有石头作装饰,好比阿遥尾巴上卷的一颗珍珠,就是之前藏在石头里面的。 不知过了多久,窗户外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轻轻的,慢慢的,一点点靠近这边。 阿遥身子一顿,猛地回过头。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,果然,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。 37.告状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“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?”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又成算的, 见此, 也不好多问, 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 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死了就死了吧,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 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嗯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 过了一会儿, 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依次而入,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 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 只有十道, 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 手执银箸, 姿态优雅的用膳, 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连尾巴也不摇了, 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 瞬间, 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 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 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很好,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。 萧翎此人,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,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,而阿遥,恰恰两项都占了。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,不论能容它多久,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。 否则……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,脸色冷然。 “将东西撤了吧。”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,丫鬟立马上前,将桌上的菜肴撤下。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,恨不得扑过去,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,真是,暴殄天物!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,该撤回去的东西,终究是要撤回去的。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,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。 晚膳过后,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。 萧翎在处理政务。而阿遥,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,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。 她在神游天外,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。 直到此刻,阿遥才发现,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。饿了就想吃东西,再正常不过了。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,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。她哀嚎一声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 这是饿昏了头,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,哪怕没有挪窝,糕点也早就化了,哪里还能吃呢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。 忽地,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。阿遥瞬间惊醒,抬头看萧翎,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,淡定地很。 啧啧,倒是挺会装的。 阿遥分出神,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。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,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。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杂乱,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,间或有人倒下。保守估计,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。 这富贵的地方,果真不是好待的。这就是皇家啊,龌龊地很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,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。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,可是她也知道,待这王爷一死,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“灵药”也在劫难逃。说来说去,还是怪那个老秃驴,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。 半晌,声响渐渐消。 屋子里被打开,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,见到萧翎,立马就跪在地上。阿遥粗略地一看,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。 “启禀王爷,刺客已经全部解决。”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,问道:“可有活口?”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:“属下无能,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。刺客是受训的死士,口中皆藏了毒,见寡不敌众,俱服毒自杀。不过,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。” 程一上前,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。 萧翎看了看,那令牌,看着没什么特别的,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。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,有野心的不在少数。皇嗣众多,且太子未立,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。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,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。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,背后是清流周家。一派是五皇子萧翎,背后是文家。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,背后是勋贵赵家等。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,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;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;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,都是不打眼的。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,尤其是这段时日里,斗地越发厉害。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,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,也碍着不少人的眼。 之前他身重奇毒,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,那些人虽看不惯他,到底还收敛些。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,他前去拜访,这些人也坐不住了。 一个个的,这般心急。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,靳字,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。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,道:“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,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。” 程一接了令牌,迟疑道:“王爷,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,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。要不,属下再让人查一查。” 他觉得,若真是六皇子出手,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。 他都能想到,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,道:“人都死了,还查什么,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。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,不管是否是为淆视听,都该让六皇子知道。他们狗咬狗,咱们看着也开心。”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,立即起身,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。 屋子外头的死尸,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。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,需再费一些功夫。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,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。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。好在,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就,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。 阿遥想着,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,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,要吃,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。 只要缓一缓,等她恢复过来,变了原型,便是她逃出之日。 不,她堂堂一个鲛人,不该用逃这个字眼,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。当然,在走之前,她还要谋划一番,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!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,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,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。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,洗浴穿衣这些杂事,都是自己动手。 等洗好了,出来了。阿遥猛地一看,嚯,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。当然,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,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。 话说回来,这人讨厌归讨厌,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。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,顿时就移不开眼了,倒不是她色,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,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,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。 美人长发微湿,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,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。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,一直露到小腹。阿遥顺势往下看,忽地,就觉得鼻子痒痒的,想挠一挠。 萧翎从浴室出来,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。可是走到半路,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。他停下半刻,转过身,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。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。 双目相接。 被发现了……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,话出了口,变成一个个泡泡。 要是我说,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。咕噜咕噜,连在一起就是一串。 萧翎笑了一声,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,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。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,从亮到黑,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,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。 “非礼勿视知道么。” 38.治罪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右边的一身玄色长袍, 气质清冷, 鼻若悬胆, 目若朗星, 此刻虽双眉紧蹙, 到底瑕不掩瑜, 仍旧俊朗地好看。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 半晌,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 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 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 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 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 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 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 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 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 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 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可是他这个师叔,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他都会恭敬许多,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39.撑腰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阿遥:吃个屁!气都气饱了还吃。 “好骨气。”萧翎非但不觉得冒犯, 反而笑着夸赞了两声。阿遥直觉不好,它还指望着这人能多哄两声,低三下四地说几句, 没准她的气就没了, 也好顺理成章地被求着勉强吃一口。 萧翎目光冷凝地望着阿遥:“既然这般有骨气, 往后也别再吃王府的东西了。” 说完, 竟然就将福公公拿过来的肉端走了。 端走了…… 阿遥鼓着腮帮子,被气地牙疼。更可怜的是她没有手, 连扶一下下巴都做不到。 萧翎说不管阿遥, 就真的没有再管了, 好几天, 他都没有往阿遥那边看一眼, 好似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条鱼一般。 两个互相都不理对方, 纵使阿遥还是一只不起眼的鱼, 那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尴尬地很。福公公每每看着,都是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模样。 三日后, 萧翎终于愿意恢复原状了,一早就上了朝。 萧翎幼年中毒, 且这么多年都无解一事朝中上下都知道。原本明一大师来京,众人还以为萧翎得了什么东西, 有望痊愈,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笑话。 几个皇子之中, 大皇子、三皇子、四皇子俱已娶妻, 就连四皇子, 孩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。萧翎比四皇子小一岁多,今年正好十八。 这样的年纪,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,唯有成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纹风不动,任别人怎么说也没有动过什么心思。大臣这边,确实有瞄上萧翎的,只是高门女不愿意担负日后守寡的风险,低门女心有余而力不足,皇上压根瞧不上这些人,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儿子。 是以,成王的婚事才被拖到了现在。 萧翎入朝,不少官员都前来打招呼,面上均是关切。几位皇子稍后也都前来询问,萧翎不动声色地应付,好在不多时,便闻得礼官高唱。 俄顷,皇上行至大殿,坐定。 今日朝上气氛有些微妙,前段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,后来吏部尚书奏了一个奏折,底下更是哑口无声了。萧翎看着众位大臣低头不语的样子,心知他们这是怕被迁怒。 果然,下一刻皇上就开口了,拍着折子怒道:“汉水涨啮城郭,江溢堤坏,襄州告急,这般要紧的事,为何现在才呈上来!” 吏部尚书慌忙跪下,口中也冤枉地紧:“皇上恕罪,微臣也是今日早上才接到这折子。据说,汉水水患之始,襄州刺史一时大意,以为只是小灾,没有采取什么措施。待水患蔓延的时候,才匆忙给朝廷上了奏折,不过眼下即便呈上来,也为时晚矣。” 吏部尚书想也不想地就将责任推到襄州刺史头上。死道友不死贫道,襄州刺史是远在天边,他却是近在眼前,一个不好就担了圣上的怒火,何其冤枉。 “好一个襄州刺史,好一个知情不报!”皇上震怒。 众人皆俯首。 满殿皆静,许久,才听到皇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勉强克制住了怒火:“传朕旨意,襄州刺史张俞怀玩忽职守,酿成大罪,夺其刺史之职,贬为庶人。” 吏部尚书连连称是,其余的也不敢接话。 “太史令何在?” “臣在。”下方一人从后面站出列,往前走了几步回话道。 皇上板着脸看着那人:“襄州之地阴晴几何?” “这?”太史令支支吾吾说不大出来。太史监确实负责天文历算,可是这等京外的阴晴之事,他们也没本事推算出来啊。 皇上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解决不了了,连连挥了挥手:“罢了罢了,朕糊涂了,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。” 太史令被说得脸上一热,羞愧地退下去了。只怕错过了这次,皇上对他们太史监的印象更差了,唉,他也不想的,怪谁呢。 太史令还在自怨自艾,皇上却已经将他抛开了,朗声问道:“襄州水患,已死伤近千人。大堤尚在补修,只是襄州官吏,朕已然不放心。诸位爱卿,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者,主动担任钦差一职,替朕亲临襄州,处理后续之事?” 京城离襄州没有太远,路程也轻松,皇上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官想要认领钦差一职,却没想到官员没出来一个,站出来的都是皇子。 大皇子、四皇子、甚至年纪不大的六皇子都想着要为他分忧了。 皇上看着底下的几个儿子,颇有些拿不定主意。他是万万没想到,这个钦差这么吃香,只是儿子有许多,职位只有一个。他也知道这些儿子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,所以也不曾明确表态,只问道:“诸位爱卿有何意见?” “皇上,臣以为,此番襄州之行,责任重大。四皇子、六皇子固然出众,然四皇子自幼习文,危机时恐难有自保之力;六皇子年岁尚浅,阅历不足,着实不合适。” 四皇子没有急着说话,六皇子却是等不得了,反问道:“正是因为阅历不足,才好好好历练,否则,宁国公以为这所谓的阅历是凭空得来的么?” 宁国公也不惧他:“微臣只是觉得襄州之事非儿戏。” “那你是觉得我前头所言都是儿戏?”六皇子咄咄相逼。 六皇子说完,赵家大老爷赵常信,四皇子母家舅舅礼部尚书周启渊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。这就像是暗号一般,紧接着,后头的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了起来。 吵吵嚷嚷的,闹得皇上心烦不已,一本正经地呵斥道:“行了,朝堂之上言行无状,成何体统!” 众人闻言忙收敛了些。 皇上眼神扫过几个皇子,忽然又道:“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,朕也不好偏颇。不如这样,此番襄州之事便交由老三好了。” 被莫名其妙卷进来的三皇子,迎着兄长和弟弟不善的眼神,心不甘情不愿,恍恍惚惚地领了旨。 他怎么觉得父皇做的决定这么随便呢。不过,父皇好像做决定向来都是这样随便的。 …… 萧翎早朝回来,看了一场好戏,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。回府后,就看到福公公端着盘子从屋里出来。 福公公见是萧翎,便停了下来。萧翎望了一眼他手上的盘子,里头还沾了油水,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是那鱼最喜欢的鸡肉。 “这些日子你一直喂它?” 福公公笑道:“王爷莫怪,奴才要是不喂它的话,它这会子早就饿死了。那日晚间它没有吃东西,第二日奴才就往里头扔了一个丸子。原想着它要是不吃的话再换别的,没成想,中午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丸子已经没了。这鱼,当真是古灵精怪的,还十分好面子。” 福公公说着还觉得挺有趣,萧翎却冷冷地哼了一声。 福公公立即闭口不言。 萧翎也不管他,直接推门走了进去。福公公在后面纳闷,他们王爷素来性子寡淡,少有同人生气的时候,自从那鱼来了之后,这小性子反倒多了许多。 真是奇了。 萧翎进去之后,本来不想去看鱼的,可是走着走着心中还是不甘心,脚步一转,就换了方向。 阿遥正围着福公公留下的鸡腿在奋战。这鸡腿是府上的大厨子弄的,又入味又鲜美,即便是泡在水里,那味道也是经久不散,绝了! 她吃地开心,突然间察觉到上面的光被挡着了。阿遥愤愤地抬起头,动作太猛,晃地她有点眼花。 “本王还以为你是多有骨气呢,没想到连一天都忍不了。” 说话的人语气极尽嘲讽之能,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。要是换成三天前的阿遥,没准还会害一下臊,可惜她皮糙肉厚,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,这种程度的讥讽,她完全可以忽视。 阿遥继续啃鸡腿,懒得同狗王爷计较。 萧翎见它不理自己,不知道为何火气就上来了,也不知道为何就看这死皮赖脸的锦鲤不顺眼了。这半辈子的荒唐事,似乎都落在这鱼身上了。 他坐到桌子不远处的锦榻上,瞥了一眼旁边的葡萄,捻了一颗,随手一弹。 “咚!” 阿遥被砸地抖了两下身子,她还没有开骂,又有好几颗葡萄砸进来,“咚咚咚”,颗颗都砸到她头上。葡萄不大,可是力道也不轻,阿遥觉得自己快要被砸肿了。 她护着鸡腿,屏气凝神。待回头望着那罪魁祸首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狗模样,一股火气直冲头顶,冲地她体内灵气乱撞,好像要爆开一样。 阿遥慌了,她穿到这里来,好不容易才积累了那么一点灵气,还想着多弄一点好直接变成原型的,要是现在就爆了不功亏一篑了? 不过这点小痛,她先忍了! 萧翎见此,忽然来了几分兴味,骨子里的恶劣分子让他想要看看这锦鲤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。他重新走到锦鲤身边,出其不意地下了手。 阿遥眨眨眼睛,方才还在嘴边的鸡腿,不见了。 她看到萧翎把鸡腿拿走了,然后扔到了地上…… 她的鸡腿! 阿遥红了眼睛,护食的本能爆发,体内的灵气瞬间四溢膨胀开来。 “砰!” 萧翎还没有从响声中回过神,就见到原本琉璃盆上坐着一条,半人半鱼的小怪物。没等到看清,那人鱼就从桌上滚下来,咕噜咕噜滚成了一颗球,然后化成了两条光溜溜的腿。 那小怪物滚到自己脚边,对着他的腿张大了嘴巴,目光凶狠,狠狠地咬了一口。 萧翎见她这般倨傲,气地都笑了:“本王已经将那猫处置了,你还想如何?” 40.惩罚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自从阿遥变大以后, 成王府大事小事不断, 萧翎也怕阿遥的事情被人知道,每日回去的都比较早。一来二去,皇上这里来的就少了。算起来,萧翎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来过御书房, 也许久未私下见过皇上了。 所以他这次过来, 皇上还有几分诧异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 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 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 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 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 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 想念归想念, 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 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 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 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 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 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向来如此。 说来,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假装咳嗽了两声,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阿遥身子一顿,猛地回过头。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,果然,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。 原来是只猫啊,阿遥心里一定,怪不得屋外的侍卫没有发现呢。 窗户半掩着,一猫一鱼隔着缝隙互相打量。那猫长的还挺清秀,眼睛圆圆的,肚子圆圆的,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牌,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。好看是好看,就是模样有些蠢。 阿遥摇摇头,大失所望,她是不屑同这些蠢货交流的,因而继续发起呆来。 谁想那猫竟是个胆大的,站在那里迟迟不走。估计是肚子饿了,看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热切,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眼前的鱼吞进肚子。 没一会儿,那猫竟然举起爪子想着要破窗而入了。 阿遥心中一紧,想到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现状,游到水面,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。水珠飞溅,全都是往窗户那边。 白猫被溅地闭了闭眼睛,随即更加愤怒了,张牙舞爪的。 眼瞧着窗户就要给它推开了,阿遥心里一惊,赶紧卷着水底的石头向那蠢猫砸去。 滚,快滚! 直到此刻,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的境况是多么危险,就是这么一只蠢猫,都能对她构成威胁,真是可悲啊。 而更加可悲的事,她明明一惊知道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改变。她不想做鱼,可是变成原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。不行,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得找人保护她。 阿遥一边寻思着以后要怎么办,一边飞快的攻击白猫。没有手,没有脚,好歹还有尾巴呢。短短时间,水底的石子已经被她砸出去十几个了。 白猫已经整个炸毛了,毫无理智地啪地一声推开了窗户。 快来人啊! 阿遥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,惊恐地扑腾着。就在她以为今儿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,突生变故,那白猫突然被人往后一抓,随后整只猫被仍在地上。 “咚!咚!” 两声,前一声重,后一声轻。估计是那猫太胖,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。只听那声音,就知道蠢猫被摔地不轻。 活该,阿遥松了一口气,在心里窃喜着,摔死了才好呢。 外头的声音引起了旁的侍卫的注意,只听一人问道:“咦,这是哪里来的猫?” “谁知道呢,不过这猫竟然敢闯王爷的房间,处理了便是。”说话的人拎着猫,准备往外走。 41.挑衅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 半晌, 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 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 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 兴败则归, 兴起则出,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 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 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 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 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 可是他这个师叔, 年纪没有他大, 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“咦,王爷,您看这锦鲤?” 福公公将心里的疑问同萧翎说道了几嘴,不过萧翎显然没有放在心上,连眼睛都没眨一下:“不妨事。” “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?”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又成算的,见此,也不好多问,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死了就死了吧,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嗯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过了一会儿,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依次而入,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只有十道,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手执银箸,姿态优雅的用膳,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连尾巴也不摇了,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瞬间,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42.争宠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,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, 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。 别人怕太后, 程婕妤可不怕。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,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。就这样, 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, 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!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, 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。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,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 手点着他的脑袋:“你说, 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, 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 你还不知道打回去。” 七皇子嘿嘿地笑了两声,平白添了几分傻气,叫人看了不欲为难他。 “母妃这样直接打回去, 焉知会不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。皇祖母亲近孙家, 您这样落了她的面子,以后也别想在她那儿讨到好了。” “我怕她?”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,程婕妤讥讽一笑。 七皇子遂道:“母妃先别急,这事我也告诉父皇了,父皇说他会替我做主的, 母妃且放心吧。” 程婕妤高高地挑着眉:“你父皇?他还不一定比你好到哪里去呢。” 这么多年过去了, 程婕妤还能不清楚皇上, 只怕到时候又是高高地拿起, 轻轻地放下, 皇上一贯不爱搓摩人,没准太后多求求这事就过去了。 程婕妤自以为了解皇上,殊不知这次,皇上还真替七皇子掰回了场面。 在皇上朴素的观念里,儿子犯错,老子受罪。孙家的那什么公子既然欺负了他的儿子,孙家的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了。 故而,今日朝堂之上,御史大夫首先向孙家发难,细数孙家小辈在京中欺男霸女,以及孙家人包庇祸患,教导无方的种种行径。 孙家众人一脸茫然。这情况来的太突然,叫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。御史大夫,他从前不是和他们家挺好的,怎么说变就变,数落他们家还数落地这么理直气壮? 你这样两边倒,太后知道吗? 还没有等孙家人辩驳,御史大夫就已经单方面断定了孙家的罪责,言孙家治家不言,族人无状,藐视皇微,让皇上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。 孙家人还没来得及求情,皇上就拉下了脸,撸了孙家旁支一干人等的官职,听候发落。孙家嫡支的两位老爷,也直接被连降三等。 早朝过后,孙家人连忙递了帖子到永宁宫给孙太后。 孙太后听到消息后,又怒不可遏地让人去太极殿请皇上,扬言要要亲自质问。可惜,太后身边的宫人去是去了,却再没有回来。 两三次之后,太后纵使再怨再气,也知道皇上是下狠心治孙家了。眼下她这个继母,也不被皇上放在眼里了。 太后纵使身份高,也不能染指前朝。孙家人所求无门,硬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,等反应过来明白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难,便关起门来审问族人。 审来审去,最后审到了孙家旁支公子孙连昇的头上。问出了那日孙连昇在酒楼里与人交恶,孙家大老爷忍着怒火叫他好生回忆对方的长相。 孙连昇跪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,其实,他也没有多注意那厮的长相,只是勉强说了个大概。无奈,孙家大老爷会联想,想想皇上的反应,再想想宫里的几个皇子,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。 孙连昇说完,抬头就看见孙家大老爷脸色越发凝重,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样子。他一连打了好几个个哆嗦,埋下头装孙子,生怕大伯父会气不顺心直接拿脚踹他。 平日里都是他踹别人,现在换了一个个儿,才知道怕了。 “孽畜,孽畜啊!”孙家大老爷长叹了一口气,踉跄了几下,勉强站好,“以后,族中子弟都给我好好约束好,再有这样仗势欺人的事,就不必留下了。” 这么大的事,余下的人都不敢反对。 孙连昇颤抖着身子,真希望找个坑把自己埋了,这样就没人看得到他。 可惜,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,孙家大老爷回过头,面色狰狞地朝他冷笑着:“至于你,我孙家已经养不起了。” 孙连昇一怔,忙哭道:“大伯饶命,连昇再也不敢了,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,我亲自去给那人道歉还不行么。” “只怕你愿意去,人家还不愿意见你。”孙家大老爷见他着倒霉样子,再不愿意看他一眼。 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,便有人上前将这倒霉东西拖走了。任凭他哭闹地再凶狠,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。 孙家旁支这么多男儿,都被罢了官。虽说这官儿不大,可有也比没有好啊,这猛然间什么都没有了,心里如何不恨。 唉,子孙不肖啊。 朝中同孙家的这些事情,阿遥都是听萧翎和两个手下议事的时候听到的。 他们议事完了,福公公便进来给阿遥喂食。托皇上的福,萧翎知道了阿遥的喜好,便再没有故意给她喂糕点了,如今三餐喂的都是肉。 萧翎寻常事情多,给阿遥喂食的任务便落到了福公公的头上。福公公两眼笑眯眯,欢喜地不得了,很是乐意接手这个活。 阿遥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呢,暗道他眼光好,对着福公公改观了不少,也不挑剔了。 兴许是她的日子过的太悠哉了,几天后,阿遥就又开始瑟瑟发抖了。 起因还是萧翎。阿遥原本以为萧翎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说着玩玩,没甚要紧的,只是如今看来,那毒委实十分霸道。 阿遥被放在桌子上,透过琉璃盆看到床上的萧翎满头大汗,眉头紧紧地皱着,连呼吸都紧促了许多,似乎很痛苦的样子。 单是这样,并不足以让阿遥忧心,关键是萧翎毒发的时候,浑身发冷,所以这屋子里不仅门窗紧闭,还在床边添了几个火炉。 这可是三伏天! 在屋子里呆久了,连盆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。阿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,偏偏她现在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天天被关着,天天和萧翎一道感受着炎炎酷暑。 萧翎是无所谓,再多添几盆火都能接受,可是阿遥却每日热地喘不过气来。 狗热的时候尚且能吐舌头,她连能吐的舌头都没有。阿遥沉在最底下,抱着水底的石子半阖着眼皮,昏昏欲死。 福公公看着担忧,对萧翎道:“王爷,您看这锦鲤这模样,是不是该将它移出去。”免得,真被热死就不好了。 萧翎咳了几声,勉强坐起来,看着那锦鲤想死又不得的模样,觉得它同自己现在很像。 “王爷?”福公公又问了一句。 萧翎眼中昏暗不明:“不必了,就放在屋子里,死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同情地望了锦鲤一眼,王爷都这样说了,那就没得变了。热就热一点吧,反正是在水里,想来也不觉得怎么样。反倒是王爷,现在肯定难受极了。 阿遥闻言默默地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千百遍,这德行,活该毒发身亡。 这时,外头有人通报了一声,道是宫里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过来了。福公公出去迎接,下一刻,便引着一身穿太医院官服的老院正进来了。 老院正是被皇上派来的,估计是之前来的次数多了,进门之后,虽憋了一脸的汗,但擦都懒得擦直接上前给萧翎诊脉。 少顷,院正收回手,语气略沉痛:“王爷体内残毒未消,眼下仿佛又厉害了几分。若是一年内再没有解药,怕是不好。” 以往萧翎也发作过,可是那毒性尚且能够控制。这次却不同于以往,严重了许多,院正却不敢贸然出手了。当年,明一大师说那药不是治本之物,只能保王爷十年之久。 如今看来,大师说的果真不假,十年已过,那药的药效也已经没了。院正不是明一大师,对上萧翎这毒,也只能束手无策。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。 福公公急得不知怎么办好,忙问道:“院正大人可有缓解之药?” “下官无能,缓解之物虽也有,不过只能缓一时之痛。待王爷下次发作,只怕是不管用了。” 萧翎不言,福公公慌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,忽然眼睛一亮:“院正大人,您看这锦鲤可能入药?奴才这几日将它喂地极好,长了些许肉,想必是可以吃了。” 好在这几个都是能忍的,唯独程五想到王爷让自己拿回来的那条锦鲤,心中突然顿悟,只是这情况看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罢了。 那小孩儿坐在桌子旁边,见他们进来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,理都不理。长得确实是玉雪可人,珠圆玉润的,只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实惨不忍睹了些,鞋子半挂在脚上,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的样子。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点点,恐怕都看不出来那衣裳是他亲自挑的。 “福公公你去厨房拿些饭菜,程七留下来看着她。”说完,萧翎转身又对着程一和程五道,“你们两个,跟我进来。” “是。” 程一、程五随着萧翎去了书房。这是王爷平日里议事的地方,寻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会进去的。 43.摸脸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这琉璃盆底既是养鱼的, 里头还有石头作装饰, 好比阿遥尾巴上卷的一颗珍珠, 就是之前藏在石头里面的。 不知过了多久,窗户外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 轻轻的,慢慢的, 一点点靠近这边。 阿遥身子一顿,猛地回过头。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, 果然,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。 原来是只猫啊,阿遥心里一定,怪不得屋外的侍卫没有发现呢。 窗户半掩着, 一猫一鱼隔着缝隙互相打量。那猫长的还挺清秀, 眼睛圆圆的, 肚子圆圆的, 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牌, 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。好看是好看,就是模样有些蠢。 阿遥摇摇头,大失所望, 她是不屑同这些蠢货交流的,因而继续发起呆来。 谁想那猫竟是个胆大的, 站在那里迟迟不走。估计是肚子饿了, 看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热切, 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眼前的鱼吞进肚子。 没一会儿, 那猫竟然举起爪子想着要破窗而入了。 阿遥心中一紧,想到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现状,游到水面,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。水珠飞溅,全都是往窗户那边。 白猫被溅地闭了闭眼睛,随即更加愤怒了,张牙舞爪的。 眼瞧着窗户就要给它推开了,阿遥心里一惊,赶紧卷着水底的石头向那蠢猫砸去。 滚,快滚! 直到此刻,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的境况是多么危险,就是这么一只蠢猫,都能对她构成威胁,真是可悲啊。 而更加可悲的事,她明明一惊知道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改变。她不想做鱼,可是变成原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。不行,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得找人保护她。 阿遥一边寻思着以后要怎么办,一边飞快的攻击白猫。没有手,没有脚,好歹还有尾巴呢。短短时间,水底的石子已经被她砸出去十几个了。 白猫已经整个炸毛了,毫无理智地啪地一声推开了窗户。 快来人啊! 阿遥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,惊恐地扑腾着。就在她以为今儿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,突生变故,那白猫突然被人往后一抓,随后整只猫被仍在地上。 “咚!咚!” 两声,前一声重,后一声轻。估计是那猫太胖,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。只听那声音,就知道蠢猫被摔地不轻。 活该,阿遥松了一口气,在心里窃喜着,摔死了才好呢。 外头的声音引起了旁的侍卫的注意,只听一人问道:“咦,这是哪里来的猫?” “谁知道呢,不过这猫竟然敢闯王爷的房间,处理了便是。”说话的人拎着猫,准备往外走。 边上的人也没有拦着,他们是王爷的侍卫,负责守着这院子。只是这人守住了猫却没有守着,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,被人知道了没准还要说他们玩忽职守呢。 领头的还没走几步,忽然见一个粉衣丫鬟匆忙走过来,一面大呼道:“你们快将猫放下。” 不过,那侍卫没有听她的就是了。 丫鬟见他不听,又看这白猫身上脏兮兮的,被摔的没了精气神,晕晕乎乎的样子,心里也怒了,质问道:“你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 侍卫道:“这猫闯入王爷的屋子,犯了大罪,理应重罚。” “放肆!这是表姑娘的猫,暂时寄养在府上让我们好生看管。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然将它摔成这样,若是表姑娘问起来,砍了你们的脑袋也赔不起!” 侍卫均冷脸相待。 丫鬟也不怵他们,见这些人不给,就自己上来将猫抢去。 “这次就罢了,下回若是让再摔了它,看我不和表姑娘说道说道。” 语毕,抱着白猫就愤愤地走了。 好一会儿,其中一侍卫才问道:“就这么让她们走了,这也太没规矩了吧。” 先前拎猫的侍卫冷笑一声,道:“它既是表姑娘的猫,又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管。” 问话的侍卫垂头丧气的,也不说话了。 要说这表姑娘,那真是连他们这些做侍卫的看着都烦,见天儿的往他们王府里来。说是亲戚之间的走动,可是那心思谁还能不知道,明晃晃地打着他们王爷的主意。 他们看不惯归看不惯,可也不能说什么,毕竟文家是王爷的舅家,时常走动,且文家的两个老爷,都是有本事的,将来可是王爷的助力。是以,这位表姑娘虽放肆了些,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。 再者,这位表姑娘又是个会收买人的,府上不少的丫鬟被她一点一点的收罗了,对着她比对着王爷还贴心。就好比刚才那个丫鬟,这样的趾高气昂,不过是仗着表姑娘,仗着他们不敢得罪文家罢了。 他们王爷从来没对表姑娘上过心,也素来不管这些事,否则,就凭着这些小丫鬟的做派,一早就被撵出府了。 忽地,侍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,揶揄道:“你刚才该不会是知道那是表姑娘的猫,所以故意摔地那么重的吧?” “胡说什么呢。” 侍卫没有承认,转身走了。问话的那个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说的对,这人心眼可坏呢,一定是故意的。 里头的阿遥听了这么一出戏,不由得感慨道,这王府还真是事儿多啊。 那表姑娘那么能,估计也不是个能活的久的。以阿遥对萧翎有限的了解,这个人可不像是个念旧情的,现在能容忍这么表姑娘在他府上指手画脚,只怕是因为还能用的上文家。 等他把人家榨干了,这表姑娘也就作到头了。 嘿嘿,想想还有点期待呢。阿遥摆着尾巴,继续恶劣地幻想着,整条鱼都欢快起来。 那头皇宫里,萧翎被皇上留了饭,没能立即回去。 自从萧翎住进了宫外的成王府,皇上再想见到儿子就难了。早朝上勉强还能看两眼,平日里让他来太极殿都要好生斟酌,叫的次数少了别人以为儿子不受宠,次数多了又白白惹人厌。 好不容易这次萧翎过来了,皇上也不准备就这么放他走,两人用了午膳之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。大部分都是皇上在说,萧翎在听,若是遇到重要的事,才会偶尔说上两句。 饶是如此,皇上也知足了。他晓得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,能憋出这么几句话就不错了。 这样拖了许久,萧翎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府上。 阿遥在他们刚到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人回来了,等几个人都进了屋子,阿遥万分乖巧地没有沉在水底,并不出头。 萧翎进来,第一眼就往琉璃盆那边看了一眼,见那鱼没有死,便做了下来,再不管它。 程五立在萧翎面前回禀消息。 他和程七都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,如他们这般的共有十个人,每个人手下又带着十个人,是王爷私卫,隐秘地很,不仅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危,还负责刺探消息。只是他们这些人多不在府上,而是被派去各处,平日里只有他和程一、程二、程七等在王爷身边。 却说昨晚上他们将那几名刺客送到六皇子府上后,六皇子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,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,连夜就派人出去查。 萧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,只问道:“可查出什么了?” “暂时没有。” 意料之中的事,萧翎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查到,且这种事情,耽误的时间越久越不清楚。不过,以老六猜忌的个性,现在恐怕看谁都不顺眼了。水搅乱了,他这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。 程五继续道:“属下几个今天早上还发现一些行踪可疑之人,大概是来府上打探的,只是没能打探出什么,最后无功而返了。” “这些人,想要打探就给他们打探吧,不用理会。”萧翎淡淡道。 程五颔首,又闻得王爷说:“另外,六皇子府那边也将人撤回来吧,不必盯着了。” 程五道了声是,径自下去了。 没一会儿,屋子里又来了人,这回不是侍卫,而是福公公。福公公惦记着阿遥一天没有吃东西,回了府后就让人找来了鱼饲料。 他同萧翎说了一声,萧翎笑了笑,反问道:“你觉得它会吃?” “鱼不都吃这个么,喂给它准没错。反正不管怎么说,它总要吃东西的,先前喂的那些不合它的胃口,那就一样一样换着来好了,总有它爱吃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,由着福公公去喂。 福公公却是信心满满,拿着一盒子鱼饲料,乐呵呵地跑过去了。 他抓了一把,轻轻撒到里头。一边撒,还一边自言自语。 起初阿遥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,福公公以为她这是不准备拒绝了,更加开心,撒地更欢脱了。 “快吃吧,这可是上好的鱼饲料。” 鱼饲料! 阿遥出离愤怒了,她说么这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味儿,搅地这个盆子里的水都脏了呢。若是起初她还想着装乖巧忍一忍呢,现在根本就忍无可忍了。感情这个老东西还没忘要给她喂饲料吃。 她堂堂一个鲛人,怎么能吃鱼饲料! 于是,福公公上一刻还一脸老怀大慰,下一刻就眼睁睁地看到盆子里的锦鲤飞跃而起,一个鲤鱼打挺,生生从水里蹦到了地上。 啪的一声,鱼不动了。 福公公一惊,手里的鱼饲料没拿稳,撒了一地。 天呐,鱼要自杀了。 萧翎见她这般,好笑道:“不就是让你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一段时间么,弄得就像天塌了一般,也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。” 阿遥心累的不想说话。 萧翎发现这个小怪物脾气挺大的,一言不合就给他来冷战。他也没有心思来哄她,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。 “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,不少公主娘娘都是从她们手里教导出来的,虽严厉了些,不过都是有本事的。你跟着她们,多少能学点东西。” 阿遥心里排斥地紧,不满道:“我和你们又不一样,学什么规矩。” 萧翎挑眉:“不一样?也对。”他望阿遥那边打量了一会儿,勾起嘴角道,“小怪物,确实不是人。” 阿遥嚯地坐起来,插着腰:“你骂谁呢?你才是怪物,我有名字,我叫阿遥!” 愚蠢的凡人,只知道怪物,真是瞎了他的狗眼。 萧翎不理会她的发疯。知道生气,说明心里还认同自己是个人,这就好办了,遂道:“不管你之前是什么,总之,你现在是个人形,一举一动都要按着人的规矩。况且,我今儿也给你按了一个身份,以后,你对外就称作是范家大郎之女。切记,行事莫要丢了范家和王府的脸。” 阿遥好奇道:“身份也是能随便安排的?” “你问那么多作甚?” 阿遥道:“说是范家之女,可是我同人家根本就没见过,要是露馅了怎么办?” 萧翎轻描淡写道:“那范家大郎一家早年间遇上了匪徒,夫妻二人已经遇难了。唯留下一独女,未找到尸身,说是流落在外,可是已经找不到了。” 44.作诗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 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 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往年间的宴会, 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 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 这年头,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 看上么看, 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自个儿上前几步,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 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 圆圆的杏眼, 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 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,便收回了目光,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。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所以说得也直接:“拔一片鱼鳞下来。”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,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。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,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。 萧翎给了她选择:“自己动手,还是本王帮你?” 这个相处,直到她懂事了,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她停下动作,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但也不敢瞒着,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文清一急:“可打扰了表哥?” “那倒不曾,雪儿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上朝,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。”说完,绿柳兀自跪下,语气惶恐道:“说来都是奴婢的错,没能看好雪儿,叫它乱跑了。表姑娘要罚,只管罚奴婢吧。” 文清连忙扶起她,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,与她亲近,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,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。 “不过这点事,说什么罚不罚的,再说了,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,与你无甚关系。”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,顺势起了身,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。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,又是这般平易近人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,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。 45.点名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其实, 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,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明明归明白, 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 怎么样啊, 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却翘着二郎腿,眉飞色舞, 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 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 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 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 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 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 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 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 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 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唉,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,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。幸好她不知道,既然如此,就好办多了。映雪想了想回道:“姑娘想必不知道,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,都是皇家赐的封号,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。”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,听得映雪还在胡说,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,便也立马接道:“就是,这县主也是不错的,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。再者,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,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,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,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,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,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,多有面子。” “是啊姑娘,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,您在其中,那一定是头一个。”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。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:“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姑娘,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,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,谁也动不了您,放心吧。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,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,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?”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。 县主就县主吧,虽说没有郡主好听,但是有比没有好。再说了,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,没什么好多想的。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,想通了,自然也那么悲伤了。不过,萧翎那个狗王爷,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。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,心中暗暗高兴,“姑娘,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,这等贵重物,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。”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,放在阿遥手上。 “你说的对。”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,不禁板起了小脸,也认真起来。这样重要的东西,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。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,转过身,走回里间。她掀开床铺,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,再将被子盖上,还用手摸平了褶皱,这才重新出去了。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,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,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,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。嬷嬷和从前一样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神情麻木。 阿遥谁都不怵,就怵她们。 那两个嬷嬷走进,朝阿遥道:“姑娘,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,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。”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:“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。” 陈嬷嬷冷冷道:“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。” 阿遥念着:“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,学地差不多就够了。” “哦,是么,看来姑娘很有自信啊。那请问姑娘,所谓周礼九拜,是哪九拜?” 阿遥张了张嘴,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。算了,还是学吧。 萧翎审视般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,这小怪物变化的时候全身光溜溜的,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身上有多少肉,小胳膊小腿的很像寻常的四五岁小孩儿,只是远比寻常的肥一些。 她抬起头,脸上也是肉嘟嘟的,杏眼琼鼻,额间一点菱形红色印记,很精致,看着也颇为天真。嘴巴因为之间咬人的动作现在还是张开的,两颗小虎牙还带着血。白森森,又红地瘆人。 萧翎低头看自己的右腿,那处果然已经渗出了血丝了。 呵,倒是有一张利嘴。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,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,意识渐渐回笼。 她好像,暴露了……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,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,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。这样的形态,是她从来没有过的,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,美的不行,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,真的很难叫她接受。 阿遥沮丧完,忽然发现萧翎正在看她,这才想起了来,今天这一出究竟要怎么收场。她心里快速地浮现几个想法,但都在萧翎的凝视下一一被否决了。 这狗王爷,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骗的,她要是一时间说漏了嘴,可就不好描补了。 阿遥思索间,萧翎却早已经整理了思绪,他站起身走到阿遥面前,捏着她的脸道:“似人似鱼,传说中的鲛人吗?” 阿遥眼睛转了转,要是她现在晕倒的话,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又变成锦鲤了? “不回答也不要紧,左右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,啧,小怪物。”萧翎狞笑着加紧了手上的力道。 阿遥被他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,狠狠地拍掉他的手,声音拔尖儿了好几度:“你说谁是怪物呢!” 还会说话。萧翎无所谓地收回了手,神色早已经恢复正常,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什么怪事一般,冷静道,“本王不管你是鲛人还是怪物,还是那句话,你入了成王府,就得按着成王府的规矩来,若是坏了本王的事,到时候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。” 语毕,萧翎转身外头走。 阿遥非但没有被他撂下的话给震慑到,反而越发地恼羞成怒。她堂堂鲛人,竟然由着一个凡人来指手画脚,真是天大的笑话! 脑子一热,阿遥当即起身,趁着萧翎还没有走远,三两步跑到锦榻边。 提气,挥手,气沉丹田,啪地一声,那声音震耳欲聋。 萧翎转过身,瞧见方才的锦榻已经被她拍成了渣。 阿遥皱了皱鼻子,就着拍出去的手往萧璟鼻子上一指:“别惹我,否则拍死你!” 46.罚站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其实, 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, 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明明归明白, 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 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怎么样啊, 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却翘着二郎腿,眉飞色舞, 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 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 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 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 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 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 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 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唉,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,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。幸好她不知道,既然如此,就好办多了。映雪想了想回道:“姑娘想必不知道,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,都是皇家赐的封号,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。”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,听得映雪还在胡说,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,便也立马接道:“就是,这县主也是不错的,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。再者,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,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,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,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,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,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,多有面子。” “是啊姑娘,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,您在其中,那一定是头一个。”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。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:“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姑娘,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,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,谁也动不了您,放心吧。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,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,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?”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。 县主就县主吧,虽说没有郡主好听,但是有比没有好。再说了,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,没什么好多想的。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,想通了,自然也那么悲伤了。不过,萧翎那个狗王爷,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。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,心中暗暗高兴,“姑娘,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,这等贵重物,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。”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,放在阿遥手上。 “你说的对。”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,不禁板起了小脸,也认真起来。这样重要的东西,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。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,转过身,走回里间。她掀开床铺,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,再将被子盖上,还用手摸平了褶皱,这才重新出去了。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,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,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,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。嬷嬷和从前一样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神情麻木。 阿遥谁都不怵,就怵她们。 那两个嬷嬷走进,朝阿遥道:“姑娘,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,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。”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:“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。” 陈嬷嬷冷冷道:“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。” 阿遥念着:“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,学地差不多就够了。” “哦,是么,看来姑娘很有自信啊。那请问姑娘,所谓周礼九拜,是哪九拜?” 阿遥张了张嘴,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。算了,还是学吧。 至于第二件事,便是让福公公进来。 阿遥特意在床上多留了好一会儿,为的就是让福公公看看自己昨晚上说得是对的。福公公神色漠然地进了屋子。 其实,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,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明明归明白,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怎么样啊,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却翘着二郎腿,眉飞色舞,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唉,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47.出宫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 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 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 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 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 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 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 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 向来如此。 说来,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 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 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 假装咳嗽了两声,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“知道啊,所以才叫你去打听。” 皇上一本正经,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阿翎,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,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,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。放心,朕有分寸的,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。”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朕只相信你,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没有叫萧翎唬到,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打开门出去了,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臭了点,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这臭脾气,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说话也有意思,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得,真出事了?”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,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,他只是好奇,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。 萧翎没有作声,往里头走了几步,随即又停下,转身嘲讽地说道:“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,还不赶紧进来!”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。 半晌,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。 皇上惊叫出声:“小七?你怎么会在这!”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有些嫩,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,唇红齿白,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,眉眼之间,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。 48.背锅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福公公挪动盆子的时候, 还诧异地望了阿遥好几眼。下午见到它的时候, 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,怎得现在变成这样, 难不成,生病了? “咦, 王爷,您看这锦鲤?” 福公公将心里的疑问同萧翎说道了几嘴,不过萧翎显然没有放在心上,连眼睛都没眨一下:“不妨事。” “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?”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又成算的,见此,也不好多问,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死了就死了吧, 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 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 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嗯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 过了一会儿, 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依次而入, 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 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 只有十道, 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手执银箸,姿态优雅的用膳,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连尾巴也不摇了,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瞬间,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很好,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。 萧翎此人,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,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,而阿遥,恰恰两项都占了。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,不论能容它多久,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。 否则……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,脸色冷然。 “将东西撤了吧。”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,丫鬟立马上前,将桌上的菜肴撤下。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,恨不得扑过去,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,真是,暴殄天物!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,该撤回去的东西,终究是要撤回去的。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,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。 晚膳过后,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。 萧翎在处理政务。而阿遥,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,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。 她在神游天外,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。 直到此刻,阿遥才发现,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。饿了就想吃东西,再正常不过了。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,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。她哀嚎一声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 这是饿昏了头,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,哪怕没有挪窝,糕点也早就化了,哪里还能吃呢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。 忽地,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。阿遥瞬间惊醒,抬头看萧翎,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,淡定地很。 啧啧,倒是挺会装的。 阿遥分出神,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。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,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。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杂乱,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,间或有人倒下。保守估计,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。 这富贵的地方,果真不是好待的。这就是皇家啊,龌龊地很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,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。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,可是她也知道,待这王爷一死,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“灵药”也在劫难逃。说来说去,还是怪那个老秃驴,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。 半晌,声响渐渐消。 屋子里被打开,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,见到萧翎,立马就跪在地上。阿遥粗略地一看,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。 “启禀王爷,刺客已经全部解决。”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,问道:“可有活口?”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:“属下无能,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。刺客是受训的死士,口中皆藏了毒,见寡不敌众,俱服毒自杀。不过,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。” 程一上前,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。 萧翎看了看,那令牌,看着没什么特别的,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。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,有野心的不在少数。皇嗣众多,且太子未立,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。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,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。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,背后是清流周家。一派是五皇子萧翎,背后是文家。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,背后是勋贵赵家等。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,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;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;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,都是不打眼的。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,尤其是这段时日里,斗地越发厉害。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,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,也碍着不少人的眼。 之前他身重奇毒,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,那些人虽看不惯他,到底还收敛些。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,他前去拜访,这些人也坐不住了。 一个个的,这般心急。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,靳字,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。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,道:“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,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。” 程一接了令牌,迟疑道:“王爷,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,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。要不,属下再让人查一查。” 他觉得,若真是六皇子出手,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。 他都能想到,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,道:“人都死了,还查什么,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。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,不管是否是为淆视听,都该让六皇子知道。他们狗咬狗,咱们看着也开心。”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,立即起身,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。 屋子外头的死尸,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。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,需再费一些功夫。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,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。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。好在,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就,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。 阿遥想着,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,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,要吃,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。 只要缓一缓,等她恢复过来,变了原型,便是她逃出之日。 不,她堂堂一个鲛人,不该用逃这个字眼,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。当然,在走之前,她还要谋划一番,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!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,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,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。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,洗浴穿衣这些杂事,都是自己动手。 等洗好了,出来了。阿遥猛地一看,嚯,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。当然,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,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。 话说回来,这人讨厌归讨厌,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。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,顿时就移不开眼了,倒不是她色,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,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,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。 美人长发微湿,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,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。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,一直露到小腹。阿遥顺势往下看,忽地,就觉得鼻子痒痒的,想挠一挠。 萧翎从浴室出来,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。可是走到半路,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。他停下半刻,转过身,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。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。 双目相接。 被发现了……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,话出了口,变成一个个泡泡。 要是我说,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。咕噜咕噜,连在一起就是一串。 萧翎笑了一声,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,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。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,从亮到黑,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,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。 “非礼勿视知道么。” 阿遥稳住身形:呸,谁看你了。 好在,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,记得那十年之约。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,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他都会恭敬许多,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49.撑腰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阿遥身子一顿, 猛地回过头。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,果然,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。 原来是只猫啊,阿遥心里一定,怪不得屋外的侍卫没有发现呢。 窗户半掩着, 一猫一鱼隔着缝隙互相打量。那猫长的还挺清秀, 眼睛圆圆的,肚子圆圆的,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牌, 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。好看是好看, 就是模样有些蠢。 阿遥摇摇头, 大失所望, 她是不屑同这些蠢货交流的,因而继续发起呆来。 谁想那猫竟是个胆大的,站在那里迟迟不走。估计是肚子饿了,看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热切, 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眼前的鱼吞进肚子。 没一会儿,那猫竟然举起爪子想着要破窗而入了。 阿遥心中一紧, 想到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现状, 游到水面, 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。水珠飞溅,全都是往窗户那边。 白猫被溅地闭了闭眼睛, 随即更加愤怒了, 张牙舞爪的。 眼瞧着窗户就要给它推开了, 阿遥心里一惊,赶紧卷着水底的石头向那蠢猫砸去。 滚,快滚! 直到此刻,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的境况是多么危险,就是这么一只蠢猫,都能对她构成威胁,真是可悲啊。 而更加可悲的事,她明明一惊知道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改变。她不想做鱼,可是变成原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。不行,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得找人保护她。 阿遥一边寻思着以后要怎么办,一边飞快的攻击白猫。没有手,没有脚,好歹还有尾巴呢。短短时间,水底的石子已经被她砸出去十几个了。 白猫已经整个炸毛了,毫无理智地啪地一声推开了窗户。 快来人啊! 阿遥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,惊恐地扑腾着。就在她以为今儿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,突生变故,那白猫突然被人往后一抓,随后整只猫被仍在地上。 “咚!咚!” 两声,前一声重,后一声轻。估计是那猫太胖,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。只听那声音,就知道蠢猫被摔地不轻。 活该,阿遥松了一口气,在心里窃喜着,摔死了才好呢。 外头的声音引起了旁的侍卫的注意,只听一人问道:“咦,这是哪里来的猫?” “谁知道呢,不过这猫竟然敢闯王爷的房间,处理了便是。”说话的人拎着猫,准备往外走。 边上的人也没有拦着,他们是王爷的侍卫,负责守着这院子。只是这人守住了猫却没有守着,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,被人知道了没准还要说他们玩忽职守呢。 领头的还没走几步,忽然见一个粉衣丫鬟匆忙走过来,一面大呼道:“你们快将猫放下。” 不过,那侍卫没有听她的就是了。 丫鬟见他不听,又看这白猫身上脏兮兮的,被摔的没了精气神,晕晕乎乎的样子,心里也怒了,质问道:“你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 侍卫道:“这猫闯入王爷的屋子,犯了大罪,理应重罚。” “放肆!这是表姑娘的猫,暂时寄养在府上让我们好生看管。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然将它摔成这样,若是表姑娘问起来,砍了你们的脑袋也赔不起!” 侍卫均冷脸相待。 丫鬟也不怵他们,见这些人不给,就自己上来将猫抢去。 “这次就罢了,下回若是让再摔了它,看我不和表姑娘说道说道。” 语毕,抱着白猫就愤愤地走了。 好一会儿,其中一侍卫才问道:“就这么让她们走了,这也太没规矩了吧。” 先前拎猫的侍卫冷笑一声,道:“它既是表姑娘的猫,又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管。” 问话的侍卫垂头丧气的,也不说话了。 要说这表姑娘,那真是连他们这些做侍卫的看着都烦,见天儿的往他们王府里来。说是亲戚之间的走动,可是那心思谁还能不知道,明晃晃地打着他们王爷的主意。 他们看不惯归看不惯,可也不能说什么,毕竟文家是王爷的舅家,时常走动,且文家的两个老爷,都是有本事的,将来可是王爷的助力。是以,这位表姑娘虽放肆了些,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。 再者,这位表姑娘又是个会收买人的,府上不少的丫鬟被她一点一点的收罗了,对着她比对着王爷还贴心。就好比刚才那个丫鬟,这样的趾高气昂,不过是仗着表姑娘,仗着他们不敢得罪文家罢了。 他们王爷从来没对表姑娘上过心,也素来不管这些事,否则,就凭着这些小丫鬟的做派,一早就被撵出府了。 忽地,侍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,揶揄道:“你刚才该不会是知道那是表姑娘的猫,所以故意摔地那么重的吧?” “胡说什么呢。” 侍卫没有承认,转身走了。问话的那个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说的对,这人心眼可坏呢,一定是故意的。 里头的阿遥听了这么一出戏,不由得感慨道,这王府还真是事儿多啊。 那表姑娘那么能,估计也不是个能活的久的。以阿遥对萧翎有限的了解,这个人可不像是个念旧情的,现在能容忍这么表姑娘在他府上指手画脚,只怕是因为还能用的上文家。 等他把人家榨干了,这表姑娘也就作到头了。 嘿嘿,想想还有点期待呢。阿遥摆着尾巴,继续恶劣地幻想着,整条鱼都欢快起来。 那头皇宫里,萧翎被皇上留了饭,没能立即回去。 自从萧翎住进了宫外的成王府,皇上再想见到儿子就难了。早朝上勉强还能看两眼,平日里让他来太极殿都要好生斟酌,叫的次数少了别人以为儿子不受宠,次数多了又白白惹人厌。 好不容易这次萧翎过来了,皇上也不准备就这么放他走,两人用了午膳之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。大部分都是皇上在说,萧翎在听,若是遇到重要的事,才会偶尔说上两句。 饶是如此,皇上也知足了。他晓得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,能憋出这么几句话就不错了。 这样拖了许久,萧翎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府上。 阿遥在他们刚到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人回来了,等几个人都进了屋子,阿遥万分乖巧地没有沉在水底,并不出头。 萧翎进来,第一眼就往琉璃盆那边看了一眼,见那鱼没有死,便做了下来,再不管它。 程五立在萧翎面前回禀消息。 他和程七都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,如他们这般的共有十个人,每个人手下又带着十个人,是王爷私卫,隐秘地很,不仅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危,还负责刺探消息。只是他们这些人多不在府上,而是被派去各处,平日里只有他和程一、程二、程七等在王爷身边。 却说昨晚上他们将那几名刺客送到六皇子府上后,六皇子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,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,连夜就派人出去查。 萧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,只问道:“可查出什么了?” “暂时没有。” 意料之中的事,萧翎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查到,且这种事情,耽误的时间越久越不清楚。不过,以老六猜忌的个性,现在恐怕看谁都不顺眼了。水搅乱了,他这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。 程五继续道:“属下几个今天早上还发现一些行踪可疑之人,大概是来府上打探的,只是没能打探出什么,最后无功而返了。” “这些人,想要打探就给他们打探吧,不用理会。”萧翎淡淡道。 程五颔首,又闻得王爷说:“另外,六皇子府那边也将人撤回来吧,不必盯着了。” 程五道了声是,径自下去了。 没一会儿,屋子里又来了人,这回不是侍卫,而是福公公。福公公惦记着阿遥一天没有吃东西,回了府后就让人找来了鱼饲料。 他同萧翎说了一声,萧翎笑了笑,反问道:“你觉得它会吃?” “鱼不都吃这个么,喂给它准没错。反正不管怎么说,它总要吃东西的,先前喂的那些不合它的胃口,那就一样一样换着来好了,总有它爱吃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,由着福公公去喂。 福公公却是信心满满,拿着一盒子鱼饲料,乐呵呵地跑过去了。 他抓了一把,轻轻撒到里头。一边撒,还一边自言自语。 起初阿遥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,福公公以为她这是不准备拒绝了,更加开心,撒地更欢脱了。 “快吃吧,这可是上好的鱼饲料。” 鱼饲料! 阿遥出离愤怒了,她说么这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味儿,搅地这个盆子里的水都脏了呢。若是起初她还想着装乖巧忍一忍呢,现在根本就忍无可忍了。感情这个老东西还没忘要给她喂饲料吃。 她堂堂一个鲛人,怎么能吃鱼饲料! 于是,福公公上一刻还一脸老怀大慰,下一刻就眼睁睁地看到盆子里的锦鲤飞跃而起,一个鲤鱼打挺,生生从水里蹦到了地上。 啪的一声,鱼不动了。 福公公一惊,手里的鱼饲料没拿稳,撒了一地。 天呐,鱼要自杀了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向来如此。 说来,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假装咳嗽了两声,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50.激怒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 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 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 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 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 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 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大道笔直,两侧叫卖声不断, 车水马龙, 往来间一片繁荣,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 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 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 待仔细一看, 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 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 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看他双目微阖,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子,落了户口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抠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没准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在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,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,腾空而起,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,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。 还真是急性子啊,皇上目瞪口呆。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,萧璟看得欲言又止,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:“这鱼还能吃肉?” 皇上想的很简单,不在乎道:“你都能吃肉,为什么它不能吃?” 萧翎竟无言以对。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,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,皇上喂什么吃什么。不过喂多了,他也看出点门道了,但凡他喂的是荤的,这鱼都会十分激动。若是喂的是素的,它虽然也会吃,可是吃的很是勉强。 俄顷,皇上对萧翎道:“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,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。” 萧翎干脆不答,他如何知道,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。若是今日父皇不喂,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。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、玩的开心,正乐呵着呢,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闹事。 皇上疑惑道:“这不是雅间呢,怎么还这么吵?” “大抵是又有什么身份高的仗势欺人了。”萧翎眼皮都没有抬,淡然地很。 皇上丢了筷子,压抑着兴奋与好奇。 萧翎看他这样子就暗道不好。 下一刻,皇上拍着桌子做义愤填膺状:“呵,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还是在这等这天子脚下,竟有人胆敢仗势欺人,实在可恶,简直没有将朕放在眼里。阿翎,你……你过去打听打听吧。”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半晌,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可是他这个师叔,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51.换班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 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 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 想念归想念, 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 还是心中有气, 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 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 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 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 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 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向来如此。 说来,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 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 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假装咳嗽了两声, 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 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 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 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晚间,福公公领了萧翎的命,给阿遥换了一个琉璃盆。琉璃盆天青色,透明无瑕,端的是大气好看。 福公公挪动盆子的时候,还诧异地望了阿遥好几眼。下午见到它的时候,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,怎得现在变成这样,难不成,生病了? “咦,王爷,您看这锦鲤?” 福公公将心里的疑问同萧翎说道了几嘴,不过萧翎显然没有放在心上,连眼睛都没眨一下:“不妨事。” “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?”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又成算的,见此,也不好多问,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死了就死了吧,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嗯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过了一会儿,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依次而入,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只有十道,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手执银箸,姿态优雅的用膳,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连尾巴也不摇了,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瞬间,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52.打脸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右边的一身玄色长袍, 气质清冷,鼻若悬胆, 目若朗星, 此刻虽双眉紧蹙, 到底瑕不掩瑜,仍旧俊朗地好看。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半晌, 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 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 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 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 兴败则归, 兴起则出, 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 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 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 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 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 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 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可是他这个师叔,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阿遥回想了一下这段时日,她好像都是吃萧翎的,喝萧翎的。不注意不知道,现在真正注意到了,才惊觉萧翎的险恶用心。 他真是不用一兵一卒就将阿遥俘虏了。要是一开始,阿遥尚且能头也不回地逃走,可是现在,她犹豫了…… 53.噩耗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阿遥是个人来疯,人多的时候最爱显摆, 可若是没有人, 她也能安安分分地待着, 一点也不胡闹。再怎么说, 她也是独居了这么多年的美鲛人了,若这么点寂寞都耐不住, 还能成什么大事。 阿遥放空大脑,一会儿飘到水面,一会儿沉到水底, 间或用尾巴卷一些东西,自由地很。 这琉璃盆底既是养鱼的, 里头还有石头作装饰, 好比阿遥尾巴上卷的一颗珍珠,就是之前藏在石头里面的。 不知过了多久,窗户外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 轻轻的,慢慢的, 一点点靠近这边。 阿遥身子一顿, 猛地回过头。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,果然,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。 原来是只猫啊,阿遥心里一定, 怪不得屋外的侍卫没有发现呢。 窗户半掩着, 一猫一鱼隔着缝隙互相打量。那猫长的还挺清秀, 眼睛圆圆的,肚子圆圆的,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牌,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。好看是好看,就是模样有些蠢。 阿遥摇摇头,大失所望,她是不屑同这些蠢货交流的,因而继续发起呆来。 谁想那猫竟是个胆大的,站在那里迟迟不走。估计是肚子饿了,看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热切,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眼前的鱼吞进肚子。 没一会儿,那猫竟然举起爪子想着要破窗而入了。 阿遥心中一紧,想到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现状,游到水面,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。水珠飞溅,全都是往窗户那边。 白猫被溅地闭了闭眼睛,随即更加愤怒了,张牙舞爪的。 眼瞧着窗户就要给它推开了,阿遥心里一惊,赶紧卷着水底的石头向那蠢猫砸去。 滚,快滚! 直到此刻,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的境况是多么危险,就是这么一只蠢猫,都能对她构成威胁,真是可悲啊。 而更加可悲的事,她明明一惊知道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改变。她不想做鱼,可是变成原型哪里是那么容易的。不行,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得找人保护她。 阿遥一边寻思着以后要怎么办,一边飞快的攻击白猫。没有手,没有脚,好歹还有尾巴呢。短短时间,水底的石子已经被她砸出去十几个了。 白猫已经整个炸毛了,毫无理智地啪地一声推开了窗户。 快来人啊! 阿遥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,惊恐地扑腾着。就在她以为今儿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,突生变故,那白猫突然被人往后一抓,随后整只猫被仍在地上。 “咚!咚!” 两声,前一声重,后一声轻。估计是那猫太胖,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。只听那声音,就知道蠢猫被摔地不轻。 活该,阿遥松了一口气,在心里窃喜着,摔死了才好呢。 外头的声音引起了旁的侍卫的注意,只听一人问道:“咦,这是哪里来的猫?” “谁知道呢,不过这猫竟然敢闯王爷的房间,处理了便是。”说话的人拎着猫,准备往外走。 边上的人也没有拦着,他们是王爷的侍卫,负责守着这院子。只是这人守住了猫却没有守着,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,被人知道了没准还要说他们玩忽职守呢。 领头的还没走几步,忽然见一个粉衣丫鬟匆忙走过来,一面大呼道:“你们快将猫放下。” 不过,那侍卫没有听她的就是了。 丫鬟见他不听,又看这白猫身上脏兮兮的,被摔的没了精气神,晕晕乎乎的样子,心里也怒了,质问道:“你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 侍卫道:“这猫闯入王爷的屋子,犯了大罪,理应重罚。” “放肆!这是表姑娘的猫,暂时寄养在府上让我们好生看管。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然将它摔成这样,若是表姑娘问起来,砍了你们的脑袋也赔不起!” 侍卫均冷脸相待。 丫鬟也不怵他们,见这些人不给,就自己上来将猫抢去。 “这次就罢了,下回若是让再摔了它,看我不和表姑娘说道说道。” 语毕,抱着白猫就愤愤地走了。 好一会儿,其中一侍卫才问道:“就这么让她们走了,这也太没规矩了吧。” 先前拎猫的侍卫冷笑一声,道:“它既是表姑娘的猫,又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管。” 问话的侍卫垂头丧气的,也不说话了。 要说这表姑娘,那真是连他们这些做侍卫的看着都烦,见天儿的往他们王府里来。说是亲戚之间的走动,可是那心思谁还能不知道,明晃晃地打着他们王爷的主意。 他们看不惯归看不惯,可也不能说什么,毕竟文家是王爷的舅家,时常走动,且文家的两个老爷,都是有本事的,将来可是王爷的助力。是以,这位表姑娘虽放肆了些,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。 再者,这位表姑娘又是个会收买人的,府上不少的丫鬟被她一点一点的收罗了,对着她比对着王爷还贴心。就好比刚才那个丫鬟,这样的趾高气昂,不过是仗着表姑娘,仗着他们不敢得罪文家罢了。 他们王爷从来没对表姑娘上过心,也素来不管这些事,否则,就凭着这些小丫鬟的做派,一早就被撵出府了。 忽地,侍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,揶揄道:“你刚才该不会是知道那是表姑娘的猫,所以故意摔地那么重的吧?” “胡说什么呢。” 侍卫没有承认,转身走了。问话的那个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说的对,这人心眼可坏呢,一定是故意的。 里头的阿遥听了这么一出戏,不由得感慨道,这王府还真是事儿多啊。 那表姑娘那么能,估计也不是个能活的久的。以阿遥对萧翎有限的了解,这个人可不像是个念旧情的,现在能容忍这么表姑娘在他府上指手画脚,只怕是因为还能用的上文家。 等他把人家榨干了,这表姑娘也就作到头了。 嘿嘿,想想还有点期待呢。阿遥摆着尾巴,继续恶劣地幻想着,整条鱼都欢快起来。 那头皇宫里,萧翎被皇上留了饭,没能立即回去。 自从萧翎住进了宫外的成王府,皇上再想见到儿子就难了。早朝上勉强还能看两眼,平日里让他来太极殿都要好生斟酌,叫的次数少了别人以为儿子不受宠,次数多了又白白惹人厌。 好不容易这次萧翎过来了,皇上也不准备就这么放他走,两人用了午膳之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。大部分都是皇上在说,萧翎在听,若是遇到重要的事,才会偶尔说上两句。 饶是如此,皇上也知足了。他晓得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,能憋出这么几句话就不错了。 这样拖了许久,萧翎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府上。 阿遥在他们刚到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人回来了,等几个人都进了屋子,阿遥万分乖巧地没有沉在水底,并不出头。 萧翎进来,第一眼就往琉璃盆那边看了一眼,见那鱼没有死,便做了下来,再不管它。 程五立在萧翎面前回禀消息。 他和程七都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,如他们这般的共有十个人,每个人手下又带着十个人,是王爷私卫,隐秘地很,不仅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危,还负责刺探消息。只是他们这些人多不在府上,而是被派去各处,平日里只有他和程一、程二、程七等在王爷身边。 却说昨晚上他们将那几名刺客送到六皇子府上后,六皇子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,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,连夜就派人出去查。 萧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,只问道:“可查出什么了?” “暂时没有。” 意料之中的事,萧翎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查到,且这种事情,耽误的时间越久越不清楚。不过,以老六猜忌的个性,现在恐怕看谁都不顺眼了。水搅乱了,他这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。 程五继续道:“属下几个今天早上还发现一些行踪可疑之人,大概是来府上打探的,只是没能打探出什么,最后无功而返了。” “这些人,想要打探就给他们打探吧,不用理会。”萧翎淡淡道。 程五颔首,又闻得王爷说:“另外,六皇子府那边也将人撤回来吧,不必盯着了。” 程五道了声是,径自下去了。 没一会儿,屋子里又来了人,这回不是侍卫,而是福公公。福公公惦记着阿遥一天没有吃东西,回了府后就让人找来了鱼饲料。 他同萧翎说了一声,萧翎笑了笑,反问道:“你觉得它会吃?” “鱼不都吃这个么,喂给它准没错。反正不管怎么说,它总要吃东西的,先前喂的那些不合它的胃口,那就一样一样换着来好了,总有它爱吃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,由着福公公去喂。 福公公却是信心满满,拿着一盒子鱼饲料,乐呵呵地跑过去了。 他抓了一把,轻轻撒到里头。一边撒,还一边自言自语。 起初阿遥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,福公公以为她这是不准备拒绝了,更加开心,撒地更欢脱了。 “快吃吧,这可是上好的鱼饲料。” 鱼饲料! 阿遥出离愤怒了,她说么这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味儿,搅地这个盆子里的水都脏了呢。若是起初她还想着装乖巧忍一忍呢,现在根本就忍无可忍了。感情这个老东西还没忘要给她喂饲料吃。 她堂堂一个鲛人,怎么能吃鱼饲料! 于是,福公公上一刻还一脸老怀大慰,下一刻就眼睁睁地看到盆子里的锦鲤飞跃而起,一个鲤鱼打挺,生生从水里蹦到了地上。 54.宫宴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她饿了,吃饭当然才是最重要的。 萧翎不过是随口说一说, 人家都不在意, 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。抬头朝外面吩咐了一声, 让福公公程七几个进来。 几个人早就等在屋外了, 听到了吩咐忙不迭地进来。而后就看到这屋中除了王爷,还多出了一个孩子。 王爷在的时候,院子里往往都添了好几成的侍卫看护, 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不用提人了。众人看着王爷身边的小孩子,表情都有瞬间的迟疑。 好在这几个都是能忍的,唯独程五想到王爷让自己拿回来的那条锦鲤,心中突然顿悟,只是这情况看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罢了。 那小孩儿坐在桌子旁边,见他们进来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, 理都不理。长得确实是玉雪可人, 珠圆玉润的, 只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实惨不忍睹了些, 鞋子半挂在脚上,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的样子。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点点,恐怕都看不出来那衣裳是他亲自挑的。 “福公公你去厨房拿些饭菜,程七留下来看着她。”说完,萧翎转身又对着程一和程五道, “你们两个, 跟我进来。” “是。” 程一、程五随着萧翎去了书房。这是王爷平日里议事的地方, 寻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会进去的。 二人以为今日也是这般, 却不想,王爷坐下之后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:“与本王交好的京城官员,可有哪家有四五岁的小孩儿?” 程一还没有反应过来,程五却是先想明白了王爷要知道的,直接道:“有是有,不过那些官家的小孩儿大都被人当成宝一样护着,即便是庶女,也都为人知晓,不便行事。唯有一家,便是如今刑部侍郎范黎范家。 范侍郎为范家二子,其兄长一家四年前外放离了京城,途中不幸遇上了匪徒,一行人都遇害了,唯有范大人刚满周岁的女儿不见了踪影。不过,范家苦寻了两三年多年,却是一丝线索也没有找到,且属下听说,范家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。” 其实程五觉得,人海茫茫,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儿,要是找到了才真是奇了。 萧翎闻言倒是认真地想了一番。 刑部尚书不是他这边的,不过范黎却是他的人。范家在京城中不算排得上号的,因范黎早年间曾救过萧翎,故而萧翎也多次助他。范黎连而立之年都未到,就已经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,即便他确实有本事,其中也未尝没有萧翎的运作。 萧翎吩咐程五:“你今晚去范家一趟找范侍郎,让他晚上带一个小孩儿来王府,具体该怎么做,想必你也知道。” “王爷,属下明白。” 萧翎点点头:“今晚过后,对外就宣称范家大郎的女儿找到了,范侍郎为了给侄女找教养嬷嬷来了王府。至于范侍郎那边,你同他说,只要他愿意配合,本王自会补偿他的。” “是。” 萧翎说完,便让他们下去办事,自己也缓缓出了书房。 解决了那小怪物的身份问题,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方便许多,想着,萧翎的脚步也松快了些。 自他知事之后,一直为病痛所扰,心性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。他原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,连太医都断定他活不过二十,每过一天就耗费一天的生命,直到终结的那日。却没想到今日能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。 或许,明一大师是对的,随缘,总会有转机。尽管萧翎如今还摸不透小怪物的身份本事,但是凭着她那一手力气,还有那一开始的鱼尾巴,想来也是能够期待的。 只是,那小怪物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,还要待他好生训导训导。 院子里一阵凉风袭来,吹的人心神畅快。萧翎常年不见扳着的脸,竟然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。到了他的府上,就是他的了,管她是人是怪。 正院的屋中,阿遥像个老大爷一样盘坐在椅子上,看着福公公笑着菊花的一张老脸,不高兴地哼了一声。她对付不了萧翎,还对付不了这两个? 萧翎不在,她就是老大了。当初这人,一口一个吃了她,被太医否定了还不死心,现在这样是做给谁看。反正她是没有那么好哄的,阿遥撇开脸。 至于福公公给她的喂食的事,阿遥归结于这只是他不想看到萧翎的灵药死了而已。作为一个记仇的锦鲤,阿遥暂时还没办法原谅他。 福公公换了个方向蹲下身,腆着老脸继续卖力的讨好。王爷之前虽然未明说,但是许多事情却没有避他们,能在王爷跟前伺候的哪有蠢的,连程五都猜出来一个大概,更不用说最了解萧翎的福公公了。 人家福公公可是伺候过皇上的,宫里出来的总管,能没有这点本事? “小祖宗啊,您怎么不吃饭呢,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?”福公公伸手将这祖宗最喜欢的鸡腿放到她眼前,好似不经意地用手扇了扇,直把那香气往阿遥鼻子下面扇。 好有心机! 阿遥吸了吸鼻子,错愕地看了福公公一眼,随即又远离了桌子。 阿遥存心想折磨折磨他,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,蛮不讲理道:“这饭菜做的不好吃,你给我去醉仙楼,我要吃那里的菜。” “哟,小祖宗,现在那里还能拿到醉仙楼的菜,那里人正多着呢,顾不上咱们,先将就着吃些吧。” “我偏不!” 阿遥扔了筷子,愤懑地坐到旁边去:“我就要吃醉仙楼的东西,哼,还说随我吃什么呢,现在我都说了你们又办不到,在孩子面前说大话,不嫌丢人吗!” 福公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,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被她忽悠着说了这句话。悔之晚矣,悔之晚矣啊,这小孩明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啊。 阿遥不时地拿眼睛瞄福公公,看他纠结的模样心中暗爽。 福公公搞不定了,拿手碰了碰程七,这家伙看起来像是个会哄人的,交给他好了。 他老骨头一把,禁不起搓摩。 程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,目光待着疑问。 “快去!”福公公踢了他一脚。 叫你去你就去,再磨蹭,真让你顶着大太阳去醉仙楼买饭菜了,福公公用眼神威胁道。 程七低着脑袋,唉声叹气地走到阿遥身边。 阿遥看他过来,立即转过身子。她抱着胳膊,整个人胖胖的一坨,远远看上去就知道在赌气。 程七茫然了一会儿,而后看到那边的锦榻,灵机一动,问道:“天呐,那锦榻是怎么回事,是你打的吗?” 他一脸你好厉害的表情盯着阿遥。阿遥挪了挪屁股,被看得不好意思了。 “真的是你吗?太厉害了!”事实上,这屋子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,王爷是不会干这样的事的,所以只剩下眼前这位了。 阿遥这个人,极少极少同人类接触,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喜欢被人夸。尽管程七的表情有几分夸张,但是不妨碍她仍然被这话取悦了。 “是我做的,我一掌就拍成这样了。”阿遥不怕程七和福公公是个嘴碎的,又存着让他们畏惧自己的心思,所以承认起来毫无压力。 程七又兴冲冲地问:“那你还会什么啊?” “呵呵,说出来吓死你。”阿遥一脸看土包子的神情,蔑视道,“我不仅能腾云驾雾,上天入地,斩妖除魔,还会千变万化,还能通世间有灵之物。另外,整个东海都是我的,不对,那整片海域都是我的。” 程七愣了半晌,语气里待着质疑:“我常听人说,世间万物皆有灵,难不成你还能通世间万物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理所当然地回道。 程七也忘了他现在是在哄这个小祖宗了,觉得这小祖宗真的能吹,小小年纪,怎么就不学好。他也知道她是个有来路的,可以不能这么蒙人吧。 末了,程七笑话阿遥道:“你怎么不说你还会呼风唤雨?” 干脆把雷公电母的事一块儿做了得了。 阿遥惊奇: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还真能啊。” 真是能吹,程七哈哈地笑着,明显不相信。 阿遥不愿意和这个土包子争辩,说白了,她不想自降身份。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鲛人。阿遥正在心里骂这群土包子,忽然看到萧翎从屋外走过来,顿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。 “王爷。”程七和福公公一见萧翎过来,都行了礼。 “怎么回事?” 阿遥还待使眼色,没想到福公公像倒豆子一样突突突地倒了:“回王爷,姑娘嫌王府的饭菜不好吃,想要吃醉仙楼里面的菜。奴才没法子弄过来,只好先哄着。” 话落,福公公就看到王爷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。他功成身退,不意外地看到王爷抬了抬手,遂拉着程七一道儿出去了。 萧翎坐下,不提让阿遥吃饭的事,也不提醉仙楼的事,径自拿了筷子用膳了。 阿遥等了许久不见他说话,摸了摸肚子,默默地爬到了之间的椅子上。 萧翎终于肯给阿遥一个眼神,原本只是轻轻一看,没想到却看到了奇怪的地方。他突然伸手,从阿遥脖子上拉出了那块黑色的石头。 还没来得及细看,就被阿遥拍掉了手。 阿遥警惕地望着萧翎,直到他移开眼睛才送了一口气。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,总觉得这墨玉好像热了一些,难道是她太紧张体温升高了? 到了晚间,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阿遥饿的肚子疼,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55.变身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自她知事起, 她就知道文家有一个早逝的贵妃姑姑, 还有一个受宠的皇子表哥。父母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,要个表哥好好相处。 这个相处, 直到她懂事了,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 在她心里,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 这样的人, 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 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 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 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 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 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 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 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 她停下动作,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但也不敢瞒着,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文清一急:“可打扰了表哥?” “那倒不曾,雪儿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上朝,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。”说完,绿柳兀自跪下,语气惶恐道:“说来都是奴婢的错,没能看好雪儿,叫它乱跑了。表姑娘要罚,只管罚奴婢吧。” 文清连忙扶起她,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,与她亲近,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,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。 “不过这点事,说什么罚不罚的,再说了,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,与你无甚关系。”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,顺势起了身,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。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,又是这般平易近人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,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。 绿柳也有自己的思量,这表姑娘,她是颇为看好的,不仅同王爷是表兄妹,身后便是文家,且因她生的和文贵妃有几分相似,连皇上也对她格外宽容。她知道表姑娘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点,她自己也想要一份前程,如此,两厢都好。 只要她做的不过火,对王爷对福公公那边小心谨慎些,是绝对不会出错的。不过,眼下她既然已经投靠了表姑娘,便只一心一意地盼着她好。 想着,绿柳又道:“恕奴婢多嘴,这雪儿既然误闯了王爷的院子,表姑娘还是亲自同王爷说一声,也好有个交代。” 文清方才见了萧翎,只是没能说上一两句话,正愁着下午找什么由头再去探望,可巧,才打了瞌睡绿柳就送上了枕头。 “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文清拍了拍她的手,笑着说道。 “表姑娘待奴婢好,奴婢怎么不念着表姑娘呢。” 二人其乐融融,说得很是欢快。 下午,文清小憩过后,便带着白猫去了正院。守门的小厮见她过来,让她稍等一会儿,便进了里头向王爷禀报了。 萧翎听到消息的时候,微有些不解:“表姑娘?她还没有走吗?” 小厮无端生了两分尴尬:“回王爷,上午文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回去了,不过表姑娘留了下来,眼下正要进来探望。” 萧翎皱了皱眉,一天连着被打扰两次,着实有些被恼着了。少顷才缓缓道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小厮忙下去放人。 阿遥在水里默默地观察着,对萧翎这不识风情的模样表示鄙视。那文姑娘她早上也看过,怎么说也是个美人,只是可惜了,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对上萧翎这么个冷心冷肺的,眉眼都抛给瞎子看了。 她还在吐槽着,外头文清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。 大齐民风开化,男女之防并不严谨,所谓“出必掩面,窥必藏形,男非眷属,互不通名”也不为时下人所遵从。只是尽管这般,文清来萧翎屋子里的时候还是带着丫鬟,萧翎这边,福公公也依然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。 文清见萧翎还在床上养病,莞尔一笑,翩翩然走至。 萧翎压根没看见,阿遥倒是看见了,看地尾巴都酥了。只是她还没有沉浸多久,便看到文清手上抱着那只蠢猫,瞬间,再多的感情也没有了。 她怎么忘了,这文姑娘是蠢猫的主人呢。 “表哥。”文清轻声唤道。 萧翎回神看了她一眼,文清略低了头,掩饰自己的羞涩:“本不该打扰表哥,可是若是不来告罪一声,清儿也是心有不安,还请表哥见谅。” 萧翎示意她直说。 文清抱着白猫坐下,道:“雪儿是我之前养的猫,性子有些野。上回我将它寄养在府上,没成想才不到几天它就给我惹出了乱子,还闯进了表哥的房里。我也是方才才听到这事的,故而特意过来带它过来给表哥赔罪。” 萧翎淡淡道:“都过去了,左右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。表妹不必烦心。” “那便好。”文清笑着说道,暂且将这件事放下,同萧翎说了别的事,“今早上我和伯母母亲出门,祖母也想跟着来。她老人家念着表哥已经多时了,只不过前些日子贪凉,屋子里放了冰盆,把自己弄病了。现在纵使念着表哥,也来不得了。” 萧翎脸色淡漠,听是听了,却什么也不说。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。 文清并不觉得被怠慢了,仍旧撑着一张笑脸道:“不独是祖母,祖父也经常想着表哥,表哥以后好了,若是得空不妨去回文府看看,也好解了祖父祖母的思切之情。” “你有心了。”萧翎道。 文清被这一句话说得更加欢喜,因她一心只顾着萧翎,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猫已经不安分了。 那猫进来时就注意到盆子里的鱼。或许是上回吃了亏,它盯着鱼的眼神赤·裸裸的,急躁地想要奔过去。 文清不知道猫的想法,只以为它坐地烦了,暗暗压住它,一面同萧翎说着话:“表哥有这个心,祖父祖母定是再欣喜不过了。对了,上次我听祖父说,三堂哥似乎是想要外放的,只怕再过段时日,就见不到三堂哥了。” “他心中又成算,外放也是好的。” “也是。”文清正琢磨着还要说什么,忽然手上一空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福公公已经大叫了一声:“快拦住它!” 文清回身一看,原本在她怀里的雪儿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,疯狂地往桌子那里窜去,几个眨眼间就跳到了桌上,任凭下人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它来。 文清倏地站起来,瞥到桌上的锦鲤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知道,这锦鲤是表哥从寺里求来的,倘若雪儿…… 她真的不敢想,只盼着福公公他们能快些。 电光火石之间,白猫已经奔到了阿遥那里,极快地伸出了猫爪。 阿遥呆若木鸡,她根本就没回过神来。明明上一刻她还在看戏来着,她是无辜的,救命啊! 那猫可没有那么善良,还给阿遥目瞪口呆的时间,直接出手。猫爪来袭,直直地刺向阿遥。刺啦一声,阿遥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,又惊又痛,猛地从水里蹦出来。 如此,更遂了那白猫的意。它挥舞着爪子,迅速在阿遥身上抓挠着,阿遥疼地翻滚,凄惨地尖叫,可是毫无用处,其他人也根本听不见,只看到那鱼被挠地快要断气了。 这一番动作,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。福公公终于逮到了那猫,狠心一掷,将猫重重地仍在地上。 “孽畜!”福公公气的说了粗口,“还愣着作甚,赶紧将它捉住!” 几个丫鬟终于有了动作,忙不迭地制住了白猫。 福公公将阿遥放回水里,清晰地看见它身上的伤口,白生生的,好大的口子。他悲悯地叹息了一声,虽然之间听说这鱼也不是什么灵鱼,但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,福公公实在不忍心看到它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。 这边文清见猫被捉住了,慌张问道:“公公,那鱼可有什么大碍?” 福公公摇摇头:“被伤成那样,可怜见的。” 萧翎眼神一暗:“将那猫拖出去。” 福公公会意,这是不给表姑娘面子了,遂转身亲自料理。这猫也活该,上次闯了祸不算,这回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放肆,不剥了它的皮已经是仁慈了。 “表哥……” 文清见福公公出去,显得手足无措起来,她也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,否则,说什么也不会带雪儿过来。 萧翎也不是随意迁怒的,只是他现在没心思应付别的事了,因而尽量克制着表情,对文清道:“表妹来府上已经有不少时辰了,想来舅舅和舅母都还担心着。” 文清脸色一白,羞愧地无以复加。没办法,萧翎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了,再留下只怕会惹人生厌。 她匆匆地说了几句话,便低着头快步出去,沮丧极了。 过了些时辰,福公公再回来,屋子里已经没有旁的人了。他同萧翎回秉了之前的事,萧翎听了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至于那鱼,萧翎也让福公公细看了,伤处还是有的,但是都不致命。鱼虽看着半死不活的,但好歹还没死。 这事面上看着就这么过去了,直到晚间,福公公喂鱼时,才注意到了不妥。 这鱼竟然连肉的不吃了。 这和往日差别太大了,往日他那肉过来,这锦鲤都会兴高采烈的。福公公脸色担忧地去请示萧翎。萧翎听后,只让他先出去,自己起了身往锦鲤那边走去。 盆子里,锦鲤头朝下地悬浮着。 萧翎冷冷地笑了一声,能游出这样的姿势,说明它命大着呢。锦鲤闻言一动,但是仍然不理他。 “呵,这是怨上本王了?” 阿遥回过头,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锦衣小男孩儿,那男孩儿生的虎头虎脑,不过神情倨傲,小小年纪,便有了纨绔的潜质。 男孩儿后头,还跟着六个侍卫,站成一排,像守护大佛一样守着前头的男孩儿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人护着一样。 来头不小啊,阿遥心里估摸着。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,不由得吼道: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,没听到小爷的话吗,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,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!” 他刚才进铺子时,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既然这样,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往年间的宴会,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这年头,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看上么看,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56.暴露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 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, 不由得吼道: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, 没听到小爷的话吗,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, 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!” 他刚才进铺子时, 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 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既然这样,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 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 往年间的宴会,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 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 这年头, 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 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 看上么看,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 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 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 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自个儿上前几步,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圆圆的杏眼,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,便收回了目光,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。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所以说得也直接:“拔一片鱼鳞下来。”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,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。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,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。 萧翎给了她选择:“自己动手,还是本王帮你?” 阿遥回想了一下这段时日,她好像都是吃萧翎的,喝萧翎的。不注意不知道,现在真正注意到了,才惊觉萧翎的险恶用心。 他真是不用一兵一卒就将阿遥俘虏了。要是一开始,阿遥尚且能头也不回地逃走,可是现在,她犹豫了…… 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,人之常情,自古如此。即便阿遥和常人不同,可是也免不了这样的惯性。 57.走人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福公公咋舌不已, 不过听程七说的认真,也不敢再小瞧这只鱼了。 他们王爷这么多年受了老大的罪,病痛不离身,请了无数的太医都没有治好。唯一能指望地上的明一大师,却又是个寻不到踪影的, 这一年一年的, 皇上派了多少人去找, 依旧没有找到。 好在, 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, 记得那十年之约。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,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 他都会恭敬许多,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 自己来守着它, 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 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 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 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 盛满清水, 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,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,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,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。好比现在,皇上投鼠忌器,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,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,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。 “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。” 没看到人,当然还要再叫人来,福公公思索着。 萧翎想了想,道:“程五,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。” 程五抱拳,道了一声是,转身就走了。速度极快,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得也惊奇。待人走了,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闹出了点动静,并不是很大。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,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,于是赞道:“这锦鲤,当真是个有灵性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。 不曾想,这话说完,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,钻出了水面,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在得瑟一般。 “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福公公惊叹不已,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,“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,待日后王爷好了,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。” 程七在边上插了一句话:“那可难了,人都不在寺里了,如何感谢?” 福公公听着不解:“大师走了?可王爷不时刚才从那里回来的么?” “明一大师不晓得是昨儿晚上还是今儿一早就离了寺庙,都不知道他又往哪里走了。之前倒是给底下的小徒弟留了话,说等我们王爷过去的时候,带王爷去取他留下来的东西。结果就拿过来这么一条鱼,喏。” 程七努努了嘴,对着那锦鲤:“且这锦鲤还不是小和尚取的,而是它自个儿跳到钵盂里头的,这般积极,满池子里也就它一条鱼了。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不晓得是不是福公公的错觉,他觉得这锦鲤好像又得瑟了几分。 自己跳到钵盂里,是一件得意的事? 半晌,福公公道:“总归是明一大师留下来的,怎么样都不重要,好生伺候着就行。对了,王爷,明一大师可说了这东西要怎么入药?” 入药? 盆子里的锦鲤悄悄停了下来,吐了两个泡泡,游到边上,仔细地听了起来。她怎么觉得,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。 “不曾说过。”萧翎漠然道。 福公公还要发愁,程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公公,左不过是王爷的药,能治病就行,管它是炖了还是炸了,吃下去不就好了。” 他不怀好意地在锦鲤身上溜了一圈,摸着小巴道:“这锦鲤看着也不是个肉多的,依我看,还是直接炖了比较好,也不需吃肉,喝了汤就行了。” 那锦鲤,真的一动不动了,仿佛僵住了一般。 萧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它,眸色逐渐变深。他见程七一直在说,听来聒噪地很,挥了挥手,让两人退下了。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鱼。 萧璟端坐在一侧,不出一声。至于那鱼,显然,它已经绝望了。 阿遥翻了个身,肚皮朝天,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。不过以她现在的形态,就算再生无可恋也没有人看得出来,连表情都白做了。 她悔啊,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秃顶和尚的话。想当初,她还是一条举世无双的美鲛人,无忧无虑,纵横四海。可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。 浮华世界,大道渐消,灵气越来越稀薄,直至渐无。她自己的老巢也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脏水侵袭了,那味道,简直绝了。她阿遥忍无可忍,这才拼尽全力催动墨玉,划开了时空。 只是没想到,她的运气竟然这么背,不仅弄错了时间,还弄错了形态。她本是鲛人,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锦鲤! 这就罢了,形态不同而已,过短时间等她恢复了一切都好,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寺庙里。 这日日吃素,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。阿遥最烦吃素,偏偏寺里面出了素还是素。 她本打算养精蓄锐,等蓄够了就从寺里逃出去。可不巧,昨儿她冥想的时候,碰到了一个身量肥硕长相猥琐的老和尚。这样的老和尚,阿遥是不屑一顾的,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。 可那老和尚迟迟不走,揪着荷花池边的树叶,揪了一片又一片,一副不把叶子揪完就不罢休的样子,成功地引起了阿遥的注意。 阿遥游到他身边,摆动了几下身子。忽而听他说,明儿有个王爷要过来,还是为了过来拿灵宠。 这样的大事,怎么可能不叫她上心。 阿遥一想,王府是什么地方,跟着王爷,还怕以后不能吃香喝辣?再说了,不过是灵宠罢了,真要说起来,天底下哪知宠能比她还灵? 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养精蓄锐的,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好地方。王府,听着就气派,和她的身份也匹配。 阿遥心里存了事,昨儿一天都没有休息好,搅地一整个荷花池里的鱼都没个安生。 今儿,那帮子人果真到了荷花池边。 她心道,那老和尚识相,没敢骗她。故而使了好大的劲表现自己,扑腾出了一地的水花,最后如愿以偿地被王爷看中,带回了王府里。 阿遥一路走来,见识到了王府的富贵,心里更加心痒难耐了, 结果,结果…… 到头来,他们竟然是把他当作炖了吃的药! 老秃驴,你等着! 阿遥咬牙切齿,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老和尚将他捶死。可是,也只能想想而已,她现在还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呢。 想到这里,阿遥越发浓郁的悲伤好似要化为实质。 她这一番漫长的心理活动,外人是无从知晓的。在萧翎看来,这鱼自从程七说完话以后就不太正常了,到现在连眼珠子都不动,翻着白眼珠,好像死了一般浮在水面上。 萧翎一路盯着它,自然看出了这鱼的怪异之处。 它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,所以,眼前这副摸样是因为停了程七的话,说要把它炖了吃了才变成这样的? 倒是有趣。 萧翎起身,从桌案上那了一块糕点,碾碎了一些撒到白瓷盆里。 阿遥被糕点沫砸到头上,不疼,但是她自以为受到了侮辱,于是怒目而视。 萧翎见她如此,手上也停了下来。 “不吃?” 阿遥忍着腹内的饥饿感,继续死鱼脸的神情,她不吃素,糕点也是素。另外,她宁死不屈! 58.怪异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“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?”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又成算的, 见此, 也不好多问,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 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死了就死了吧, 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 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嗯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 过了一会儿,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 依次而入,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 只有十道, 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 手执银箸,姿态优雅的用膳,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连尾巴也不摇了,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 瞬间, 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 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 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很好,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。 萧翎此人,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,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,而阿遥,恰恰两项都占了。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,不论能容它多久,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。 否则……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,脸色冷然。 “将东西撤了吧。”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,丫鬟立马上前,将桌上的菜肴撤下。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,恨不得扑过去,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,真是,暴殄天物!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,该撤回去的东西,终究是要撤回去的。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,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。 晚膳过后,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。 萧翎在处理政务。而阿遥,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,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。 她在神游天外,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。 直到此刻,阿遥才发现,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。饿了就想吃东西,再正常不过了。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,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。她哀嚎一声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 这是饿昏了头,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,哪怕没有挪窝,糕点也早就化了,哪里还能吃呢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。 忽地,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。阿遥瞬间惊醒,抬头看萧翎,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,淡定地很。 啧啧,倒是挺会装的。 阿遥分出神,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。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,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。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杂乱,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,间或有人倒下。保守估计,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。 这富贵的地方,果真不是好待的。这就是皇家啊,龌龊地很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,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。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,可是她也知道,待这王爷一死,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“灵药”也在劫难逃。说来说去,还是怪那个老秃驴,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。 半晌,声响渐渐消。 屋子里被打开,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,见到萧翎,立马就跪在地上。阿遥粗略地一看,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。 “启禀王爷,刺客已经全部解决。”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,问道:“可有活口?”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:“属下无能,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。刺客是受训的死士,口中皆藏了毒,见寡不敌众,俱服毒自杀。不过,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。” 程一上前,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。 萧翎看了看,那令牌,看着没什么特别的,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。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,有野心的不在少数。皇嗣众多,且太子未立,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。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,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。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,背后是清流周家。一派是五皇子萧翎,背后是文家。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,背后是勋贵赵家等。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,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;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;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,都是不打眼的。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,尤其是这段时日里,斗地越发厉害。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,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,也碍着不少人的眼。 之前他身重奇毒,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,那些人虽看不惯他,到底还收敛些。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,他前去拜访,这些人也坐不住了。 一个个的,这般心急。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,靳字,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。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,道:“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,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。” 程一接了令牌,迟疑道:“王爷,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,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。要不,属下再让人查一查。” 他觉得,若真是六皇子出手,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。 他都能想到,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,道:“人都死了,还查什么,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。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,不管是否是为淆视听,都该让六皇子知道。他们狗咬狗,咱们看着也开心。”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,立即起身,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。 屋子外头的死尸,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。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,需再费一些功夫。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,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。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。好在,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就,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。 阿遥想着,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,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,要吃,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。 只要缓一缓,等她恢复过来,变了原型,便是她逃出之日。 不,她堂堂一个鲛人,不该用逃这个字眼,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。当然,在走之前,她还要谋划一番,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!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,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,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。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,洗浴穿衣这些杂事,都是自己动手。 等洗好了,出来了。阿遥猛地一看,嚯,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。当然,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,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。 话说回来,这人讨厌归讨厌,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。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,顿时就移不开眼了,倒不是她色,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,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,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。 美人长发微湿,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,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。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,一直露到小腹。阿遥顺势往下看,忽地,就觉得鼻子痒痒的,想挠一挠。 萧翎从浴室出来,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。可是走到半路,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。他停下半刻,转过身,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。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。 双目相接。 被发现了……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,话出了口,变成一个个泡泡。 要是我说,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。咕噜咕噜,连在一起就是一串。 萧翎笑了一声,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,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。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,从亮到黑,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,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。 “非礼勿视知道么。” 阿遥稳住身形:呸,谁看你了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59.逼问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这两个丫鬟是今日王爷才调过来的,一个叫映雪, 一个叫秋霜, 都是一等一的精明手巧之人。 这三人刚一进来,却被眼前的情况弄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 福公公望着面前乱的跟狗窝一样的地铺, 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。他从来没想过, 会有人把睡的地方糟蹋成这个样子。 阿遥横趴着睡得很迷迷糊糊, 脸蛋被唔地红扑扑的, 嘴巴偶尔吧唧几下,好像要醒,又好像还在睡。 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踢到旁边的地上去了, 昨天晚上睡得衣裳还皱巴巴的, 至于那头发,更是凌乱的和小疯子似的。 福公公长舒了一口气,又在心里哈哈了两声, 对于昨天晚上王爷没有让这小祖宗睡床而感到窃喜。看来他们王爷仍然是理智的。 “姑娘,姑娘?”福公公又唤了几声。 阿遥终于有些意识了, 只是说话还不甚清晰,问道:“做什么呢?” “姑娘, 是时候起身了, 睡久了身子会不舒服的。厨房那边, 也已经做好了饭菜,只等姑娘起身就能用了。” 阿遥挣扎着撑起脑袋, 嘴里碎碎念:“饭菜啊, 醉仙楼的?” 福公公笑着打哈哈:“是啊, 醉仙楼的。” 这祖宗还想着这一茬呢。 阿遥渐渐清醒,清醒后就看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。昨晚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,阿遥对萧翎的观感又差了几分。 她原本是想要睡床的,都已经爬到床上了,结果萧翎竟然又把她扔下来了。 不仅如此,还让她打地铺。 阿遥当然不愿意,还暴力威胁过他。不过萧翎有了准备,到底不像之前那么好吓唬,不但扔了枕头被子到地上,还趁机绑了她的双手。 这狗王爷,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无非就是还把她当灵药,舍不得她跑了所以必须放在眼前;可是他又怕死,生怕她晚上一巴掌要了他的性命,这才不允许她去床上。 真是胆小鬼! 阿遥想完了事情回头又看了一些自己的双手,绳子已经被解开了,估计是萧翎早上起身的时候弄的。可绳子是解开了,仇还在。 瞧着阿遥又不说话了,福公公寻思这是允了的意思,因而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,让她们赶紧伺候小祖宗洗漱穿衣。 看到映雪和秋霜两个动作麻利地将阿遥从床铺上弄出来,拿起一边的衣裳就要给她换。 福公公也提着心。他是知道这祖宗的武力的,昨天的那个锦榻就是他亲自打扫的,因而深知阿遥那双手掌的力道。这要是两个丫鬟没轻没重地惹恼了她,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。 福公公担忧了好一会儿,见到阿遥真的没有起床气,这才放心了些。 映雪帮小主子换好了衣裳,又给她梳了两个双丫髻。这么一折腾,在福公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,果真是人靠衣装,佛靠金装,现在看着确实人模人样了,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。 “姑娘穿这衣裳就好好看,把京城里各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。”福公公知道这小祖宗不待见自己,因而在一边拍着马屁道。 阿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,大抵是还没有用膳,说话都没什么力气。 秋霜看着福公公这样子,忍不住地抿了抿嘴。能让福公公这般低三下四,看来她们这位小主子当真来头不小了。 “姑娘,咱们洗漱好就去用膳?” “嗯。”阿遥认真地点点头。 映雪放下梳子,阿遥她还是闭着眼睛,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,心下不由得怜惜了几分。 她将阿遥抱在怀里,顿时感觉怀里充满了分量,阿遥身上圆乎乎的,摸到那里都是肉。映雪不由得换了个姿势,也没有见阿遥不适应,反而是温顺地歪着脑袋靠在她脖子上,还蹭了几下。蹭地头发都乱了,前面翘起来一绺,整个人看着乖乖巧巧的。 映雪心一软,伸手将阿遥的头发抚下去,心道,这还是个小娃娃呢。 也是阿遥生的好,就算圆润了些也丝毫不减可爱。这两个丫鬟,原本被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,以为阿遥是多么凶残,未想到如今见着了方知晓,哪有那么可怕,都是福公公臆想出来的。 映雪将阿遥抱到外间,吩咐人打好了热水,又给阿遥洗漱了一番。 如此,厨房的丫鬟婆子方才将饭菜呈上来。成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昨晚上府里来了一位姑娘,且还是一位招惹不得的姑娘,所以今日送饭菜的时候也不敢怠慢,都是往好了做。 阿遥被安置在椅子上,映雪和秋霜给她布菜。 她已经知道身边这两个漂亮小姐姐是她的丫鬟,对此,阿遥没有丝毫的意见。能有人伺候她穿衣吃饭,开心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拒绝。 阿遥顺手指了指羊肉羹,秋霜便立马给她盛上。 阿遥握着勺子尝了一口,心中一动,摆正了坐姿怀疑地看着福公公:“这真的是醉仙楼的,我怎么吃着觉得不像啊?” 福公公立马躬身:“姑娘,这确确实实是从醉仙楼那里拿回来的,还是人家的大厨亲自做的。” “你昨天不是说弄不到吗?” “昨天时辰太晚了,自然弄不到。今儿不同,奴才一早就叫人来那里候着了。往后姑娘要是想吃,早早地同奴才说,想吃什么就给您弄来。” 阿遥用眼神直逼福公公,目光如炬。 福公公面色淡然,态度诚挚,随阿遥怎么打量也还是岿然不动。 许久,阿遥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的,这才安心地吃了起来。 饭毕,映雪给阿遥擦擦嘴巴,秋霜在旁打扇子,阿遥被照顾地很是惬意,眯着眼睛又觉得困了。 不对,阿遥头脑一机灵,她好不容易手脚自由了,她还没有撒撒欢呢,怎么能睡? 外头福公公被王府送饭菜的管事拉住了:“公公啊,咱们这样忽悠她没问题吧,万一叫她吃出来了,跟王爷告了状,我可就惨了。” 福公公一脸高深莫测道:“放心,她吃不出来的。” 那管事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半晌,看福公公委实太过镇定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那位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毛孩,终究没有公公见识多脸皮厚,想来应该是能蒙住的。 这府里暂时一片安静,早朝的朝堂上,众人却被成王和罗侍郎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范家大郎的独女找到了,这是好事;可是范家大郎的独女被成王爷留在了府上,这叫什么事啊? 成王还没有娶妻呢,怎么就先给别人养起了孩子?成王貌似还挺喜欢这个女娃娃的,亲自找皇上要了教养嬷嬷,以后也要把她留在府上教养。 众人对此颇为不解,成王没有解释许多,只道范侍郎曾有恩于他,且那范家女娃娃颇合他眼缘,故动人养孩子的心思。 这话众人是不大相信的,总觉得这女娃娃不简单。然后回府后差人打量,发现那范家女娃,还真就是一般般,没什么奇异之处。 这就更奇了,难不成成王爷真的只是想养孩子了?众人忆起成王那张冷脸,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。 不怎么关心的人就此放手,不在多管闲事。关心的人,自然是要一查到底的。不过萧翎行事缜密,且早就同范侍郎那边通了气,连范家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他们大郎家的,别人能查出个什么东西。 事情看似就这般解决了,唯独范侍郎,回府之后被范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招到了正堂。 范老太太一看到他一个人回来,立马怒了:“好啊,要不是别人打听到我们府上了我还被瞒在鼓里呢,我的孙女儿呢,怎么没有跟你一道儿回来?” 范侍郎苦笑,不得不安慰老娘:“侄女福气大着呢,被成王瞧上了,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,往后母亲要看,儿子再去王爷府上接就是了。” “你糊涂啊,王爷是那么好攀附的吗,更何况我孙女还那么小,住在别人府上如何能顺心!” 范侍郎解释道:“母亲您有所不知,儿子能找到侄女,全赖王爷的帮忙。儿子是昨天才找到侄女的,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成王府,便想着给王爷道声谢,念着侄女这些年不在京城,身边又没有人教导,顺带求王爷给侄女找一个教养嬷嬷。 谁想到,王爷瞧着侄女生地可爱,竟然将她留下了。今早,王爷还特意向皇上要了两个教养嬷嬷,应该是对侄女上心了。” 范老太太知道自家儿子同成王的交集,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几日多少借着成王的光。听此,她也不好再抱怨什么,只吩咐道:“那你可得记好了,一遇上空闲就得把我孙女接回来。她长这么大,我都还没有仔细看看呢,在外头不定受了多少罪,可怜见的。” 范侍郎看着老太太说得伤心,可是精神气不知比往日强了多少,心里叹息了一声。 他知道母亲是念着侄女的,那是大哥一家仅剩的血脉,可是当年那情况,根本就是凶多吉少,范侍郎顾忌着老母,这才往好了说。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,母亲心里越发存了事了。如今他应下王爷的要求,到底是他自私了,可谁不想再往上爬一爬呢,他的上峰年纪大了,也是时候让位了。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60.骑术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 就在福公公觉得不对劲正准备冲进去看一看的时候,里头忽然有了声响了。福公公立即往门那边凑近了些,高声问道:“姑娘,可要起身了?” 没有回答,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。福公公琢磨着他今日要是不进去, 只怕这人也醒不了。故而也没有管阿遥应答与否,直接领着两个丫鬟推门而入了。 这两个丫鬟是今日王爷才调过来的,一个叫映雪,一个叫秋霜, 都是一等一的精明手巧之人。 这三人刚一进来, 却被眼前的情况弄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 福公公望着面前乱的跟狗窝一样的地铺,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。他从来没想过,会有人把睡的地方糟蹋成这个样子。 阿遥横趴着睡得很迷迷糊糊, 脸蛋被唔地红扑扑的, 嘴巴偶尔吧唧几下,好像要醒,又好像还在睡。 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踢到旁边的地上去了,昨天晚上睡得衣裳还皱巴巴的,至于那头发, 更是凌乱的和小疯子似的。 福公公长舒了一口气,又在心里哈哈了两声,对于昨天晚上王爷没有让这小祖宗睡床而感到窃喜。看来他们王爷仍然是理智的。 “姑娘, 姑娘?”福公公又唤了几声。 阿遥终于有些意识了, 只是说话还不甚清晰, 问道:“做什么呢?” “姑娘,是时候起身了,睡久了身子会不舒服的。厨房那边,也已经做好了饭菜,只等姑娘起身就能用了。” 阿遥挣扎着撑起脑袋,嘴里碎碎念:“饭菜啊,醉仙楼的?” 福公公笑着打哈哈:“是啊,醉仙楼的。” 这祖宗还想着这一茬呢。 阿遥渐渐清醒,清醒后就看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。昨晚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,阿遥对萧翎的观感又差了几分。 她原本是想要睡床的,都已经爬到床上了,结果萧翎竟然又把她扔下来了。 不仅如此,还让她打地铺。 阿遥当然不愿意,还暴力威胁过他。不过萧翎有了准备,到底不像之前那么好吓唬,不但扔了枕头被子到地上,还趁机绑了她的双手。 这狗王爷,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无非就是还把她当灵药,舍不得她跑了所以必须放在眼前;可是他又怕死,生怕她晚上一巴掌要了他的性命,这才不允许她去床上。 真是胆小鬼! 阿遥想完了事情回头又看了一些自己的双手,绳子已经被解开了,估计是萧翎早上起身的时候弄的。可绳子是解开了,仇还在。 瞧着阿遥又不说话了,福公公寻思这是允了的意思,因而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,让她们赶紧伺候小祖宗洗漱穿衣。 看到映雪和秋霜两个动作麻利地将阿遥从床铺上弄出来,拿起一边的衣裳就要给她换。 福公公也提着心。他是知道这祖宗的武力的,昨天的那个锦榻就是他亲自打扫的,因而深知阿遥那双手掌的力道。这要是两个丫鬟没轻没重地惹恼了她,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。 福公公担忧了好一会儿,见到阿遥真的没有起床气,这才放心了些。 映雪帮小主子换好了衣裳,又给她梳了两个双丫髻。这么一折腾,在福公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,果真是人靠衣装,佛靠金装,现在看着确实人模人样了,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。 “姑娘穿这衣裳就好好看,把京城里各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。”福公公知道这小祖宗不待见自己,因而在一边拍着马屁道。 阿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,大抵是还没有用膳,说话都没什么力气。 秋霜看着福公公这样子,忍不住地抿了抿嘴。能让福公公这般低三下四,看来她们这位小主子当真来头不小了。 “姑娘,咱们洗漱好就去用膳?” “嗯。”阿遥认真地点点头。 映雪放下梳子,阿遥她还是闭着眼睛,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,心下不由得怜惜了几分。 她将阿遥抱在怀里,顿时感觉怀里充满了分量,阿遥身上圆乎乎的,摸到那里都是肉。映雪不由得换了个姿势,也没有见阿遥不适应,反而是温顺地歪着脑袋靠在她脖子上,还蹭了几下。蹭地头发都乱了,前面翘起来一绺,整个人看着乖乖巧巧的。 映雪心一软,伸手将阿遥的头发抚下去,心道,这还是个小娃娃呢。 也是阿遥生的好,就算圆润了些也丝毫不减可爱。这两个丫鬟,原本被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,以为阿遥是多么凶残,未想到如今见着了方知晓,哪有那么可怕,都是福公公臆想出来的。 映雪将阿遥抱到外间,吩咐人打好了热水,又给阿遥洗漱了一番。 如此,厨房的丫鬟婆子方才将饭菜呈上来。成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昨晚上府里来了一位姑娘,且还是一位招惹不得的姑娘,所以今日送饭菜的时候也不敢怠慢,都是往好了做。 阿遥被安置在椅子上,映雪和秋霜给她布菜。 她已经知道身边这两个漂亮小姐姐是她的丫鬟,对此,阿遥没有丝毫的意见。能有人伺候她穿衣吃饭,开心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拒绝。 阿遥顺手指了指羊肉羹,秋霜便立马给她盛上。 阿遥握着勺子尝了一口,心中一动,摆正了坐姿怀疑地看着福公公:“这真的是醉仙楼的,我怎么吃着觉得不像啊?” 福公公立马躬身:“姑娘,这确确实实是从醉仙楼那里拿回来的,还是人家的大厨亲自做的。” “你昨天不是说弄不到吗?” “昨天时辰太晚了,自然弄不到。今儿不同,奴才一早就叫人来那里候着了。往后姑娘要是想吃,早早地同奴才说,想吃什么就给您弄来。” 阿遥用眼神直逼福公公,目光如炬。 福公公面色淡然,态度诚挚,随阿遥怎么打量也还是岿然不动。 许久,阿遥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的,这才安心地吃了起来。 饭毕,映雪给阿遥擦擦嘴巴,秋霜在旁打扇子,阿遥被照顾地很是惬意,眯着眼睛又觉得困了。 不对,阿遥头脑一机灵,她好不容易手脚自由了,她还没有撒撒欢呢,怎么能睡? 外头福公公被王府送饭菜的管事拉住了:“公公啊,咱们这样忽悠她没问题吧,万一叫她吃出来了,跟王爷告了状,我可就惨了。” 福公公一脸高深莫测道:“放心,她吃不出来的。” 那管事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半晌,看福公公委实太过镇定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那位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毛孩,终究没有公公见识多脸皮厚,想来应该是能蒙住的。 这府里暂时一片安静,早朝的朝堂上,众人却被成王和罗侍郎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范家大郎的独女找到了,这是好事;可是范家大郎的独女被成王爷留在了府上,这叫什么事啊? 成王还没有娶妻呢,怎么就先给别人养起了孩子?成王貌似还挺喜欢这个女娃娃的,亲自找皇上要了教养嬷嬷,以后也要把她留在府上教养。 众人对此颇为不解,成王没有解释许多,只道范侍郎曾有恩于他,且那范家女娃娃颇合他眼缘,故动人养孩子的心思。 这话众人是不大相信的,总觉得这女娃娃不简单。然后回府后差人打量,发现那范家女娃,还真就是一般般,没什么奇异之处。 这就更奇了,难不成成王爷真的只是想养孩子了?众人忆起成王那张冷脸,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。 不怎么关心的人就此放手,不在多管闲事。关心的人,自然是要一查到底的。不过萧翎行事缜密,且早就同范侍郎那边通了气,连范家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他们大郎家的,别人能查出个什么东西。 事情看似就这般解决了,唯独范侍郎,回府之后被范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招到了正堂。 范老太太一看到他一个人回来,立马怒了:“好啊,要不是别人打听到我们府上了我还被瞒在鼓里呢,我的孙女儿呢,怎么没有跟你一道儿回来?” 范侍郎苦笑,不得不安慰老娘:“侄女福气大着呢,被成王瞧上了,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,往后母亲要看,儿子再去王爷府上接就是了。” “你糊涂啊,王爷是那么好攀附的吗,更何况我孙女还那么小,住在别人府上如何能顺心!” 范侍郎解释道:“母亲您有所不知,儿子能找到侄女,全赖王爷的帮忙。儿子是昨天才找到侄女的,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成王府,便想着给王爷道声谢,念着侄女这些年不在京城,身边又没有人教导,顺带求王爷给侄女找一个教养嬷嬷。 谁想到,王爷瞧着侄女生地可爱,竟然将她留下了。今早,王爷还特意向皇上要了两个教养嬷嬷,应该是对侄女上心了。” 范老太太知道自家儿子同成王的交集,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几日多少借着成王的光。听此,她也不好再抱怨什么,只吩咐道:“那你可得记好了,一遇上空闲就得把我孙女接回来。她长这么大,我都还没有仔细看看呢,在外头不定受了多少罪,可怜见的。” 范侍郎看着老太太说得伤心,可是精神气不知比往日强了多少,心里叹息了一声。 他知道母亲是念着侄女的,那是大哥一家仅剩的血脉,可是当年那情况,根本就是凶多吉少,范侍郎顾忌着老母,这才往好了说。 61.毒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“不用让太医过来看一看么?”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又成算的, 见此,也不好多问, 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死了就死了吧, 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 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嗯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 过了一会儿,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 依次而入,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 只有十道, 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手执银箸, 姿态优雅的用膳,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 连尾巴也不摇了, 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 瞬间, 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 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 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很好,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。 萧翎此人,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,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,而阿遥,恰恰两项都占了。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,不论能容它多久,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。 否则……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,脸色冷然。 “将东西撤了吧。”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,丫鬟立马上前,将桌上的菜肴撤下。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,恨不得扑过去,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,真是,暴殄天物!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,该撤回去的东西,终究是要撤回去的。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,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。 晚膳过后,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。 萧翎在处理政务。而阿遥,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,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。 她在神游天外,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。 直到此刻,阿遥才发现,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。饿了就想吃东西,再正常不过了。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,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。她哀嚎一声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 这是饿昏了头,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,哪怕没有挪窝,糕点也早就化了,哪里还能吃呢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。 忽地,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。阿遥瞬间惊醒,抬头看萧翎,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,淡定地很。 啧啧,倒是挺会装的。 阿遥分出神,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。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,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。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杂乱,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,间或有人倒下。保守估计,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。 这富贵的地方,果真不是好待的。这就是皇家啊,龌龊地很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,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。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,可是她也知道,待这王爷一死,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“灵药”也在劫难逃。说来说去,还是怪那个老秃驴,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。 半晌,声响渐渐消。 屋子里被打开,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,见到萧翎,立马就跪在地上。阿遥粗略地一看,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。 “启禀王爷,刺客已经全部解决。”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,问道:“可有活口?”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:“属下无能,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。刺客是受训的死士,口中皆藏了毒,见寡不敌众,俱服毒自杀。不过,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。” 程一上前,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。 萧翎看了看,那令牌,看着没什么特别的,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。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,有野心的不在少数。皇嗣众多,且太子未立,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。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,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。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,背后是清流周家。一派是五皇子萧翎,背后是文家。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,背后是勋贵赵家等。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,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;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;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,都是不打眼的。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,尤其是这段时日里,斗地越发厉害。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,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,也碍着不少人的眼。 之前他身重奇毒,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,那些人虽看不惯他,到底还收敛些。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,他前去拜访,这些人也坐不住了。 一个个的,这般心急。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,靳字,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。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,道:“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,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。” 程一接了令牌,迟疑道:“王爷,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,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。要不,属下再让人查一查。” 他觉得,若真是六皇子出手,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。 他都能想到,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,道:“人都死了,还查什么,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。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,不管是否是为淆视听,都该让六皇子知道。他们狗咬狗,咱们看着也开心。”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,立即起身,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。 屋子外头的死尸,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。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,需再费一些功夫。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,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。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。好在,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就,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。 阿遥想着,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,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,要吃,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。 只要缓一缓,等她恢复过来,变了原型,便是她逃出之日。 不,她堂堂一个鲛人,不该用逃这个字眼,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。当然,在走之前,她还要谋划一番,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!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,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,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。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,洗浴穿衣这些杂事,都是自己动手。 等洗好了,出来了。阿遥猛地一看,嚯,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。当然,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,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。 话说回来,这人讨厌归讨厌,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。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,顿时就移不开眼了,倒不是她色,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,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,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。 美人长发微湿,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,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。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,一直露到小腹。阿遥顺势往下看,忽地,就觉得鼻子痒痒的,想挠一挠。 萧翎从浴室出来,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。可是走到半路,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。他停下半刻,转过身,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。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。 双目相接。 被发现了……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,话出了口,变成一个个泡泡。 要是我说,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。咕噜咕噜,连在一起就是一串。 萧翎笑了一声,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,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。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,从亮到黑,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,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。 “非礼勿视知道么。” 阿遥稳住身形:呸,谁看你了。 62.病危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 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 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 朕只相信你, 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 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 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 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没有叫萧翎唬到, 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 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 打开门出去了,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 什么都好, 就是脾气臭了点,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 这臭脾气, 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 说话也有意思, 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 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得,真出事了?”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,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,他只是好奇,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。 萧翎没有作声,往里头走了几步,随即又停下,转身嘲讽地说道:“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,还不赶紧进来!”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。 半晌,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。 皇上惊叫出声:“小七?你怎么会在这!”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有些嫩,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,唇红齿白,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,眉眼之间,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。 看皇上这语气,应该是宫里的七皇子吧。阿遥不得不佩服皇上强大的生育能力了。 比起皇上的惊讶,阿遥的看热闹,萧翎隐隐的怒其不争,这个七皇子显得极为畏手畏脚,底气不足的样子,头发还有一丝凌乱,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。 皇上一见他这样,立马就想歪了,语气沉痛:“小七啊,虽说你是皇子,身份尊贵,可也不能干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。你要是真把别人欺负地很了,后面还不是要朕给你擦屁股。” 萧翎闻言冷哼了一声。 七皇子面色涨红,偷偷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这般,头低地更厉害了。 萧翎坐下,也不看七皇子,对着皇上道:“父皇您可是高看他了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皇上追问道。 “他要是能仗势欺人也算他硬气,关键是,如今被人欺的却是他这个正经皇子。好在周围人不认得他,否则,皇家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!” 萧翎刚才过去的时候,就见到他这个七皇弟被人推搡着,差点没有被推倒下去。他身边的小厮也都被打趴在地上,毫无反手之力。若不是他过来了,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。 当下,越看七皇子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就生气。 这还得了,皇上听了,猛地站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。他虽然胖,可额头上青筋依然爆起来了:“混账东西!” 七皇子一惊,赶紧跪在地上。 “没叫你跪!”皇上怒吼一声。 七皇子真是欲哭无泪,踉踉跄跄爬起来,不得已地还是要面对父兄二人的盛怒。早知如此,他今儿就不出门了,被人欺负了不说,还要承受这样的火气。 “你说说,到底是谁欺负了你?”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,他倒要看看,有哪个混账敢这样当众欺侮皇子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! 阿遥张大了嘴巴,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呆了。 七皇子没好意思说话,萧翎也不指望他了,兀自解释道:“那人叫孙连昇,孙家旁支的三公子,平日里就是个斗鸡走狗之辈,出了事自有孙家兜着,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。七弟今日从琴行里买了一把瑶琴,来醉仙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孙连昇,那孙家三公子的新欢也是个好琴之人,他想着讨美人欢心,便同七弟索要。七弟不给,那孙家人便明抢了。” 萧翎抛去了七皇子是怎么被欺负的一段,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。要是平时,皇上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,眼下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。 “好个孙家,不过是旁支,就敢这样当众欺人,等着,都给朕等着!” 皇上气疯了,他本是个好性儿的人,轻易不会发脾气,可是孙家这回,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了。皇上别的都好,唯独一点,他护短。 撇去对萧翎的偏爱不说,皇上对几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,平时也都关爱地很。这小七虽说性子软绵,但也是他的种,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,还是一个旁支的公子,好大的脸。 皇上知道,孙家这样猖狂,仗地不过是孙太后的势。他年幼失母,被先帝带在身边,先帝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,自然不需要什么继母。 可是他不需要,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,先皇后逝世三年,便有大臣上书要先帝立后了。先帝纵然不愿理会这些大臣,可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念,日日念,唠唠叨叨地念着要你再娶。 先帝也是个怕麻烦的,忍无可忍之下,对着京中的闺秀挑挑拣拣,最后选中了孙家嫡长女。先帝未登大位时,曾领兵征战西北,孙家也是那个时候才投靠了先帝,算是存了一份从龙之功。 后来孙皇后入了宫,低调了好一阵,连最爱折腾的皇祖母都没有话说。皇上对这个继母没什么感情,平日里都难见上一次,亦没有任何冲突,只有面上的情分。 皇上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,连先帝都是这样以为,所以看在孙家的面子上待她也不错。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,皇祖母和先帝相继去世之后,后宫里唯如今的孙皇后独大,她这心里也就活络了,连带着孙家士气也高了不少。这些年,他就没少听到孙家的糊涂事。 孙老将军死了,孙家也不中用了。瞧瞧,现如今都敢欺负他儿子了。 皇上不管孙家人知不知道小七的身份,他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欺负受了罪。孙家,也是时候收拾了。 皇上心里打定了主意,也有了想法,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压着怒气对七皇子说:“你且放心,父皇定会为你找回场子的。” 不仅那孙连昇他饶不了,整个孙家他都要让他们褪一层皮。 七皇子哆嗦道:“多,多谢父皇。” 七皇子是一个性子好的少年,不爱和人作对。今日要是没遇上五哥,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被打就被打吧。可如今父皇要给他出气,他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。 皇上瞧着七皇子这怯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,他气得是孙家,又不是七皇子,他忐忑个什么劲儿,于是道:“怨不得连一个旁支的都欺负你,这般畏畏缩缩的做什么,拿出你皇子该有的仪态出来。” 七皇子很想拿,提了一口气,用劲儿地努憋了一遭,还是拿不出来,反倒做的不伦不类的。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,在盆子里游来游去,这七皇子可真逗。 “罢了罢了,看你这样子,朕也懒得难为你。”皇上叹息一声,见他还在那里站着,想起他今日是老吃饭的,遂道:“别站在那里了,坐下吧。你还没有吃饭吧,这菜都快凉了,朕叫小二再上几道。” 七皇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,赶紧坐下来。 坐上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养鱼的盆子,七皇子虽年幼不管事,但萧翎府上的事他还是听说了,因而盯着盆子里的锦鲤欢喜道:“这是五哥从寺里带出来的锦鲤吧,我早就听说了,大补是不是?” 他兴冲冲地问,可惜萧翎懒得回话,只淡淡地点点头。 七皇子知道这个皇兄从来都是这个脾气,这态度比起几个哥哥还是好的了,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。倒是阿遥,听到这话就僵住了。 大补…… 她什么时候从灵药降成大补之物了。 七皇子拿筷子逗着阿遥:“我早想着,这锦鲤既然是大补之物,归元寺里又还有许多,改明儿我也去寺里捞两天。” 阿遥心里嗤嗤地笑了。 皇上见七皇子越说越不像话,又不好告诉他实情,是好打断他道:“浑说什么呢,你身子好好的什么都不缺,补什么补,没得把自己身子补过了头了,过犹不及。” 七皇子一想也是,他又不像五哥那样,遂不再提这一茬。 皇上松了一口气,又盯着他问道:“方才听你五哥说,你今儿是去买了瑶琴的。你素来不爱弹琴,说这是附庸风雅,怎么今儿转性了?” 七皇子忽地放下筷子,吞吞吐吐不说话,耳朵却整个烧地通红。 这情况,没鬼才怪呢。 “这是和孙家那兔崽子一样,拿瑶琴唬弄人家姑娘了吧。” “父皇,您别问了。”七皇子害羞地不行,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呢,这事情也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,不好同父皇说。 皇上乐了:“还真是,了不得了不得,这才是皇家男儿应该有的作风,朕等着你给朕唬弄出一个儿媳妇出来啊。“ 说完还饱含深意地望了萧翎,瞧瞧,这就是差别。弟弟都已经知道讨好姑娘了,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开窍。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迟钝的人哟,真是一点都不像他。 来头不小啊,阿遥心里估摸着。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,不由得吼道: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,没听到小爷的话吗,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,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!” 他刚才进铺子时,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既然这样,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63.醒来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皇上随着萧翎回了成王府, 同阿遥又说笑了一阵,整个过程中都是皇上一个人说, 萧翎漠然以对,阿遥时不时地回应一下。萧翎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皇上这样子,特地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。 因这次出宫没有知会旁的人,皇上也没有在府里留多久, 下午就回宫了。 第二日, 七皇子去宫里看望程婕妤时, 一个没注意说漏了嘴, 将昨天的事情给漏出去了。要说程婕妤和七皇子, 明明是亲生母子却怎么看也不像, 七皇子耳根子软,程婕妤则是个性格刚强的。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,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,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。 别人怕太后,程婕妤可不怕。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,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。就这样, 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,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!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,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。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, 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手点着他的脑袋:“你说, 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, 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 你还不知道打回去。” 七皇子嘿嘿地笑了两声,平白添了几分傻气,叫人看了不欲为难他。 “母妃这样直接打回去,焉知会不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。皇祖母亲近孙家,您这样落了她的面子,以后也别想在她那儿讨到好了。” “我怕她?”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,程婕妤讥讽一笑。 七皇子遂道:“母妃先别急,这事我也告诉父皇了,父皇说他会替我做主的,母妃且放心吧。” 程婕妤高高地挑着眉:“你父皇?他还不一定比你好到哪里去呢。” 这么多年过去了,程婕妤还能不清楚皇上,只怕到时候又是高高地拿起,轻轻地放下,皇上一贯不爱搓摩人,没准太后多求求这事就过去了。 程婕妤自以为了解皇上,殊不知这次,皇上还真替七皇子掰回了场面。 在皇上朴素的观念里,儿子犯错,老子受罪。孙家的那什么公子既然欺负了他的儿子,孙家的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了。 故而,今日朝堂之上,御史大夫首先向孙家发难,细数孙家小辈在京中欺男霸女,以及孙家人包庇祸患,教导无方的种种行径。 孙家众人一脸茫然。这情况来的太突然,叫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。御史大夫,他从前不是和他们家挺好的,怎么说变就变,数落他们家还数落地这么理直气壮? 你这样两边倒,太后知道吗? 还没有等孙家人辩驳,御史大夫就已经单方面断定了孙家的罪责,言孙家治家不言,族人无状,藐视皇微,让皇上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。 孙家人还没来得及求情,皇上就拉下了脸,撸了孙家旁支一干人等的官职,听候发落。孙家嫡支的两位老爷,也直接被连降三等。 早朝过后,孙家人连忙递了帖子到永宁宫给孙太后。 孙太后听到消息后,又怒不可遏地让人去太极殿请皇上,扬言要要亲自质问。可惜,太后身边的宫人去是去了,却再没有回来。 两三次之后,太后纵使再怨再气,也知道皇上是下狠心治孙家了。眼下她这个继母,也不被皇上放在眼里了。 太后纵使身份高,也不能染指前朝。孙家人所求无门,硬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,等反应过来明白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难,便关起门来审问族人。 审来审去,最后审到了孙家旁支公子孙连昇的头上。问出了那日孙连昇在酒楼里与人交恶,孙家大老爷忍着怒火叫他好生回忆对方的长相。 孙连昇跪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,其实,他也没有多注意那厮的长相,只是勉强说了个大概。无奈,孙家大老爷会联想,想想皇上的反应,再想想宫里的几个皇子,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。 孙连昇说完,抬头就看见孙家大老爷脸色越发凝重,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样子。他一连打了好几个个哆嗦,埋下头装孙子,生怕大伯父会气不顺心直接拿脚踹他。 平日里都是他踹别人,现在换了一个个儿,才知道怕了。 “孽畜,孽畜啊!”孙家大老爷长叹了一口气,踉跄了几下,勉强站好,“以后,族中子弟都给我好好约束好,再有这样仗势欺人的事,就不必留下了。” 这么大的事,余下的人都不敢反对。 孙连昇颤抖着身子,真希望找个坑把自己埋了,这样就没人看得到他。 可惜,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,孙家大老爷回过头,面色狰狞地朝他冷笑着:“至于你,我孙家已经养不起了。” 孙连昇一怔,忙哭道:“大伯饶命,连昇再也不敢了,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,我亲自去给那人道歉还不行么。” “只怕你愿意去,人家还不愿意见你。”孙家大老爷见他着倒霉样子,再不愿意看他一眼。 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,便有人上前将这倒霉东西拖走了。任凭他哭闹地再凶狠,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。 孙家旁支这么多男儿,都被罢了官。虽说这官儿不大,可有也比没有好啊,这猛然间什么都没有了,心里如何不恨。 唉,子孙不肖啊。 朝中同孙家的这些事情,阿遥都是听萧翎和两个手下议事的时候听到的。 他们议事完了,福公公便进来给阿遥喂食。托皇上的福,萧翎知道了阿遥的喜好,便再没有故意给她喂糕点了,如今三餐喂的都是肉。 萧翎寻常事情多,给阿遥喂食的任务便落到了福公公的头上。福公公两眼笑眯眯,欢喜地不得了,很是乐意接手这个活。 阿遥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呢,暗道他眼光好,对着福公公改观了不少,也不挑剔了。 兴许是她的日子过的太悠哉了,几天后,阿遥就又开始瑟瑟发抖了。 起因还是萧翎。阿遥原本以为萧翎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说着玩玩,没甚要紧的,只是如今看来,那毒委实十分霸道。 阿遥被放在桌子上,透过琉璃盆看到床上的萧翎满头大汗,眉头紧紧地皱着,连呼吸都紧促了许多,似乎很痛苦的样子。 单是这样,并不足以让阿遥忧心,关键是萧翎毒发的时候,浑身发冷,所以这屋子里不仅门窗紧闭,还在床边添了几个火炉。 这可是三伏天! 在屋子里呆久了,连盆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。阿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,偏偏她现在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天天被关着,天天和萧翎一道感受着炎炎酷暑。 萧翎是无所谓,再多添几盆火都能接受,可是阿遥却每日热地喘不过气来。 狗热的时候尚且能吐舌头,她连能吐的舌头都没有。阿遥沉在最底下,抱着水底的石子半阖着眼皮,昏昏欲死。 福公公看着担忧,对萧翎道:“王爷,您看这锦鲤这模样,是不是该将它移出去。”免得,真被热死就不好了。 萧翎咳了几声,勉强坐起来,看着那锦鲤想死又不得的模样,觉得它同自己现在很像。 “王爷?”福公公又问了一句。 萧翎眼中昏暗不明:“不必了,就放在屋子里,死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同情地望了锦鲤一眼,王爷都这样说了,那就没得变了。热就热一点吧,反正是在水里,想来也不觉得怎么样。反倒是王爷,现在肯定难受极了。 阿遥闻言默默地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千百遍,这德行,活该毒发身亡。 这时,外头有人通报了一声,道是宫里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过来了。福公公出去迎接,下一刻,便引着一身穿太医院官服的老院正进来了。 老院正是被皇上派来的,估计是之前来的次数多了,进门之后,虽憋了一脸的汗,但擦都懒得擦直接上前给萧翎诊脉。 少顷,院正收回手,语气略沉痛:“王爷体内残毒未消,眼下仿佛又厉害了几分。若是一年内再没有解药,怕是不好。” 以往萧翎也发作过,可是那毒性尚且能够控制。这次却不同于以往,严重了许多,院正却不敢贸然出手了。当年,明一大师说那药不是治本之物,只能保王爷十年之久。 如今看来,大师说的果真不假,十年已过,那药的药效也已经没了。院正不是明一大师,对上萧翎这毒,也只能束手无策。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。 福公公急得不知怎么办好,忙问道:“院正大人可有缓解之药?” “下官无能,缓解之物虽也有,不过只能缓一时之痛。待王爷下次发作,只怕是不管用了。” 萧翎不言,福公公慌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,忽然眼睛一亮:“院正大人,您看这锦鲤可能入药?奴才这几日将它喂地极好,长了些许肉,想必是可以吃了。” 古寺隐藏在深山,树木葱茏,只隐约窥见到其中一角。寺中禅房一角,有二人对坐,面前皆放着一盏,茶香徐徐入鼻,清雅宜人,不过着气氛委实有些冷凝。 左边的那位身披绯衣袈.裟,慈眉善目,白须白眉,年纪看起来颇高。 右边的一身玄色长袍,气质清冷,鼻若悬胆,目若朗星,此刻虽双眉紧蹙,到底瑕不掩瑜,仍旧俊朗地好看。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半晌,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64.发现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, 可不能再收回去了,谁都不行。 到了晚间,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 阿遥饿的肚子疼,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 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 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 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 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 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 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 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 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“大胆!”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,“知道我是谁吗,竟然这样说话!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,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。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。 阿遥冷哼一声道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。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,你以为我稀罕?” 福公公不信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看着极为精彩:“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,你可别污蔑王爷。” “啧,我又没说什么,竟然还恼羞成怒了。”阿遥看了他一眼,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,“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,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,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!”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,怔怔地退下,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。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,他最清楚不过了。那样高不可攀,那般高山景行,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,这是污蔑,污蔑!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,带着两袖怒火,隐忍而不可发。 阿遥把人气走了,这才重新躺好。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,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。 不过,经过昨晚一遭,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,既不好睡,又伤自尊。再则,阿遥也发现了,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,墨玉都会有些反应,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,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。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还要再进宫一趟。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,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。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,福公公带着程七、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。待萧翎回府的时候,已经入夜了。 匆匆用了晚膳,萧翎便回了房。然后,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。连头带脚,全都裹进了锦被里,密不透风的,倒也不嫌热。 萧翎未曾理会,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。再出来时,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,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,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,幻灭不定。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,还未出声,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。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,装作未看见,直接躺了上去。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,心中一紧。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,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。 算了,思考了一会儿之后,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。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。 无人说话,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,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。半晌,萧翎翻了一个身,面向床内侧。 阿遥瞬间不抖了。 萧翎冷着脸,伸手拽了一下被子。意料之中的,没能抽出一点来。那被子里的人,反倒是滚地更远了,爪子紧紧捂着脑袋,身子几乎是贴着墙。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,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,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。 “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,本王盖什么?” 哦,原来是为了被子。阿遥吐了一口气,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,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,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。 “给你。”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。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,脸色越黯。 阿遥毫无所觉,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。她这样偏安一角,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。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,什么人也不用见,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。如今来了人世,总觉得矮人一截,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。 眼下,她都这样示弱了,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。而且,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,这真是件好事,阿遥庆幸着。眼眸弯弯,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,笑得像一只小狐狸。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,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,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。 “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?” “嗯?你说什么,这么晚了还不睡,我都困了。”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。 “本王说,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,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,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,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?真是打的好主意啊。”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,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。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,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,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,还是无奈多一点。也是他蠢,竟然就这么被骗了,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。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,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。不过,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,于是一咬牙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“呵。”萧翎嘲讽一笑。 嘲讽过后,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。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,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。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,她弄到了圣旨,成功地摆脱了地铺,断了萧翎的念头,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,十全十美。 她真是聪明。 萧翎不知道阿遥正在自得其乐,要是知道,兴许也不会这么快降了火气。少顷,他道:“后日你随本王一道儿进宫。” “做什么?” “谢恩。” “真是麻烦。”阿遥咕哝了一句,嘴上嫌弃,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的。 这之后,两个便再没有说话了。阿遥心里解决了一桩事,睡意来的也快,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睡着了。 萧翎也闭着眼睛准备入睡。原本睡得好好的,各自相安,结果到了半夜,阿遥不知道怎么滚了几下就滚到萧翎身上。她人小,但身子就像是个火炉一般,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。这要是在冬日还好,不过如今是在夏日。故而,萧翎愣是被活活热醒的。 他睁开眼睛,推了推阿遥,将她重新推到床角。 不知过了多久,阿遥又滚回来了,还是黏在身上的那种。 萧翎烦不甚烦,索性由着她,也不管了。他半辈子的无奈,都用在了阿遥身上,想来是上辈子欠了她的。 晚间没有睡好,萧翎第二日醒地也早。刚坐起了身子,就看到他的床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,一边整齐地很,一边乱的跟猪窝一样。 阿遥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蹬地皱巴巴的,萧翎看过去的时候,她还睡的正香,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甚至还打着小呼噜。枕头也被她枕歪了,下面还有一块暗黄的布料,被阿遥紧紧攥着,睡着了也不松开。 萧翎凑近了看,才发现,那原来是一道圣旨。 这一等,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65.原由【一更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早朝之后,萧翎避着一行人去了御书房。 自从阿遥变大以后, 成王府大事小事不断, 萧翎也怕阿遥的事情被人知道, 每日回去的都比较早。一来二去,皇上这里来的就少了。算起来,萧翎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来过御书房,也许久未私下见过皇上了。 所以他这次过来, 皇上还有几分诧异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 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 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 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 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 想念归想念, 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 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 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 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 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 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 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向来如此。 说来,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假装咳嗽了两声,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不过,阿遥并不后悔,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如影随形,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哎哟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谁想,刚入了水,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还是萧翎开了口,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66.装傻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虽说福公公觉得府上好吃好喝,是个人都不愿意走的, 但那小祖宗明显不是普通人, 不能以等闲想法视之, 所以他还是老实地守在门前。 这一守,便是将近两个时辰。眼瞧着一早上已经过去了,福公公心里也不安了起来, 里头的祖宗该不会睡死过去了吧, 否则怎么还没有动静。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就在福公公觉得不对劲正准备冲进去看一看的时候, 里头忽然有了声响了。福公公立即往门那边凑近了些,高声问道:“姑娘,可要起身了?” 没有回答, 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。福公公琢磨着他今日要是不进去, 只怕这人也醒不了。故而也没有管阿遥应答与否,直接领着两个丫鬟推门而入了。 这两个丫鬟是今日王爷才调过来的, 一个叫映雪, 一个叫秋霜,都是一等一的精明手巧之人。 这三人刚一进来,却被眼前的情况弄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 福公公望着面前乱的跟狗窝一样的地铺,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。他从来没想过,会有人把睡的地方糟蹋成这个样子。 阿遥横趴着睡得很迷迷糊糊,脸蛋被唔地红扑扑的, 嘴巴偶尔吧唧几下, 好像要醒, 又好像还在睡。 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踢到旁边的地上去了,昨天晚上睡得衣裳还皱巴巴的,至于那头发,更是凌乱的和小疯子似的。 福公公长舒了一口气,又在心里哈哈了两声,对于昨天晚上王爷没有让这小祖宗睡床而感到窃喜。看来他们王爷仍然是理智的。 “姑娘,姑娘?”福公公又唤了几声。 阿遥终于有些意识了,只是说话还不甚清晰,问道:“做什么呢?” “姑娘,是时候起身了,睡久了身子会不舒服的。厨房那边,也已经做好了饭菜,只等姑娘起身就能用了。” 阿遥挣扎着撑起脑袋,嘴里碎碎念:“饭菜啊,醉仙楼的?” 福公公笑着打哈哈:“是啊,醉仙楼的。” 这祖宗还想着这一茬呢。 阿遥渐渐清醒,清醒后就看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。昨晚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,阿遥对萧翎的观感又差了几分。 她原本是想要睡床的,都已经爬到床上了,结果萧翎竟然又把她扔下来了。 不仅如此,还让她打地铺。 阿遥当然不愿意,还暴力威胁过他。不过萧翎有了准备,到底不像之前那么好吓唬,不但扔了枕头被子到地上,还趁机绑了她的双手。 这狗王爷,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无非就是还把她当灵药,舍不得她跑了所以必须放在眼前;可是他又怕死,生怕她晚上一巴掌要了他的性命,这才不允许她去床上。 真是胆小鬼! 阿遥想完了事情回头又看了一些自己的双手,绳子已经被解开了,估计是萧翎早上起身的时候弄的。可绳子是解开了,仇还在。 瞧着阿遥又不说话了,福公公寻思这是允了的意思,因而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,让她们赶紧伺候小祖宗洗漱穿衣。 看到映雪和秋霜两个动作麻利地将阿遥从床铺上弄出来,拿起一边的衣裳就要给她换。 福公公也提着心。他是知道这祖宗的武力的,昨天的那个锦榻就是他亲自打扫的,因而深知阿遥那双手掌的力道。这要是两个丫鬟没轻没重地惹恼了她,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。 福公公担忧了好一会儿,见到阿遥真的没有起床气,这才放心了些。 映雪帮小主子换好了衣裳,又给她梳了两个双丫髻。这么一折腾,在福公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,果真是人靠衣装,佛靠金装,现在看着确实人模人样了,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。 “姑娘穿这衣裳就好好看,把京城里各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。”福公公知道这小祖宗不待见自己,因而在一边拍着马屁道。 阿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,大抵是还没有用膳,说话都没什么力气。 秋霜看着福公公这样子,忍不住地抿了抿嘴。能让福公公这般低三下四,看来她们这位小主子当真来头不小了。 “姑娘,咱们洗漱好就去用膳?” “嗯。”阿遥认真地点点头。 映雪放下梳子,阿遥她还是闭着眼睛,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,心下不由得怜惜了几分。 她将阿遥抱在怀里,顿时感觉怀里充满了分量,阿遥身上圆乎乎的,摸到那里都是肉。映雪不由得换了个姿势,也没有见阿遥不适应,反而是温顺地歪着脑袋靠在她脖子上,还蹭了几下。蹭地头发都乱了,前面翘起来一绺,整个人看着乖乖巧巧的。 映雪心一软,伸手将阿遥的头发抚下去,心道,这还是个小娃娃呢。 也是阿遥生的好,就算圆润了些也丝毫不减可爱。这两个丫鬟,原本被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,以为阿遥是多么凶残,未想到如今见着了方知晓,哪有那么可怕,都是福公公臆想出来的。 映雪将阿遥抱到外间,吩咐人打好了热水,又给阿遥洗漱了一番。 如此,厨房的丫鬟婆子方才将饭菜呈上来。成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昨晚上府里来了一位姑娘,且还是一位招惹不得的姑娘,所以今日送饭菜的时候也不敢怠慢,都是往好了做。 阿遥被安置在椅子上,映雪和秋霜给她布菜。 她已经知道身边这两个漂亮小姐姐是她的丫鬟,对此,阿遥没有丝毫的意见。能有人伺候她穿衣吃饭,开心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拒绝。 阿遥顺手指了指羊肉羹,秋霜便立马给她盛上。 阿遥握着勺子尝了一口,心中一动,摆正了坐姿怀疑地看着福公公:“这真的是醉仙楼的,我怎么吃着觉得不像啊?” 福公公立马躬身:“姑娘,这确确实实是从醉仙楼那里拿回来的,还是人家的大厨亲自做的。” “你昨天不是说弄不到吗?” “昨天时辰太晚了,自然弄不到。今儿不同,奴才一早就叫人来那里候着了。往后姑娘要是想吃,早早地同奴才说,想吃什么就给您弄来。” 阿遥用眼神直逼福公公,目光如炬。 福公公面色淡然,态度诚挚,随阿遥怎么打量也还是岿然不动。 67.一对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阿遥大概能猜到他是去做什么了, 所以心中很是紧张, 一个下午都是抱着自己的册封圣旨, 胆战心惊, 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被别人抢了去。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, 可不能再收回去了, 谁都不行。 到了晚间,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 阿遥饿的肚子疼, 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 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 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 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 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 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 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 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 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 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 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“大胆!”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,“知道我是谁吗,竟然这样说话!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,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。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。 阿遥冷哼一声道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。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,你以为我稀罕?” 福公公不信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看着极为精彩:“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,你可别污蔑王爷。” “啧,我又没说什么,竟然还恼羞成怒了。”阿遥看了他一眼,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,“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,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,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!”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,怔怔地退下,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。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,他最清楚不过了。那样高不可攀,那般高山景行,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,这是污蔑,污蔑!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,带着两袖怒火,隐忍而不可发。 阿遥把人气走了,这才重新躺好。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,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。 不过,经过昨晚一遭,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,既不好睡,又伤自尊。再则,阿遥也发现了,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,墨玉都会有些反应,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,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。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还要再进宫一趟。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,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。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,福公公带着程七、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。待萧翎回府的时候,已经入夜了。 匆匆用了晚膳,萧翎便回了房。然后,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。连头带脚,全都裹进了锦被里,密不透风的,倒也不嫌热。 萧翎未曾理会,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。再出来时,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,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,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,幻灭不定。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,还未出声,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。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,装作未看见,直接躺了上去。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,心中一紧。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,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。 算了,思考了一会儿之后,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。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。 无人说话,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,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。半晌,萧翎翻了一个身,面向床内侧。 阿遥瞬间不抖了。 萧翎冷着脸,伸手拽了一下被子。意料之中的,没能抽出一点来。那被子里的人,反倒是滚地更远了,爪子紧紧捂着脑袋,身子几乎是贴着墙。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,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,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。 “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,本王盖什么?” 哦,原来是为了被子。阿遥吐了一口气,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,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,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。 “给你。”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。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,脸色越黯。 阿遥毫无所觉,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。她这样偏安一角,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。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,什么人也不用见,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。如今来了人世,总觉得矮人一截,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。 眼下,她都这样示弱了,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。而且,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,这真是件好事,阿遥庆幸着。眼眸弯弯,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,笑得像一只小狐狸。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,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,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。 “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?” “嗯?你说什么,这么晚了还不睡,我都困了。”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。 “本王说,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,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,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,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?真是打的好主意啊。”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,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。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,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,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,还是无奈多一点。也是他蠢,竟然就这么被骗了,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。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,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。不过,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,于是一咬牙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“呵。”萧翎嘲讽一笑。 嘲讽过后,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。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,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。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,她弄到了圣旨,成功地摆脱了地铺,断了萧翎的念头,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,十全十美。 她真是聪明。 萧翎不知道阿遥正在自得其乐,要是知道,兴许也不会这么快降了火气。少顷,他道:“后日你随本王一道儿进宫。” “做什么?” “谢恩。” “真是麻烦。”阿遥咕哝了一句,嘴上嫌弃,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的。 这之后,两个便再没有说话了。阿遥心里解决了一桩事,睡意来的也快,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睡着了。 萧翎也闭着眼睛准备入睡。原本睡得好好的,各自相安,结果到了半夜,阿遥不知道怎么滚了几下就滚到萧翎身上。她人小,但身子就像是个火炉一般,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。这要是在冬日还好,不过如今是在夏日。故而,萧翎愣是被活活热醒的。 他睁开眼睛,推了推阿遥,将她重新推到床角。 不知过了多久,阿遥又滚回来了,还是黏在身上的那种。 萧翎烦不甚烦,索性由着她,也不管了。他半辈子的无奈,都用在了阿遥身上,想来是上辈子欠了她的。 晚间没有睡好,萧翎第二日醒地也早。刚坐起了身子,就看到他的床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,一边整齐地很,一边乱的跟猪窝一样。 阿遥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蹬地皱巴巴的,萧翎看过去的时候,她还睡的正香,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甚至还打着小呼噜。枕头也被她枕歪了,下面还有一块暗黄的布料,被阿遥紧紧攥着,睡着了也不松开。 萧翎凑近了看,才发现,那原来是一道圣旨。 萧翎见她这么不识相,连话也懒得说,直接走了。 福公公停了一会儿,对着阿遥叹息了一声:“你说你犟什么犟啊,该吃就吃点呗,别到时候还没被炖了就自己先饿死了。” 她会死? 笑话!这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她都不会死。阿遥漫不经心地给了福公公一个冷眼,也不跟这个老太监说话了,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。 “行了,眼下王爷要走了,等老奴回来的时候再说吧。” 福公公念叨了两句,下意识地把阿遥当成了一个人来念叨。他心里相信,明一大师给的东西就是不凡的,阿遥虽是一条鱼,可也不能把它当成等闲鱼视之。可是不论他怎么说,阿遥还是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心里惦记着王爷要上朝的事,也就没有和阿遥磨叽了,糕点不吃就不吃吧,回头他让人送点鱼饲料过来。 68.教人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所以他这次过来, 皇上还有几分诧异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 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 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 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 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 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 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 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 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 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 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向来如此。 说来, 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 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 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 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假装咳嗽了两声,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,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,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,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。好比现在,皇上投鼠忌器,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,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,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。 “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。” 没看到人,当然还要再叫人来,福公公思索着。 萧翎想了想,道:“程五,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。” 程五抱拳,道了一声是,转身就走了。速度极快,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得也惊奇。待人走了,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闹出了点动静,并不是很大。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,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,于是赞道:“这锦鲤,当真是个有灵性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。 不曾想,这话说完,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,钻出了水面,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在得瑟一般。 “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福公公惊叹不已,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,“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,待日后王爷好了,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。” 69.秋狩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不止是皇上好奇, 连那盆子里的鱼都好奇地紧,虽说一个鱼头上并没有表情之说,但是萧翎直觉地感受到了它的强烈的看戏心态。 萧翎不理那鱼,只劝着皇上道:“父皇, 您是私下出宫, 这些事,还是少沾染一些为好。” “知道啊, 所以才叫你去打听。” 皇上一本正经,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阿翎, 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,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, 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。放心,朕有分寸的, 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。”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 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 朕只相信你,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 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 没有叫萧翎唬到, 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 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打开门出去了,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臭了点,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这臭脾气,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说话也有意思,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得,真出事了?”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,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,他只是好奇,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。 萧翎没有作声,往里头走了几步,随即又停下,转身嘲讽地说道:“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,还不赶紧进来!”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。 半晌,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。 皇上惊叫出声:“小七?你怎么会在这!”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有些嫩,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,唇红齿白,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,眉眼之间,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。 看皇上这语气,应该是宫里的七皇子吧。阿遥不得不佩服皇上强大的生育能力了。 比起皇上的惊讶,阿遥的看热闹,萧翎隐隐的怒其不争,这个七皇子显得极为畏手畏脚,底气不足的样子,头发还有一丝凌乱,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。 皇上一见他这样,立马就想歪了,语气沉痛:“小七啊,虽说你是皇子,身份尊贵,可也不能干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。你要是真把别人欺负地很了,后面还不是要朕给你擦屁股。” 萧翎闻言冷哼了一声。 七皇子面色涨红,偷偷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这般,头低地更厉害了。 萧翎坐下,也不看七皇子,对着皇上道:“父皇您可是高看他了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皇上追问道。 “他要是能仗势欺人也算他硬气,关键是,如今被人欺的却是他这个正经皇子。好在周围人不认得他,否则,皇家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!” 萧翎刚才过去的时候,就见到他这个七皇弟被人推搡着,差点没有被推倒下去。他身边的小厮也都被打趴在地上,毫无反手之力。若不是他过来了,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。 当下,越看七皇子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就生气。 这还得了,皇上听了,猛地站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。他虽然胖,可额头上青筋依然爆起来了:“混账东西!” 七皇子一惊,赶紧跪在地上。 “没叫你跪!”皇上怒吼一声。 七皇子真是欲哭无泪,踉踉跄跄爬起来,不得已地还是要面对父兄二人的盛怒。早知如此,他今儿就不出门了,被人欺负了不说,还要承受这样的火气。 “你说说,到底是谁欺负了你?”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,他倒要看看,有哪个混账敢这样当众欺侮皇子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! 阿遥张大了嘴巴,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呆了。 七皇子没好意思说话,萧翎也不指望他了,兀自解释道:“那人叫孙连昇,孙家旁支的三公子,平日里就是个斗鸡走狗之辈,出了事自有孙家兜着,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。七弟今日从琴行里买了一把瑶琴,来醉仙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孙连昇,那孙家三公子的新欢也是个好琴之人,他想着讨美人欢心,便同七弟索要。七弟不给,那孙家人便明抢了。” 萧翎抛去了七皇子是怎么被欺负的一段,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。要是平时,皇上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,眼下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。 “好个孙家,不过是旁支,就敢这样当众欺人,等着,都给朕等着!” 皇上气疯了,他本是个好性儿的人,轻易不会发脾气,可是孙家这回,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了。皇上别的都好,唯独一点,他护短。 撇去对萧翎的偏爱不说,皇上对几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,平时也都关爱地很。这小七虽说性子软绵,但也是他的种,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,还是一个旁支的公子,好大的脸。 皇上知道,孙家这样猖狂,仗地不过是孙太后的势。他年幼失母,被先帝带在身边,先帝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,自然不需要什么继母。 可是他不需要,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,先皇后逝世三年,便有大臣上书要先帝立后了。先帝纵然不愿理会这些大臣,可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念,日日念,唠唠叨叨地念着要你再娶。 先帝也是个怕麻烦的,忍无可忍之下,对着京中的闺秀挑挑拣拣,最后选中了孙家嫡长女。先帝未登大位时,曾领兵征战西北,孙家也是那个时候才投靠了先帝,算是存了一份从龙之功。 后来孙皇后入了宫,低调了好一阵,连最爱折腾的皇祖母都没有话说。皇上对这个继母没什么感情,平日里都难见上一次,亦没有任何冲突,只有面上的情分。 皇上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,连先帝都是这样以为,所以看在孙家的面子上待她也不错。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,皇祖母和先帝相继去世之后,后宫里唯如今的孙皇后独大,她这心里也就活络了,连带着孙家士气也高了不少。这些年,他就没少听到孙家的糊涂事。 孙老将军死了,孙家也不中用了。瞧瞧,现如今都敢欺负他儿子了。 皇上不管孙家人知不知道小七的身份,他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欺负受了罪。孙家,也是时候收拾了。 皇上心里打定了主意,也有了想法,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压着怒气对七皇子说:“你且放心,父皇定会为你找回场子的。” 不仅那孙连昇他饶不了,整个孙家他都要让他们褪一层皮。 七皇子哆嗦道:“多,多谢父皇。” 七皇子是一个性子好的少年,不爱和人作对。今日要是没遇上五哥,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被打就被打吧。可如今父皇要给他出气,他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。 皇上瞧着七皇子这怯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,他气得是孙家,又不是七皇子,他忐忑个什么劲儿,于是道:“怨不得连一个旁支的都欺负你,这般畏畏缩缩的做什么,拿出你皇子该有的仪态出来。” 七皇子很想拿,提了一口气,用劲儿地努憋了一遭,还是拿不出来,反倒做的不伦不类的。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,在盆子里游来游去,这七皇子可真逗。 “罢了罢了,看你这样子,朕也懒得难为你。”皇上叹息一声,见他还在那里站着,想起他今日是老吃饭的,遂道:“别站在那里了,坐下吧。你还没有吃饭吧,这菜都快凉了,朕叫小二再上几道。” 七皇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,赶紧坐下来。 坐上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养鱼的盆子,七皇子虽年幼不管事,但萧翎府上的事他还是听说了,因而盯着盆子里的锦鲤欢喜道:“这是五哥从寺里带出来的锦鲤吧,我早就听说了,大补是不是?” 他兴冲冲地问,可惜萧翎懒得回话,只淡淡地点点头。 七皇子知道这个皇兄从来都是这个脾气,这态度比起几个哥哥还是好的了,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。倒是阿遥,听到这话就僵住了。 大补…… 她什么时候从灵药降成大补之物了。 七皇子拿筷子逗着阿遥:“我早想着,这锦鲤既然是大补之物,归元寺里又还有许多,改明儿我也去寺里捞两天。” 阿遥心里嗤嗤地笑了。 皇上见七皇子越说越不像话,又不好告诉他实情,是好打断他道:“浑说什么呢,你身子好好的什么都不缺,补什么补,没得把自己身子补过了头了,过犹不及。” 七皇子一想也是,他又不像五哥那样,遂不再提这一茬。 皇上松了一口气,又盯着他问道:“方才听你五哥说,你今儿是去买了瑶琴的。你素来不爱弹琴,说这是附庸风雅,怎么今儿转性了?” 七皇子忽地放下筷子,吞吞吐吐不说话,耳朵却整个烧地通红。 这情况,没鬼才怪呢。 “这是和孙家那兔崽子一样,拿瑶琴唬弄人家姑娘了吧。” “父皇,您别问了。”七皇子害羞地不行,人家姑娘还不知道他呢,这事情也还是八字都没有一撇,不好同父皇说。 皇上乐了:“还真是,了不得了不得,这才是皇家男儿应该有的作风,朕等着你给朕唬弄出一个儿媳妇出来啊。“ 说完还饱含深意地望了萧翎,瞧瞧,这就是差别。弟弟都已经知道讨好姑娘了,哥哥到现在还没有开窍。 70.良言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王府里的管家将文清安排到客房,因她素日里来的次数多, 客房处日日都有人打扫, 很是整洁干净。而文清也对王府里的亭榭楼台无一不熟悉, 哪怕不要人领着,她依旧能找到路。 她今日没有同母亲一道儿回去, 在别人看来或许是荒唐不知礼数, 但是文清心中却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, 再者,她只是暂时留下,下午便回去, 不过就是亲戚之间的走动, 没有什么好微词的。 自她知事起, 她就知道文家有一个早逝的贵妃姑姑, 还有一个受宠的皇子表哥。父母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,要个表哥好好相处。 这个相处,直到她懂事了,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 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 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 实际上, 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 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她停下动作,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但也不敢瞒着,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文清一急:“可打扰了表哥?” “那倒不曾,雪儿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上朝,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。”说完,绿柳兀自跪下,语气惶恐道:“说来都是奴婢的错,没能看好雪儿,叫它乱跑了。表姑娘要罚,只管罚奴婢吧。” 文清连忙扶起她,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,与她亲近,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,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。 “不过这点事,说什么罚不罚的,再说了,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,与你无甚关系。”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,顺势起了身,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。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,又是这般平易近人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,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。 绿柳也有自己的思量,这表姑娘,她是颇为看好的,不仅同王爷是表兄妹,身后便是文家,且因她生的和文贵妃有几分相似,连皇上也对她格外宽容。她知道表姑娘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点,她自己也想要一份前程,如此,两厢都好。 只要她做的不过火,对王爷对福公公那边小心谨慎些,是绝对不会出错的。不过,眼下她既然已经投靠了表姑娘,便只一心一意地盼着她好。 想着,绿柳又道:“恕奴婢多嘴,这雪儿既然误闯了王爷的院子,表姑娘还是亲自同王爷说一声,也好有个交代。” 文清方才见了萧翎,只是没能说上一两句话,正愁着下午找什么由头再去探望,可巧,才打了瞌睡绿柳就送上了枕头。 “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文清拍了拍她的手,笑着说道。 “表姑娘待奴婢好,奴婢怎么不念着表姑娘呢。” 二人其乐融融,说得很是欢快。 下午,文清小憩过后,便带着白猫去了正院。守门的小厮见她过来,让她稍等一会儿,便进了里头向王爷禀报了。 萧翎听到消息的时候,微有些不解:“表姑娘?她还没有走吗?” 小厮无端生了两分尴尬:“回王爷,上午文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回去了,不过表姑娘留了下来,眼下正要进来探望。” 萧翎皱了皱眉,一天连着被打扰两次,着实有些被恼着了。少顷才缓缓道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小厮忙下去放人。 阿遥在水里默默地观察着,对萧翎这不识风情的模样表示鄙视。那文姑娘她早上也看过,怎么说也是个美人,只是可惜了,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对上萧翎这么个冷心冷肺的,眉眼都抛给瞎子看了。 她还在吐槽着,外头文清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。 大齐民风开化,男女之防并不严谨,所谓“出必掩面,窥必藏形,男非眷属,互不通名”也不为时下人所遵从。只是尽管这般,文清来萧翎屋子里的时候还是带着丫鬟,萧翎这边,福公公也依然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。 文清见萧翎还在床上养病,莞尔一笑,翩翩然走至。 萧翎压根没看见,阿遥倒是看见了,看地尾巴都酥了。只是她还没有沉浸多久,便看到文清手上抱着那只蠢猫,瞬间,再多的感情也没有了。 她怎么忘了,这文姑娘是蠢猫的主人呢。 “表哥。”文清轻声唤道。 萧翎回神看了她一眼,文清略低了头,掩饰自己的羞涩:“本不该打扰表哥,可是若是不来告罪一声,清儿也是心有不安,还请表哥见谅。” 萧翎示意她直说。 文清抱着白猫坐下,道:“雪儿是我之前养的猫,性子有些野。上回我将它寄养在府上,没成想才不到几天它就给我惹出了乱子,还闯进了表哥的房里。我也是方才才听到这事的,故而特意过来带它过来给表哥赔罪。” 萧翎淡淡道:“都过去了,左右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。表妹不必烦心。” “那便好。”文清笑着说道,暂且将这件事放下,同萧翎说了别的事,“今早上我和伯母母亲出门,祖母也想跟着来。她老人家念着表哥已经多时了,只不过前些日子贪凉,屋子里放了冰盆,把自己弄病了。现在纵使念着表哥,也来不得了。” 萧翎脸色淡漠,听是听了,却什么也不说。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。 文清并不觉得被怠慢了,仍旧撑着一张笑脸道:“不独是祖母,祖父也经常想着表哥,表哥以后好了,若是得空不妨去回文府看看,也好解了祖父祖母的思切之情。” “你有心了。”萧翎道。 文清被这一句话说得更加欢喜,因她一心只顾着萧翎,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猫已经不安分了。 那猫进来时就注意到盆子里的鱼。或许是上回吃了亏,它盯着鱼的眼神赤·裸裸的,急躁地想要奔过去。 文清不知道猫的想法,只以为它坐地烦了,暗暗压住它,一面同萧翎说着话:“表哥有这个心,祖父祖母定是再欣喜不过了。对了,上次我听祖父说,三堂哥似乎是想要外放的,只怕再过段时日,就见不到三堂哥了。” “他心中又成算,外放也是好的。” “也是。”文清正琢磨着还要说什么,忽然手上一空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福公公已经大叫了一声:“快拦住它!” 文清回身一看,原本在她怀里的雪儿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,疯狂地往桌子那里窜去,几个眨眼间就跳到了桌上,任凭下人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它来。 文清倏地站起来,瞥到桌上的锦鲤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知道,这锦鲤是表哥从寺里求来的,倘若雪儿…… 她真的不敢想,只盼着福公公他们能快些。 电光火石之间,白猫已经奔到了阿遥那里,极快地伸出了猫爪。 阿遥呆若木鸡,她根本就没回过神来。明明上一刻她还在看戏来着,她是无辜的,救命啊! 那猫可没有那么善良,还给阿遥目瞪口呆的时间,直接出手。猫爪来袭,直直地刺向阿遥。刺啦一声,阿遥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,又惊又痛,猛地从水里蹦出来。 如此,更遂了那白猫的意。它挥舞着爪子,迅速在阿遥身上抓挠着,阿遥疼地翻滚,凄惨地尖叫,可是毫无用处,其他人也根本听不见,只看到那鱼被挠地快要断气了。 这一番动作,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。福公公终于逮到了那猫,狠心一掷,将猫重重地仍在地上。 “孽畜!”福公公气的说了粗口,“还愣着作甚,赶紧将它捉住!” 几个丫鬟终于有了动作,忙不迭地制住了白猫。 福公公将阿遥放回水里,清晰地看见它身上的伤口,白生生的,好大的口子。他悲悯地叹息了一声,虽然之间听说这鱼也不是什么灵鱼,但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,福公公实在不忍心看到它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。 这边文清见猫被捉住了,慌张问道:“公公,那鱼可有什么大碍?” 福公公摇摇头:“被伤成那样,可怜见的。” 萧翎眼神一暗:“将那猫拖出去。” 福公公会意,这是不给表姑娘面子了,遂转身亲自料理。这猫也活该,上次闯了祸不算,这回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放肆,不剥了它的皮已经是仁慈了。 “表哥……” 文清见福公公出去,显得手足无措起来,她也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,否则,说什么也不会带雪儿过来。 71.暗算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又来了,就是这种表情, 福公公真是怕了。 他也不想起什么争执, 最主要的还是怕这几个侍卫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个小祖宗, 于是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:“这天热太阳也大, 去外头指不定要怎么晒呢, 您这脸蛋嫩得很,要是晒伤了可就不好了。 姑娘您还是好生待在府上吧, 一切等王爷回来了再说。我们府上也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,眼下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, 不如姑娘先去赏荷?” “这也不许,那也不许, 我在你们府上待着还有什么趣味。再这样下去,不如死了算了!” 阿遥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,大喊道:“我不活了, 不活了!” 福公公满脸无奈,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临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。打不得, 骂不得,真是磨人。 “姑娘您可千万别说这话。”秋霜含笑着将她扶起来, 顺手拍拍她身上的灰。早上刚换的衣裳啊, 转眼间就脏了。 映雪也在一边跟着道:“就是,姑娘, 外头虽好, 可咱们王府的荷花也是一景, 姑娘想必还没有看过吧。不如我们一边赏荷,一边采些莲子来吃,或者吩咐厨房做一些玉露荷花羹,莲子羹什么的尝尝鲜也好,姑娘您说是不是?” “对啊,咱们先把近处的看了,明儿再看外头的。” “明儿能出去?”阿遥不依不饶。 映雪看着福公公。 福公公叹了一口气,他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的多,道:“去,去还不行吗,奴才今儿晚上就跟王爷请示。” 阿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这两个丫鬟是顺眼,被她们顺着毛撸,撸地舒服了,这才勉强应了下来。 她不太想自己走路,只让映雪抱着走。路过那几个侍卫的时候,阿遥高高昂着脖子,从鼻孔里泄出一声气来,再留给他们一个骄傲的背影。 众侍卫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并程七在前头,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花园里的荷花池中赶。路上,阿遥悠哉游哉地欣赏着美景。她走路有人抱着,旁边来有人替她打伞,这待遇,可是从来没有过的。 成王府原宅子是前朝的国公府,那位国公爷曾名盛一时,极为显赫,可是后来犯了错,被贬了爵位,不过这府邸却是留了下来。且这府邸经过了几十年的休整,越发大气完备,楼台停榭无数,小桥曲水亦时常可见,一年四季,各有景致,这样的府邸,放在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。 当今皇上给萧翎挑选王府的时候,头一个就想到这府邸,后来又是几番修缮,才有了如今的成王府。 阿遥从未逛过这王府,如今乍一看,倒也觉得很不错。 约莫走了一刻钟,一行人终于停下。阿遥原本还以为所谓的荷花池跟归元寺的那个小池子差不多,真来了地儿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。 眼前的湖泊,栽种着大片大片的荷花,远远望过去,只觉得一片碧绿,映衬之下,中间那几抹粉红,却越发地扎人眼了。 福公公站在湖边,感慨道:“这段时日没有过来看,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已经开了这么多了。真是,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啊!” 阿遥淡淡地瞅了他一眼:“真是啰嗦。” 福公公悻悻地闭嘴,俯下身问道:“姑娘,可要乘舟小游?” “自然是要的。”阿遥已经看见了湖边的小舟了。 她同两个丫鬟先上去,只留一个划舟的在上面,其余人均不让上来。福公公担心她们出事,还想再多说两句,阿遥却已经让人开始划船了。 秋霜见福公公急得在岸上跺脚,不由得可怜他几分,便向阿遥问道:“姑娘,您为何不让福公公上来啊?” 这虽说是舟,但也比一般的舟大,坐几个人是绰绰有余的。 阿遥扫了一眼福公公和程七,两人被看得陡然一怔,瞪大眼睛,期待地看着阿遥。阿遥自觉辣眼睛地很,毫不犹豫道:“一个老,一个蠢,带他们作甚。” 舟没有走远,阿遥的话顺着风,飘到一老一蠢的人耳中。 福公公和程七:会心一击。 这下子,秋霜也不提了,老实地跟着小主子采莲。 舟行至湖中间,荷花渐渐多了起来,阿遥对那花什么的不感兴趣,有秋霜和映雪就够了,她过来主要是为了糟蹋东西。 荷花长得好看,粉粉的,白白的,凑近了些还能问道一股清香,阿遥一见着就忍不住辣手摧花。短短片刻,水面上一惊漂着不知道多少被撕毁的荷花瓣了。 阿遥还在自得其乐,小手就没有停过,映雪和秋霜却恍若未见,还在认真做自己的事。 不知不觉,小舟已经行到了另一岸边。阿遥她们还在流连中,忽然闻得岸上一人惊叫:“你们在做什么,这里的荷花摘不得!” 柳绿没想到,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着,就有人偷摘荷花了。她慌慌张张地赶过来,却见小舟上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两个丫鬟,还有中间那个胖丫头,这是哪个府上的,竟敢来成王府撒野。 “那荷花是表姑娘吩咐要留下来的,你们快些上来,不得胡闹,否则我叫人了啊。” 阿遥被她叫地头疼,偏过头问道:“她说得表姑娘是那个文家的?” “正是。”映雪答道。 阿遥心中所想得到了证实,看着眼前那个小丫鬟也有些不善了。那文姑娘她还记得,就是她的猫抓伤了她。这个亲近文姑娘的丫鬟,想必也不是好的。 阿遥心里一来气,也不想让这丫鬟好过。她本来都玩好了,可偏偏不上岸,把那一边的荷花都糟蹋了,连荷叶都不留下,都折断,都扔到水里,末了还拿脚踹两下。 “嘿嘿。”阿遥砸了一个莲蓬到绿柳脚下,莲蓬是从水里连根拔起的,扔的时候还带来泥,沾了绿柳满裙子都是。 绿柳气地差点没闭过眼去,这,哪来的小孩,这么没教养。 “我就是摘了,还扔了,你待如何?”阿遥挑衅道。 “你,你!”绿柳指着阿遥,话都说不稳了,“你是哪家的!” 阿遥回以一笑。 “放肆,放肆!”绿柳气地跺脚。 “我看你才是放肆!”绿柳一惊,这声音听的怎么这么熟悉,回头一看,原来是福公公。 福公公本来和程七在另一边等着,可是迟迟等不到人,便过来寻了。来到时候,恰好看到这小祖宗又和别人对上。 福公公今儿早上就被萧翎吩咐要看好阿遥,更何况他没有从阿遥口里挖到,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解药呢,故而对阿遥维护地紧。见此情况,想也不想就冲过来呵斥绿柳了。 这绿柳他也知道,表姑娘那边的人吗,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,吃相忒难看。 绿柳连连给福公公行了礼。 福公公冷哼一声:“得了吧,绿柳姑娘的礼,我可受不起。” “公公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。”绿柳知道这公公的厉害,不得得罪他,只好认错,又道,“奴婢方才见到这几人在折腾荷花,想着过来阻止一二,不想那小姑娘却是怒了,又糟蹋了不少。这要是主子怪罪下来,奴婢也担当不起啊,是以才生了口角。” “哼。”阿遥扬着小脑袋,不屑同她争辩。 福公公见状,也不理这丫鬟说什么了,直接对后头使了个眼色:“将她带下去吧,以后做个洒扫的丫鬟就足够了。” “公公,”绿柳被吓地花容失色,“公公恕罪,奴婢怎么说也是王府呆了好几年,还是王爷建府的时候宫中拨下来的,公公不看僧面看佛面,给奴婢一次机会吧,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 “得了,若不是看你是宫中拨下来的,你以为自己还有命?”福公公再不让她多嘴,叫人拖走。 绿柳的求饶声渐渐消失,福公公这才转过身对阿遥笑道:“姑娘可玩够了,玩够了咱们先回去吧。” 阿遥并不想跟他说话。 不过今天游湖也游地尽兴了,阿遥也隐隐觉得脚痛。她动了动脚趾,很是不舒服,便不再久留,跟着映雪几个走了。 不巧,刚回了院子,萧翎就从外面回来了。 狭路相逢,萧翎看着玩疯了的阿遥,竟然破天荒地笑了,只是笑地有些奇怪,弄得阿遥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了。 萧翎欣赏够了阿遥的窘态,遂指着两个嬷嬷道:“这是皇上赐给你的教养嬷嬷,陈嬷嬷和张嬷嬷,你明儿就跟着她们学规矩吧。不得偷懒,不得造次。” “你,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。”阿遥保持着动物的直觉,后退了两步。 眼前这两个嬷嬷,凶神恶煞,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性儿的,她甚至觉得这两人比萧翎还要可怕几分。 “你觉得呢?”萧翎又笑了。 两个教养嬷嬷恰到好处地看过来,眼神极有侵略性,将阿遥从头看到脚,从里看到外,然而深深地皱了眉。 阿遥心中一跳,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。 自从阿遥变大以后,成王府大事小事不断,萧翎也怕阿遥的事情被人知道,每日回去的都比较早。一来二去,皇上这里来的就少了。算起来,萧翎已经有将近十天没来过御书房,也许久未私下见过皇上了。 所以他这次过来,皇上还有几分诧异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别什么香的丑的都放进来。” 72.天雷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阿遥觉得自己高风亮节, 不吃嗟来之食。在萧翎和福公公眼中, 那就是翻着一对死鱼眼, 丑地要死。 萧翎见她这么不识相, 连话也懒得说,直接走了。 福公公停了一会儿,对着阿遥叹息了一声:“你说你犟什么犟啊,该吃就吃点呗, 别到时候还没被炖了就自己先饿死了。” 她会死? 笑话!这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她都不会死。阿遥漫不经心地给了福公公一个冷眼, 也不跟这个老太监说话了,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。 “行了,眼下王爷要走了,等老奴回来的时候再说吧。” 福公公念叨了两句,下意识地把阿遥当成了一个人来念叨。他心里相信, 明一大师给的东西就是不凡的, 阿遥虽是一条鱼,可也不能把它当成等闲鱼视之。可是不论他怎么说,阿遥还是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心里惦记着王爷要上朝的事,也就没有和阿遥磨叽了,糕点不吃就不吃吧,回头他让人送点鱼饲料过来。 没一会儿,人就走净了。 可是阿遥知道,这屋子外头还有不少看守的人。 四下没有动静, 阿遥默默地转过了身, 朝里里外外都环视了一圈, 而后才往盆底游过去。刚才扔过来的糕点沉在底下,还没有浸化,阿遥犹豫都没有犹豫,直接趴上去,哼哧哼哧地开动。 沾了水的糕点味道有些不一样,说不上如何美味,但是好歹能填满肚子。 骨气是个好东西,可惜她根子里压根就没有那玩意儿。在别人面前装装还行,私下里,还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吧。 且说萧翎,他今儿前去上早朝的时候也是受到了众人瞩目。好在萧翎平日就是个没甚表情的,看得人再多也没关系,他不在乎就行。 今儿早朝没有什么事,议事议地也快,皇上本不想同他们多纠缠,见众人没有事了就忙着下朝了。 甫一下朝,众人都放松了下来,没了刚才端着的劲儿。虽不曾在大殿上大声说什么,但也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块准备同行。 萧翎还未动,便看到一群人往他这里走。 来的是几个皇子,态度一个比一个端正,像是真正的兄友弟恭,完全看不出暗地里的勾心斗角。 萧翎看了六皇子一眼,六皇子也正在看他,且神色不大好,估计是昨天晚上的事闹得。萧翎只淡淡地瞥了一眼就移开了,这种事,心照不宣就行了。 他这个六皇弟,自幼被皇后宠着,宠地有些脾气大,胆大妄为了,让他背地里闹一闹也好。 几人到了萧翎面前,大皇子作为长兄头一个开了口,他说话还是一贯的直截了当: “五弟,听说你昨儿去见明一大师了,大师可同你说了什么?” 萧翎道:“确实是一大早就去了寺里,不过没见到明一大师。” “怎么会这样?”大皇子语气里不乏关切之意,他虽忌讳这个皇弟,但也可怜他,且念着他们都是血脉至亲,冷漠不得,是以感情有些复杂。 平心而论,大皇子是不希望萧翎好的,但是要让他就这么毒发身亡了,大皇子也不见得舒服。 萧翎知道,昨儿的事这些人定是早就打探了一遍,眼下问出来也不过是做做样子。不过,他也愿意给大皇子几分薄面,因而解释道:“明一大师性情洒脱,非常人能理解。我也是过去了之后,才听主持说,大师早已经不在寺里,又出去游历了。” 四皇子听着皱了眉头,状似担忧道:“五弟找了他那么久,好不容易等到大师回京。如今,却又没能见到面,真是可惜了。那明一大师,就没有留下什么东西?” 萧翎听懂了他说的是什么东西,掸了掸袍子,镇定道:“别的东西没有留下,唯独留下了一池锦鲤。据说那是明一大师养的,可作药引子,乃大补之物。” 此话一出,众皇子难得的愣了好久。 “大补之物的锦鲤,还有这等事?” 莫说四皇子,连大皇子也觉得有些荒谬了。 萧翎可不管他们信不信,左右知道这事的只有主持和那个小和尚,都不是能打探出消息的,就算他们不信也没辙。 “确实如此。”萧翎不咸不淡地说道,也不打算多说。 “我还是头一次听到能治病的锦鲤,怪哉怪哉。真是世上之大,无奇不有。”三皇子脸色惊异。 “总归是有了个盼头,现在只望着那锦鲤是个有奇效的,待日后寻到了明一大师,再让他给五弟看看,事情总有解决的法子的。”大皇子安慰道。 萧翎道:“现下也只能这般想。” 俄顷,四皇子玩笑道:“都说明一大师不似凡人,但凡出手便能生死人肉白骨。那锦鲤既然是他养的,也必定有神异之处。待过几日,为兄定要去五弟府上好好欣赏一二。” “皇兄若是好奇,大可来府上一看。”萧翎不甚在意的应承道。 那样子,仿佛带回来的真的是一条可有可无的锦鲤了。四皇子心中不定,暂且还不能下结论。 几人又说了好些话,不过都是一些表关心的言语。其中,只有六皇子冷冷清清地站在一边,连开口都没有开一下。 不过众人知道六皇子的脾性,私下里本就是个阴晴不定的,所以不曾怀疑什么。 这一场试探,没多久就结束了,并不是几位皇子不想聊下去,而是皇上身边的德总管亲自过来请人,请的,除了萧翎就没有别人了。 萧翎同众人告了辞,跟着德公公往御书房走去了。 四皇子目送二人,似羡慕一般地道:“五弟还是一如既往地受宠。” “这种事,羡慕不得。行了别看了,人都已经走了,咱们也都回去吧。”大皇子笑着拍了拍四皇子的肩膀,先行一步。 几人听着这话,心中不知道怎么想,但也不再多留,俱向外头走了。唯有六皇子一人跟在后面,眼神在大皇子和四皇子身边飘忽不定。 但愿出手他们藏得够严密,若是让他知道是谁陷害他,定不叫他们好过。 御书房中,德公公将萧翎引进去,自个儿就退出来守在门外头。 皇上早就在等着,一见到萧翎过来立马拍拍锦榻,让他坐下说话。萧翎也是熟门熟路,兀自坐下,没有一点拘束。 萧翎幼年丧母,是皇上将他带大,一直和皇上住在一起,也就等他封了王,才离了皇宫。 这样的事放在别的皇帝身上,没准别人还会觉得不可思议,可放在萧翎父皇身边,那就再正常不过了。 当今皇上是嫡长子,不过出生时先太后就去世了。 先帝怜惜长子,将他亲自接到身边养着。而后一年,又立他为太子,殷切教导,为他铺平了道路,一点点扶植势力,在皇上能立起来之后亲手交到他手上。先帝为他做了完完整整的打算,不让长子费一丝一毫的神。直到去世时,先帝还不忘为他谋划,迟迟放不下这么个亲手养大的长子。 先帝一生英明,杀伐果断,唯在对长子一事上,溺爱非常,不是一般人能及的。 皇上对先帝感情也极深,故而当初看到萧翎年幼失母,便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自己同先帝的感情,做不到视若不见,也顺势将自己和先帝的情谊转移到他和萧翎身上。 皇上被先帝保护地太好,说好听点,那就是性子还有点单纯。他做事一般遵从内心,想要亲自抚养皇子,那就这么做了,一意孤行,别人再反对也没有用。 是以,几个皇子之中,皇上待萧翎的感情最好,也最疼爱。 倒不是说皇上对其余的几个就不疼爱了,只是一双手还有手心手背呢,哪里能真正的一碗水端平。况且皇上只是单纯了些,又不傻,他心里看得明白,只是不想说出来罢了。 这厢,皇上看到萧翎就不淡定了,还没等萧翎饮完一口茶,就迫不及待地问道:“阿翎,昨儿你府上程五说的是什么意思,什么叫明一大师留给了你一条锦鲤?” 萧翎抿了一口茶水,方才道:“灵药就是锦鲤,锦鲤就是灵药。” 皇上和先前几个皇子一样,都是一副吃惊的表情。 好半天,皇上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:“明一大师果真和平常人不一样,你说说,那锦鲤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?” “似乎能听懂人言。” 皇帝莫名地激动起来,一下跳下了锦榻:“真的?” “骗您做什么。” “莫不是海里的精怪?”皇上背着手,开始自言自语起来。 认真看,萧璟长的同皇上还有几分像的,可见皇上年轻的时候也是个俊朗的。只可惜,这些年皇上疏于保养,生生把自己养胖了许多,颇为圆润,一身龙袍穿在身上紧绷绷的,真叫人担心下一刻会不会被绷坏。 那脸上的圆滚滚的肉配着不长不短的胡子,看着也很有喜感。可饶是胖了,皇上也不算丑。底子在那里,就算胖,他也是个好看的胖子。 皇上现在心痒难耐,喜得快要抓耳挠腮了。若是可以,他真想现在就出宫去儿子府上溜一圈。 年幼时,他躲着先帝看了不少杂书,最爱看的就是各种志怪小说了。那山中的精怪,水中的精怪,书中写的神乎其神,他都好奇地很。 “皇儿啊,下回你将那锦鲤带进宫让朕瞧一瞧吧。”皇上把脑袋往萧翎那便伸,眼睛放着光,一副商量的样子。 萧翎冷淡地拒绝:“看它作甚,父皇日理万机,当以政事要紧。” 他知道,以皇上的性子,是不会看一下就完事的。真感兴趣了,还会有第二次,第三次,到时候,他就有的忙活了。 皇上脸一垮,眼神哀怨地紧。 “罢了罢了,不给看算了,不过是条鱼么,有什么好看的,朕还不稀罕呢。” 说完,他又看了萧翎一眼。见儿子没有动静还在喝茶,愈发伤心,仿佛还闹起了小情绪,胡子一翘一翘的。 73.文责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右边的一身玄色长袍, 气质清冷,鼻若悬胆, 目若朗星, 此刻虽双眉紧蹙,到底瑕不掩瑜, 仍旧俊朗地好看。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半晌,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 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 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 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 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 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 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 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 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 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 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可是他这个师叔,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74.变大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因张院正是皇上的心腹, 深受皇上器重,这么多年来,成王这里都是由他来负责的。他听到的,自然也比别人多许多。外人不知这锦鲤真正的来历, 他却知道。 福公公忙回道:“正是,那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锦鲤,按他说的那意思, 大概就是王爷的解药了。只是大师促狭,给了锦鲤却又没有说炮制的法子, 弄得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。” 福公公说的无不惆怅。 张院正道:“不知那锦鲤可否容下官一看?” 福公公望了萧翎一眼, 见他微微颔首,便笑道:“自然是可以的。” 他转身走向琉璃盆,瞧见里头的锦鲤呆在水底, 一动不动的, 心头一喜,欲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将它抓上来。 福公公想的挺美,瞧瞧地移到鱼的背面站着,准备一击即中。谁知他把手伸进水里, 那鱼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,刷的一下就逃走了。 福公公定睛一看,它已经溜进了水底的石头里。 这还不算, 那锦鲤想来是已经知道他是过来捉它的, 在里头闹腾地不停, 没一会儿就搅起了激烈的水花。福公公离得近, 身上早已经被溅湿了。 他没有办法,只好撸了袖子再去捉。这回比上回的更难,锦鲤有了心眼,滑溜地很。水底已经被它搅浑了,福公公摩挲了半天,愣是没有摸到它的踪影,反而把自己累地直喘粗气。 张院正看这情况,有些不知所措,茫然地转向床上的萧翎:“王爷,这锦鲤怎么这般难捉?” 快成精了都,张院正心里嘀咕了一声,不敢说出来。 少顷,萧翎终于看不下去,对福公公道:“将水倒出来吧。” 福公公收回了手:“王爷,往外面倒吗?” “不必,就倒在屋子里吧,左右里头的水已经被折腾地所剩不多了。”萧翎因身子不适,声音有几分哑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立马将盆子里的水就地倒下去。反正等会就有丫鬟过来收拾,倒也不怕会将屋子弄得有多脏。 水顺着地面蔓延开来,里头的石子珍珠一股脑被倒了下来。直到盆子里的东西倒完了,福公公才见到石子中间夹着一条橘色的锦鲤。 鱼头朝下,陷在石头里,只有尾巴是在外面一甩一甩的,最后从甩变成了抽搐,估计是想要出来可是没有力气了。 福公公摇摇头,不再任它瞎闹腾,伸手将其捉好。 锦鲤一朝得了自由,还想在挣扎,只是福公公早有先见之明,没有让它得逞。这么一条鱼,比人还难对付,让自己在王爷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,福公公又好气又好笑,却还是拿着鱼去了张院正那里。 “院正大人,这便是王爷拿回来的锦鲤了,您瞧瞧?” 阿遥掀开眼皮瞧了张院正一眼,见他对自己十分好奇,心中哀嚎。既然躲不过,那就算了,没想到她英明一世,到最后竟然被几个凡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真是可悲可叹! 张院正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心如枯槁的鱼,先是掂量了一下,后又仔细地将两面都看了看。 福公公期待地等着,最终却只等到了张院正的长长一叹:“这锦鲤,就是普通的锦鲤,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。” “怎么会?”福公公惊呼道,“这可是明一大师给的,灵药!且这锦鲤也比一般鱼机灵许多。” 萧翎也关心地听着,指望张院正能说点什么。 张院正苦笑一声,他原本也以为这鱼是有什么不同的,可是细看之下着实看不出什么:“纵使是大师给的,可这锦鲤外表看着的的确确没什么出众的,就是人家寻常人家养的锦鲤,只是皮相看着稍微好些。锦鲤确实可以入药,书中也有记载,只是功效却不在解王爷身上的毒,而在于开脾健胃、止咳镇喘,还有缓解一些妇女之症的。” “锦鲤只有这些功效?” 张院正点点头:“大部分的鱼都是没有什么药效的,就是入药,也多是食疗。至于灵药,下官倒是曾在奇书上看到,东海有鲛人,似鱼非鱼,似人非人,其鳞可治百病,不过眼前这个……” 肯定不会是能治百病的鲛人了,张院正道。 阿遥听地冷汗直冒,生怕被看出了什么端倪,但是转念一想,这些不过是凡夫俗子,还能开天眼不成?遂越发有恃无恐。 “这……难道这锦鲤王爷当真吃不得了?”福公公不愿意相信,他可是喂了好久呢。 阿遥有气无力地瞪了这老东西一眼,都是他多嘴,都是他惹出来这么多闲事,否则自己还在水里待着好好的,用得着这么心惊胆战,呵,等着。 张院正见鱼缺水快没什么生气了,赶紧将鱼递回去:“公公先将它放到水里吧,下官虽不知道明一大师是何道理,但是这鱼要是真入药了,王爷的症状也是好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失望极了。 阿遥松了一口气,得救了得救了! 福公公正将鱼放回盆子里,准备叫来再打些水过来。 阿遥随着他摆弄,正兴高采烈地做好姿势,欲跳进没有水的盆子里,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凉凉的一声,如鬼魅一般:“大师所谓的静待时机,怕是后头还有变数。不急,迟早都会是要入药的。” 阿遥摆出一副死鱼脸。 福公公听了张院正的话,心里一直不大得劲。他看着萧翎长大,盼着他好转盼了十几年了,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灵药,如今却听张院正解释了,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鱼。福公公接受不了。 后面虽有王爷这么一说,可是他的心绪仍然没有缓过来。 张院正又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,根据萧翎的情况开好了药方子,道他晚些时候会差人将药丸子送过来。 福公公亲自将张院正送出去。晚间,宫中果然又来了人,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,前来送药。 萧翎用了药,面色稍稍好看了些,当晚出了一身汗,口中呓语不断。阿遥被他吵地睡都睡不着,就这样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。 破晓时分,萧翎终于安静了。 阿遥浑浑噩噩地想着,早知如此,当初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归元寺的。 又过了几日,萧翎的毒性已暂时被压制住了,屋子里终于恢复正常,不再随时都摆着火盆。不过纵使萧翎好转了,他还是一直待在床上,硬是待了十多天。府里的风声也紧地很,对面只道成王旧疾发作,卧病在床。 外头听到消息的,有人欢喜有人担忧。 欢喜的是皇上的诸多皇子和后宫心思大的宫妃。萧翎这个深受皇宠的皇子,不仅不少兄弟不待见他,盼着他出事,就连宫里的妃子也不待见他。无他,皇上分在成王身上的心思实在太多了。 如今他出宫还好,往日养在太极殿的时候,皇上真是时刻都要把他放在眼前看护着。这样一个碍眼的人,宫妃们如何能喜欢,恨不得他有多远就能滚多远呢。 如今听闻成王病了,皇上好几天没进后宫了,众宫妃不由得再一次诅咒起来,活该,他怎么不病死算了! 至于那担忧的,自然是皇上还有文家人了。 皇上前几日还亲自出宫探望了一番,这回没有瞒着众人,而是正大光明地去的。文家人也派了不少人过来,前前后后送了许多药材。 这日,文家大夫人邹氏和二夫人陈氏,携陈氏之女文清前来成王府探望萧翎。 文家是萧翎的外祖家,老太爷文廷乃前朝丞相,如今虽致仕,但是名声犹在。大老爷文秉晟 任户部尚书,二老爷文秉承任工部侍郎,俱是朝廷栋梁,文家也是后继有人,子孙颇为上进。 萧翎生母乃文老太爷嫡长女,可惜去的早,萧翎自小又被皇上带着,同文家并不十分亲厚。 萧翎向来性子清冷,有外家没有外家同他来说没什么差别。可是文家便不同了,自萧翎被封成王,同王府的联系越发亲密起来,走动地也甚至频繁。 邹氏和陈氏来了王府,府上的人知道这几位是谁,立马领着人进去了。 二人都清楚萧翎不爱让人打扰,原本是打算看过他就走的,可是时辰到的时候,文清却不愿意一同走了,对着陈氏好言好语地一通求,让陈氏软了心,让她在这里多留一会儿。 陈氏叮嘱女儿,留下可以,但莫要吵闹,惹了表哥不高兴,文清想也不想地就应下来。 陈氏放了心,想着萧翎性子虽不好,但同清儿到底表兄妹,应该能说得到一起去。再者,他们俩走的近些也好,往后有些事情就好办了。 唯有邹氏,望着这母女二人的做派有些不认同。 文家上下打着什么主意她怎能不知,只是他们这么想,萧翎真的愿意这么做吗?只怕未必。 明明归明白,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怎么样啊,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却翘着二郎腿,眉飞色舞,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75.坦诚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萧翎见她这般倨傲, 气地都笑了:“本王已经将那猫处置了,你还想如何?” 阿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处置了? “确定不吃?” 阿遥:吃个屁!气都气饱了还吃。 “好骨气。”萧翎非但不觉得冒犯,反而笑着夸赞了两声。阿遥直觉不好,它还指望着这人能多哄两声,低三下四地说几句, 没准她的气就没了, 也好顺理成章地被求着勉强吃一口。 萧翎目光冷凝地望着阿遥:“既然这般有骨气,往后也别再吃王府的东西了。” 说完,竟然就将福公公拿过来的肉端走了。 端走了…… 阿遥鼓着腮帮子, 被气地牙疼。更可怜的是她没有手, 连扶一下下巴都做不到。 萧翎说不管阿遥, 就真的没有再管了,好几天, 他都没有往阿遥那边看一眼,好似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条鱼一般。 两个互相都不理对方, 纵使阿遥还是一只不起眼的鱼, 那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尴尬地很。福公公每每看着,都是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模样。 三日后, 萧翎终于愿意恢复原状了, 一早就上了朝。 萧翎幼年中毒,且这么多年都无解一事朝中上下都知道。原本明一大师来京, 众人还以为萧翎得了什么东西, 有望痊愈,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笑话。 几个皇子之中,大皇子、三皇子、四皇子俱已娶妻,就连四皇子,孩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。萧翎比四皇子小一岁多,今年正好十八。 这样的年纪,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,唯有成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纹风不动,任别人怎么说也没有动过什么心思。大臣这边,确实有瞄上萧翎的,只是高门女不愿意担负日后守寡的风险,低门女心有余而力不足,皇上压根瞧不上这些人,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儿子。 是以,成王的婚事才被拖到了现在。 萧翎入朝,不少官员都前来打招呼,面上均是关切。几位皇子稍后也都前来询问,萧翎不动声色地应付,好在不多时,便闻得礼官高唱。 俄顷,皇上行至大殿,坐定。 今日朝上气氛有些微妙,前段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,后来吏部尚书奏了一个奏折,底下更是哑口无声了。萧翎看着众位大臣低头不语的样子,心知他们这是怕被迁怒。 果然,下一刻皇上就开口了,拍着折子怒道:“汉水涨啮城郭,江溢堤坏,襄州告急,这般要紧的事,为何现在才呈上来!” 吏部尚书慌忙跪下,口中也冤枉地紧:“皇上恕罪,微臣也是今日早上才接到这折子。据说,汉水水患之始,襄州刺史一时大意,以为只是小灾,没有采取什么措施。待水患蔓延的时候,才匆忙给朝廷上了奏折,不过眼下即便呈上来,也为时晚矣。” 吏部尚书想也不想地就将责任推到襄州刺史头上。死道友不死贫道,襄州刺史是远在天边,他却是近在眼前,一个不好就担了圣上的怒火,何其冤枉。 “好一个襄州刺史,好一个知情不报!”皇上震怒。 众人皆俯首。 满殿皆静,许久,才听到皇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勉强克制住了怒火:“传朕旨意,襄州刺史张俞怀玩忽职守,酿成大罪,夺其刺史之职,贬为庶人。” 吏部尚书连连称是,其余的也不敢接话。 “太史令何在?” “臣在。”下方一人从后面站出列,往前走了几步回话道。 皇上板着脸看着那人:“襄州之地阴晴几何?” “这?”太史令支支吾吾说不大出来。太史监确实负责天文历算,可是这等京外的阴晴之事,他们也没本事推算出来啊。 皇上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解决不了了,连连挥了挥手:“罢了罢了,朕糊涂了,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。” 太史令被说得脸上一热,羞愧地退下去了。只怕错过了这次,皇上对他们太史监的印象更差了,唉,他也不想的,怪谁呢。 太史令还在自怨自艾,皇上却已经将他抛开了,朗声问道:“襄州水患,已死伤近千人。大堤尚在补修,只是襄州官吏,朕已然不放心。诸位爱卿,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者,主动担任钦差一职,替朕亲临襄州,处理后续之事?” 京城离襄州没有太远,路程也轻松,皇上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官想要认领钦差一职,却没想到官员没出来一个,站出来的都是皇子。 大皇子、四皇子、甚至年纪不大的六皇子都想着要为他分忧了。 皇上看着底下的几个儿子,颇有些拿不定主意。他是万万没想到,这个钦差这么吃香,只是儿子有许多,职位只有一个。他也知道这些儿子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,所以也不曾明确表态,只问道:“诸位爱卿有何意见?” “皇上,臣以为,此番襄州之行,责任重大。四皇子、六皇子固然出众,然四皇子自幼习文,危机时恐难有自保之力;六皇子年岁尚浅,阅历不足,着实不合适。” 四皇子没有急着说话,六皇子却是等不得了,反问道:“正是因为阅历不足,才好好好历练,否则,宁国公以为这所谓的阅历是凭空得来的么?” 宁国公也不惧他:“微臣只是觉得襄州之事非儿戏。” “那你是觉得我前头所言都是儿戏?”六皇子咄咄相逼。 六皇子说完,赵家大老爷赵常信,四皇子母家舅舅礼部尚书周启渊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。这就像是暗号一般,紧接着,后头的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了起来。 吵吵嚷嚷的,闹得皇上心烦不已,一本正经地呵斥道:“行了,朝堂之上言行无状,成何体统!” 众人闻言忙收敛了些。 皇上眼神扫过几个皇子,忽然又道:“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,朕也不好偏颇。不如这样,此番襄州之事便交由老三好了。” 被莫名其妙卷进来的三皇子,迎着兄长和弟弟不善的眼神,心不甘情不愿,恍恍惚惚地领了旨。 他怎么觉得父皇做的决定这么随便呢。不过,父皇好像做决定向来都是这样随便的。 …… 萧翎早朝回来,看了一场好戏,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。回府后,就看到福公公端着盘子从屋里出来。 福公公见是萧翎,便停了下来。萧翎望了一眼他手上的盘子,里头还沾了油水,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是那鱼最喜欢的鸡肉。 “这些日子你一直喂它?” 福公公笑道:“王爷莫怪,奴才要是不喂它的话,它这会子早就饿死了。那日晚间它没有吃东西,第二日奴才就往里头扔了一个丸子。原想着它要是不吃的话再换别的,没成想,中午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丸子已经没了。这鱼,当真是古灵精怪的,还十分好面子。” 福公公说着还觉得挺有趣,萧翎却冷冷地哼了一声。 福公公立即闭口不言。 萧翎也不管他,直接推门走了进去。福公公在后面纳闷,他们王爷素来性子寡淡,少有同人生气的时候,自从那鱼来了之后,这小性子反倒多了许多。 真是奇了。 萧翎进去之后,本来不想去看鱼的,可是走着走着心中还是不甘心,脚步一转,就换了方向。 阿遥正围着福公公留下的鸡腿在奋战。这鸡腿是府上的大厨子弄的,又入味又鲜美,即便是泡在水里,那味道也是经久不散,绝了! 她吃地开心,突然间察觉到上面的光被挡着了。阿遥愤愤地抬起头,动作太猛,晃地她有点眼花。 “本王还以为你是多有骨气呢,没想到连一天都忍不了。” 说话的人语气极尽嘲讽之能,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。要是换成三天前的阿遥,没准还会害一下臊,可惜她皮糙肉厚,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,这种程度的讥讽,她完全可以忽视。 阿遥继续啃鸡腿,懒得同狗王爷计较。 萧翎见它不理自己,不知道为何火气就上来了,也不知道为何就看这死皮赖脸的锦鲤不顺眼了。这半辈子的荒唐事,似乎都落在这鱼身上了。 他坐到桌子不远处的锦榻上,瞥了一眼旁边的葡萄,捻了一颗,随手一弹。 “咚!” 阿遥被砸地抖了两下身子,她还没有开骂,又有好几颗葡萄砸进来,“咚咚咚”,颗颗都砸到她头上。葡萄不大,可是力道也不轻,阿遥觉得自己快要被砸肿了。 她护着鸡腿,屏气凝神。待回头望着那罪魁祸首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狗模样,一股火气直冲头顶,冲地她体内灵气乱撞,好像要爆开一样。 阿遥慌了,她穿到这里来,好不容易才积累了那么一点灵气,还想着多弄一点好直接变成原型的,要是现在就爆了不功亏一篑了? 不过这点小痛,她先忍了! 萧翎见此,忽然来了几分兴味,骨子里的恶劣分子让他想要看看这锦鲤究竟能忍到什么时候。他重新走到锦鲤身边,出其不意地下了手。 阿遥眨眨眼睛,方才还在嘴边的鸡腿,不见了。 她看到萧翎把鸡腿拿走了,然后扔到了地上…… 她的鸡腿! 阿遥红了眼睛,护食的本能爆发,体内的灵气瞬间四溢膨胀开来。 “砰!” 萧翎还没有从响声中回过神,就见到原本琉璃盆上坐着一条,半人半鱼的小怪物。没等到看清,那人鱼就从桌上滚下来,咕噜咕噜滚成了一颗球,然后化成了两条光溜溜的腿。 76.哄骗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阿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处置了? “确定不吃?” 阿遥:吃个屁!气都气饱了还吃。 “好骨气。”萧翎非但不觉得冒犯,反而笑着夸赞了两声。阿遥直觉不好,它还指望着这人能多哄两声, 低三下四地说几句, 没准她的气就没了,也好顺理成章地被求着勉强吃一口。 萧翎目光冷凝地望着阿遥:“既然这般有骨气,往后也别再吃王府的东西了。” 说完, 竟然就将福公公拿过来的肉端走了。 端走了…… 阿遥鼓着腮帮子, 被气地牙疼。更可怜的是她没有手,连扶一下下巴都做不到。 萧翎说不管阿遥, 就真的没有再管了,好几天,他都没有往阿遥那边看一眼, 好似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条鱼一般。 两个互相都不理对方,纵使阿遥还是一只不起眼的鱼, 那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尴尬地很。福公公每每看着, 都是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模样。 三日后,萧翎终于愿意恢复原状了,一早就上了朝。 萧翎幼年中毒,且这么多年都无解一事朝中上下都知道。原本明一大师来京,众人还以为萧翎得了什么东西, 有望痊愈,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笑话。 几个皇子之中, 大皇子、三皇子、四皇子俱已娶妻, 就连四皇子,孩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。萧翎比四皇子小一岁多,今年正好十八。 这样的年纪,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,唯有成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纹风不动,任别人怎么说也没有动过什么心思。大臣这边,确实有瞄上萧翎的,只是高门女不愿意担负日后守寡的风险,低门女心有余而力不足,皇上压根瞧不上这些人,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儿子。 是以,成王的婚事才被拖到了现在。 萧翎入朝,不少官员都前来打招呼,面上均是关切。几位皇子稍后也都前来询问,萧翎不动声色地应付,好在不多时,便闻得礼官高唱。 俄顷,皇上行至大殿,坐定。 今日朝上气氛有些微妙,前段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,后来吏部尚书奏了一个奏折,底下更是哑口无声了。萧翎看着众位大臣低头不语的样子,心知他们这是怕被迁怒。 果然,下一刻皇上就开口了,拍着折子怒道:“汉水涨啮城郭,江溢堤坏,襄州告急,这般要紧的事,为何现在才呈上来!” 吏部尚书慌忙跪下,口中也冤枉地紧:“皇上恕罪,微臣也是今日早上才接到这折子。据说,汉水水患之始,襄州刺史一时大意,以为只是小灾,没有采取什么措施。待水患蔓延的时候,才匆忙给朝廷上了奏折,不过眼下即便呈上来,也为时晚矣。” 吏部尚书想也不想地就将责任推到襄州刺史头上。死道友不死贫道,襄州刺史是远在天边,他却是近在眼前,一个不好就担了圣上的怒火,何其冤枉。 “好一个襄州刺史,好一个知情不报!”皇上震怒。 众人皆俯首。 满殿皆静,许久,才听到皇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勉强克制住了怒火:“传朕旨意,襄州刺史张俞怀玩忽职守,酿成大罪,夺其刺史之职,贬为庶人。” 吏部尚书连连称是,其余的也不敢接话。 “太史令何在?” “臣在。”下方一人从后面站出列,往前走了几步回话道。 皇上板着脸看着那人:“襄州之地阴晴几何?” “这?”太史令支支吾吾说不大出来。太史监确实负责天文历算,可是这等京外的阴晴之事,他们也没本事推算出来啊。 皇上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解决不了了,连连挥了挥手:“罢了罢了,朕糊涂了,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。” 太史令被说得脸上一热,羞愧地退下去了。只怕错过了这次,皇上对他们太史监的印象更差了,唉,他也不想的,怪谁呢。 太史令还在自怨自艾,皇上却已经将他抛开了,朗声问道:“襄州水患,已死伤近千人。大堤尚在补修,只是襄州官吏,朕已然不放心。诸位爱卿,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者,主动担任钦差一职,替朕亲临襄州,处理后续之事?” 京城离襄州没有太远,路程也轻松,皇上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官想要认领钦差一职,却没想到官员没出来一个,站出来的都是皇子。 大皇子、四皇子、甚至年纪不大的六皇子都想着要为他分忧了。 皇上看着底下的几个儿子,颇有些拿不定主意。他是万万没想到,这个钦差这么吃香,只是儿子有许多,职位只有一个。他也知道这些儿子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,所以也不曾明确表态,只问道:“诸位爱卿有何意见?” “皇上,臣以为,此番襄州之行,责任重大。四皇子、六皇子固然出众,然四皇子自幼习文,危机时恐难有自保之力;六皇子年岁尚浅,阅历不足,着实不合适。” 四皇子没有急着说话,六皇子却是等不得了,反问道:“正是因为阅历不足,才好好好历练,否则,宁国公以为这所谓的阅历是凭空得来的么?” 宁国公也不惧他:“微臣只是觉得襄州之事非儿戏。” “那你是觉得我前头所言都是儿戏?”六皇子咄咄相逼。 六皇子说完,赵家大老爷赵常信,四皇子母家舅舅礼部尚书周启渊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。这就像是暗号一般,紧接着,后头的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了起来。 吵吵嚷嚷的,闹得皇上心烦不已,一本正经地呵斥道:“行了,朝堂之上言行无状,成何体统!” 众人闻言忙收敛了些。 皇上眼神扫过几个皇子,忽然又道:“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,朕也不好偏颇。不如这样,此番襄州之事便交由老三好了。” 莫名其妙被点了名的三皇子忽然抬头。 三皇子只是不上心,可又不是听不见,方才的争执他都看在眼里。如今……他是被卷进来了?迎着兄长和弟弟不善的眼神,三皇子叹了一声气,心不甘情不愿,恍恍惚惚地领了旨。 他怎么觉得父皇做的决定这么随便呢。不过,父皇好像做决定向来都是这样随便的。 …… 萧翎早朝回来,看了一场好戏,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。回府后,就看到福公公端着盘子从屋里出来。 福公公见是萧翎,便停了下来。萧翎望了一眼他手上的盘子,里头还沾了油水,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是那鱼最喜欢的鸡肉。 “这些日子你一直喂它?” 福公公笑道:“王爷莫怪,奴才要是不喂它的话,它这会子早就饿死了。那日晚间它没有吃东西,第二日奴才就往里头扔了一个丸子。原想着它要是不吃的话再换别的,没成想,中午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丸子已经没了。这鱼,当真是古灵精怪的,还十分好面子。” 福公公说着还觉得挺有趣,萧翎却冷冷地哼了一声。 福公公立即闭口不言。 萧翎也不管他,直接推门走了进去。福公公在后面纳闷,他们王爷素来性子寡淡,少有同人生气的时候,自从那鱼来了之后,这小性子反倒多了许多。 真是奇了。 萧翎进去之后,本来不想去看鱼的,可是走着走着心中还是不甘心,脚步一转,就换了方向。 阿遥正围着福公公留下的鸡腿在奋战。这鸡腿是府上的大厨子弄的,又入味又鲜美,即便是泡在水里,那味道也是经久不散,绝了! 她吃地开心,突然间察觉到上面的光被挡着了。阿遥愤愤地抬起头,动作太猛,晃地她有点眼花。 “本王还以为你是多有骨气呢,没想到连一天都忍不了。” 说话的人语气极尽嘲讽之能,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。要是换成三天前的阿遥,没准还会害一下臊,可惜她皮糙肉厚,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,这种程度的讥讽,她完全可以忽视。 阿遥继续啃鸡腿,懒得同狗王爷计较。 萧翎见它不理自己,不知道为何火气就上来了,也不知道为何就看这死皮赖脸的锦鲤不顺眼了。这半辈子的荒唐事,似乎都落在这鱼身上了。 他坐到桌子不远处的锦榻上,瞥了一眼旁边的葡萄,捻了一颗,随手一弹。 “咚!” 阿遥被砸地抖了两下身子,她还没有开骂,又有好几颗葡萄砸进来,“咚咚咚”,颗颗都砸到她头上。葡萄不大,可是力道也不轻,阿遥觉得自己快要被砸肿了。 她护着鸡腿,屏气凝神。待回头望着那罪魁祸首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狗模样,一股火气直冲头顶,冲地她体内灵气乱撞,好像要爆开一样。 77.说亲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萧翎见她这般倨傲, 气地都笑了:“本王已经将那猫处置了,你还想如何?” 阿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,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处置了? “确定不吃?” 阿遥:吃个屁!气都气饱了还吃。 “好骨气。”萧翎非但不觉得冒犯,反而笑着夸赞了两声。阿遥直觉不好,它还指望着这人能多哄两声,低三下四地说几句, 没准她的气就没了, 也好顺理成章地被求着勉强吃一口。 萧翎目光冷凝地望着阿遥:“既然这般有骨气, 往后也别再吃王府的东西了。” 说完, 竟然就将福公公拿过来的肉端走了。 端走了…… 阿遥鼓着腮帮子,被气地牙疼。更可怜的是她没有手,连扶一下下巴都做不到。 萧翎说不管阿遥,就真的没有再管了,好几天, 他都没有往阿遥那边看一眼,好似屋子里根本就没有这条鱼一般。 两个互相都不理对方, 纵使阿遥还是一只不起眼的鱼, 那屋子里的气氛还是尴尬地很。福公公每每看着, 都是想说又不知怎么说的模样。 三日后, 萧翎终于愿意恢复原状了, 一早就上了朝。 萧翎幼年中毒,且这么多年都无解一事朝中上下都知道。原本明一大师来京, 众人还以为萧翎得了什么东西, 有望痊愈, 现在看来那不过是个笑话。 几个皇子之中,大皇子、三皇子、四皇子俱已娶妻,就连四皇子,孩子都已经有好几个了。萧翎比四皇子小一岁多,今年正好十八。 这样的年纪,寻常人家早就已经娶妻生子了,唯有成王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纹风不动,任别人怎么说也没有动过什么心思。大臣这边,确实有瞄上萧翎的,只是高门女不愿意担负日后守寡的风险,低门女心有余而力不足,皇上压根瞧不上这些人,也不愿委屈了自己儿子。 是以,成王的婚事才被拖到了现在。 萧翎入朝,不少官员都前来打招呼,面上均是关切。几位皇子稍后也都前来询问,萧翎不动声色地应付,好在不多时,便闻得礼官高唱。 俄顷,皇上行至大殿,坐定。 今日朝上气氛有些微妙,前段时间没有什么人说话,后来吏部尚书奏了一个奏折,底下更是哑口无声了。萧翎看着众位大臣低头不语的样子,心知他们这是怕被迁怒。 果然,下一刻皇上就开口了,拍着折子怒道:“汉水涨啮城郭,江溢堤坏,襄州告急,这般要紧的事,为何现在才呈上来!” 吏部尚书慌忙跪下,口中也冤枉地紧:“皇上恕罪,微臣也是今日早上才接到这折子。据说,汉水水患之始,襄州刺史一时大意,以为只是小灾,没有采取什么措施。待水患蔓延的时候,才匆忙给朝廷上了奏折,不过眼下即便呈上来,也为时晚矣。” 吏部尚书想也不想地就将责任推到襄州刺史头上。死道友不死贫道,襄州刺史是远在天边,他却是近在眼前,一个不好就担了圣上的怒火,何其冤枉。 “好一个襄州刺史,好一个知情不报!”皇上震怒。 众人皆俯首。 满殿皆静,许久,才听到皇上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勉强克制住了怒火:“传朕旨意,襄州刺史张俞怀玩忽职守,酿成大罪,夺其刺史之职,贬为庶人。” 吏部尚书连连称是,其余的也不敢接话。 “太史令何在?” “臣在。”下方一人从后面站出列,往前走了几步回话道。 皇上板着脸看着那人:“襄州之地阴晴几何?” “这?”太史令支支吾吾说不大出来。太史监确实负责天文历算,可是这等京外的阴晴之事,他们也没本事推算出来啊。 皇上瞧他那样子就知道他们定然是解决不了了,连连挥了挥手:“罢了罢了,朕糊涂了,竟然问你这样的问题。” 太史令被说得脸上一热,羞愧地退下去了。只怕错过了这次,皇上对他们太史监的印象更差了,唉,他也不想的,怪谁呢。 太史令还在自怨自艾,皇上却已经将他抛开了,朗声问道:“襄州水患,已死伤近千人。大堤尚在补修,只是襄州官吏,朕已然不放心。诸位爱卿,可有谁愿意为朕分忧者,主动担任钦差一职,替朕亲临襄州,处理后续之事?” 京城离襄州没有太远,路程也轻松,皇上原本以为会有不少官想要认领钦差一职,却没想到官员没出来一个,站出来的都是皇子。 大皇子、四皇子、甚至年纪不大的六皇子都想着要为他分忧了。 皇上看着底下的几个儿子,颇有些拿不定主意。他是万万没想到,这个钦差这么吃香,只是儿子有许多,职位只有一个。他也知道这些儿子是想在他面前表现表现,所以也不曾明确表态,只问道:“诸位爱卿有何意见?” “皇上,臣以为,此番襄州之行,责任重大。四皇子、六皇子固然出众,然四皇子自幼习文,危机时恐难有自保之力;六皇子年岁尚浅,阅历不足,着实不合适。” 四皇子没有急着说话,六皇子却是等不得了,反问道:“正是因为阅历不足,才好好好历练,否则,宁国公以为这所谓的阅历是凭空得来的么?” 宁国公也不惧他:“微臣只是觉得襄州之事非儿戏。” “那你是觉得我前头所言都是儿戏?”六皇子咄咄相逼。 六皇子说完,赵家大老爷赵常信,四皇子母家舅舅礼部尚书周启渊也忍不住多嘴了几句。这就像是暗号一般,紧接着,后头的人立马你一言我一语的辩了起来。 吵吵嚷嚷的,闹得皇上心烦不已,一本正经地呵斥道:“行了,朝堂之上言行无状,成何体统!” 众人闻言忙收敛了些。 皇上眼神扫过几个皇子,忽然又道:“既然你们都这么想去,朕也不好偏颇。不如这样,此番襄州之事便交由老三好了。” 莫名其妙被点了名的三皇子忽然抬头。 三皇子只是不上心,可又不是听不见,方才的争执他都看在眼里。如今……他是被卷进来了?迎着兄长和弟弟不善的眼神,三皇子叹了一声气,心不甘情不愿,恍恍惚惚地领了旨。 他怎么觉得父皇做的决定这么随便呢。不过,父皇好像做决定向来都是这样随便的。 …… 萧翎早朝回来,看了一场好戏,心情比往日好了许多。回府后,就看到福公公端着盘子从屋里出来。 福公公见是萧翎,便停了下来。萧翎望了一眼他手上的盘子,里头还沾了油水,闻着味道就知道这是那鱼最喜欢的鸡肉。 “这些日子你一直喂它?” 福公公笑道:“王爷莫怪,奴才要是不喂它的话,它这会子早就饿死了。那日晚间它没有吃东西,第二日奴才就往里头扔了一个丸子。原想着它要是不吃的话再换别的,没成想,中午再过去看的时候那丸子已经没了。这鱼,当真是古灵精怪的,还十分好面子。” 福公公说着还觉得挺有趣,萧翎却冷冷地哼了一声。 福公公立即闭口不言。 萧翎也不管他,直接推门走了进去。福公公在后面纳闷,他们王爷素来性子寡淡,少有同人生气的时候,自从那鱼来了之后,这小性子反倒多了许多。 真是奇了。 萧翎进去之后,本来不想去看鱼的,可是走着走着心中还是不甘心,脚步一转,就换了方向。 阿遥正围着福公公留下的鸡腿在奋战。这鸡腿是府上的大厨子弄的,又入味又鲜美,即便是泡在水里,那味道也是经久不散,绝了! 她吃地开心,突然间察觉到上面的光被挡着了。阿遥愤愤地抬起头,动作太猛,晃地她有点眼花。 “本王还以为你是多有骨气呢,没想到连一天都忍不了。” 说话的人语气极尽嘲讽之能,不用看也知道是谁了。要是换成三天前的阿遥,没准还会害一下臊,可惜她皮糙肉厚,现在身上的伤已经好了,这种程度的讥讽,她完全可以忽视。 阿遥继续啃鸡腿,懒得同狗王爷计较。 萧翎见它不理自己,不知道为何火气就上来了,也不知道为何就看这死皮赖脸的锦鲤不顺眼了。这半辈子的荒唐事,似乎都落在这鱼身上了。 他坐到桌子不远处的锦榻上,瞥了一眼旁边的葡萄,捻了一颗,随手一弹。 “咚!” 阿遥被砸地抖了两下身子,她还没有开骂,又有好几颗葡萄砸进来,“咚咚咚”,颗颗都砸到她头上。葡萄不大,可是力道也不轻,阿遥觉得自己快要被砸肿了。 她护着鸡腿,屏气凝神。待回头望着那罪魁祸首还是一脸高高在上的狗模样,一股火气直冲头顶,冲地她体内灵气乱撞,好像要爆开一样。 阿遥慌了,她穿到这里来,好不容易才积累了那么一点灵气,还想着多弄一点好直接变成原型的,要是现在就爆了不功亏一篑了? 78.评比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阿遥心累的不想说话。 萧翎发现这个小怪物脾气挺大的, 一言不合就给他来冷战。他也没有心思来哄她, 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。 “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, 不少公主娘娘都是从她们手里教导出来的, 虽严厉了些, 不过都是有本事的。你跟着她们, 多少能学点东西。” 阿遥心里排斥地紧, 不满道:“我和你们又不一样,学什么规矩。” 萧翎挑眉:“不一样?也对。”他望阿遥那边打量了一会儿,勾起嘴角道,“小怪物, 确实不是人。” 阿遥嚯地坐起来, 插着腰:“你骂谁呢?你才是怪物, 我有名字, 我叫阿遥!” 愚蠢的凡人,只知道怪物, 真是瞎了他的狗眼。 萧翎不理会她的发疯。知道生气, 说明心里还认同自己是个人, 这就好办了,遂道:“不管你之前是什么, 总之, 你现在是个人形, 一举一动都要按着人的规矩。况且, 我今儿也给你按了一个身份, 以后, 你对外就称作是范家大郎之女。切记,行事莫要丢了范家和王府的脸。” 阿遥好奇道:“身份也是能随便安排的?” “你问那么多作甚?” 阿遥道:“说是范家之女,可是我同人家根本就没见过,要是露馅了怎么办?” 萧翎轻描淡写道:“那范家大郎一家早年间遇上了匪徒,夫妻二人已经遇难了。唯留下一独女,未找到尸身,说是流落在外,可是已经找不到了。” “那我和他们家人生的不像怎么办,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,这还怎么装?”阿遥继续追问,话里有几分急切。 萧翎停下来,深深地看了阿遥一眼:“你是在不满什么?” 阿遥吞吞吐吐没有说出来。就这么糊涂地和一家子人扯上关系,还是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扯上关系,总觉得怪怪的。且她这次还是占了别人小姑娘的身份,若是因为这事再沾上了什么亲缘的因果,那就麻烦了。 阿遥本就不是世间人,自然不想同世间人有什么关联。干干净净的来,干干净净地走才是最好,也不要背负太多。阿遥并不是重情之人,也不想动那些情。 这事,说来说去还是怪萧翎。要不,她还是找个机会溜出去算了,虽说她身子骨小,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。 阿遥没说话,可那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,不多时就出卖了她的心思。萧翎看得分明,冷笑了一声,笑她不自量力,道:“怎么,觉得不喜欢了想要出去?” 阿遥惊悚地抬头,他怎么知道。 “听说你本事大地很,能呼风唤雨,能千变万化,连东海都由着你称王称霸。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,想出去也不是不可能的。问题是,你有吗?” “你小瞧我?” “是又如何?”萧翎轻笑着。 他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在意。自从这小怪物对着程七他们吹嘘了一顿之后,他还是认真观察了一下。后来证明,她除了力气比别人大一点,就真的没什么本事了。若说能吃算一样的话,那她勉强也是个中能手。 萧翎鄙视的目光深深地刺中了阿遥脆弱的小心脏,她往后一倒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 等着,总有一天,她会让萧翎后悔说出这样的话。 越想越气,阿遥气地直蹬被子,张牙舞爪的,完全不像个人。大抵是蹬地太用力,碰到了伤处,疼地瞬间又坐起来,捧着自己的脚眼泪都快要下来了。窝在床铺上,可怜巴巴的。 萧翎离她不远,一眼就看到她脚上的水泡。 “鞋子不合脚?” “关你什么事!”阿遥没好气地打断他,一天到晚地就知道瞎逼逼,从来也没见过他真对自己有多好。遇上这样的王爷,也算是她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。 萧翎没吱声,而后屋子里就静了下来。阿遥也没有回头,背对着萧翎有几分生气的意味。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什么坏事都会下意识地和萧翎扯上,但是谁叫她乐意这么想呢。 阿遥正唉声叹气着,忽然旁边坐下了一个人,想也知道是谁。 萧翎没有同她斗嘴了,而是将阿遥的脚放在膝盖上,打开了药水欲往上涂。阿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地十个脚趾头都藏起来了,只剩下白白胖胖的脚背。 阿遥人小,脚也小,还没有萧翎手一半大。她这样一蜷缩,根本就没办法上药。萧翎无奈地抬起头:“若你不想好的话,只管作吧。” 阿遥默默地又伸出了脚趾头,圆圆的,像十个粉珍珠一般。 “你轻点儿啊。”她还不忘嘱咐道。 今儿也就走了那么一点路,就成这样了,还磨了好几个水泡。这和鞋子无关,没办法,这么多年没有走过路,不习惯是一说,磨脚又是另一说。 萧翎将她脚上的水泡挑掉,再一一上药,末了用布条将脚趾头裹好。 他从未这样伺候过别人,可是真做起来却也顺手,动作轻缓,没有让她挑出错来。整个过程中,眼前的人都是乖乖巧巧的,不像平日里那般跳脱,显得惹人怜爱,这让萧翎对她的印象好了几分。 小怪物要是不开口,还真能迷惑人。 阿遥也在认真地看他给自己包扎,两个人都未说话,气氛比方才好了许多。 萧翎偶尔瞥见阿遥的眨也不眨的眼睛,心中也能猜出她在想什么。如她这般的小怪物,无父无母,天生孤独,忽然间遇上了对她这么好的人,心中感动也是正常。 不过,萧翎也不在乎她的那么点感动就是了。 半晌,阿遥的十个脚趾头都被包了起来,她动了动,觉得自己的脚又胖了许多。往他那儿一看,见萧翎还没有走,阿遥轻轻地唤了一声,声音弱弱的,如呓语:“萧翎。” 萧翎回望她,想着她大概要说什么感谢的话了,不过这些话对他来说都不算什么。 阿遥胸口一热,咧嘴一笑:“嘿嘿,你的技术真差劲啊,丑死了。” “……” 萧翎黑了脸,一声不响地拿起药水,起身走了。他算是看清了这个小怪物的本质。感恩?对她来说那是不可能的事。 阿遥留在原处,踢了踢被子,转身打了个滚就钻进被窝里了。 屋中的蜡烛被熄灭了几根,然后一切归于沉寂。阿遥听着萧翎那边已经没有了动静,这才悄悄摸上了自己胸口的墨玉。原来之前不是她的幻觉,靠近萧翎的时候,墨玉的确是有反应的。 但愿是她想要的那种反应。 第二日,阿遥醒来的时候脚趾还有些痛。她郁闷的掀起了被子,包成了这个丑样子,今天是别想出去玩了。 昨天的计划被迫停止,阿遥整个早上都没什么精神。 可是这还不是最惨的,最惨的是,那两个教养嬷嬷掐着点往正院里来了。阿遥叫人拦都拦不住,那两个嬷嬷果然是宫里出来的,如同两个行走的兵器,单是那张冷脸就将人吓地半死。 阿遥这个人,其实最会审时度势,见缝插针。萧翎她敢顶两句,福公公她敢逮着骂,程五、程七几个完全可以忽视,成王府下人面前她可以耀武扬威。可是眼前这两个嬷嬷,阿遥的气势瞬间就弱了许多。 哪怕她知道自己打得过她们,可是就是怵得慌。 “嬷,嬷嬷,你们过来做什么?” 两个嬷嬷毕恭毕敬地行了礼,只是语气还是一样的古板:“姑娘,奴婢受王爷所托,特来教您礼仪。” “姑娘今日腿脚不便,那便先学坐姿好了。”一嬷嬷上前,想也不想地就将今天的日程定了下来。 阿遥面如死灰,不过她还想要挣扎一下:“嬷嬷啊,不知道为什么,我的头,它忽然剧烈的疼痛了起来。”说完还扶着头哀嚎了几声。 嬷嬷们眼中毫无波澜地看着她。 阿遥突然矮了三分。 福公公拿着浮尘,笑得高深莫测。 阿遥虽活了这么多年,但基本上都是避世状态,没有见过多少人,更遑论是这人间的帝王了。如今一下子就要见上一面,她心里还是颇有几分期待的。 按理说,萧翎那个模样,他父皇长的肯定不会差,那应该会是一个中年美大叔。 可惜她现在还是一条鱼,莫说脸了,连手脚都没有,打扮也打扮不了,也不知道这样迎接皇帝,会不会失礼呀。 阿遥心中存着期待,这样渡过了一上午。 临近中午的时候,萧翎终于回来了。阿遥贴在那里凝神屏气,静静地听着动静。外头那声音比昨日的要大,脚步声也比平日的要杂,听起来是有不少人。这也不奇怪,想必是那皇上也过来了,他一来,便带了不少公公侍卫。 脚步声由远及近,待阿遥睁大了眼睛准备迎接的时候,突然又都停了下来。 怎么回事,这时候不应该迫不及待地过来瞧她么?阿遥心中疑惑不已。 阿遥在好奇,外头的皇上却在踌躇。 连萧翎也停了下来,看着皇上犹豫的神色,他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,故而抬了手,让后头的人都退下,只留下他和皇上。人走后,萧翎才问道:“父皇有什么事吗?” 皇上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:“阿翎,你说我要不要回宫再换一身龙袍?” 即便萧翎同皇上亲近,可很多时候他还是摸不透皇上到底在想什么。萧翎黑着脸,沉默了一会儿方问道:“为何?” 皇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,今儿算是微服私访,没有惊动宫里的人。所以皇上眼下穿的是便服,样式还不错,料子也挺好的,偏偏临门一脚的时候,皇上又不满意了,觉得这衣裳不气派。 在他心里,早已经将那锦鲤神话了一下,觉得这东西玄乎地很。皇上素来喜欢研究这些精怪的东西,无奈这并不是他想研究就能研究的。今天这一次,可谓是头一回,越是头一回,越显得珍重,皇上也像在他心里戳了盖的“精怪”面前留一个好印象。 79.头名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不提阿遥心里如何波涛汹涌, 张院正却是面露好奇地问道:“锦鲤?公公说的可是王爷从归元寺带回来的那条?” 因张院正是皇上的心腹, 深受皇上器重, 这么多年来,成王这里都是由他来负责的。他听到的,自然也比别人多许多。外人不知这锦鲤真正的来历,他却知道。 福公公忙回道:“正是, 那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锦鲤,按他说的那意思,大概就是王爷的解药了。只是大师促狭, 给了锦鲤却又没有说炮制的法子,弄得我们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。” 福公公说的无不惆怅。 张院正道:“不知那锦鲤可否容下官一看?” 福公公望了萧翎一眼, 见他微微颔首,便笑道:“自然是可以的。” 他转身走向琉璃盆,瞧见里头的锦鲤呆在水底,一动不动的, 心头一喜,欲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将它抓上来。 福公公想的挺美,瞧瞧地移到鱼的背面站着,准备一击即中。谁知他把手伸进水里,那鱼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, 刷的一下就逃走了。 福公公定睛一看,它已经溜进了水底的石头里。 这还不算, 那锦鲤想来是已经知道他是过来捉它的, 在里头闹腾地不停, 没一会儿就搅起了激烈的水花。福公公离得近,身上早已经被溅湿了。 他没有办法,只好撸了袖子再去捉。这回比上回的更难,锦鲤有了心眼,滑溜地很。水底已经被它搅浑了,福公公摩挲了半天,愣是没有摸到它的踪影,反而把自己累地直喘粗气。 张院正看这情况,有些不知所措,茫然地转向床上的萧翎:“王爷,这锦鲤怎么这般难捉?” 快成精了都,张院正心里嘀咕了一声,不敢说出来。 少顷,萧翎终于看不下去,对福公公道:“将水倒出来吧。” 福公公收回了手:“王爷,往外面倒吗?” “不必,就倒在屋子里吧,左右里头的水已经被折腾地所剩不多了。”萧翎因身子不适,声音有几分哑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立马将盆子里的水就地倒下去。反正等会就有丫鬟过来收拾,倒也不怕会将屋子弄得有多脏。 水顺着地面蔓延开来,里头的石子珍珠一股脑被倒了下来。直到盆子里的东西倒完了,福公公才见到石子中间夹着一条橘色的锦鲤。 鱼头朝下,陷在石头里,只有尾巴是在外面一甩一甩的,最后从甩变成了抽搐,估计是想要出来可是没有力气了。 福公公摇摇头,不再任它瞎闹腾,伸手将其捉好。 锦鲤一朝得了自由,还想在挣扎,只是福公公早有先见之明,没有让它得逞。这么一条鱼,比人还难对付,让自己在王爷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,福公公又好气又好笑,却还是拿着鱼去了张院正那里。 “院正大人,这便是王爷拿回来的锦鲤了,您瞧瞧?” 阿遥没精打采地瞪瞧了张院正一眼,见他对自己十分好奇,心中哀嚎。既然躲不过,那就算了,没想到她英明一世,到最后竟然被几个凡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真是可悲可叹! 张院正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心如枯槁的鱼,先是掂量了一下,后又仔细地将两面都看了看。 福公公期待地等着,最终却只等到了张院正的长长一叹:“这锦鲤,就是普通的锦鲤,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。” “怎么会?”福公公惊呼道,“这可是明一大师给的,灵药!且这锦鲤也比一般鱼机灵许多。” 萧翎也关心地听着,指望张院正能说点什么。 张院正苦笑一声,他原本也以为这鱼是有什么不同的,可是细看之下着实看不出什么:“纵使是大师给的,可这锦鲤外表看着的的确确没什么出众的,就是人家寻常人家养的锦鲤,只是皮相看着稍微好些。锦鲤确实可以入药,书中也有记载,只是功效却不在解王爷身上的毒,而在于开脾健胃、止咳镇喘,还有缓解一些妇女之症的。” “锦鲤只有这些功效?” 张院正点点头:“大部分的鱼都是没有什么药效的,就是入药,也多是食疗。至于灵药,下官倒是曾在奇书上看到,东海有鲛人,似鱼非鱼,似人非人,其鳞可治百病,不过眼前这个……” 肯定不会是能治百病的鲛人了,张院正道。 阿遥听地冷汗直冒,生怕被看出了什么端倪,但是转念一想,这些不过是凡夫俗子,还能开天眼不成?遂越发有恃无恐。 “这……难道这锦鲤王爷当真吃不得了?”福公公不愿意相信,他可是喂了好久呢。 阿遥怒视这老东西一眼,都是他多嘴,都是他惹出来这么多闲事,否则自己还在水里待着好好的,用得着这么心惊胆战,呵,等着。 张院正见鱼缺水快没什么生气了,赶紧将鱼递回去:“公公先将它放到水里吧,下官虽不知道明一大师是何道理,但是这鱼要是真入药了,王爷的症状也是好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失望极了。 阿遥松了一口气,得救了得救了。 福公公正将鱼放回盆子里,准备叫来再打些水过来。 阿遥随着他摆弄,正兴高采烈地做好姿势,欲跳进没有水的盆子里,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凉凉的一声,如鬼魅一般:“大师所谓的静待时机,怕是后头还有变数。不急,迟早都会是要入药的。” 阿遥摆出一副死鱼脸。 福公公听了张院正的话,心里一直不大得劲。他看着萧翎长大,盼着他好转盼了十几年了,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灵药,如今却听张院正解释了,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鱼。福公公接受不了。 后面虽有王爷这么一说,可是他的心绪仍然没有缓过来。 张院正又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,根据萧翎的情况开好了药方子,道他晚些时候会差人将药丸子送过来。 福公公亲自将张院正送出去。晚间,宫中果然又来了人,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,前来送药。 萧翎用了药,面色稍稍好看了些,当晚出了一身汗,口中呓语不断。阿遥被他吵地睡都睡不着,就这样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。 破晓时分,萧翎终于安静了。 阿遥浑浑噩噩地想着,早知如此,当初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归元寺的。 又过了几日,萧翎的毒性已暂时被压制住了,屋子里终于恢复正常,不再随时都摆着火盆。不过纵使萧翎好转了,他还是一直待在床上,硬是待了十多天。府里的风声也紧地很,对面只道成王旧疾发作,卧病在床。 外头听到消息的,有人欢喜有人担忧。 欢喜的是皇上的诸多皇子和后宫心思大的宫妃。萧翎这个深受皇宠的皇子,不仅不少兄弟不待见他,盼着他出事,就连宫里的妃子也不待见他。无他,皇上分在成王身上的心思实在太多了。 如今他出宫还好,往日养在太极殿的时候,皇上真是时刻都要把他放在眼前看护着。这样一个碍眼的人,宫妃们如何能喜欢,恨不得他有多远就能滚多远呢。 如今听闻成王病了,皇上好几天没进后宫了,众宫妃不由得再一次诅咒起来,活该,他怎么不病死算了! 至于那担忧的,自然是皇上还有文家人了。 皇上前几日还亲自出宫探望了一番,这回没有瞒着众人,而是正大光明地去的。文家人也派了不少人过来,前前后后送了许多药材。 这日,文家大夫人邹氏和二夫人陈氏,携陈氏之女文清前来成王府探望萧翎。 文家是萧翎的外祖家,老太爷文廷乃前朝丞相,如今虽致仕,但是名声犹在。大老爷文秉晟 任户部尚书,二老爷文秉承任工部侍郎,俱是朝廷栋梁,文家也是后继有人,子孙颇为上进。 萧翎生母乃文老太爷嫡长女,可惜去的早,萧翎自小又被皇上带着,同文家并不十分亲厚。 萧翎向来性子清冷,有外家没有外家同他来说没什么差别。可是文家便不同了,自萧翎被封成王,同王府的联系越发亲密起来,走动地也甚至频繁。 邹氏和陈氏来了王府,府上的人知道这几位是谁,立马领着人进去了。 二人都清楚萧翎不爱让人打扰,原本是打算看过他就走的,可是时辰到的时候,文清却不愿意一同走了,对着陈氏好言好语地一通求,让陈氏软了心,让她在这里多留一会儿。 陈氏叮嘱女儿,留下可以,但莫要吵闹,惹了表哥不高兴,文清想也不想地就应下来。 陈氏放了心,想着萧翎性子虽不好,但同清儿到底表兄妹,应该能说得到一起去。再者,他们俩走的近些也好,往后有些事情就好办了。 唯有邹氏,望着这母女二人的做派有些不认同。 80.怀疑【一更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 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朕只相信你, 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 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 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 没有叫萧翎唬到, 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 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 打开门出去了, 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 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臭了点, 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这臭脾气, 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 说话也有意思, 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 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得,真出事了?”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,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,他只是好奇,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。 萧翎没有作声,往里头走了几步,随即又停下,转身嘲讽地说道:“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,还不赶紧进来!”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。 半晌,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。 皇上惊叫出声:“小七?你怎么会在这!”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有些嫩,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,唇红齿白,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,眉眼之间,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。 看皇上这语气,应该是宫里的七皇子吧。阿遥不得不佩服皇上强大的生育能力了。 比起皇上的惊讶,阿遥的看热闹,萧翎隐隐的怒其不争,这个七皇子显得极为畏手畏脚,底气不足的样子,头发还有一丝凌乱,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。 皇上一见他这样,立马就想歪了,语气沉痛:“小七啊,虽说你是皇子,身份尊贵,可也不能干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。你要是真把别人欺负地很了,后面还不是要朕给你擦屁股。” 萧翎闻言冷哼了一声。 七皇子面色涨红,偷偷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这般,头低地更厉害了。 萧翎坐下,也不看七皇子,对着皇上道:“父皇您可是高看他了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皇上追问道。 “他要是能仗势欺人也算他硬气,关键是,如今被人欺的却是他这个正经皇子。好在周围人不认得他,否则,皇家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!” 萧翎刚才过去的时候,就见到他这个七皇弟被人推搡着,差点没有被推倒下去。他身边的小厮也都被打趴在地上,毫无反手之力。若不是他过来了,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。 当下,越看七皇子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就生气。 这还得了,皇上听了,猛地站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。他虽然胖,可额头上青筋依然爆起来了:“混账东西!” 七皇子一惊,赶紧跪在地上。 “没叫你跪!”皇上怒吼一声。 七皇子真是欲哭无泪,踉踉跄跄爬起来,不得已地还是要面对父兄二人的盛怒。早知如此,他今儿就不出门了,被人欺负了不说,还要承受这样的火气。 “你说说,到底是谁欺负了你?”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,他倒要看看,有哪个混账敢这样当众欺侮皇子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! 阿遥张大了嘴巴,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呆了。 七皇子没好意思说话,萧翎也不指望他了,兀自解释道:“那人叫孙连昇,孙家旁支的三公子,平日里就是个斗鸡走狗之辈,出了事自有孙家兜着,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。七弟今日从琴行里买了一把瑶琴,来醉仙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孙连昇,那孙家三公子的新欢也是个好琴之人,他想着讨美人欢心,便同七弟索要。七弟不给,那孙家人便明抢了。” 萧翎抛去了七皇子是怎么被欺负的一段,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。要是平时,皇上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,眼下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。 “好个孙家,不过是旁支,就敢这样当众欺人,等着,都给朕等着!” 皇上气疯了,他本是个好性儿的人,轻易不会发脾气,可是孙家这回,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了。皇上别的都好,唯独一点,他护短。 撇去对萧翎的偏爱不说,皇上对几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,平时也都关爱地很。这小七虽说性子软绵,但也是他的种,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,还是一个旁支的公子,好大的脸。 皇上知道,孙家这样猖狂,仗地不过是孙太后的势。他年幼失母,被先帝带在身边,先帝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,自然不需要什么继母。 可是他不需要,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,先皇后逝世三年,便有大臣上书要先帝立后了。先帝纵然不愿理会这些大臣,可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念,日日念,唠唠叨叨地念着要你再娶。 先帝也是个怕麻烦的,忍无可忍之下,对着京中的闺秀挑挑拣拣,最后选中了孙家嫡长女。先帝未登大位时,曾领兵征战西北,孙家也是那个时候才投靠了先帝,算是存了一份从龙之功。 后来孙皇后入了宫,低调了好一阵,连最爱折腾的皇祖母都没有话说。皇上对这个继母没什么感情,平日里都难见上一次,亦没有任何冲突,只有面上的情分。 皇上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,连先帝都是这样以为,所以看在孙家的面子上待她也不错。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,皇祖母和先帝相继去世之后,后宫里唯如今的孙皇后独大,她这心里也就活络了,连带着孙家士气也高了不少。这些年,他就没少听到孙家的糊涂事。 孙老将军死了,孙家也不中用了。瞧瞧,现如今都敢欺负他儿子了。 皇上不管孙家人知不知道小七的身份,他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欺负受了罪。孙家,也是时候收拾了。 皇上心里打定了主意,也有了想法,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压着怒气对七皇子说:“你且放心,父皇定会为你找回场子的。” 不仅那孙连昇他饶不了,整个孙家他都要让他们褪一层皮。 七皇子哆嗦道:“多,多谢父皇。” 七皇子是一个性子好的少年,不爱和人作对。今日要是没遇上五哥,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被打就被打吧。可如今父皇要给他出气,他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。 皇上瞧着七皇子这怯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,他气得是孙家,又不是七皇子,他忐忑个什么劲儿,于是道:“怨不得连一个旁支的都欺负你,这般畏畏缩缩的做什么,拿出你皇子该有的仪态出来。” 七皇子很想拿,提了一口气,用劲儿地憋了一遭,还是拿不出来,反倒做的不伦不类的。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,在盆子里游来游去,这七皇子可真逗。 “罢了罢了,看你这样子,朕也懒得难为你。”皇上叹息一声,见他还在那里站着,想起他今日是老吃饭的,遂道:“别站在那里了,坐下吧。你还没有吃饭吧,这菜都快凉了,朕叫小二再上几道。” 七皇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,赶紧坐下来。 坐上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养鱼的盆子,七皇子虽年幼不管事,但萧翎府上的事他还是听说了,因而盯着盆子里的锦鲤欢喜道:“这是五哥从寺里带出来的锦鲤吧,我早就听说了,大补是不是?” 81.亲吻【二更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“福公公, 怎么样啊,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 却翘着二郎腿, 眉飞色舞,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 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 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 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 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 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 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 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 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 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 唉, 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82.考试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几个人早就等在屋外了, 听到了吩咐忙不迭地进来。而后就看到这屋中除了王爷, 还多出了一个孩子。 王爷在的时候, 院子里往往都添了好几成的侍卫看护,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不用提人了。众人看着王爷身边的小孩子,表情都有瞬间的迟疑。 好在这几个都是能忍的, 唯独程五想到王爷让自己拿回来的那条锦鲤,心中突然顿悟,只是这情况看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罢了。 那小孩儿坐在桌子旁边,见他们进来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,理都不理。长得确实是玉雪可人,珠圆玉润的,只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实惨不忍睹了些, 鞋子半挂在脚上,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的样子。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点点,恐怕都看不出来那衣裳是他亲自挑的。 “福公公你去厨房拿些饭菜, 程七留下来看着她。”说完, 萧翎转身又对着程一和程五道,“你们两个, 跟我进来。” “是。” 程一、程五随着萧翎去了书房。这是王爷平日里议事的地方,寻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会进去的。 二人以为今日也是这般, 却不想,王爷坐下之后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:“与本王交好的京城官员, 可有哪家有四五岁的小孩儿?” 程一还没有反应过来, 程五却是先想明白了王爷要知道的, 直接道:“有是有,不过那些官家的小孩儿大都被人当成宝一样护着,即便是庶女,也都为人知晓,不便行事。唯有一家,便是如今刑部侍郎范黎范家。 范侍郎为范家二子,其兄长一家四年前外放离了京城,途中不幸遇上了匪徒,一行人都遇害了,唯有范大人刚满周岁的女儿不见了踪影。不过,范家苦寻了两三年多年,却是一丝线索也没有找到,且属下听说,范家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。” 其实程五觉得,人海茫茫,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儿,要是找到了才真是奇了。 萧翎闻言倒是认真地想了一番。 刑部尚书不是他这边的,不过范黎却是他的人。范家在京城中不算排得上号的,因范黎早年间曾救过萧翎,故而萧翎也多次助他。范黎连而立之年都未到,就已经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,即便他确实有本事,其中也未尝没有萧翎的运作。 萧翎吩咐程五:“你今晚去范家一趟找范侍郎,让他晚上带一个小孩儿来王府,具体该怎么做,想必你也知道。” “王爷,属下明白。” 萧翎点点头:“今晚过后,对外就宣称范家大郎的女儿找到了,范侍郎为了给侄女找教养嬷嬷来了王府。至于范侍郎那边,你同他说,只要他愿意配合,本王自会补偿他的。” “是。” 萧翎说完,便让他们下去办事,自己也缓缓出了书房。 解决了那小怪物的身份问题,以后不论做什么都方便许多,想着,萧翎的脚步也松快了些。 自他知事之后,一直为病痛所扰,心性也变得捉摸不定起来。他原来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,连太医都断定他活不过二十,每过一天就耗费一天的生命,直到终结的那日。却没想到今日能峰回路转,柳暗花明。 或许,明一大师是对的,随缘,总会有转机。尽管萧翎如今还摸不透小怪物的身份本事,但是凭着她那一手力气,还有那一开始的鱼尾巴,想来也是能够期待的。 只是,那小怪物看着就不是个安分的,还要待他好生训导训导。 院子里一阵凉风袭来,吹的人心神畅快。萧翎常年不见扳着的脸,竟然也露出了一丝释然的笑意。到了他的府上,就是他的了,管她是人是怪。 正院的屋中,阿遥像个老大爷一样盘坐在椅子上,看着福公公笑着菊花的一张老脸,不高兴地哼了一声。她对付不了萧翎,还对付不了这两个? 萧翎不在,她就是老大了。当初这人,一口一个吃了她,被太医否定了还不死心,现在这样是做给谁看。反正她是没有那么好哄的,阿遥撇开脸。 至于福公公给她的喂食的事,阿遥归结于这只是他不想看到萧翎的灵药死了而已。作为一个记仇的锦鲤,阿遥暂时还没办法原谅他。 福公公换了个方向蹲下身,腆着老脸继续卖力的讨好。王爷之前虽然未明说,但是许多事情却没有避他们,能在王爷跟前伺候的哪有蠢的,连程五都猜出来一个大概,更不用说最了解萧翎的福公公了。 人家福公公可是伺候过皇上的,宫里出来的总管,能没有这点本事? “小祖宗啊,您怎么不吃饭呢,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啊?”福公公伸手将这祖宗最喜欢的鸡腿放到她眼前,好似不经意地用手扇了扇,直把那香气往阿遥鼻子下面扇。 好有心机! 阿遥吸了吸鼻子,错愕地看了福公公一眼,随即又远离了桌子。 阿遥存心想折磨折磨他,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屈服的,蛮不讲理道:“这饭菜做的不好吃,你给我去醉仙楼,我要吃那里的菜。” “哟,小祖宗,现在那里还能拿到醉仙楼的菜,那里人正多着呢,顾不上咱们,先将就着吃些吧。” “我偏不!” 阿遥扔了筷子,愤懑地坐到旁边去:“我就要吃醉仙楼的东西,哼,还说随我吃什么呢,现在我都说了你们又办不到,在孩子面前说大话,不嫌丢人吗!” 福公公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,痛恨自己刚才为什么被她忽悠着说了这句话。悔之晚矣,悔之晚矣啊,这小孩明明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啊。 阿遥不时地拿眼睛瞄福公公,看他纠结的模样心中暗爽。 福公公搞不定了,拿手碰了碰程七,这家伙看起来像是个会哄人的,交给他好了。 他老骨头一把,禁不起搓摩。 程七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,目光待着疑问。 “快去!”福公公踢了他一脚。 叫你去你就去,再磨蹭,真让你顶着大太阳去醉仙楼买饭菜了,福公公用眼神威胁道。 程七低着脑袋,唉声叹气地走到阿遥身边。 阿遥看他过来,立即转过身子。她抱着胳膊,整个人胖胖的一坨,远远看上去就知道在赌气。 程七茫然了一会儿,而后看到那边的锦榻,灵机一动,问道:“天呐,那锦榻是怎么回事,是你打的吗?” 他一脸你好厉害的表情盯着阿遥。阿遥挪了挪屁股,被看得不好意思了。 “真的是你吗?太厉害了!”事实上,这屋子除了她就没有别人了,王爷是不会干这样的事的,所以只剩下眼前这位了。 阿遥这个人,极少极少同人类接触,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喜欢被人夸。尽管程七的表情有几分夸张,但是不妨碍她仍然被这话取悦了。 “是我做的,我一掌就拍成这样了。”阿遥不怕程七和福公公是个嘴碎的,又存着让他们畏惧自己的心思,所以承认起来毫无压力。 程七又兴冲冲地问:“那你还会什么啊?” “呵呵,说出来吓死你。”阿遥一脸看土包子的神情,蔑视道,“我不仅能腾云驾雾,上天入地,斩妖除魔,还会千变万化,还能通世间有灵之物。另外,整个东海都是我的,不对,那整片海域都是我的。” 程七愣了半晌,语气里待着质疑:“我常听人说,世间万物皆有灵,难不成你还能通世间万物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理所当然地回道。 程七也忘了他现在是在哄这个小祖宗了,觉得这小祖宗真的能吹,小小年纪,怎么就不学好。他也知道她是个有来路的,可以不能这么蒙人吧。 末了,程七笑话阿遥道:“你怎么不说你还会呼风唤雨?” 干脆把雷公电母的事一块儿做了得了。 阿遥惊奇:“你怎么知道?” “还真能啊。” 真是能吹,程七哈哈地笑着,明显不相信。 阿遥不愿意和这个土包子争辩,说白了,她不想自降身份。她可是高高在上的鲛人。阿遥正在心里骂这群土包子,忽然看到萧翎从屋外走过来,顿时恢复了正常的神色。 “王爷。”程七和福公公一见萧翎过来,都行了礼。 “怎么回事?” 阿遥还待使眼色,没想到福公公像倒豆子一样突突突地倒了:“回王爷,姑娘嫌王府的饭菜不好吃,想要吃醉仙楼里面的菜。奴才没法子弄过来,只好先哄着。” 话落,福公公就看到王爷的眼神变得危险起来。他功成身退,不意外地看到王爷抬了抬手,遂拉着程七一道儿出去了。 83.作弊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当今命很好, 生来尊贵, 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 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 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 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 大道笔直, 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往来间一片繁荣,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 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 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待仔细一看, 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 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 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 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 看他双目微阖, 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屋,落了户籍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攥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早就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再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,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,腾空而起,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,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。 还真是急性子啊,皇上目瞪口呆。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,萧翎看得欲言又止,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:“这鱼还能吃肉?” 皇上想的很简单,不在乎道:“你都能吃肉,为什么它不能吃?” 萧翎竟无言以对。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,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,皇上喂什么吃什么。不过喂多了,他也看出点门道了,但凡他喂的是荤的,这鱼都会十分激动。若是喂的是素的,它虽然也会吃,可是吃的很是勉强。 俄顷,皇上对萧翎道:“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,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。” 萧翎干脆不答,他如何知道,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。若是今日父皇不喂,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。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,玩的开心,正乐呵着呢,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闹事。 皇上疑惑道:“这不是雅间呢,怎么还这么吵?” “大抵是又有什么身份高的仗势欺人了。”萧翎眼皮都没有抬,淡然地很。 皇上丢了筷子,压抑着兴奋与好奇。 萧翎看他这样子就暗道不好。 84.求人 从书房出来后,阿遥一直致力于挂在萧翎腿上。 萧翎倒是想让她站起来, 也想问一问怎么一回事, 可阿遥无赖地很, 非但不下去,还咬紧了牙什么都不说。 你同她好说,她油盐不进;你同她歹说, 她泪眼汪汪,先委屈上了。再多的道理,碰上这么一个赖皮的, 也是毫无用处。 萧翎叹了一口气,示弱了些,重新将她抱到怀里。阿遥也没拒绝,趴在萧翎肩膀上, 对着他粘粘糊糊,好似十天半个月都没见到一般, 爱娇地很。只那眼睛里的小算计,确实一览无余。 这精怪的模样, 真是叫人又爱又恨。 映雪和秋霜是知道点内情的, 但是阿遥在边上虎视眈眈, 她们也没胆子主动告诉王爷。这么一拖,就拖到了晚上。 待那些人走尽了之后,萧翎终于被阿遥给气地没脾气了, 这也正是阿遥所期盼的。若是一开始就说了缘由, 不仅会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, 还不一定能叫萧翎应下。如今萧翎已经被她磨地差不多了,想必是再也不想被她缠着了。如此,正是她提意见的好时候。 不过纵使心里这般想着,阿遥却还是殷勤的很,方才她就让映雪给她端了一碗羊奶,如今正好拿来讨好萧翎。 阿遥端着白瓷碗,姣好的面容上满是谄媚,像是出尘的玉雕,忽然沾上了几分的烟火气,叫萧翎看得有些痛心。 “今儿又是要做什么?”俄顷,萧翎终于耐不住地问了。 阿遥将羊奶送到萧翎嘴边,笑着道:“先将这羊奶喝了再说。我听宫里的太医提到,晚上喝一碗羊奶对身子好呢,王爷日日操劳,自然要多喝一点。” 萧翎没有接:“你何时还会关心别人?” “我不关心别人,只关心王爷。”阿遥笑地能甜死人。 可萧翎还是把持住了,道:“这羊奶膻地很,我素来不习惯,你自个儿喝吧。” 阿遥举了半天,手早就酸了。照她的脾气,哪里能这么好言好语的,一早就想把羊奶盖到萧翎面上了。 如今萧翎这么不给面子,阿遥撇了撇嘴,本着不浪费的良好作风,一声不吭地将那羊奶全给喝了。 一滴不剩。 末了,还将白瓷碗倒过来抖了两下,叫萧翎看看她喝的有多干净。 “什么膻不膻的,都是偏见,里头加一点东西味道就除掉了。也不像想,能端到这儿来的东西,哪里还能有什么怪味儿。”阿遥将碗放到一边,没好气地冲萧翎埋怨道。 萧翎见她喝完了羊奶,嘴上一圈奶渍,还鼓着腮帮子抱怨来抱怨去的,不由得好笑。萧翎凑近了些,伸手给她擦了擦嘴唇,态度亲昵地很。 阿遥一看有戏,立马不抱怨了。气氛正好,阿遥要说的话也就顺理成章地说出来了。 “王爷,您昨儿晚上那消息是之前就听到的吗,还是您自个儿猜的?” 听到这儿,萧翎便知道她今儿怎么这么黏糊了,原来还是有求于人。既然这样,萧翎的态度也该摆正了些。他看了阿遥一眼,笑问:“这事很重要?” 阿遥讪讪地摇了摇头,好像,也并不怎么重要。她说这废话,为的是引出下面的东西,遂又道:“既然你猜到了,我也就不瞒着了。今日上午,我才听夫子说起这件事,几日后学堂里就要考试了。可是……” 阿遥眼巴巴地望着萧翎,指望他能听懂自己的言外之意。 萧翎也确实听懂了,可他也似皇上那般,等着看阿遥的笑话。这时候,他也不会主动点出什么,只道:“学生考试这不是十分正常地么,有何问题?” “问题大了,我前阵子放肆太过,耽误了许多功课。如今要考试了,我是绝对不能考出什么好结果出来的。” “哦。”萧翎回地很是冷漠。 阿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怎么一个两个,都是这样见死不救。阿遥语气有些急促,道:“你可不能这样。我怎么说也是你府上的县主,且我也算是你启蒙的,平日里也是你亲自教导,这是大伙儿都知道的事。若是我丢了面子出了丑,面上难看的可是你。我如今早就出了名,什么风声都传得快,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,你这个成王殿下也没脸出门了。” 阿遥心里不舒服,嘴上也说着一些好笑的赌气话,对萧翎来说,她说的这些完全没有威胁。他不仅不担心,还颇为有兴致的欣赏着阿遥的胡搅蛮缠。 阿遥说了半天,口干舌燥,见他这样不禁怒瞪一眼:“你到底同不同意呢?” “同意什么?” “自然是帮着我渡过难关啊。要么想个法子让我能不去考试,要么找人跟夫子说一声,不论我考得如何,都不能把我的名字放在最后面。” 萧翎嘲笑道:“还未曾考,你倒是将最后几名都给预定了。” 阿遥又如何愿意这样呢,只是她自己的水平她自己知道,说是半吊子都侮辱了半吊子。阿遥是一窍不通,且又懒惰地很,平日里就算是萧翎布置的功课都敷衍了事,更不用说是学堂里的功课了,左右夫子也不会多管她。 以前是舒服了,现下却悲惨了。 “不过才这点小事,你到底帮还是不帮?”阿遥急了。 “你当初可不是这么保证的。” “当初是当初,现下是现在,谁还没有个年少轻狂的时候,谁又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啊。我不就是说了几句大话么,又不是多大的错处。” 萧翎口风依旧紧地很:“可你犯的错也未免太过了些。” “就这一次,只有这一次了,我保证。”阿遥死皮赖脸的赖在萧翎身上,“下回我一定好好努力,只要这次不丢面子就好。” 萧翎看她又黏糊上了,怕自己待会儿消受不起,想了想,还是点了点头。 阿遥惊喜地回望着他:“真的答应了?” “嗯。” 萧翎淡然地应了一声,他只答应帮,又没有答应怎么帮。 “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帮我的。”阿遥蹭着萧翎的胳膊,犹觉得不够,心里一激动,对着萧翎的脸就啃了几口。 阿遥亲地毫无章法,啪啪地两下亲上了萧翎的眉心和鼻梁,接着又在他嘴唇上重重地亲了一下。 萧翎翻身将她压在身下,克制住她还要在亲的举动,冷着脸问道:“跟谁学的?” 阿遥被他突如其来的冷脸给弄懵了:“还能跟谁,自然是跟你学的。” 昨儿晚上他不就是这么对自己的么,别看阿遥什么都不懂,她对萧翎的情绪还是掌握的很到位的。她知道萧翎是喜欢这样的,为了讨好他,阿遥也是是咬牙亏待自己一回了。 其实,亲头一下是被喜悦冲昏了头,失了分寸。其实阿遥对这事还是有些避讳的,只因每次二人这样贴近的时候,她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,跳地很厉害,不过她也不排斥这感觉,只是有些无措,有些羞恼罢了。 有了第一下,第二下也就顺理成章了,后头索性就丢掉了脸皮。阿遥甚至还在想着,亏她昨晚上和今儿一天都在为这事儿苦恼,原来亲多了也不过如此嘛。 萧翎耳朵有些发烫,想要告诉阿遥这不能顺便学,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。半晌,只听他道:“这事,你莫要对着别人学。” “知道啦。” 阿遥心情一好,说什么她都会答应。 萧翎摩挲着阿遥的唇瓣,悠悠地叹了一口气,眼睛里划过一丝幽光。 两人靠的太近,彼此间呼吸缠绕,情愫暗生。只是一个暂且还不愿意说,一个还弄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。 第二日,阿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人了。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,心里一惊,赶紧变了身,将映雪秋霜二人叫进来。 门开了,还不等映雪她们走进,阿遥便问道:“王爷呢?” “一早就起了,如今正在上朝呢。”映雪答。 “都这个时候了,怎得你们都没有叫醒我,今儿定是要迟到了。”阿遥站在床上急得跺脚。 其实她心里未必想要上学,也知道就是不上学也没什么,可是一想到自己快要迟到,便什么都忘记了。 秋霜在边上听了,站出来道:“姑娘莫慌,王爷叫人给姑娘请了假。” “又请假,这回是为了什么?”阿遥愣在了床上。 “怎么说的奴婢不知道,不过王爷早上出门的时候留了话给姑娘,说姑娘过几日要考试,留在学堂里只能混日子,还不如在府上多学点东西呢。” 阿遥急道:“在府上学什么,有什么好学的,他不是答应了要帮我的么?” “王爷确实是要帮姑娘的,书上重要的地方王爷都给姑娘作了记号,姑娘只要将王爷划出来的地方都背熟了就行了。王爷说了,姑娘之前说的法子都,都不入流,姑娘还是听他的,多多用功,如此五天过后,姑娘自然能通过考试。” 这话于阿遥来说,无异于是晴天霹雳,劈地她头昏脑胀,痛不欲生。 “欺人太甚!” “啊!!!欺人太甚!”阿遥快要抓狂了,翻身倒在床上踹着被子撒泼,两腿直蹬,一副把要将萧翎当成被子踹死的模样。 她就知道,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。只怪她识人不清,只怪她太单纯了,这个狗王爷! 阿遥抹了一把泪,愤然道:“帮我穿衣,我要去学堂。” “姑娘,您今儿已经请假了。” “我要去学堂!” “姑娘,您就别难为奴婢了,王爷说了,若您执意要去学堂上课的话,回头就赏我们五十板子。您就当是怜惜怜惜我们,好好在府上呆着温书吧。” 阿遥咬着被子,恨不得当场哭出来,只是心酸到了这般程度,眼泪都流不下来了。 萧翎真是狠毒,拿她的丫鬟做威胁,真是好险恶的用心。她这是做了什么孽啊。 “姑娘,是时候背书了。”映雪一句话,将阿遥又拉回了现实。 85.临考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可是,这份安静不过是假象罢了。阿遥是什么性子, 指望她安静一会儿尚且能忍受, 指望她安静十天半个月, 那可是太为难她了。 这两日,阿遥无时无刻不在被两个嬷嬷摧残。左一句“姑娘,请注意仪态”, 右一句“姑娘,请保持姿容优雅”,如此种种, 不绝于耳。阿遥虽能左耳进右耳出,但是这种持续不断的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叫她忍无可忍。 就如此刻,那两个嬷嬷还在一板一眼地念叨,她真是受够了!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 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 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 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 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 面无感情,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半晌, 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 其实我饿了, 想吃饭。” 好吧,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怯怯的,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心早就硬了,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,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。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,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,一动不动,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。 他招来福公公,细细地问了两句,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,真是可笑不得。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,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。 且爆发就爆发,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,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。萧翎摇摇头,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。 第二日,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,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,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。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,没等到嬷嬷,却等来了笑地极谄媚的福公公。 福公公跑进来,兴冲冲地带给了阿遥一个好消息:“姑娘,喜事,大喜事!” 阿遥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,表情十分寡淡。 福公公也不想吊人胃口,直接道:“王爷今天早上交代了两位嬷嬷,说是给姑娘放一天假,允许姑娘出去玩。” 阿遥立即等起来,瞪直了双眼:“当真?” “奴才哪里会骗姑娘。” 阿遥握着拳头,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,接着又兴奋起来,跳下椅子说是要让映雪她们给自己换一身行头,还有梳好看的发饰。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,实则心里早就神游天外了。 他想着,这人呐,逢管你有多大本事,有多大脾气,都得先□□一番,受了罪了,再给点甜头,那就什么都好说了。 瞧瞧这小祖宗现在惊喜的样子,再想想她前两天趾高气昂的神情,果真还是得教训的呀。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,什么都好办了。 阿遥可不知道福公公怎么想,她拉着两个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,站在铜镜前来来回回地瞧,等她终于满意了,这才啧啧了两声,得意地朝着映雪张开了双手。 映雪会意,立即将她抱起来。 阿遥可不轻,若是寻常女子,并不能支撑多长世间。奈何这两个丫鬟都不寻常,所以抱起来脸不红气不喘。 阿遥对外是范家之女,但是福公公知道她真实身份,所以不敢大意。即便带她出去玩,也做了十足的准备,甚至叫上了几个暗卫在后头跟着。至于明面上,却还是福公公、程七,并两个丫鬟。 一行人出了府,听着阿遥的吩咐,直接往酒楼里去了。 约半个时辰,马车停下,阿遥从轿子里被抱出来。她勾着映雪的脖子,张大眼睛左顾右盼,对什么都好奇。如她这般大的小孩儿,被抱来抱去的也不稀奇,众人见了,只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女儿罢了。 这样的小孩儿,哪个不是被千娇百宠宠大的,何况这个还生地很是可爱,不过是被抱着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程七跟在最后,一步不落跟着地去了楼上的隔间。 阿遥未过来之前,程七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做大事的。阿遥变身之后,他就基本上脱离了原来的轨道,也脱离了原来的队伍。他的兄弟们每天依旧在忙碌,当然,程七也忙,只不过他忙的是带孩子,还有,带孩子。 这样悲惨的生活,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。 程七望着前面的兴高采烈的胖丫头,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。这种茫然感在见到她胡吃海喝,将一桌子的饭菜都塞到肚子里之后,更加明显了。 映雪见阿遥终于吃完了,便问道:“姑娘可还想要去哪里逛一逛?” 阿遥将碗筷一推,吃饱喝足之后,她也没有在酒楼里再待下去的兴致了,道:“暂且没有想好,先沿着街走一走吧。” “姑娘现在就去吗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认真地点头,然后继续攀上了映雪的脖子,口中嘀咕道:“话说回来,咱们出来了这么久,却没出什么岔子,也没有人横行霸道地过想过来欺负咱们,这很不正常。” “难不成姑娘还想要遇上那种事?” “你不懂,”阿遥高深莫测道,“一般大人物出场,总会有些刁民想要拦路挑衅没事找事,这是必然的,躲不掉。” 刁民遇见你都是倒了血霉,福公公听着嘴角直抽,他决定还是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好了。 福公公瞄了一眼阿遥的肚子,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姑娘,您刚才才吃饭,肚子还撑着,不如走几步路也好克化克化。” 阿遥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福公公:“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好吃的,这么快克化了不是亏大了?” 真是蠢啊,阿遥懒得和他争辩了,直接让映雪带她出去。 大概是阿遥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,眼中的鄙视也太明显了,那一瞬间,福公公当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。 被鄙视的福公公脑袋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走出了隔间。 出了酒楼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,街道两侧都是买些吃的玩的。阿遥如今吃了个十分饱,对吃的失了几分兴趣,眼睛一直盯在玩的上面。 片刻后,阿遥停在了一个铺子面前。铺子不大,但贵在精致,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玩的,这条街上,也就这么一个铺子是专买小玩意的,且摆设也讲究。里头各种各样的面具、泥人、风筝、蹴鞠,每个阿遥都喜欢。 阿遥不肯走路了,停在人家门口,眼神渴望。 福公公无可奈何地问道:“姑娘想买什么就买吧。” “可是我都想要。”阿遥得寸进尺。 她也不是一定就喜欢,只不过长这么大,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富有童趣的东西,故而又好奇又想要。更何况如今身边带着一个钱袋,不宰一顿真是白出来了。 福公公无语了一会儿,认命了:“好,都想要就都买,王府又不缺那点钱,只不过占了些地方罢了。” 阿遥高高兴兴地进了店。 那店里的伙计也热情,瞧着他们过来了立即迎上去说话。却不是对福公公等人说,而是对阿遥说。 那伙计同阿遥他们打过招呼之后,知道这是个大主顾,于是拿出了他们铺子里的镇铺之宝—一个造工精巧,镶着红宝石的金制九连环。 阿遥才接过,就听到后面有一道嚣张的声音:“喂,小胖子,那是我先看中的。” 来了! 阿遥眼睛一亮,迅速将九连环藏到身后,满脸微笑地转过身。 她就说嘛,像她这种大人物出门,怎么会没有麻烦事,这不就来了么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她停下动作,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但也不敢瞒着,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86.结果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 自己来守着它, 战战兢兢, 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 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 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 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 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 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 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 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 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 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,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,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,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。好比现在,皇上投鼠忌器,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,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,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。 “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。” 没看到人,当然还要再叫人来,福公公思索着。 萧翎想了想,道:“程五,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。” 程五抱拳,道了一声是,转身就走了。速度极快,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得也惊奇。待人走了,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闹出了点动静,并不是很大。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,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,于是赞道:“这锦鲤,当真是个有灵性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。 不曾想,这话说完,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,钻出了水面,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在嘚瑟一般。 “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福公公惊叹不已,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,“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,待日后王爷好了,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。” 程七在边上插了一句话:“那可难了,人都不在寺里了,如何感谢?” 福公公听着不解:“大师走了?可王爷不时刚才从那里回来的么?” “明一大师不晓得是昨儿晚上还是今儿一早就离了寺庙,都不知道他又往哪里走了。之前倒是给底下的小徒弟留了话,说等我们王爷过去的时候,带王爷去取他留下来的东西。结果就拿过来这么一条鱼,喏。” 程七努努了嘴,对着那锦鲤:“且这锦鲤还不是小和尚取的,而是它自个儿跳到钵盂里头的,这般积极,满池子里也就它一条鱼了。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不晓得是不是福公公的错觉,他觉得这锦鲤好像又嘚瑟了几分。 自己跳到钵盂里,是一件得意的事? 半晌,福公公道:“总归是明一大师留下来的,怎么样都不重要,好生伺候着就行。对了,王爷,明一大师可说了这东西要怎么入药?” 入药? 盆子里的锦鲤悄悄停了下来,吐了两个泡泡,游到边上,仔细地听了起来。她怎么觉得,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。 “不曾说过。”萧翎漠然道。 福公公还要发愁,程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公公,左不过是王爷的药,能治病就行,管它是炖了还是炸了,吃下去不就好了。” 他不怀好意地在锦鲤身上溜了一圈,摸着小巴道:“这锦鲤看着也不是个肉多的,依我看,还是直接炖了比较好,也不需吃肉,喝了汤就行了。” 那锦鲤,真的一动不动了,仿佛僵住了一般。 萧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它,眸色逐渐变深。他见程七一直在说,听来聒噪地很,挥了挥手,让两人退下了。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鱼。 萧翎端坐在一侧,不出一声。至于那鱼,显然,它已经绝望了。 阿遥翻了个身,肚皮朝天,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。不过以她现在的形态,就算再生无可恋也没有人看得出来,连表情都白做了。 她悔啊,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秃顶和尚的话。想当初,她还是一条举世无双的美鲛人,无忧无虑,纵横四海。可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。 浮华世界,大道渐消,灵气越来越稀薄,直至渐无。她自己的老巢也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脏水侵袭了,那味道,简直绝了。她阿遥忍无可忍,这才拼尽全力催动墨玉,划开了时空。 只是没想到,她的运气竟然这么背,不仅弄错了时间,还弄错了形态。她本是鲛人,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锦鲤! 这就罢了,形态不同而已,过短时间等她恢复了一切都好,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寺庙里。 这日日吃素,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。阿遥最烦吃素,偏偏寺里面出了素还是素。 她本打算养精蓄锐,等蓄够了就从寺里逃出去。可不巧,昨儿她冥想的时候,碰到了一个身量肥硕长相猥琐的老和尚。这样的老和尚,阿遥是不屑一顾的,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。 可那老和尚迟迟不走,揪着荷花池边的树叶,揪了一片又一片,一副不把叶子揪完就不罢休的样子,成功地引起了阿遥的注意。 阿遥游到他身边,摆动了几下身子。忽而听他说,明儿有个王爷要过来,还是为了过来拿灵宠。 这样的大事,怎么可能不叫她上心。 阿遥一想,王府是什么地方,跟着王爷,还怕以后不能吃香喝辣?再说了,不过是灵宠罢了,真要说起来,天底下哪知宠能比她还灵? 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养精蓄锐的,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好地方。王府,听着就气派,和她的身份也匹配。 阿遥心里存了事,昨儿一天都没有休息好,搅地一整个荷花池里的鱼都没个安生。 今儿,那帮子人果真到了荷花池边。 她心道,那老和尚识相,没敢骗她。故而使了好大的劲表现自己,扑腾出了一地的水花,最后如愿以偿地被王爷看中,带回了王府里。 阿遥一路走来,见识到了王府的富贵,心里更加心痒难耐了, 结果,结果…… 到头来,他们竟然是把他当作炖了吃的药! 老秃驴,你等着! 阿遥咬牙切齿,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老和尚将他捶死。可是,也只能想想而已,她现在还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呢。 想到这里,阿遥越发浓郁的悲伤好似要化为实质。 她这一番漫长的心理活动,外人是无从知晓的。在萧翎看来,这鱼自从程七说完话以后就不太正常了,到现在连眼珠子都不动,翻着白眼珠,好像死了一般浮在水面上。 萧翎一路盯着它,自然看出了这鱼的怪异之处。 它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,所以,眼前这副摸样是因为停了程七的话,说要把它炖了吃了才变成这样的? 倒是有趣。 萧翎起身,从桌案上那了一块糕点,碾碎了一些撒到白瓷盆里。 阿遥被糕点沫砸到头上,不疼,但是她自以为受到了侮辱,于是怒目而视。 萧翎见她如此,手上也停了下来。 “不吃?” 阿遥忍着腹内的饥饿感,继续死鱼脸的神情,她不吃素,糕点也是素。另外,她宁死不屈! 萧翎冷笑两声,将手里的糕点扔下去,直直地砸到锦鲤头上。 半个手掌大小的糕点从天而降,阿遥霎时间被砸地头昏眼花,从水面被压到了水底。她挣扎着抖动着身子,将糕点甩到一边,混乱中,好像还听到一声冷清的话。 “那便饿着吧。” 萧翎低头看自己的右腿,那处果然已经渗出了血丝了,连带着看阿遥都不善了起来。 呵,倒是有一张利嘴。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,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,意识渐渐回笼。 她好像,暴露了……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,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,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。这样的形态,是她从来没有过的,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,美的不行,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,真的很难叫她接受。 阿遥沮丧完,忽然发现萧翎正在看她,这才想起了来,今天这一出究竟要怎么收场。她心里快速地浮现几个想法,但都在萧翎的凝视下一一被否决了。 这狗王爷,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骗的,她要是一时间说漏了嘴,可就不好描补了。 阿遥思索间,一张毯子从天而降,将她整个人都盖住。阿遥猛地眼前一黑,旋即意识到身上盖了东西。她从毯子里面爬出来,将身上裹好,露出一张小圆脸来。 萧翎却早已经整理了思绪,他站起身走到阿遥面前,捏着她的脸道:“似人似鱼,传说中的鲛人吗?” 阿遥眼睛转了转,要是她现在晕倒的话,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又变成锦鲤了? 87.吃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 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 往年间的宴会,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 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这年头, 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 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 看上么看, 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 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 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小小年纪, 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自个儿上前几步, 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 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 圆圆的杏眼, 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 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,便收回了目光,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。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所以说得也直接:“拔一片鱼鳞下来。”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,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。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,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。 萧翎给了她选择:“自己动手,还是本王帮你?” 福公公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微微颔首,便笑道:“自然是可以的。” 他转身走向琉璃盆,瞧见里头的锦鲤呆在水底,一动不动的,心头一喜,欲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将它抓上来。 福公公想的挺美,瞧瞧地移到鱼的背面站着,准备一击即中。谁知他把手伸进水里,那鱼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,刷的一下就逃走了。 福公公定睛一看,它已经溜进了水底的石头里。 88.茅厕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萧翎审视般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, 这小怪物生的圆润,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身上有多少肉,小胳膊小腿的很像寻常的四五岁小孩儿, 只是远比寻常的肥一些。 她抬起头,脸上也是肉嘟嘟的,杏眼琼鼻, 额间一点菱形红色印记,很精致, 看着也颇为天真。嘴巴因为之间咬人的动作现在还是张开的,两颗小虎牙还带着血。白森森,又红地瘆人。 萧翎低头看自己的右腿, 那处果然已经渗出了血丝了, 连带着看阿遥都不善了起来。 呵, 倒是有一张利嘴。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, 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,意识渐渐回笼。 她好像,暴露了……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, 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,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。这样的形态,是她从来没有过的, 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, 美的不行, 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, 真的很难叫她接受。 阿遥沮丧完, 忽然发现萧翎正在看她,这才想起了来,今天这一出究竟要怎么收场。她心里快速地浮现几个想法,但都在萧翎的凝视下一一被否决了。 这狗王爷,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骗的,她要是一时间说漏了嘴,可就不好描补了。 阿遥思索间,一张毯子从天而降,将她整个人都盖住。阿遥猛地眼前一黑,旋即意识到身上盖了东西。她从毯子里面爬出来,将身上裹好,露出一张小圆脸来。 萧翎却早已经整理了思绪,他站起身走到阿遥面前,捏着她的脸道:“似人似鱼,传说中的鲛人吗?” 阿遥眼睛转了转,要是她现在晕倒的话,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又变成锦鲤了? “不回答也不要紧,左右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,啧啧,小怪物。”萧翎狞笑着加紧了手上的力道。 阿遥被他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,狠狠地拍掉他的手,声音拔尖儿了好几度:“你说谁是怪物呢!” 还会说话。萧翎无所谓地收回了手,神色早已经恢复正常,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什么怪事一般,冷静道,“本王不管你是鲛人还是怪物,还是那句话,你入了成王府,就得按着成王府的规矩来,若是坏了本王的事,到时候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。” 语毕,萧翎转身外头走。 阿遥非但没有被他撂下的话给震慑到,反而越发地恼羞成怒。她堂堂鲛人,竟然由着一个凡人来指手画脚,真是天大的笑话! 脑子一热,阿遥当即起身,披着厚重的毯子,趁着萧翎还没有走远,三两步跑到锦榻边。 提气,挥手,气沉丹田。 啪地一声,那声音震耳欲聋。 萧翎转过身,瞧见方才的锦榻已经被她拍成了渣。 阿遥皱了皱鼻子,就着拍出去的手往萧璟鼻子上一指:“别惹我,否则拍死你!” 萧翎看着已经变成废沫的锦榻,面上阴晴不定。 阿遥被他看得不自在,以为他要发怒,刚想后退,旋即又想到这是下马威,自己不能退。遂挺了挺不存在的胸,气势汹汹地瞪回去。 “好生待着。”萧翎道。 说完就真的走了。 阿遥将手收了回来,一阵龇牙咧嘴,而后对着手呼了两下。左右看着已经没有人了,她才颓废地坐在地上,有些手足无措。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,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。 原本她想着再过一段时日,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原型,溜出王府,然后寻找时机用墨玉再穿一次。 这大齐虽说比之前那地方好一些,但到底不适合阿遥生存,她还是思念那个她最初出生的地方。那时候,同伴还没有消失,灵气也从不缺乏,从前不觉得,现在想想那就是人间仙境啊。哪怕还要等上千年万年,她也依然要回去。 只是,现在所有的计划都乱了。 萧翎中了毒,把她看成了灵药,如今她这样一变化,更是摆明了她的不容寻常,如此,这人更是不会放自己走的。 再说她现下这小身子,做什么也不合适。刚才那么一折腾,余下的灵力也都消失了大半。 唉,阿遥托着下巴无限忧伤。 萧翎出了屋子,便将门扣上,招来程七:“你去王府外头的成衣铺子里买几套小孩儿穿的衣裳,差不多是四五岁穿的,动作快些。” 程七忙道了一声是,别的事情一概不问。 先前王爷在里头的时候,闹出了不小的动静,他们虽担心有什么事儿,但是王爷没有让他们进去,只好在外面老实地待着。如今王爷出来了,不该问的也还是不能问。 程七正要走,突然又听见王爷叫住了他,因而问道:“王爷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?” 萧翎沉吟片刻,补充道:“记得那衣裳要买的宽松些。”大抵是不放心,怕买的小了穿不了,又添了一句,“越宽松越好。” 程七抽了抽嘴角,听话地走了。 萧翎吩咐完了,又对着程五道:“你去弄一条锦鲤,跟之前那一条长得一模一样的。记得,要做的隐蔽些。” “属下这就去。” 两个都匆匆地走了,瞬间就没有了踪影。萧翎站在门外也不进去,低着头思索了半晌。今天的事情,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的。 萧翎不像皇上,整天想着什么精怪。子不语怪力乱神,他从来都不信这个。直到今天,那小怪物把他遵从的信条全都扯碎了。 好在程七的动作快,没有让萧翎乱想多久,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府外取了几套衣裳回来。 萧翎拿着衣裳回了屋子,程七克制不住浓烈的好奇心,偷偷转过了身。只不过,他还没有往里头瞟一眼,那门就突然被关了。 程七摸了摸鼻子,讪讪地后退了几步。 屋子里,阿遥裹着披风躺在床上。萧翎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,心中略有不适。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,他不爱让人近身,而他的床,从来都没有别人敢碰,也不会允许别人碰。 萧翎轻轻踢了踢她,将衣裳扔到床上。 “自己穿上,还有,记得离本王的床远一点。” 嘁,阿遥偏过头,当她有多稀罕这张床呢。 等讨厌的人走了,阿遥才探过头看那几套衣裳,兴致冲冲地在里头挑来挑去,很是稀奇。夏日的衣裳极薄,一套也就那么一件,但是阿遥却看得眼花缭乱的。 从前她一个人待着,又拖着一条鱼尾巴,根本不要穿衣裳,像这种东西,她是碰都没有碰过。 阿遥比划了半日,终于看出点门道了。 从里头挑了几件颜色花花的,再一件件穿到身上。只是这衣裳扣子有些多,好几次都扣歪了。等穿完了衣裳,阿遥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,衣裳穿在身上也不舒服。她尽量忽略这种不适,爬下了床。 床边放着一双小鞋子,阿遥试了试,鞋子有些大,踩在地上还有几分刺痛感,只勉强可以穿。她叹了一口气,将就着走了几步,这才往旁边找来一根绳子系在脖子上,从嘴里吐出一块看起来黑黑的石头出来。 阿遥宝贝似地摸了摸石头,将它系好后,郑重地放在脖子上套着,方才大摇大摆地出了里间。刚出了门,就看到萧翎站在窗户边看书。 “衣服穿好了,我要吃饭!”阿遥停下,大声道。 萧翎抬头看了她一眼,随即失了言语。衣裳是程七从铺子里买来的,样式是京中小孩儿常穿的,萧翎也看过不少人穿过,只是放到这小怪物身上,怎么看怎么不协调。 她太圆润,像个团子。胡乱地套上衣裳后,更像了。 “你看什么?”阿遥抬起微微翘起的睫毛,露出湿漉漉的大眼睛。 萧翎合上书:“你的衣裳,穿歪了。” 是吗,阿遥扭扭身子,难怪她觉得不舒服呢。 福公公差点没给阿遥跪了,哭丧着脸:“姑娘,王爷还没有回来,您不能出府去啊。” 阿遥抱着胳膊,两脚晃悠:“我就是要去,你们还想拦着不成?” 语毕,当真有四个侍卫上前拦着她,目无表情,用行动威胁。 阿遥本不过就是随口一说,越是不让她去她就越是想,可是这会儿竟真有人敢拦她。阿遥瞬间觉得被打脸,心中不悦,她望着那几个侍卫,眼睛一眯,凶光毕露。 又来了,就是这种表情,福公公真是怕了。 他也不想起什么争执,最主要的还是怕这几个侍卫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个小祖宗,于是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:“这天热太阳也大,去外头指不定要怎么晒呢,您这脸蛋嫩得很,要是晒伤了可就不好了。 姑娘您还是好生待在府上吧,一切等王爷回来了再说。我们府上也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,眼下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,不如姑娘先去赏荷?” “这也不许,那也不许,我在你们府上待着还有什么趣味。再这样下去,不如死了算了!” 阿遥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,大喊道:“我不活了,不活了!” 福公公满脸无奈,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临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。打不得,骂不得,真是磨人。 89.心慌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尽管她如今没有四肢。 不过, 阿遥并不后悔, 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如影随形,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 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哎哟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 谁想, 刚入了水, 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 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 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还是萧翎开了口, 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 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 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这次,阿遥不再挣扎了。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,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。要不然,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。 福公公放下了心,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,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。 “这小祖宗,嘴巴还真挑。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,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,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。这么挑,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。”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,照例扔到水里。扔完之后,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。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,道:“王爷,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。”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,没成想,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。吃的不多,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。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,吃这么多算不错了。 “奇了怪了,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,变卦变得这样快。” 萧翎静静地瞧了阿遥好几眼,末了,又拾起一块糕点,直直地砸向锦鲤头上。它虽准备避开,可是动作慢了些,还是让糕点从它身上擦过去。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气的快要跳起来,反而默默地受了,还上前闻了闻那糕点,仿佛是闻出了这块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,尝了两口。 萧翎还想再试一试,可是看到那鱼没精打采的样子,缓缓地放下手。 “你扔一块下去。”萧翎同福公公道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取了一块放到水里。 阿遥没有管他扔的那一块,甚至连闻都没有闻,小模样,高傲地很。 福公公看笑了:“王爷您瞧,它还知道看人下筷呢,您给的,哪怕是扔到它身上的都会吃,奴才给的它就理也不理。” 正是这样,才更奇怪。萧翎知道这鱼不待见自己,兴许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,对着他的时候总喜欢反着来。现在这样,却像是一种隐隐地讨好了。 萧翎坐下来,点了点桌子吩咐道:“让今儿守门的侍卫过来一趟吧。” 福公公行了礼,立马就退下去了。少顷,今儿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过来了,萧翎一见到他们边问道:“今儿院子里可出了什么事了?” 几个面面相觑,而后,下午捉了白猫的那个侍卫跪下来道:“回禀王爷,下午并无别的事发生,唯有一只白猫误闯了院子。” “白猫?” 侍卫回道:“是的,王爷,那白猫原本是表姑娘的爱宠,寄养在王府里。可是看守的丫鬟没有看牢,让它混进了院子里来。属下见到它的时候,那猫正想闯进房间去。” “与那锦鲤可有什么关系?” 王爷问的奇怪,不过侍卫不敢胡乱应答,于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,遂道:“那白猫爬上的窗口似乎正对着锦鲤的琉璃盆,当时窗户边上有一滩水,白猫身上也湿了许多,旁边还有许多小石子。锦鲤,仿佛也是受惊的样子,使劲儿地拍着水。” 他只将自己见到的说了,也不敢妄加猜测。事实上,这人也想到了些什么,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想到的太荒谬了。 萧翎听到了想知道的,也便不再问了,语气凉凉:“这次便不追究,若有下次,你们也不必守院子了。” 众侍卫忙低头道不敢。 “本王不在的时候,谁也不能进院子,这是规矩,连人都要守规矩,更不用说是一只猫了。听懂了吗?” “懂了!”众人答道,不过心里难免又怨了几分表姑娘,要不是她,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。 萧翎挥了挥手,众人如蒙大赦,赶忙退了出去。他们方才听王爷提起了锦鲤,都一致觉得锦鲤是被吓着了。再温顺的猫,看着鱼都会惦记,估计那鱼心里也害怕被猫惦记吧。 人走后,萧翎凝视着盆子里的鱼,直到看得它不自觉地装死才作罢。 萧翎勾了勾嘴角,道:“你既然想清楚了,以后就莫要由着性子来惹人生气,知道了么?” 阿遥装聋作哑不点头也不表态,眼睛飘忽不定,她还不信,这人难不成能逼着她点头。 萧翎嗤笑一声:“知道你听得懂,别给我装模作样。这话我之说一遍,我不喜欢同我作对的东西,鱼也一样。你若想过地好,别被那猫给叼走了,就得按着我的性子来。” 按着你的性子来?阿遥翻了翻白眼,按着你的来就不吃我了,真是可笑。想要吃她,还想着她听话,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。 莫名的,萧翎看懂了她的意思,道:“你若听我的,尚且还能留一条命,以后的以后再说。若是不听,以后受苦了可别后悔。” 他说得果断,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。 阿遥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,这话无非就是听话了他罩着,当然以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;不听话,不仅吃都没得吃,还性命堪忧。 阿遥在水中翻了一个身,认真思考了起来。 只要给她一段时间,她是不怕萧翎这些威胁的,无奈地是她现在没本事。人为刀俎,她为鱼肉,唉,这样的滋味真不好受。 且先答应着吧,只要这人先不杀她,以后,她自有杀了他的机会。她现在要的,只是一时的安逸。 想通了的阿遥,立马游到水面上露出了一个鱼脑袋,对着萧翎眨了眨眼睛。 这便是答应了,至此,两人算是达成共识。阿遥不作了,萧翎也不故意折腾她了。当然,这个共识的约束力还有待考察。 这晚,两人都睡了个好觉。 翌日萧翎起身,洗漱完毕之后,正要前去用早膳时忽而记起了一件事,于是又撤了回来。 阿遥正在自娱自乐,猛然看到他那张脸还没有反应过来。 “今日我父皇要过来。” 过来就过来呗,关她什么事,阿遥继续摆尾巴。 “父皇对你甚是好奇,点名了要过来看你。届时你好好表现,让他满意了,这事就算这么了了,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,如何?” 问是这样问,可是那话里可没多少是商量的语气。 阿遥有些烦躁,她生平最烦被人威胁,可是自从遇上这么个狗屁王爷之后,处处都要被人威胁,是可忍孰不可忍呐! 她气咻咻地冲上水面,正准备和他大战一场,忽地触及萧翎警告的眼神,立马就偃旗息鼓了。 算了算了,反正昨天都说好了好和平共处的,不能随时随地都想着暴力,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不就是逗那皇帝老儿开心吗,她逗还不行么。 还不算蠢,萧翎看它示弱,稍稍满意了些。 萧翎动了动手指,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可是他这个师叔,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90.挑明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从醉仙楼出来, 七皇子就同萧翎他们散了。 皇上随着萧翎回了成王府, 同阿遥又说笑了一阵,整个过程中都是皇上一个人说, 萧翎漠然以对,阿遥时不时地回应一下。萧翎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皇上这样子,特地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。 因这次出宫没有知会旁的人, 皇上也没有在府里留多久,下午就回宫了。 第二日, 七皇子去宫里看望程婕妤时,一个没注意说漏了嘴, 将昨天的事情给漏出去了。要说程婕妤和七皇子,明明是亲生母子却怎么看也不像,七皇子耳根子软,程婕妤则是个性格刚强的。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, 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,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。 别人怕太后, 程婕妤可不怕。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, 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。就这样, 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, 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!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, 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。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,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 手点着他的脑袋:“你说, 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, 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你还不知道打回去。” 七皇子嘿嘿地笑了两声,平白添了几分傻气,叫人看了不欲为难他。 “母妃这样直接打回去,焉知会不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。皇祖母亲近孙家,您这样落了她的面子,以后也别想在她那儿讨到好了。” “我怕她?”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,程婕妤讥讽一笑。 七皇子遂道:“母妃先别急,这事我也告诉父皇了,父皇说他会替我做主的,母妃且放心吧。” 程婕妤高高地挑着眉:“你父皇?他还不一定比你好到哪里去呢。” 这么多年过去了,程婕妤还能不清楚皇上,只怕到时候又是高高地拿起,轻轻地放下,皇上一贯不爱搓摩人,没准太后多求求这事就过去了。 程婕妤自以为了解皇上,殊不知这次,皇上还真替七皇子掰回了场面。 在皇上朴素的观念里,儿子犯错,老子受罪。孙家的那什么公子既然欺负了他的儿子,孙家的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了。 故而,今日朝堂之上,御史大夫首先向孙家发难,细数孙家小辈在京中欺男霸女,以及孙家人包庇祸患,教导无方的种种行径。 孙家众人一脸茫然。这情况来的太突然,叫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。御史大夫,他从前不是和他们家挺好的,怎么说变就变,数落他们家还数落地这么理直气壮? 你这样两边倒,太后知道吗? 还没有等孙家人辩驳,御史大夫就已经单方面断定了孙家的罪责,言孙家治家不言,族人无状,藐视皇微,让皇上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。 孙家人还没来得及求情,皇上就拉下了脸,撸了孙家旁支一干人等的官职,听候发落。孙家嫡支的两位老爷,也直接被连降三等。 早朝过后,孙家人连忙递了帖子到永宁宫给孙太后。 孙太后听到消息后,又怒不可遏地让人去太极殿请皇上,扬言要要亲自质问。可惜,太后身边的宫人去是去了,却再没有回来。 两三次之后,太后纵使再怨再气,也知道皇上是下狠心治孙家了。眼下她这个继母,也不被皇上放在眼里了。 太后纵使身份高,也不能染指前朝。孙家人所求无门,硬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,等反应过来明白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难,便关起门来审问族人。 审来审去,最后审到了孙家旁支公子孙连昇的头上。问出了那日孙连昇在酒楼里与人交恶,孙家大老爷忍着怒火叫他好生回忆对方的长相。 孙连昇跪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,其实,他也没有多注意那厮的长相,只是勉强说了个大概。无奈,孙家大老爷会联想,想想皇上的反应,再想想宫里的几个皇子,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。 孙连昇说完,抬头就看见孙家大老爷脸色越发凝重,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样子。他一连打了好几个个哆嗦,埋下头装孙子,生怕大伯父会气不顺心直接拿脚踹他。 平日里都是他踹别人,现在换了一个个儿,才知道怕了。 “孽畜,孽畜啊!”孙家大老爷长叹了一口气,踉跄了几下,勉强站好,“以后,族中子弟都给我好好约束好,再有这样仗势欺人的事,就不必留下了。” 这么大的事,余下的人都不敢反对。 孙连昇颤抖着身子,真希望找个坑把自己埋了,这样就没人看得到他。 可惜,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,孙家大老爷回过头,面色狰狞地朝他冷笑着:“至于你,我孙家已经养不起了。” 孙连昇一怔,忙哭道:“大伯饶命,连昇再也不敢了,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,我亲自去给那人道歉还不行么。” “只怕你愿意去,人家还不愿意见你。”孙家大老爷见他着倒霉样子,再不愿意看他一眼。 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,便有人上前将这倒霉东西拖走了。任凭他哭闹地再凶狠,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。 孙家旁支这么多男儿,都被罢了官。虽说这官儿不大,可有也比没有好啊,这猛然间什么都没有了,心里如何不恨。 唉,子孙不肖啊。 朝中同孙家的这些事情,阿遥都是听萧翎和两个手下议事的时候听到的。 他们议事完了,福公公便进来给阿遥喂食。托皇上的福,萧翎知道了阿遥的喜好,便再没有故意给她喂糕点了,如今三餐喂的都是肉。 萧翎寻常事情多,给阿遥喂食的任务便落到了福公公的头上。福公公两眼笑眯眯,欢喜地不得了,很是乐意接手这个活。 阿遥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呢,暗道他眼光好,对着福公公改观了不少,也不挑剔了。 兴许是她的日子过的太悠哉了,几天后,阿遥就又开始瑟瑟发抖了。 起因还是萧翎。阿遥原本以为萧翎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说着玩玩,没甚要紧的,只是如今看来,那毒委实十分霸道。 阿遥被放在桌子上,透过琉璃盆看到床上的萧翎满头大汗,眉头紧紧地皱着,连呼吸都紧促了许多,似乎很痛苦的样子。 单是这样,并不足以让阿遥忧心,关键是萧翎毒发的时候,浑身发冷,所以这屋子里不仅门窗紧闭,还在床边添了几个火炉。 这可是三伏天! 在屋子里呆久了,连盆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。阿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,偏偏她现在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天天被关着,天天和萧翎一道感受着炎炎酷暑。 萧翎是无所谓,再多添几盆火都能接受,可是阿遥却每日热地喘不过气来。 狗热的时候尚且能吐舌头,她连能吐的舌头都没有。阿遥沉在最底下,抱着水底的石子绝望地睁着眼,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。 福公公看着担忧,对萧翎道:“王爷,您看这锦鲤这模样,是不是该将它移出去。”免得,真被热死就不好了。 萧翎咳了几声,勉强坐起来,看着那锦鲤想死又不得的模样,觉得它同自己现在很像。 “王爷?”福公公又问了一句。 萧翎眼中昏暗不明:“不必了,就放在屋子里,死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同情地望了锦鲤一眼,王爷都这样说了,那就没得变了。热就热一点吧,反正是在水里,想来也不觉得怎么样。反倒是王爷,现在肯定难受极了。 阿遥闻言默默地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千百遍,这德行,活该毒发身亡。 这时,外头有人通报了一声,道是宫里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过来了。福公公出去迎接,下一刻,便引着一身穿太医院官服的老院正进来了。 老院正是被皇上派来的,估计是之前来的次数多了,进门之后,虽憋了一脸的汗,但擦都懒得擦直接上前给萧翎诊脉。 少顷,院正收回手,语气略沉痛:“王爷体内残毒未消,眼下仿佛又厉害了几分。若是一年内再没有解药,怕是不好。” 以往萧翎也发作过,可是那毒性尚且能够控制。这次却不同于以往,严重了许多,院正却不敢贸然出手了。当年,明一大师说那药不是治本之物,只能保王爷十年之久。 如今看来,大师说的果真不假,十年已过,那药的药效也已经没了。院正不是明一大师,对上萧翎这毒,也只能束手无策。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。 福公公急得不知怎么办好,忙问道:“院正大人可有缓解之药?” “下官无能,缓解之物虽也有,不过只能缓一时之痛。待王爷下次发作,只怕是不管用了。” 91.探讨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到了晚间, 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阿遥饿的肚子疼, 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 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 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 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 一定要备好了, 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 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 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 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 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 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 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 委婉道:“姑娘, 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 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“大胆!”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,“知道我是谁吗,竟然这样说话!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,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。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。 阿遥冷哼一声道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。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,你以为我稀罕?” 福公公不信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看着极为精彩:“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,你可别污蔑王爷。” “啧,我又没说什么,竟然还恼羞成怒了。”阿遥看了他一眼,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,“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,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,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!”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,怔怔地退下,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。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,他最清楚不过了。那样高不可攀,那般高山景行,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,这是污蔑,污蔑!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,带着两袖怒火,隐忍而不可发。 阿遥把人气走了,这才重新躺好。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,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。 不过,经过昨晚一遭,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,既不好睡,又伤自尊。再则,阿遥也发现了,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,墨玉都会有些反应,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,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。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还要再进宫一趟。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,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。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,福公公带着程七、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。待萧翎回府的时候,已经入夜了。 匆匆用了晚膳,萧翎便回了房。然后,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。连头带脚,全都裹进了锦被里,密不透风的,倒也不嫌热。 萧翎未曾理会,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。再出来时,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,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,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,幻灭不定。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,还未出声,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。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,装作未看见,直接躺了上去。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,心中一紧。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,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。 算了,思考了一会儿之后,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。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。 无人说话,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,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。半晌,萧翎翻了一个身,面向床内侧。 阿遥瞬间不抖了。 萧翎冷着脸,伸手拽了一下被子。意料之中的,没能抽出一点来。那被子里的人,反倒是滚地更远了,爪子紧紧捂着脑袋,身子几乎是贴着墙。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,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,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。 “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,本王盖什么?” 哦,原来是为了被子。阿遥吐了一口气,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,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,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。 “给你。”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。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,脸色越黯。 阿遥毫无所觉,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。她这样偏安一角,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。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,什么人也不用见,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。如今来了人世,总觉得矮人一截,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。 眼下,她都这样示弱了,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。而且,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,这真是件好事,阿遥庆幸着。眼眸弯弯,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,笑得像一只小狐狸。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,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,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。 “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?” “嗯?你说什么,这么晚了还不睡,我都困了。”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。 “本王说,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,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,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,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?真是打的好主意啊。”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,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。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,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,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,还是无奈多一点。也是他蠢,竟然就这么被骗了,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。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,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。不过,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,于是一咬牙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“呵。”萧翎嘲讽一笑。 嘲讽过后,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。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,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。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,她弄到了圣旨,成功地摆脱了地铺,断了萧翎的念头,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,十全十美。 92.红娘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当今命很好, 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 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 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 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大道笔直,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往来间一片繁荣,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 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 待仔细一看,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 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 不带不行, 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 看他双目微阖, 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屋,落了户籍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攥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早就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再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,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,腾空而起,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,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。 还真是急性子啊,皇上目瞪口呆。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,萧翎看得欲言又止,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:“这鱼还能吃肉?” 皇上想的很简单,不在乎道:“你都能吃肉,为什么它不能吃?” 萧翎竟无言以对。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,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,皇上喂什么吃什么。不过喂多了,他也看出点门道了,但凡他喂的是荤的,这鱼都会十分激动。若是喂的是素的,它虽然也会吃,可是吃的很是勉强。 俄顷,皇上对萧翎道:“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,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。” 萧翎干脆不答,他如何知道,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。若是今日父皇不喂,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。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,玩的开心,正乐呵着呢,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闹事。 皇上疑惑道:“这不是雅间呢,怎么还这么吵?” “大抵是又有什么身份高的仗势欺人了。”萧翎眼皮都没有抬,淡然地很。 皇上丢了筷子,压抑着兴奋与好奇。 萧翎看他这样子就暗道不好。 下一刻,皇上拍着桌子做义愤填膺状:“呵,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还是在这等这天子脚下,竟有人胆敢仗势欺人,实在可恶,简直没有将朕放在眼里。阿翎,你……你过去打听打听吧。” 这个相处,直到她懂事了,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她停下动作,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但也不敢瞒着,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93.送妾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那小怪物退后了好几步, 大概是头重脚轻, 没站稳, 最后一屁股坐到地上。 萧翎审视般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,这小怪物生的圆润,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身上有多少肉,小胳膊小腿的很像寻常的四五岁小孩儿,只是远比寻常的肥一些。 她抬起头, 脸上也是肉嘟嘟的, 杏眼琼鼻, 额间一点菱形红色印记,很精致, 看着也颇为天真。嘴巴因为之间咬人的动作现在还是张开的,两颗小虎牙还带着血。白森森, 又红地瘆人。 萧翎低头看自己的右腿,那处果然已经渗出了血丝了,连带着看阿遥都不善了起来。 呵, 倒是有一张利嘴。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, 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,意识渐渐回笼。 她好像, 暴露了……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,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,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。这样的形态, 是她从来没有过的, 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, 美的不行,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,真的很难叫她接受。 阿遥沮丧完,忽然发现萧翎正在看她,这才想起了来,今天这一出究竟要怎么收场。她心里快速地浮现几个想法,但都在萧翎的凝视下一一被否决了。 这狗王爷,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骗的,她要是一时间说漏了嘴,可就不好描补了。 阿遥思索间,一张毯子从天而降,将她整个人都盖住。阿遥猛地眼前一黑,旋即意识到身上盖了东西。她从毯子里面爬出来,将身上裹好,露出一张小圆脸来。 萧翎却早已经整理了思绪,他站起身走到阿遥面前,捏着她的脸道:“似人似鱼,传说中的鲛人吗?” 阿遥眼睛转了转,要是她现在晕倒的话,会不会一觉醒来就又变成锦鲤了? “不回答也不要紧,左右本王已经知道了你的真面目,啧啧,小怪物。”萧翎狞笑着加紧了手上的力道。 阿遥被他捏的眼睛都眯起来了,狠狠地拍掉他的手,声音拔尖儿了好几度:“你说谁是怪物呢!” 还会说话。萧翎无所谓地收回了手,神色早已经恢复正常,好像压根没有看到什么怪事一般,冷静道,“本王不管你是鲛人还是怪物,还是那句话,你入了成王府,就得按着成王府的规矩来,若是坏了本王的事,到时候可不管你是什么东西。” 语毕,萧翎转身外头走。 阿遥非但没有被他撂下的话给震慑到,反而越发地恼羞成怒。她堂堂鲛人,竟然由着一个凡人来指手画脚,真是天大的笑话! 脑子一热,阿遥当即起身,披着厚重的毯子,趁着萧翎还没有走远,三两步跑到锦榻边。 提气,挥手,气沉丹田。 啪地一声,那声音震耳欲聋。 萧翎转过身,瞧见方才的锦榻已经被她拍成了渣。 阿遥皱了皱鼻子,就着拍出去的手往萧璟鼻子上一指:“别惹我,否则拍死你!” 萧翎看着已经变成废沫的锦榻,面上阴晴不定。 阿遥被他看得不自在,以为他要发怒,刚想后退,旋即又想到这是下马威,自己不能退。遂挺了挺不存在的胸,气势汹汹地瞪回去。 “好生待着。”萧翎道。 说完就真的走了。 阿遥将手收了回来,一阵龇牙咧嘴,而后对着手呼了两下。左右看着已经没有人了,她才颓废地坐在地上,有些手足无措。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样,她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。 原本她想着再过一段时日,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变成原型,溜出王府,然后寻找时机用墨玉再穿一次。 这大齐虽说比之前那地方好一些,但到底不适合阿遥生存,她还是思念那个她最初出生的地方。那时候,同伴还没有消失,灵气也从不缺乏,从前不觉得,现在想想那就是人间仙境啊。哪怕还要等上千年万年,她也依然要回去。 只是,现在所有的计划都乱了。 萧翎中了毒,把她看成了灵药,如今她这样一变化,更是摆明了她的不容寻常,如此,这人更是不会放自己走的。 再说她现下这小身子,做什么也不合适。刚才那么一折腾,余下的灵力也都消失了大半。 唉,阿遥托着下巴无限忧伤。 萧翎出了屋子,便将门扣上,招来程七:“你去王府外头的成衣铺子里买几套小孩儿穿的衣裳,差不多是四五岁穿的,动作快些。” 程七忙道了一声是,别的事情一概不问。 先前王爷在里头的时候,闹出了不小的动静,他们虽担心有什么事儿,但是王爷没有让他们进去,只好在外面老实地待着。如今王爷出来了,不该问的也还是不能问。 程七正要走,突然又听见王爷叫住了他,因而问道:“王爷可还有什么要吩咐的?” 萧翎沉吟片刻,补充道:“记得那衣裳要买的宽松些。”大抵是不放心,怕买的小了穿不了,又添了一句,“越宽松越好。” 程七抽了抽嘴角,听话地走了。 萧翎吩咐完了,又对着程五道:“你去弄一条锦鲤,跟之前那一条长得一模一样的。记得,要做的隐蔽些。” “属下这就去。” 两个都匆匆地走了,瞬间就没有了踪影。萧翎站在门外也不进去,低着头思索了半晌。今天的事情,对他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的。 萧翎不像皇上,整天想着什么精怪。子不语怪力乱神,他从来都不信这个。直到今天,那小怪物把他遵从的信条全都扯碎了。 好在程七的动作快,没有让萧翎乱想多久,一会儿的功夫就从府外取了几套衣裳回来。 萧翎拿着衣裳回了屋子,程七克制不住浓烈的好奇心,偷偷转过了身。只不过,他还没有往里头瞟一眼,那门就突然被关了。 程七摸了摸鼻子,讪讪地后退了几步。 屋子里,阿遥裹着披风躺在床上。萧翎一进来就看到这一幕,心中略有不适。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,他不爱让人近身,而他的床,从来都没有别人敢碰,也不会允许别人碰。 萧翎轻轻踢了踢她,将衣裳扔到床上。 “自己穿上,还有,记得离本王的床远一点。” 嘁,阿遥偏过头,当她有多稀罕这张床呢。 等讨厌的人走了,阿遥才探过头看那几套衣裳,兴致冲冲地在里头挑来挑去,很是稀奇。夏日的衣裳极薄,一套也就那么一件,但是阿遥却看得眼花缭乱的。 从前她一个人待着,又拖着一条鱼尾巴,根本不要穿衣裳,像这种东西,她是碰都没有碰过。 阿遥比划了半日,终于看出点门道了。 从里头挑了几件颜色花花的,再一件件穿到身上。只是这衣裳扣子有些多,好几次都扣歪了。等穿完了衣裳,阿遥怎么都觉得有些别扭,衣裳穿在身上也不舒服。她尽量忽略这种不适,爬下了床。 床边放着一双小鞋子,阿遥试了试,鞋子有些大,踩在地上还有几分刺痛感,只勉强可以穿。她叹了一口气,将就着走了几步,这才往旁边找来一根绳子系在脖子上,从嘴里吐出一块看起来黑黑的石头出来。 阿遥宝贝似地摸了摸石头,将它系好后,郑重地放在脖子上套着,方才大摇大摆地出了里间。刚出了门,就看到萧翎站在窗户边看书。 “衣服穿好了,我要吃饭!”阿遥停下,大声道。 萧翎抬头看了她一眼,随即失了言语。衣裳是程七从铺子里买来的,样式是京中小孩儿常穿的,萧翎也看过不少人穿过,只是放到这小怪物身上,怎么看怎么不协调。 她太圆润,像个团子。胡乱地套上衣裳后,更像了。 “你看什么?”阿遥抬起微微翘起的睫毛,露出湿漉漉的大眼睛。 萧翎合上书:“你的衣裳,穿歪了。” 是吗,阿遥扭扭身子,难怪她觉得不舒服呢。 从醉仙楼出来,七皇子就同萧翎他们散了。 皇上随着萧翎回了成王府,同阿遥又说笑了一阵,整个过程中都是皇上一个人说,萧翎漠然以对,阿遥时不时地回应一下。萧翎为了不让别人看到皇上这样子,特地将屋子里伺候的人都赶了出去。 因这次出宫没有知会旁的人,皇上也没有在府里留多久,下午就回宫了。 第二日,七皇子去宫里看望程婕妤时,一个没注意说漏了嘴,将昨天的事情给漏出去了。要说程婕妤和七皇子,明明是亲生母子却怎么看也不像,七皇子耳根子软,程婕妤则是个性格刚强的。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,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,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。 别人怕太后,程婕妤可不怕。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,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。就这样,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,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!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,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。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,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手点着他的脑袋:“你说,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,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你还不知道打回去。” 七皇子嘿嘿地笑了两声,平白添了几分傻气,叫人看了不欲为难他。 “母妃这样直接打回去,焉知会不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。皇祖母亲近孙家,您这样落了她的面子,以后也别想在她那儿讨到好了。” “我怕她?”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,程婕妤讥讽一笑。 七皇子遂道:“母妃先别急,这事我也告诉父皇了,父皇说他会替我做主的,母妃且放心吧。” 程婕妤高高地挑着眉:“你父皇?他还不一定比你好到哪里去呢。” 这么多年过去了,程婕妤还能不清楚皇上,只怕到时候又是高高地拿起,轻轻地放下,皇上一贯不爱搓摩人,没准太后多求求这事就过去了。 程婕妤自以为了解皇上,殊不知这次,皇上还真替七皇子掰回了场面。 在皇上朴素的观念里,儿子犯错,老子受罪。孙家的那什么公子既然欺负了他的儿子,孙家的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了。 故而,今日朝堂之上,御史大夫首先向孙家发难,细数孙家小辈在京中欺男霸女,以及孙家人包庇祸患,教导无方的种种行径。 孙家众人一脸茫然。这情况来的太突然,叫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。御史大夫,他从前不是和他们家挺好的,怎么说变就变,数落他们家还数落地这么理直气壮? 你这样两边倒,太后知道吗? 还没有等孙家人辩驳,御史大夫就已经单方面断定了孙家的罪责,言孙家治家不言,族人无状,藐视皇微,让皇上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。 94.发怒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不过, 阿遥并不后悔,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 如影随形, 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 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 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 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 见她动也不动,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哎哟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 谁想,刚入了水, 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 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 作践不得, 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 还是萧翎开了口, 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 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 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这次,阿遥不再挣扎了。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,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。要不然,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。 福公公放下了心,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,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。 “这小祖宗,嘴巴还真挑。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,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,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。这么挑,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。”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,照例扔到水里。扔完之后,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。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,道:“王爷,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。”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,没成想,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。吃的不多,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。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,吃这么多算不错了。 “奇了怪了,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,变卦变得这样快。” 萧翎静静地瞧了阿遥好几眼,末了,又拾起一块糕点,直直地砸向锦鲤头上。它虽准备避开,可是动作慢了些,还是让糕点从它身上擦过去。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气的快要跳起来,反而默默地受了,还上前闻了闻那糕点,仿佛是闻出了这块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,尝了两口。 萧翎还想再试一试,可是看到那鱼没精打采的样子,缓缓地放下手。 “你扔一块下去。”萧翎同福公公道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取了一块放到水里。 阿遥没有管他扔的那一块,甚至连闻都没有闻,小模样,高傲地很。 福公公看笑了:“王爷您瞧,它还知道看人下筷呢,您给的,哪怕是扔到它身上的都会吃,奴才给的它就理也不理。” 正是这样,才更奇怪。萧翎知道这鱼不待见自己,兴许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,对着他的时候总喜欢反着来。现在这样,却像是一种隐隐地讨好了。 萧翎坐下来,点了点桌子吩咐道:“让今儿守门的侍卫过来一趟吧。” 福公公行了礼,立马就退下去了。少顷,今儿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过来了,萧翎一见到他们边问道:“今儿院子里可出了什么事了?” 几个面面相觑,而后,下午捉了白猫的那个侍卫跪下来道:“回禀王爷,下午并无别的事发生,唯有一只白猫误闯了院子。” “白猫?” 侍卫回道:“是的,王爷,那白猫原本是表姑娘的爱宠,寄养在王府里。可是看守的丫鬟没有看牢,让它混进了院子里来。属下见到它的时候,那猫正想闯进房间去。” “与那锦鲤可有什么关系?” 王爷问的奇怪,不过侍卫不敢胡乱应答,于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,遂道:“那白猫爬上的窗口似乎正对着锦鲤的琉璃盆,当时窗户边上有一滩水,白猫身上也湿了许多,旁边还有许多小石子。锦鲤,仿佛也是受惊的样子,使劲儿地拍着水。” 他只将自己见到的说了,也不敢妄加猜测。事实上,这人也想到了些什么,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想到的太荒谬了。 萧翎听到了想知道的,也便不再问了,语气凉凉:“这次便不追究,若有下次,你们也不必守院子了。” 众侍卫忙低头道不敢。 “本王不在的时候,谁也不能进院子,这是规矩,连人都要守规矩,更不用说是一只猫了。听懂了吗?” “懂了!”众人答道,不过心里难免又怨了几分表姑娘,要不是她,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。 萧翎挥了挥手,众人如蒙大赦,赶忙退了出去。他们方才听王爷提起了锦鲤,都一致觉得锦鲤是被吓着了。再温顺的猫,看着鱼都会惦记,估计那鱼心里也害怕被猫惦记吧。 人走后,萧翎凝视着盆子里的鱼,直到看得它不自觉地装死才作罢。 萧翎勾了勾嘴角,道:“你既然想清楚了,以后就莫要由着性子来惹人生气,知道了么?” 阿遥装聋作哑不点头也不表态,眼睛飘忽不定,她还不信,这人难不成能逼着她点头。 萧翎嗤笑一声:“知道你听得懂,别给我装模作样。这话我之说一遍,我不喜欢同我作对的东西,鱼也一样。你若想过地好,别被那猫给叼走了,就得按着我的性子来。” 按着你的性子来?阿遥翻了翻白眼,按着你的来就不吃我了,真是可笑。想要吃她,还想着她听话,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。 莫名的,萧翎看懂了她的意思,道:“你若听我的,尚且还能留一条命,以后的以后再说。若是不听,以后受苦了可别后悔。” 他说得果断,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。 阿遥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,这话无非就是听话了他罩着,当然以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;不听话,不仅吃都没得吃,还性命堪忧。 阿遥在水中翻了一个身,认真思考了起来。 只要给她一段时间,她是不怕萧翎这些威胁的,无奈地是她现在没本事。人为刀俎,她为鱼肉,唉,这样的滋味真不好受。 且先答应着吧,只要这人先不杀她,以后,她自有杀了他的机会。她现在要的,只是一时的安逸。 想通了的阿遥,立马游到水面上露出了一个鱼脑袋,对着萧翎眨了眨眼睛。 这便是答应了,至此,两人算是达成共识。阿遥不作了,萧翎也不故意折腾她了。当然,这个共识的约束力还有待考察。 这晚,两人都睡了个好觉。 翌日萧翎起身,洗漱完毕之后,正要前去用早膳时忽而记起了一件事,于是又撤了回来。 阿遥正在自娱自乐,猛然看到他那张脸还没有反应过来。 “今日我父皇要过来。” 过来就过来呗,关她什么事,阿遥继续摆尾巴。 “父皇对你甚是好奇,点名了要过来看你。届时你好好表现,让他满意了,这事就算这么了了,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,如何?” 问是这样问,可是那话里可没多少是商量的语气。 阿遥有些烦躁,她生平最烦被人威胁,可是自从遇上这么个狗屁王爷之后,处处都要被人威胁,是可忍孰不可忍呐! 她气咻咻地冲上水面,正准备和他大战一场,忽地触及萧翎警告的眼神,立马就偃旗息鼓了。 算了算了,反正昨天都说好了好和平共处的,不能随时随地都想着暴力,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不就是逗那皇帝老儿开心吗,她逗还不行么。 还不算蠢,萧翎看它示弱,稍稍满意了些。 阿遥纵然被提醒,知道自己衣裳歪了,也没有管,直接坐到了桌子旁边。 她饿了,吃饭当然才是最重要的。 萧翎不过是随口说一说,人家都不在意,他还有什么好说的呢。抬头朝外面吩咐了一声,让福公公程七几个进来。 几个人早就等在屋外了,听到了吩咐忙不迭地进来。而后就看到这屋中除了王爷,还多出了一个孩子。 王爷在的时候,院子里往往都添了好几成的侍卫看护,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不用提人了。众人看着王爷身边的小孩子,表情都有瞬间的迟疑。 好在这几个都是能忍的,唯独程五想到王爷让自己拿回来的那条锦鲤,心中突然顿悟,只是这情况看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罢了。 那小孩儿坐在桌子旁边,见他们进来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,理都不理。长得确实是玉雪可人,珠圆玉润的,只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实惨不忍睹了些,鞋子半挂在脚上,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的样子。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点点,恐怕都看不出来那衣裳是他亲自挑的。 “福公公你去厨房拿些饭菜,程七留下来看着她。”说完,萧翎转身又对着程一和程五道,“你们两个,跟我进来。” “是。” 程一、程五随着萧翎去了书房。这是王爷平日里议事的地方,寻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会进去的。 二人以为今日也是这般,却不想,王爷坐下之后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:“与本王交好的京城官员,可有哪家有四五岁的小孩儿?” 程一还没有反应过来,程五却是先想明白了王爷要知道的,直接道:“有是有,不过那些官家的小孩儿大都被人当成宝一样护着,即便是庶女,也都为人知晓,不便行事。唯有一家,便是如今刑部侍郎范黎范家。 范侍郎为范家二子,其兄长一家四年前外放离了京城,途中不幸遇上了匪徒,一行人都遇害了,唯有范大人刚满周岁的女儿不见了踪影。不过,范家苦寻了两三年多年,却是一丝线索也没有找到,且属下听说,范家那边似乎已经放弃了。” 其实程五觉得,人海茫茫,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不知事的小孩儿,要是找到了才真是奇了。 萧翎闻言倒是认真地想了一番。 刑部尚书不是他这边的,不过范黎却是他的人。范家在京城中不算排得上号的,因范黎早年间曾救过萧翎,故而萧翎也多次助他。范黎连而立之年都未到,就已经坐上了刑部侍郎的位置,即便他确实有本事,其中也未尝没有萧翎的运作。 萧翎吩咐程五:“你今晚去范家一趟找范侍郎,让他晚上带一个小孩儿来王府,具体该怎么做,想必你也知道。” “王爷,属下明白。” 萧翎点点头:“今晚过后,对外就宣称范家大郎的女儿找到了,范侍郎为了给侄女找教养嬷嬷来了王府。至于范侍郎那边,你同他说,只要他愿意配合,本王自会补偿他的。” “是。” 萧翎说完,便让他们下去办事,自己也缓缓出了书房。 95.揍人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 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 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 哎哟, 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谁想, 刚入了水,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 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 还是萧翎开了口, 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 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 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 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 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 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 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 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这次,阿遥不再挣扎了。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,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。要不然,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。 福公公放下了心,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,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。 “这小祖宗,嘴巴还真挑。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,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,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。这么挑,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。”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,照例扔到水里。扔完之后,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。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,道:“王爷,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。”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,没成想,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。吃的不多,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。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,吃这么多算不错了。 “奇了怪了,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,变卦变得这样快。” 萧翎静静地瞧了阿遥好几眼,末了,又拾起一块糕点,直直地砸向锦鲤头上。它虽准备避开,可是动作慢了些,还是让糕点从它身上擦过去。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气的快要跳起来,反而默默地受了,还上前闻了闻那糕点,仿佛是闻出了这块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,尝了两口。 萧翎还想再试一试,可是看到那鱼没精打采的样子,缓缓地放下手。 “你扔一块下去。”萧翎同福公公道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取了一块放到水里。 阿遥没有管他扔的那一块,甚至连闻都没有闻,小模样,高傲地很。 福公公看笑了:“王爷您瞧,它还知道看人下筷呢,您给的,哪怕是扔到它身上的都会吃,奴才给的它就理也不理。” 正是这样,才更奇怪。萧翎知道这鱼不待见自己,兴许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,对着他的时候总喜欢反着来。现在这样,却像是一种隐隐地讨好了。 萧翎坐下来,点了点桌子吩咐道:“让今儿守门的侍卫过来一趟吧。” 福公公行了礼,立马就退下去了。少顷,今儿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过来了,萧翎一见到他们边问道:“今儿院子里可出了什么事了?” 几个面面相觑,而后,下午捉了白猫的那个侍卫跪下来道:“回禀王爷,下午并无别的事发生,唯有一只白猫误闯了院子。” “白猫?” 侍卫回道:“是的,王爷,那白猫原本是表姑娘的爱宠,寄养在王府里。可是看守的丫鬟没有看牢,让它混进了院子里来。属下见到它的时候,那猫正想闯进房间去。” “与那锦鲤可有什么关系?” 王爷问的奇怪,不过侍卫不敢胡乱应答,于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,遂道:“那白猫爬上的窗口似乎正对着锦鲤的琉璃盆,当时窗户边上有一滩水,白猫身上也湿了许多,旁边还有许多小石子。锦鲤,仿佛也是受惊的样子,使劲儿地拍着水。” 他只将自己见到的说了,也不敢妄加猜测。事实上,这人也想到了些什么,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想到的太荒谬了。 萧翎听到了想知道的,也便不再问了,语气凉凉:“这次便不追究,若有下次,你们也不必守院子了。” 众侍卫忙低头道不敢。 “本王不在的时候,谁也不能进院子,这是规矩,连人都要守规矩,更不用说是一只猫了。听懂了吗?” “懂了!”众人答道,不过心里难免又怨了几分表姑娘,要不是她,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。 萧翎挥了挥手,众人如蒙大赦,赶忙退了出去。他们方才听王爷提起了锦鲤,都一致觉得锦鲤是被吓着了。再温顺的猫,看着鱼都会惦记,估计那鱼心里也害怕被猫惦记吧。 人走后,萧翎凝视着盆子里的鱼,直到看得它不自觉地装死才作罢。 萧翎勾了勾嘴角,道:“你既然想清楚了,以后就莫要由着性子来惹人生气,知道了么?” 阿遥装聋作哑不点头也不表态,眼睛飘忽不定,她还不信,这人难不成能逼着她点头。 萧翎嗤笑一声:“知道你听得懂,别给我装模作样。这话我之说一遍,我不喜欢同我作对的东西,鱼也一样。你若想过地好,别被那猫给叼走了,就得按着我的性子来。” 按着你的性子来?阿遥翻了翻白眼,按着你的来就不吃我了,真是可笑。想要吃她,还想着她听话,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。 莫名的,萧翎看懂了她的意思,道:“你若听我的,尚且还能留一条命,以后的以后再说。若是不听,以后受苦了可别后悔。” 他说得果断,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。 阿遥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,这话无非就是听话了他罩着,当然以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;不听话,不仅吃都没得吃,还性命堪忧。 阿遥在水中翻了一个身,认真思考了起来。 只要给她一段时间,她是不怕萧翎这些威胁的,无奈地是她现在没本事。人为刀俎,她为鱼肉,唉,这样的滋味真不好受。 且先答应着吧,只要这人先不杀她,以后,她自有杀了他的机会。她现在要的,只是一时的安逸。 想通了的阿遥,立马游到水面上露出了一个鱼脑袋,对着萧翎眨了眨眼睛。 这便是答应了,至此,两人算是达成共识。阿遥不作了,萧翎也不故意折腾她了。当然,这个共识的约束力还有待考察。 这晚,两人都睡了个好觉。 翌日萧翎起身,洗漱完毕之后,正要前去用早膳时忽而记起了一件事,于是又撤了回来。 阿遥正在自娱自乐,猛然看到他那张脸还没有反应过来。 “今日我父皇要过来。” 过来就过来呗,关她什么事,阿遥继续摆尾巴。 “父皇对你甚是好奇,点名了要过来看你。届时你好好表现,让他满意了,这事就算这么了了,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,如何?” 问是这样问,可是那话里可没多少是商量的语气。 阿遥有些烦躁,她生平最烦被人威胁,可是自从遇上这么个狗屁王爷之后,处处都要被人威胁,是可忍孰不可忍呐! 她气咻咻地冲上水面,正准备和他大战一场,忽地触及萧翎警告的眼神,立马就偃旗息鼓了。 算了算了,反正昨天都说好了好和平共处的,不能随时随地都想着暴力,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不就是逗那皇帝老儿开心吗,她逗还不行么。 还不算蠢,萧翎看它示弱,稍稍满意了些。 不过,阿遥并不后悔,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如影随形,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哎哟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谁想,刚入了水,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还是萧翎开了口,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这次,阿遥不再挣扎了。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,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。要不然,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。 福公公放下了心,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,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。 “这小祖宗,嘴巴还真挑。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,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,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。这么挑,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。”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,照例扔到水里。扔完之后,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。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,道:“王爷,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。”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,没成想,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。吃的不多,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。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,吃这么多算不错了。 “奇了怪了,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,变卦变得这样快。” 萧翎静静地瞧了阿遥好几眼,末了,又拾起一块糕点,直直地砸向锦鲤头上。它虽准备避开,可是动作慢了些,还是让糕点从它身上擦过去。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气的快要跳起来,反而默默地受了,还上前闻了闻那糕点,仿佛是闻出了这块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,尝了两口。 萧翎还想再试一试,可是看到那鱼没精打采的样子,缓缓地放下手。 “你扔一块下去。”萧翎同福公公道。 96.套路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尽管她如今没有四肢。 不过,阿遥并不后悔, 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 如影随形,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 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 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 您就别闹了, 哎哟, 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 谁想,刚入了水, 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 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 还是萧翎开了口, 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 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 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这次,阿遥不再挣扎了。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,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。要不然,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。 福公公放下了心,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,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。 “这小祖宗,嘴巴还真挑。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,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,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。这么挑,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。”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,照例扔到水里。扔完之后,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。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,道:“王爷,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。”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,没成想,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。吃的不多,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。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,吃这么多算不错了。 “奇了怪了,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,变卦变得这样快。” 萧翎静静地瞧了阿遥好几眼,末了,又拾起一块糕点,直直地砸向锦鲤头上。它虽准备避开,可是动作慢了些,还是让糕点从它身上擦过去。这次它没有像之前那样气的快要跳起来,反而默默地受了,还上前闻了闻那糕点,仿佛是闻出了这块同之前的味道不一样,尝了两口。 萧翎还想再试一试,可是看到那鱼没精打采的样子,缓缓地放下手。 “你扔一块下去。”萧翎同福公公道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取了一块放到水里。 阿遥没有管他扔的那一块,甚至连闻都没有闻,小模样,高傲地很。 福公公看笑了:“王爷您瞧,它还知道看人下筷呢,您给的,哪怕是扔到它身上的都会吃,奴才给的它就理也不理。” 正是这样,才更奇怪。萧翎知道这鱼不待见自己,兴许它知道自己难逃一死,对着他的时候总喜欢反着来。现在这样,却像是一种隐隐地讨好了。 萧翎坐下来,点了点桌子吩咐道:“让今儿守门的侍卫过来一趟吧。” 福公公行了礼,立马就退下去了。少顷,今儿守在院子里的侍卫过来了,萧翎一见到他们边问道:“今儿院子里可出了什么事了?” 几个面面相觑,而后,下午捉了白猫的那个侍卫跪下来道:“回禀王爷,下午并无别的事发生,唯有一只白猫误闯了院子。” “白猫?” 侍卫回道:“是的,王爷,那白猫原本是表姑娘的爱宠,寄养在王府里。可是看守的丫鬟没有看牢,让它混进了院子里来。属下见到它的时候,那猫正想闯进房间去。” “与那锦鲤可有什么关系?” 王爷问的奇怪,不过侍卫不敢胡乱应答,于是认认真真地想了一遍,遂道:“那白猫爬上的窗口似乎正对着锦鲤的琉璃盆,当时窗户边上有一滩水,白猫身上也湿了许多,旁边还有许多小石子。锦鲤,仿佛也是受惊的样子,使劲儿地拍着水。” 他只将自己见到的说了,也不敢妄加猜测。事实上,这人也想到了些什么,只是潜意识地觉得自己想到的太荒谬了。 萧翎听到了想知道的,也便不再问了,语气凉凉:“这次便不追究,若有下次,你们也不必守院子了。” 众侍卫忙低头道不敢。 “本王不在的时候,谁也不能进院子,这是规矩,连人都要守规矩,更不用说是一只猫了。听懂了吗?” “懂了!”众人答道,不过心里难免又怨了几分表姑娘,要不是她,哪里会有这么多事啊。 萧翎挥了挥手,众人如蒙大赦,赶忙退了出去。他们方才听王爷提起了锦鲤,都一致觉得锦鲤是被吓着了。再温顺的猫,看着鱼都会惦记,估计那鱼心里也害怕被猫惦记吧。 人走后,萧翎凝视着盆子里的鱼,直到看得它不自觉地装死才作罢。 萧翎勾了勾嘴角,道:“你既然想清楚了,以后就莫要由着性子来惹人生气,知道了么?” 阿遥装聋作哑不点头也不表态,眼睛飘忽不定,她还不信,这人难不成能逼着她点头。 萧翎嗤笑一声:“知道你听得懂,别给我装模作样。这话我之说一遍,我不喜欢同我作对的东西,鱼也一样。你若想过地好,别被那猫给叼走了,就得按着我的性子来。” 按着你的性子来?阿遥翻了翻白眼,按着你的来就不吃我了,真是可笑。想要吃她,还想着她听话,世界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。 莫名的,萧翎看懂了她的意思,道:“你若听我的,尚且还能留一条命,以后的以后再说。若是不听,以后受苦了可别后悔。” 他说得果断,没有一点后退的余地。 阿遥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,这话无非就是听话了他罩着,当然以后是生是死也不知道;不听话,不仅吃都没得吃,还性命堪忧。 阿遥在水中翻了一个身,认真思考了起来。 只要给她一段时间,她是不怕萧翎这些威胁的,无奈地是她现在没本事。人为刀俎,她为鱼肉,唉,这样的滋味真不好受。 且先答应着吧,只要这人先不杀她,以后,她自有杀了他的机会。她现在要的,只是一时的安逸。 想通了的阿遥,立马游到水面上露出了一个鱼脑袋,对着萧翎眨了眨眼睛。 这便是答应了,至此,两人算是达成共识。阿遥不作了,萧翎也不故意折腾她了。当然,这个共识的约束力还有待考察。 这晚,两人都睡了个好觉。 翌日萧翎起身,洗漱完毕之后,正要前去用早膳时忽而记起了一件事,于是又撤了回来。 阿遥正在自娱自乐,猛然看到他那张脸还没有反应过来。 “今日我父皇要过来。” 过来就过来呗,关她什么事,阿遥继续摆尾巴。 “父皇对你甚是好奇,点名了要过来看你。届时你好好表现,让他满意了,这事就算这么了了,事后我也不会亏待你,如何?” 问是这样问,可是那话里可没多少是商量的语气。 阿遥有些烦躁,她生平最烦被人威胁,可是自从遇上这么个狗屁王爷之后,处处都要被人威胁,是可忍孰不可忍呐! 她气咻咻地冲上水面,正准备和他大战一场,忽地触及萧翎警告的眼神,立马就偃旗息鼓了。 算了算了,反正昨天都说好了好和平共处的,不能随时随地都想着暴力,暴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。不就是逗那皇帝老儿开心吗,她逗还不行么。 还不算蠢,萧翎看它示弱,稍稍满意了些。 自她知事起,她就知道文家有一个早逝的贵妃姑姑,还有一个受宠的皇子表哥。父母也不止一次地告诉她,要个表哥好好相处。 这个相处,直到她懂事了,才知道是什么意思。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她停下动作,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但也不敢瞒着,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文清一急:“可打扰了表哥?” “那倒不曾,雪儿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上朝,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。”说完,绿柳兀自跪下,语气惶恐道:“说来都是奴婢的错,没能看好雪儿,叫它乱跑了。表姑娘要罚,只管罚奴婢吧。” 文清连忙扶起她,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,与她亲近,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,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。 “不过这点事,说什么罚不罚的,再说了,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,与你无甚关系。”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,顺势起了身,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。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,又是这般平易近人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,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。 绿柳也有自己的思量,这表姑娘,她是颇为看好的,不仅同王爷是表兄妹,身后便是文家,且因她生的和文贵妃有几分相似,连皇上也对她格外宽容。她知道表姑娘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点,她自己也想要一份前程,如此,两厢都好。 97.青楼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左边的那位身披绯衣袈.裟, 慈眉善目, 白须白眉, 年纪看起来颇高。 右边的一身玄色长袍,气质清冷, 鼻若悬胆, 目若朗星, 此刻虽双眉紧蹙,到底瑕不掩瑜,仍旧俊朗地好看。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 半晌, 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 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 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 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 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 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 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 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 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 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可是他这个师叔,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98.表白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这两日, 阿遥无时无刻不在被两个嬷嬷摧残。左一句“姑娘,请注意仪态”, 右一句“姑娘, 请保持姿容优雅”,如此种种,不绝于耳。阿遥虽能左耳进右耳出, 但是这种持续不断的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叫她忍无可忍。 就如此刻,那两个嬷嬷还在一板一眼地念叨,她真是受够了!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 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 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 面无感情,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 半晌, 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 其实我饿了,想吃饭。” 好吧,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 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 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 怯怯的,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心早就硬了,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,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。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,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,一动不动,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。 他招来福公公,细细地问了两句,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,真是可笑不得。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,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。 且爆发就爆发,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,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。萧翎摇摇头,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。 第二日,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,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,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。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,没等到嬷嬷,却等来了笑地极谄媚的福公公。 福公公跑进来,兴冲冲地带给了阿遥一个好消息:“姑娘,喜事,大喜事!” 阿遥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,表情十分寡淡。 福公公也不想吊人胃口,直接道:“王爷今天早上交代了两位嬷嬷,说是给姑娘放一天假,允许姑娘出去玩。” 阿遥立即等起来,瞪直了双眼:“当真?” “奴才哪里会骗姑娘。” 阿遥握着拳头,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,接着又兴奋起来,跳下椅子说是要让映雪她们给自己换一身行头,还有梳好看的发饰。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,实则心里早就神游天外了。 他想着,这人呐,逢管你有多大本事,有多大脾气,都得先□□一番,受了罪了,再给点甜头,那就什么都好说了。 瞧瞧这小祖宗现在惊喜的样子,再想想她前两天趾高气昂的神情,果真还是得教训的呀。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,什么都好办了。 阿遥可不知道福公公怎么想,她拉着两个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,站在铜镜前来来回回地瞧,等她终于满意了,这才啧啧了两声,得意地朝着映雪张开了双手。 映雪会意,立即将她抱起来。 阿遥可不轻,若是寻常女子,并不能支撑多长世间。奈何这两个丫鬟都不寻常,所以抱起来脸不红气不喘。 阿遥对外是范家之女,但是福公公知道她真实身份,所以不敢大意。即便带她出去玩,也做了十足的准备,甚至叫上了几个暗卫在后头跟着。至于明面上,却还是福公公、程七,并两个丫鬟。 一行人出了府,听着阿遥的吩咐,直接往酒楼里去了。 约半个时辰,马车停下,阿遥从轿子里被抱出来。她勾着映雪的脖子,张大眼睛左顾右盼,对什么都好奇。如她这般大的小孩儿,被抱来抱去的也不稀奇,众人见了,只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女儿罢了。 这样的小孩儿,哪个不是被千娇百宠宠大的,何况这个还生地很是可爱,不过是被抱着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程七跟在最后,一步不落跟着地去了楼上的隔间。 阿遥未过来之前,程七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做大事的。阿遥变身之后,他就基本上脱离了原来的轨道,也脱离了原来的队伍。他的兄弟们每天依旧在忙碌,当然,程七也忙,只不过他忙的是带孩子,还有,带孩子。 这样悲惨的生活,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。 程七望着前面的兴高采烈的胖丫头,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。这种茫然感在见到她胡吃海喝,将一桌子的饭菜都塞到肚子里之后,更加明显了。 映雪见阿遥终于吃完了,便问道:“姑娘可还想要去哪里逛一逛?” 阿遥将碗筷一推,吃饱喝足之后,她也没有在酒楼里再待下去的兴致了,道:“暂且没有想好,先沿着街走一走吧。” “姑娘现在就去吗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认真地点头,然后继续攀上了映雪的脖子,口中嘀咕道:“话说回来,咱们出来了这么久,却没出什么岔子,也没有人横行霸道地过想过来欺负咱们,这很不正常。” “难不成姑娘还想要遇上那种事?” “你不懂,”阿遥高深莫测道,“一般大人物出场,总会有些刁民想要拦路挑衅没事找事,这是必然的,躲不掉。” 刁民遇见你都是倒了血霉,福公公听着嘴角直抽,他决定还是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好了。 福公公瞄了一眼阿遥的肚子,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姑娘,您刚才才吃饭,肚子还撑着,不如走几步路也好克化克化。” 阿遥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福公公:“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好吃的,这么快克化了不是亏大了?” 真是蠢啊,阿遥懒得和他争辩了,直接让映雪带她出去。 大概是阿遥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,眼中的鄙视也太明显了,那一瞬间,福公公当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。 被鄙视的福公公脑袋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走出了隔间。 出了酒楼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,街道两侧都是买些吃的玩的。阿遥如今吃了个十分饱,对吃的失了几分兴趣,眼睛一直盯在玩的上面。 片刻后,阿遥停在了一个铺子面前。铺子不大,但贵在精致,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玩的,这条街上,也就这么一个铺子是专买小玩意的,且摆设也讲究。里头各种各样的面具、泥人、风筝、蹴鞠,每个阿遥都喜欢。 阿遥不肯走路了,停在人家门口,眼神渴望。 福公公无可奈何地问道:“姑娘想买什么就买吧。” “可是我都想要。”阿遥得寸进尺。 她也不是一定就喜欢,只不过长这么大,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富有童趣的东西,故而又好奇又想要。更何况如今身边带着一个钱袋,不宰一顿真是白出来了。 福公公无语了一会儿,认命了:“好,都想要就都买,王府又不缺那点钱,只不过占了些地方罢了。” 阿遥高高兴兴地进了店。 那店里的伙计也热情,瞧着他们过来了立即迎上去说话。却不是对福公公等人说,而是对阿遥说。 那伙计同阿遥他们打过招呼之后,知道这是个大主顾,于是拿出了他们铺子里的镇铺之宝—一个造工精巧,镶着红宝石的金制九连环。 阿遥才接过,就听到后面有一道嚣张的声音:“喂,小胖子,那是我先看中的。” 来了! 阿遥眼睛一亮,迅速将九连环藏到身后,满脸微笑地转过身。 她就说嘛,像她这种大人物出门,怎么会没有麻烦事,这不就来了么。 王爷在的时候,院子里往往都添了好几成的侍卫看护,苍蝇都飞不进来更不用提人了。众人看着王爷身边的小孩子,表情都有瞬间的迟疑。 好在这几个都是能忍的,唯独程五想到王爷让自己拿回来的那条锦鲤,心中突然顿悟,只是这情况看起来依旧有些难以置信罢了。 那小孩儿坐在桌子旁边,见他们进来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,理都不理。长得确实是玉雪可人,珠圆玉润的,只是身上穿的衣裳委实惨不忍睹了些,鞋子半挂在脚上,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来的样子。 若是程七稍稍眼拙一点点,恐怕都看不出来那衣裳是他亲自挑的。 “福公公你去厨房拿些饭菜,程七留下来看着她。”说完,萧翎转身又对着程一和程五道,“你们两个,跟我进来。” “是。” 程一、程五随着萧翎去了书房。这是王爷平日里议事的地方,寻常都是遇到了重要的事情才会进去的。 二人以为今日也是这般,却不想,王爷坐下之后先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:“与本王交好的京城官员,可有哪家有四五岁的小孩儿?” 99.意动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, 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, 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。 别人怕太后,程婕妤可不怕。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,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。就这样,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,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!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,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。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,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 手点着他的脑袋:“你说,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,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你还不知道打回去。” 七皇子嘿嘿地笑了两声,平白添了几分傻气, 叫人看了不欲为难他。 “母妃这样直接打回去,焉知会不会将事情闹得一发不可收拾。皇祖母亲近孙家, 您这样落了她的面子,以后也别想在她那儿讨到好了。” “我怕她?”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, 程婕妤讥讽一笑。 七皇子遂道:“母妃先别急, 这事我也告诉父皇了, 父皇说他会替我做主的, 母妃且放心吧。” 程婕妤高高地挑着眉:“你父皇?他还不一定比你好到哪里去呢。” 这么多年过去了,程婕妤还能不清楚皇上, 只怕到时候又是高高地拿起, 轻轻地放下, 皇上一贯不爱搓摩人,没准太后多求求这事就过去了。 程婕妤自以为了解皇上,殊不知这次,皇上还真替七皇子掰回了场面。 在皇上朴素的观念里,儿子犯错,老子受罪。孙家的那什么公子既然欺负了他的儿子,孙家的几个老东西就别想好过了。 故而,今日朝堂之上,御史大夫首先向孙家发难,细数孙家小辈在京中欺男霸女,以及孙家人包庇祸患,教导无方的种种行径。 孙家众人一脸茫然。这情况来的太突然,叫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。御史大夫,他从前不是和他们家挺好的,怎么说变就变,数落他们家还数落地这么理直气壮? 你这样两边倒,太后知道吗? 还没有等孙家人辩驳,御史大夫就已经单方面断定了孙家的罪责,言孙家治家不言,族人无状,藐视皇微,让皇上严惩不贷,以儆效尤。 孙家人还没来得及求情,皇上就拉下了脸,撸了孙家旁支一干人等的官职,听候发落。孙家嫡支的两位老爷,也直接被连降三等。 早朝过后,孙家人连忙递了帖子到永宁宫给孙太后。 孙太后听到消息后,又怒不可遏地让人去太极殿请皇上,扬言要要亲自质问。可惜,太后身边的宫人去是去了,却再没有回来。 两三次之后,太后纵使再怨再气,也知道皇上是下狠心治孙家了。眼下她这个继母,也不被皇上放在眼里了。 太后纵使身份高,也不能染指前朝。孙家人所求无门,硬是吃了这么一个闷亏,等反应过来明白皇上不可能平白无故地发难,便关起门来审问族人。 审来审去,最后审到了孙家旁支公子孙连昇的头上。问出了那日孙连昇在酒楼里与人交恶,孙家大老爷忍着怒火叫他好生回忆对方的长相。 孙连昇跪在地上,结结巴巴地说了几句话,其实,他也没有多注意那厮的长相,只是勉强说了个大概。无奈,孙家大老爷会联想,想想皇上的反应,再想想宫里的几个皇子,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。 孙连昇说完,抬头就看见孙家大老爷脸色越发凝重,一副想要吞了他的样子。他一连打了好几个个哆嗦,埋下头装孙子,生怕大伯父会气不顺心直接拿脚踹他。 平日里都是他踹别人,现在换了一个个儿,才知道怕了。 “孽畜,孽畜啊!”孙家大老爷长叹了一口气,踉跄了几下,勉强站好,“以后,族中子弟都给我好好约束好,再有这样仗势欺人的事,就不必留下了。” 这么大的事,余下的人都不敢反对。 孙连昇颤抖着身子,真希望找个坑把自己埋了,这样就没人看得到他。 可惜,他的希望注定是要落空的,孙家大老爷回过头,面色狰狞地朝他冷笑着:“至于你,我孙家已经养不起了。” 孙连昇一怔,忙哭道:“大伯饶命,连昇再也不敢了,您就饶了我这一次吧,我亲自去给那人道歉还不行么。” “只怕你愿意去,人家还不愿意见你。”孙家大老爷见他着倒霉样子,再不愿意看他一眼。 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,便有人上前将这倒霉东西拖走了。任凭他哭闹地再凶狠,也没有一个人敢求情。 孙家旁支这么多男儿,都被罢了官。虽说这官儿不大,可有也比没有好啊,这猛然间什么都没有了,心里如何不恨。 唉,子孙不肖啊。 朝中同孙家的这些事情,阿遥都是听萧翎和两个手下议事的时候听到的。 他们议事完了,福公公便进来给阿遥喂食。托皇上的福,萧翎知道了阿遥的喜好,便再没有故意给她喂糕点了,如今三餐喂的都是肉。 萧翎寻常事情多,给阿遥喂食的任务便落到了福公公的头上。福公公两眼笑眯眯,欢喜地不得了,很是乐意接手这个活。 阿遥还以为他是喜欢自己呢,暗道他眼光好,对着福公公改观了不少,也不挑剔了。 兴许是她的日子过的太悠哉了,几天后,阿遥就又开始瑟瑟发抖了。 起因还是萧翎。阿遥原本以为萧翎所谓的中毒不过是说着玩玩,没甚要紧的,只是如今看来,那毒委实十分霸道。 阿遥被放在桌子上,透过琉璃盆看到床上的萧翎满头大汗,眉头紧紧地皱着,连呼吸都紧促了许多,似乎很痛苦的样子。 单是这样,并不足以让阿遥忧心,关键是萧翎毒发的时候,浑身发冷,所以这屋子里不仅门窗紧闭,还在床边添了几个火炉。 这可是三伏天! 在屋子里呆久了,连盆子里的水都是温热的。阿遥恨不得长双翅膀飞出去,偏偏她现在还是心有余而力不足,天天被关着,天天和萧翎一道感受着炎炎酷暑。 萧翎是无所谓,再多添几盆火都能接受,可是阿遥却每日热地喘不过气来。 狗热的时候尚且能吐舌头,她连能吐的舌头都没有。阿遥沉在最底下,抱着水底的石子绝望地睁着眼,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。 福公公看着担忧,对萧翎道:“王爷,您看这锦鲤这模样,是不是该将它移出去。”免得,真被热死就不好了。 萧翎咳了几声,勉强坐起来,看着那锦鲤想死又不得的模样,觉得它同自己现在很像。 “王爷?”福公公又问了一句。 萧翎眼中昏暗不明:“不必了,就放在屋子里,死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同情地望了锦鲤一眼,王爷都这样说了,那就没得变了。热就热一点吧,反正是在水里,想来也不觉得怎么样。反倒是王爷,现在肯定难受极了。 阿遥闻言默默地在心中将萧翎唾弃了千百遍,这德行,活该毒发身亡。 这时,外头有人通报了一声,道是宫里太医院的院正大人过来了。福公公出去迎接,下一刻,便引着一身穿太医院官服的老院正进来了。 老院正是被皇上派来的,估计是之前来的次数多了,进门之后,虽憋了一脸的汗,但擦都懒得擦直接上前给萧翎诊脉。 少顷,院正收回手,语气略沉痛:“王爷体内残毒未消,眼下仿佛又厉害了几分。若是一年内再没有解药,怕是不好。” 以往萧翎也发作过,可是那毒性尚且能够控制。这次却不同于以往,严重了许多,院正却不敢贸然出手了。当年,明一大师说那药不是治本之物,只能保王爷十年之久。 如今看来,大师说的果真不假,十年已过,那药的药效也已经没了。院正不是明一大师,对上萧翎这毒,也只能束手无策。 气氛一时间有些压抑。 福公公急得不知怎么办好,忙问道:“院正大人可有缓解之药?” “下官无能,缓解之物虽也有,不过只能缓一时之痛。待王爷下次发作,只怕是不管用了。” 萧翎不言,福公公慌张地在原地转了两圈,忽然眼睛一亮:“院正大人,您看这锦鲤可能入药?奴才这几日将它喂地极好,长了些许肉,想必是可以吃了。” 到了晚间,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阿遥饿的肚子疼,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100.寿辰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这一等,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 不禁困, 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 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 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 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 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 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 委婉道:“姑娘, 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 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 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 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 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 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“大胆!”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, “知道我是谁吗,竟然这样说话!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,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。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。 阿遥冷哼一声道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。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,你以为我稀罕?” 福公公不信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看着极为精彩:“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,你可别污蔑王爷。” “啧,我又没说什么,竟然还恼羞成怒了。”阿遥看了他一眼,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,“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,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,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!”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,怔怔地退下,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。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,他最清楚不过了。那样高不可攀,那般高山景行,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,这是污蔑,污蔑!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,带着两袖怒火,隐忍而不可发。 阿遥把人气走了,这才重新躺好。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,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。 不过,经过昨晚一遭,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,既不好睡,又伤自尊。再则,阿遥也发现了,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,墨玉都会有些反应,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,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。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还要再进宫一趟。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,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。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,福公公带着程七、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。待萧翎回府的时候,已经入夜了。 匆匆用了晚膳,萧翎便回了房。然后,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。连头带脚,全都裹进了锦被里,密不透风的,倒也不嫌热。 萧翎未曾理会,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。再出来时,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,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,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,幻灭不定。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,还未出声,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。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,装作未看见,直接躺了上去。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,心中一紧。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,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。 算了,思考了一会儿之后,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。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。 无人说话,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,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。半晌,萧翎翻了一个身,面向床内侧。 阿遥瞬间不抖了。 萧翎冷着脸,伸手拽了一下被子。意料之中的,没能抽出一点来。那被子里的人,反倒是滚地更远了,爪子紧紧捂着脑袋,身子几乎是贴着墙。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,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,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。 “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,本王盖什么?” 哦,原来是为了被子。阿遥吐了一口气,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,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,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。 “给你。”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。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,脸色越黯。 阿遥毫无所觉,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。她这样偏安一角,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。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,什么人也不用见,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。如今来了人世,总觉得矮人一截,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。 眼下,她都这样示弱了,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。而且,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,这真是件好事,阿遥庆幸着。眼眸弯弯,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,笑得像一只小狐狸。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,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,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。 “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?” “嗯?你说什么,这么晚了还不睡,我都困了。”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。 “本王说,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,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,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,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?真是打的好主意啊。”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,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。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,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,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,还是无奈多一点。也是他蠢,竟然就这么被骗了,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。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,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。不过,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,于是一咬牙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“呵。”萧翎嘲讽一笑。 嘲讽过后,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。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,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。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,她弄到了圣旨,成功地摆脱了地铺,断了萧翎的念头,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,十全十美。 她真是聪明。 萧翎不知道阿遥正在自得其乐,要是知道,兴许也不会这么快降了火气。少顷,他道:“后日你随本王一道儿进宫。” “做什么?” “谢恩。” “真是麻烦。”阿遥咕哝了一句,嘴上嫌弃,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的。 这之后,两个便再没有说话了。阿遥心里解决了一桩事,睡意来的也快,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睡着了。 萧翎也闭着眼睛准备入睡。原本睡得好好的,各自相安,结果到了半夜,阿遥不知道怎么滚了几下就滚到萧翎身上。她人小,但身子就像是个火炉一般,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。这要是在冬日还好,不过如今是在夏日。故而,萧翎愣是被活活热醒的。 他睁开眼睛,推了推阿遥,将她重新推到床角。 不知过了多久,阿遥又滚回来了,还是黏在身上的那种。 萧翎烦不甚烦,索性由着她,也不管了。他半辈子的无奈,都用在了阿遥身上,想来是上辈子欠了她的。 晚间没有睡好,萧翎第二日醒地也早。刚坐起了身子,就看到他的床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,一边整齐地很,一边乱的跟猪窝一样。 阿遥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蹬地皱巴巴的,萧翎看过去的时候,她还睡的正香,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甚至还打着小呼噜。枕头也被她枕歪了,下面还有一块暗黄的布料,被阿遥紧紧攥着,睡着了也不松开。 萧翎凑近了看,才发现,那原来是一道圣旨。 到了晚间,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阿遥饿的肚子疼,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“大胆!”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,“知道我是谁吗,竟然这样说话!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,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。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。 阿遥冷哼一声道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。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,你以为我稀罕?” 福公公不信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看着极为精彩:“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,你可别污蔑王爷。” “啧,我又没说什么,竟然还恼羞成怒了。”阿遥看了他一眼,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,“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,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,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!”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,怔怔地退下,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。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,他最清楚不过了。那样高不可攀,那般高山景行,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,这是污蔑,污蔑!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,带着两袖怒火,隐忍而不可发。 阿遥把人气走了,这才重新躺好。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,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。 不过,经过昨晚一遭,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,既不好睡,又伤自尊。再则,阿遥也发现了,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,墨玉都会有些反应,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,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。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还要再进宫一趟。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,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。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,福公公带着程七、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。待萧翎回府的时候,已经入夜了。 101.玉成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她们来了之后, 福公公几个都暂缓了几口气。因阿遥每日被两个嬷嬷拘着, 没空作妖,所以整个王府都恢复了原来的安静。 可是, 这份安静不过是假象罢了。阿遥是什么性子,指望她安静一会儿尚且能忍受,指望她安静十天半个月,那可是太为难她了。 这两日, 阿遥无时无刻不在被两个嬷嬷摧残。左一句“姑娘, 请注意仪态”,右一句“姑娘, 请保持姿容优雅”,如此种种,不绝于耳。阿遥虽能左耳进右耳出,但是这种持续不断的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叫她忍无可忍。 就如此刻,那两个嬷嬷还在一板一眼地念叨, 她真是受够了!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 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 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 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 面无感情, 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 半晌,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其实我饿了,想吃饭。” 好吧,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怯怯的,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心早就硬了,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,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。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,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,一动不动,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。 他招来福公公,细细地问了两句,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,真是可笑不得。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,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。 且爆发就爆发,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,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。萧翎摇摇头,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。 第二日,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,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,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。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,没等到嬷嬷,却等来了笑地极谄媚的福公公。 福公公跑进来,兴冲冲地带给了阿遥一个好消息:“姑娘,喜事,大喜事!” 阿遥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,表情十分寡淡。 福公公也不想吊人胃口,直接道:“王爷今天早上交代了两位嬷嬷,说是给姑娘放一天假,允许姑娘出去玩。” 阿遥立即等起来,瞪直了双眼:“当真?” “奴才哪里会骗姑娘。” 阿遥握着拳头,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,接着又兴奋起来,跳下椅子说是要让映雪她们给自己换一身行头,还有梳好看的发饰。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,实则心里早就神游天外了。 他想着,这人呐,逢管你有多大本事,有多大脾气,都得先□□一番,受了罪了,再给点甜头,那就什么都好说了。 瞧瞧这小祖宗现在惊喜的样子,再想想她前两天趾高气昂的神情,果真还是得教训的呀。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,什么都好办了。 阿遥可不知道福公公怎么想,她拉着两个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,站在铜镜前来来回回地瞧,等她终于满意了,这才啧啧了两声,得意地朝着映雪张开了双手。 映雪会意,立即将她抱起来。 阿遥可不轻,若是寻常女子,并不能支撑多长世间。奈何这两个丫鬟都不寻常,所以抱起来脸不红气不喘。 阿遥对外是范家之女,但是福公公知道她真实身份,所以不敢大意。即便带她出去玩,也做了十足的准备,甚至叫上了几个暗卫在后头跟着。至于明面上,却还是福公公、程七,并两个丫鬟。 一行人出了府,听着阿遥的吩咐,直接往酒楼里去了。 约半个时辰,马车停下,阿遥从轿子里被抱出来。她勾着映雪的脖子,张大眼睛左顾右盼,对什么都好奇。如她这般大的小孩儿,被抱来抱去的也不稀奇,众人见了,只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女儿罢了。 这样的小孩儿,哪个不是被千娇百宠宠大的,何况这个还生地很是可爱,不过是被抱着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程七跟在最后,一步不落跟着地去了楼上的隔间。 阿遥未过来之前,程七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做大事的。阿遥变身之后,他就基本上脱离了原来的轨道,也脱离了原来的队伍。他的兄弟们每天依旧在忙碌,当然,程七也忙,只不过他忙的是带孩子,还有,带孩子。 这样悲惨的生活,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。 程七望着前面的兴高采烈的胖丫头,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。这种茫然感在见到她胡吃海喝,将一桌子的饭菜都塞到肚子里之后,更加明显了。 映雪见阿遥终于吃完了,便问道:“姑娘可还想要去哪里逛一逛?” 阿遥将碗筷一推,吃饱喝足之后,她也没有在酒楼里再待下去的兴致了,道:“暂且没有想好,先沿着街走一走吧。” “姑娘现在就去吗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认真地点头,然后继续攀上了映雪的脖子,口中嘀咕道:“话说回来,咱们出来了这么久,却没出什么岔子,也没有人横行霸道地过想过来欺负咱们,这很不正常。” “难不成姑娘还想要遇上那种事?” “你不懂,”阿遥高深莫测道,“一般大人物出场,总会有些刁民想要拦路挑衅没事找事,这是必然的,躲不掉。” 刁民遇见你都是倒了血霉,福公公听着嘴角直抽,他决定还是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好了。 福公公瞄了一眼阿遥的肚子,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姑娘,您刚才才吃饭,肚子还撑着,不如走几步路也好克化克化。” 阿遥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福公公:“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好吃的,这么快克化了不是亏大了?” 真是蠢啊,阿遥懒得和他争辩了,直接让映雪带她出去。 大概是阿遥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,眼中的鄙视也太明显了,那一瞬间,福公公当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。 被鄙视的福公公脑袋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走出了隔间。 出了酒楼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,街道两侧都是买些吃的玩的。阿遥如今吃了个十分饱,对吃的失了几分兴趣,眼睛一直盯在玩的上面。 片刻后,阿遥停在了一个铺子面前。铺子不大,但贵在精致,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玩的,这条街上,也就这么一个铺子是专买小玩意的,且摆设也讲究。里头各种各样的面具、泥人、风筝、蹴鞠,每个阿遥都喜欢。 阿遥不肯走路了,停在人家门口,眼神渴望。 福公公无可奈何地问道:“姑娘想买什么就买吧。” “可是我都想要。”阿遥得寸进尺。 她也不是一定就喜欢,只不过长这么大,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富有童趣的东西,故而又好奇又想要。更何况如今身边带着一个钱袋,不宰一顿真是白出来了。 福公公无语了一会儿,认命了:“好,都想要就都买,王府又不缺那点钱,只不过占了些地方罢了。” 阿遥高高兴兴地进了店。 那店里的伙计也热情,瞧着他们过来了立即迎上去说话。却不是对福公公等人说,而是对阿遥说。 那伙计同阿遥他们打过招呼之后,知道这是个大主顾,于是拿出了他们铺子里的镇铺之宝—一个造工精巧,镶着红宝石的金制九连环。 阿遥才接过,就听到后面有一道嚣张的声音:“喂,小胖子,那是我先看中的。” 来了! 阿遥眼睛一亮,迅速将九连环藏到身后,满脸微笑地转过身。 她就说嘛,像她这种大人物出门,怎么会没有麻烦事,这不就来了么。 其实跳出来之后她就开始浑身都难受了了。阿遥很少离开过水,以前是这样,现在也是这样。哪怕她是可以化作人形的,可是因为她懒,维持人性的时间其实并不长,她习惯在水里,离了水,总觉得四肢无力。 尽管她如今没有四肢。 不过,阿遥并不后悔,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如影随形,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哎哟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谁想,刚入了水,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还是萧翎开了口,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这次,阿遥不再挣扎了。她虽见不得萧翎那臭脸以及那脸上明晃晃的嫌弃,但好赖还是因为他才换了水。要不然,阿遥不确定自己会不会真的缺水至死。 福公公放下了心,到这会儿子也看出来这小祖宗这般是为了什么,因此再也不敢给它喂什么鱼饲料。 “这小祖宗,嘴巴还真挑。奴婢选的可是京里最好的鱼饲料了,寻常人家想买还买不到呢,它却连沾都不想沾一下。这么挑,也不知道该给它吃什么好。” 萧翎闻言踱着步子取了一块糕点,照例扔到水里。扔完之后,还拿了另一个干净帕子仔细地擦拭了手指。 福公公在那儿看着哭笑不得,道:“王爷,您知道它不爱吃这东西怎么又扔了。” 福公公还想在笑话王爷两句,没成想,这次那小祖宗竟然张口吃了。吃的不多,一块糕点只还剩下半块儿。可这锦鲤只有这么大的个头,吃这么多算不错了。 “奇了怪了,明明早上还嫌弃来着,变卦变得这样快。” 102.早起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今日一早, 阿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圣旨,看见圣旨完好无损地放在枕头下面压着,阿遥终于安心了。 至于第二件事,便是让福公公进来。 阿遥特意在床上多留了好一会儿, 为的就是让福公公看看自己昨晚上说得是对的。福公公神色漠然地进了屋子。 其实,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, 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明明归明白,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怎么样啊,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 却翘着二郎腿, 眉飞色舞, 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 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 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 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 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 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 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唉,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,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。幸好她不知道,既然如此,就好办多了。映雪想了想回道:“姑娘想必不知道,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,都是皇家赐的封号,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。”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,听得映雪还在胡说,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,便也立马接道:“就是,这县主也是不错的,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。再者,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,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,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,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,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,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,多有面子。” “是啊姑娘,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,您在其中,那一定是头一个。”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。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:“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姑娘,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,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,谁也动不了您,放心吧。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,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,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?”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。 县主就县主吧,虽说没有郡主好听,但是有比没有好。再说了,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,没什么好多想的。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,想通了,自然也那么悲伤了。不过,萧翎那个狗王爷,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。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,心中暗暗高兴,“姑娘,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,这等贵重物,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。”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,放在阿遥手上。 “你说的对。”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,不禁板起了小脸,也认真起来。这样重要的东西,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。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,转过身,走回里间。她掀开床铺,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,再将被子盖上,还用手摸平了褶皱,这才重新出去了。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,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,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,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。嬷嬷和从前一样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神情麻木。 阿遥谁都不怵,就怵她们。 那两个嬷嬷走进,朝阿遥道:“姑娘,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,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。”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:“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。” 陈嬷嬷冷冷道:“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。” 阿遥念着:“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,学地差不多就够了。” “哦,是么,看来姑娘很有自信啊。那请问姑娘,所谓周礼九拜,是哪九拜?” 阿遥张了张嘴,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。算了,还是学吧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103.安排【一更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 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 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 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 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 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 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大道笔直,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 往来间一片繁荣, 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 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 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 待仔细一看, 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 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 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看他双目微阖,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屋,落了户籍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攥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早就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再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,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,腾空而起,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,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。 还真是急性子啊,皇上目瞪口呆。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,萧翎看得欲言又止,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:“这鱼还能吃肉?” 皇上想的很简单,不在乎道:“你都能吃肉,为什么它不能吃?” 萧翎竟无言以对。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,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,皇上喂什么吃什么。不过喂多了,他也看出点门道了,但凡他喂的是荤的,这鱼都会十分激动。若是喂的是素的,它虽然也会吃,可是吃的很是勉强。 俄顷,皇上对萧翎道:“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,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。” 萧翎干脆不答,他如何知道,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。若是今日父皇不喂,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。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,玩的开心,正乐呵着呢,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闹事。 皇上疑惑道:“这不是雅间呢,怎么还这么吵?” “大抵是又有什么身份高的仗势欺人了。”萧翎眼皮都没有抬,淡然地很。 皇上丢了筷子,压抑着兴奋与好奇。 萧翎看他这样子就暗道不好。 下一刻,皇上拍着桌子做义愤填膺状:“呵,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还是在这等这天子脚下,竟有人胆敢仗势欺人,实在可恶,简直没有将朕放在眼里。阿翎,你……你过去打听打听吧。” 福公公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微微颔首,便笑道:“自然是可以的。” 104.失踪【二更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 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,不由得吼道: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, 没听到小爷的话吗, 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, 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!” 他刚才进铺子时,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既然这样,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 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 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 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往年间的宴会, 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 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 这年头, 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 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 看上么看, 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 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 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 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 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自个儿上前几步,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圆圆的杏眼,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105.审问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因皇上出宫是瞒着众人的, 所以萧翎和皇上乘坐的马车并不是成王府寻常出行用的马车。青顶小轿,旁边也没有跟着什么人, 只德公公福公公另有两三个侍卫, 低调地很。至于那些不低调的, 都在暗处。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 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 便是抽开身了, 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 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 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大道笔直, 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往来间一片繁荣, 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 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 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待仔细一看,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看他双目微阖,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屋,落了户籍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攥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早就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再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,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,腾空而起,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,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。 还真是急性子啊,皇上目瞪口呆。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,萧翎看得欲言又止,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:“这鱼还能吃肉?” 皇上想的很简单,不在乎道:“你都能吃肉,为什么它不能吃?” 萧翎竟无言以对。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,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,皇上喂什么吃什么。不过喂多了,他也看出点门道了,但凡他喂的是荤的,这鱼都会十分激动。若是喂的是素的,它虽然也会吃,可是吃的很是勉强。 俄顷,皇上对萧翎道:“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,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。” 萧翎干脆不答,他如何知道,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。若是今日父皇不喂,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。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,玩的开心,正乐呵着呢,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闹事。 皇上疑惑道:“这不是雅间呢,怎么还这么吵?” “大抵是又有什么身份高的仗势欺人了。”萧翎眼皮都没有抬,淡然地很。 皇上丢了筷子,压抑着兴奋与好奇。 萧翎看他这样子就暗道不好。 下一刻,皇上拍着桌子做义愤填膺状:“呵,光天化日,朗朗乾坤,还是在这等这天子脚下,竟有人胆敢仗势欺人,实在可恶,简直没有将朕放在眼里。阿翎,你……你过去打听打听吧。” 好比今天吧,没有白猫,没有鱼饲料,一切都惬意地不得了。那些人怕她觉得热,甚至还在屋子里放了冰盆子。 阿遥心里快活,被人伺候的生活真是舒坦,要是没有萧翎那个碍眼的就更舒坦了。说到萧翎,阿遥又想起了他之前说的话,她旁的不记得,只记得今天皇上要过来,还是特地过来看她的。 不得不说一句,这皇上真有眼光。 阿遥虽活了这么多年,但基本上都是避世状态,没有见过多少人,更遑论是这人间的帝王了。如今一下子就要见上一面,她心里还是颇有几分期待的。 按理说,萧翎那个模样,他父皇长的肯定不会差,那应该会是一个中年美大叔。 106.后续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 在她心里, 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这样的人, 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 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实际上, 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 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 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 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 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 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 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 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她停下动作, 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 你不要瞒我, 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 但也不敢瞒着, 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文清一急:“可打扰了表哥?” “那倒不曾,雪儿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上朝,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。”说完,绿柳兀自跪下,语气惶恐道:“说来都是奴婢的错,没能看好雪儿,叫它乱跑了。表姑娘要罚,只管罚奴婢吧。” 文清连忙扶起她,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,与她亲近,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,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。 “不过这点事,说什么罚不罚的,再说了,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,与你无甚关系。”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,顺势起了身,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。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,又是这般平易近人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,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。 绿柳也有自己的思量,这表姑娘,她是颇为看好的,不仅同王爷是表兄妹,身后便是文家,且因她生的和文贵妃有几分相似,连皇上也对她格外宽容。她知道表姑娘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点,她自己也想要一份前程,如此,两厢都好。 只要她做的不过火,对王爷对福公公那边小心谨慎些,是绝对不会出错的。不过,眼下她既然已经投靠了表姑娘,便只一心一意地盼着她好。 想着,绿柳又道:“恕奴婢多嘴,这雪儿既然误闯了王爷的院子,表姑娘还是亲自同王爷说一声,也好有个交代。” 文清方才见了萧翎,只是没能说上一两句话,正愁着下午找什么由头再去探望,可巧,才打了瞌睡绿柳就送上了枕头。 “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文清拍了拍她的手,笑着说道。 “表姑娘待奴婢好,奴婢怎么不念着表姑娘呢。” 二人其乐融融,说得很是欢快。 下午,文清小憩过后,便带着白猫去了正院。守门的小厮见她过来,让她稍等一会儿,便进了里头向王爷禀报了。 萧翎听到消息的时候,微有些不解:“表姑娘?她还没有走吗?” 小厮无端生了两分尴尬:“回王爷,上午文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回去了,不过表姑娘留了下来,眼下正要进来探望。” 萧翎皱了皱眉,一天连着被打扰两次,着实有些被恼着了。少顷才缓缓道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小厮忙下去放人。 阿遥在水里默默地观察着,对萧翎这不识风情的模样表示鄙视。那文姑娘她早上也看过,怎么说也是个美人,只是可惜了,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对上萧翎这么个冷心冷肺的,眉眼都抛给瞎子看了。 她还在吐槽着,外头文清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。 大齐民风开化,男女之防并不严谨,所谓“出必掩面,窥必藏形,男非眷属,互不通名”也不为时下人所遵从。只是尽管这般,文清来萧翎屋子里的时候还是带着丫鬟,萧翎这边,福公公也依然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。 文清见萧翎还在床上养病,莞尔一笑,翩翩然走至。 萧翎压根没看见,阿遥倒是看见了,看地尾巴都酥了。只是她还没有沉浸多久,便看到文清手上抱着那只蠢猫,瞬间,再多的感情也没有了。 她怎么忘了,这文姑娘是蠢猫的主人呢。 “表哥。”文清轻声唤道。 萧翎回神看了她一眼,文清略低了头,掩饰自己的羞涩:“本不该打扰表哥,可是若是不来告罪一声,清儿也是心有不安,还请表哥见谅。” 萧翎示意她直说。 文清抱着白猫坐下,道:“雪儿是我之前养的猫,性子有些野。上回我将它寄养在府上,没成想才不到几天它就给我惹出了乱子,还闯进了表哥的房里。我也是方才才听到这事的,故而特意过来带它过来给表哥赔罪。” 萧翎淡淡道:“都过去了,左右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。表妹不必烦心。” “那便好。”文清笑着说道,暂且将这件事放下,同萧翎说了别的事,“今早上我和伯母母亲出门,祖母也想跟着来。她老人家念着表哥已经多时了,只不过前些日子贪凉,屋子里放了冰盆,把自己弄病了。现在纵使念着表哥,也来不得了。” 萧翎脸色淡漠,听是听了,却什么也不说。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。 文清并不觉得被怠慢了,仍旧撑着一张笑脸道:“不独是祖母,祖父也经常想着表哥,表哥以后好了,若是得空不妨去回文府看看,也好解了祖父祖母的思切之情。” “你有心了。”萧翎道。 文清被这一句话说得更加欢喜,因她一心只顾着萧翎,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猫已经不安分了。 那猫进来时就注意到盆子里的鱼。或许是上回吃了亏,它盯着鱼的眼神赤·裸裸的,急躁地想要奔过去。 文清不知道猫的想法,只以为它坐地烦了,暗暗压住它,一面同萧翎说着话:“表哥有这个心,祖父祖母定是再欣喜不过了。对了,上次我听祖父说,三堂哥似乎是想要外放的,只怕再过段时日,就见不到三堂哥了。” “他心中又成算,外放也是好的。” “也是。”文清正琢磨着还要说什么,忽然手上一空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福公公已经大叫了一声:“快拦住它!” 文清回身一看,原本在她怀里的雪儿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,疯狂地往桌子那里窜去,几个眨眼间就跳到了桌上,任凭下人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它来。 文清倏地站起来,瞥到桌上的锦鲤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知道,这锦鲤是表哥从寺里求来的,倘若雪儿…… 她真的不敢想,只盼着福公公他们能快些。 电光火石之间,白猫已经奔到了阿遥那里,极快地伸出了猫爪。 阿遥呆若木鸡,她根本就没回过神来。明明上一刻她还在看戏来着,她是无辜的,救命啊! 那猫可没有那么善良,还给阿遥目瞪口呆的时间,直接出手。猫爪来袭,直直地刺向阿遥。刺啦一声,阿遥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,又惊又痛,猛地从水里蹦出来。 如此,更遂了那白猫的意。它挥舞着爪子,迅速在阿遥身上抓挠着,阿遥疼地翻滚,凄惨地尖叫,可是毫无用处,其他人也根本听不见,只看到那鱼被挠地快要断气了。 这一番动作,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。福公公终于逮到了那猫,狠心一掷,将猫重重地仍在地上。 “孽畜!”福公公气的说了粗口,“还愣着作甚,赶紧将它捉住!” 几个丫鬟终于有了动作,忙不迭地制住了白猫。 福公公将阿遥放回水里,清晰地看见它身上的伤口,白生生的,好大的口子。他悲悯地叹息了一声,虽然之间听说这鱼也不是什么灵鱼,但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,福公公实在不忍心看到它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。 这边文清见猫被捉住了,慌张问道:“公公,那鱼可有什么大碍?” 福公公摇摇头:“被伤成那样,可怜见的。” 萧翎眼神一暗:“将那猫拖出去。” 福公公会意,这是不给表姑娘面子了,遂转身亲自料理。这猫也活该,上次闯了祸不算,这回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放肆,不剥了它的皮已经是仁慈了。 “表哥……” 文清见福公公出去,显得手足无措起来,她也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,否则,说什么也不会带雪儿过来。 萧翎也不是随意迁怒的,只是他现在没心思应付别的事了,因而尽量克制着表情,对文清道:“表妹来府上已经有不少时辰了,想来舅舅和舅母都还担心着。” 文清脸色一白,羞愧地无以复加。没办法,萧翎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了,再留下只怕会惹人生厌。 107.打斗 小屋本来就不大, 如今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, 显得更狭窄了。 那些个僧人道士,本该井水不犯河水,如今不知道是被什么诱惑,共处一室的时候却是和谐地紧。只是他们看阿遥的眼神都不太对劲, 似是打量, 似乎深思,似是贪婪。都说修道修佛之人都是慈眉善目的,如今阿遥见了这些人,倒觉得这话也不见得了。 不论所修之道多么正, 总还是有一些歪瓜裂枣。 六皇子就站在这些歪瓜裂枣中间。许是皇家人底子好, 个个都生的高大, 这位还未及冠的六皇子, 亦是身量修长。他听到阿遥这不阴不阳的语气, 也不怒, 反而笑着道:“没想到县主在此处住了些日子, 便将自己当作主人了, 看来这屋子选地不错。” 阿遥呸了一声, 平日里没看出来,这人竟然这么不要脸。这么对待一个孩子,也不怕遭天谴。 “废话少说,这一回, 是单单你一个做的, 还是另有同党?” “我为何要说。” 看这德行, 应该就只有他一个人了。 也好,阿遥心道,弄清楚了就好办了,否则她连仇人都不知道是哪一个。这六皇子素来摆出一幅不中用的模样,暴躁易怒,城府极少,却原来都是装出来的,这人骨子里已经坏透了。 如若不是今儿亲眼看到,阿遥也不会信他有这样的本事心计,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一个大活人绑出来。这是料定了别人不会因为这件事怀疑到他身上来。 想到之前在六皇子府的遭遇,阿遥越发恨上了这个表里不一的东西来。当下咬牙问道:“你这样机关算尽,不知那陆家姑娘可知情?” 六皇子没有想到阿遥会忽然这样问,倒是沉默了一下。 阿遥讥笑一声:“还当你是什么痴情种呢,原来也不过是个窝囊废。人家好歹还是你未婚妻,你却一心想拖着人家下水,没出事千好万好,即便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人陪你一起配黑锅,这样的好算计,想必如今你心里还挺得瑟吧。啧啧啧,陆家那姑娘也可怜,好生生的怎么就嫁给了你这么个东西!” “放肆!”六皇子边上站着的大太监忍不得了,怒叱道,“也不看自己是什么身份,殿下是你能置喙得么,仔细我揭了你的皮!” “六皇子府养得好奴才,竟然沦落到跟一个孩子计较。” 六皇子似笑非笑道:“孩子?只怕不是吧。”他那一双丹凤眼微微眯起,笑道,“披着一张孩子的皮,谁知道你内里是个什么东西,这小屋子里五日都没有人进来,五日不吃不喝,你如今还是好好的没有半点气短,若说你是个人,有眼睛的都不会信。” 阿遥默默地听着他搬扯,也不回答。她本来就不是凡人。 六皇子想来是觉得这样说不过瘾,又走近了不少,就是这么几步,后面的几人已经忧心忡忡地开口阻止了。六皇子大抵觉得这儿这么多高人,阿遥这小身板应该伤不了自己,便没有理会,径自蹲在她面前,伸手捏住了阿遥的腮帮子。 阿遥愤怒地盯着六皇子。 被阿遥这样怒视,六皇子反而诡异地觉得通体舒畅:“自打你出现之后,萧翎那要命毛病便好了,还更加得了父皇的青眼。他本该是个短命鬼,却偏偏被你改了运道。莫怪他这样宠着你,要什么给什么,这么个有本事的妖孽,换做是我,也势必定会捧着敬着。” “你以为萧翎跟你一样,蠢货!” 阿遥的辱骂好像压根就没有作用一样,六皇子好似没听到,又好似听到了却不理会,仍旧自说自话,一脸阴毒,说出来的话也是彻骨的寒:“可是凭什么,凭什么他萧翎就能一次又一次的化险为夷?他不过是个不祥之人,是个累及亲母的病秧子,为什么父皇眼里只有他一个人,为什么?” 阿遥的脸蛋被他捏地变了形,一阵阵地刺痛。不用看也知道,她的脸蛋定是青了。这狗皇子,下手没个轻重。她掀了掀眼皮,没精打采地问道:“你嫉妒?” 六皇子立即松了手,整个人就像是被猜到痛处的猫,已经没有多少神智了,吼道:“笑话,我会嫉妒他?我母亲是六宫之主,是母仪天下的皇后,我更是嫡子,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,嫉妒萧翎?他还不配。” 阿遥低下了头,瞧这六皇子的模样,看来是嫉妒地不轻啊。 她似模似样地替这六皇子惋惜了一下,而后道:“你费尽心思将我捉到这里,莫不是只为了说这些话?” “自然不是。”六皇子狞笑了两声,道,“萧翎那般疼你,你说我要是卸了你一条胳膊一条腿,回头当作生辰之礼送给他,会不会叫他高兴地晕过去?” 阿遥身子一顿,忽然感觉一阵寒意。 她知道六皇子不是在说笑,这人真的有这个心思,想将她的手脚剁下来送给萧翎。这简直,简直是变态!这是有多恨萧翎才能做的这么绝。 看见阿遥面上终于有些恐惧了,六皇子心中得意,又道:“你失踪了五日,五日间萧翎找你都找疯了,闹得整个京城都每个安生。你说,若是这个闹到最后,别人都知道萧翎护着的是个怪物,是个妖孽,他们会怎么想呢?” 阿遥眉头皱得老高。她总算是理解了这六皇子为何大费周章地将她弄过来了,说来说去,还是借着她来对付萧翎。 阿遥头一斜,认真道:“嗯,确实是个好计策。” 她这样,却叫六皇子看不分明了。 还不等六皇子说话,阿遥又在后面问道:“只是,你是不是太自信了些,比如,现在?” 阿遥说完,六皇子忽然觉得脚底下平地起了一阵风。他猛地低头,只见脚下的飞石扬起,两条小腿上都像是裹着一道劲风,力道极大,绞地他骨头都断了。 六皇子惊叫一声,支撑不住地差点倒下去。可腿边的邪风太过霸道,禁锢着他,丝毫都动不得。 “殿下!”后边的太监慌忙上前,想要援救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,只好瞪着阿遥,恨不得将其生吞入腹。 后头的和尚道士互看一眼,显然也没想到阿遥能有这样大的本事。 不过他们终究是六皇子请过来的,不能叫堂堂皇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。当下一同发力,向阿遥攻去。 阿遥也烦躁地紧,一手下了死劲儿,直接将六皇子的腿骨绞断,这才挥了挥手,直接与那群人对上。 “轰”地一声之后,小屋子从里头炸开,瓦片四处飞散,灰尘四起。 这动静实在太大,叫外头守着的人也看的目瞪口呆。好不容易回过神,就见之前的小屋已经全然倒塌了。 里头的人也都暴露出来,阿遥抽空打量了一下周围,此处多树,她也不知道是在京城的什么方位。不过今儿来这里的人还挺多的,屋子被炸开之后,阿遥也看到了外头的人,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,将这中间包围的滴水不漏。 六皇子手底下的人真不少,只是不知道这些人会不会都和他一样,都是绣花枕头,中看不中用了。 阿遥哂笑几下,扯了扯身上的锁链。触碰之下还是感觉手上一阵不舒服,只是她也没有多在意,直接用蛮力将它扯开了。 几个道士见状,惊地合不拢嘴。 如今大道既消,世上本没有什么妖魔鬼怪,佛道也并没有前朝盛行。修佛修道之辈终究太少,所以矮子里面拔高个,他们这些人已经算是了不得了。锁着阿遥的那锁链也是个宝贝,他们平常根本不会拿出来用,未料到这回拿出来,竟还锁不住这妖孽。 看来这妖孽来头甚大。 几个“高人”眉头紧锁,瞧着阿遥的眼色十分不善。先前是他们太过轻敌了,今儿一战,即便他们这边人多,恐怕还是胜负难料。 六皇子被几个太监扶着,脚上完全使不上劲,剧痛难忍。他再愚蠢,也知道自己两条腿都已经断了。 “给我将这妖孽碎尸万段!” 他本来还想着养她几日,过些天再断了她的手足丢给萧翎。如今,断断容不得她活这么久了,今儿一定要让她死,叫她死无全尸。 六皇子目眦尽裂地怒吼,那请来的和尚道士也只有硬着头皮上。 这些人本事不大,但人数众多。两方都不是寻常人,打斗起来不是常人能接受的。一时间风云大变,光是听着声音就叫人胆战心惊。 要对付的人实在是太多,阿遥纵使本事再大,打地久了也疲于应付。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耗下去,不愿与他们多做纠缠,正想着出死手将他们都灭了,没想到身后突然出来一个人。 拿人手中持着一个葫芦,塞子打开后,阿遥不受控制地被葫芦牵引过去。 她一惊,只道自己中招了。 千钧一发之际,阿遥扯下了墨玉,暗念了几个字。 熟悉的感觉眩晕感再次浮现,阿遥知道自己要走了,可心中还是不忿,咬了咬牙,朝后头扬了扬手。 一道天雷劈下,地上十余人,瞬间没了人形。 天雷过后,此处再没有阿遥的身影。 108.软禁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 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 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 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 面无感情,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半晌,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 其实我饿了, 想吃饭。” 好吧, 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 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 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 怯怯的, 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 心早就硬了, 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 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 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 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,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。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,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,一动不动,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。 他招来福公公,细细地问了两句,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,真是可笑不得。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,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。 且爆发就爆发,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,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。萧翎摇摇头,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。 第二日,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,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,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。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,没等到嬷嬷,却等来了笑地极谄媚的福公公。 福公公跑进来,兴冲冲地带给了阿遥一个好消息:“姑娘,喜事,大喜事!” 阿遥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,表情十分寡淡。 福公公也不想吊人胃口,直接道:“王爷今天早上交代了两位嬷嬷,说是给姑娘放一天假,允许姑娘出去玩。” 阿遥立即等起来,瞪直了双眼:“当真?” “奴才哪里会骗姑娘。” 阿遥握着拳头,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,接着又兴奋起来,跳下椅子说是要让映雪她们给自己换一身行头,还有梳好看的发饰。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,实则心里早就神游天外了。 他想着,这人呐,逢管你有多大本事,有多大脾气,都得先调教一番,受了罪了,再给点甜头,那就什么都好说了。 瞧瞧这小祖宗现在惊喜的样子,再想想她前两天趾高气昂的神情,果真还是得教训的呀。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,什么都好办了。 阿遥可不知道福公公怎么想,她拉着两个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,站在铜镜前来来回回地瞧,等她终于满意了,这才啧啧了两声,得意地朝着映雪张开了双手。 映雪会意,立即将她抱起来。 阿遥可不轻,若是寻常女子,并不能支撑多长世间。奈何这两个丫鬟都不寻常,所以抱起来脸不红气不喘。 阿遥对外是范家之女,但是福公公知道她真实身份,所以不敢大意。即便带她出去玩,也做了十足的准备,甚至叫上了几个暗卫在后头跟着。至于明面上,却还是福公公、程七,并两个丫鬟。 一行人出了府,听着阿遥的吩咐,直接往酒楼里去了。 约半个时辰,马车停下,阿遥从轿子里被抱出来。她勾着映雪的脖子,张大眼睛左顾右盼,对什么都好奇。如她这般大的小孩儿,被抱来抱去的也不稀奇,众人见了,只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女儿罢了。 这样的小孩儿,哪个不是被千娇百宠宠大的,何况这个还生地很是可爱,不过是被抱着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程七跟在最后,一步不落跟着地去了楼上的隔间。 阿遥未过来之前,程七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做大事的。阿遥变身之后,他就基本上脱离了原来的轨道,也脱离了原来的队伍。他的兄弟们每天依旧在忙碌,当然,程七也忙,只不过他忙的是带孩子,还有,带孩子。 这样悲惨的生活,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。 程七望着前面的兴高采烈的胖丫头,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。这种茫然感在见到她胡吃海喝,将一桌子的饭菜都塞到肚子里之后,更加明显了。 映雪见阿遥终于吃完了,便问道:“姑娘可还想要去哪里逛一逛?” 阿遥将碗筷一推,吃饱喝足之后,她也没有在酒楼里再待下去的兴致了,道:“暂且没有想好,先沿着街走一走吧。” “姑娘现在就去吗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认真地点头,然后继续攀上了映雪的脖子,口中嘀咕道:“话说回来,咱们出来了这么久,却没出什么岔子,也没有人横行霸道地过想过来欺负咱们,这很不正常。” “难不成姑娘还想要遇上那种事?” “你不懂,”阿遥高深莫测道,“一般大人物出场,总会有些刁民想要拦路挑衅没事找事,这是必然的,躲不掉。” 刁民遇见你都是倒了血霉,福公公听着嘴角直抽,他决定还是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好了。 福公公瞄了一眼阿遥的肚子,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姑娘,您刚才才吃饭,肚子还撑着,不如走几步路也好克化克化。” 阿遥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福公公:“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好吃的,这么快克化了不是亏大了?” 真是蠢啊,阿遥懒得和他争辩了,直接让映雪带她出去。 大概是阿遥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,眼中的鄙视也太明显了,那一瞬间,福公公当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。 被鄙视的福公公脑袋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走出了隔间。 出了酒楼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,街道两侧都是买些吃的玩的。阿遥如今吃了个十分饱,对吃的失了几分兴趣,眼睛一直盯在玩的上面。 片刻后,阿遥停在了一个铺子面前。铺子不大,但贵在精致,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玩的,这条街上,也就这么一个铺子是专买小玩意的,且摆设也讲究。里头各种各样的面具、泥人、风筝、蹴鞠,每个阿遥都喜欢。 阿遥不肯走路了,停在人家门口,眼神渴望。 福公公无可奈何地问道:“姑娘想买什么就买吧。” “可是我都想要。”阿遥得寸进尺。 她也不是一定就喜欢,只不过长这么大,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富有童趣的东西,故而又好奇又想要。更何况如今身边带着一个钱袋,不宰一顿真是白出来了。 福公公无语了一会儿,认命了:“好,都想要就都买,王府又不缺那点钱,只不过占了些地方罢了。” 阿遥高高兴兴地进了店。 那店里的伙计也热情,瞧着他们过来了立即迎上去说话。却不是对福公公等人说,而是对阿遥说。 那伙计同阿遥他们打过招呼之后,知道这是个大主顾,于是拿出了他们铺子里的镇铺之宝—一个造工精巧,镶着红宝石的金制九连环。 阿遥才接过,就听到后面有一道嚣张的声音:“喂,小胖子,那是我先看中的。” 来了! 阿遥眼睛一亮,迅速将九连环藏到身后,满脸微笑地转过身。 她就说嘛,像她这种大人物出门,怎么会没有麻烦事,这不就来了么。 萧翎见她这般,好笑道:“不就是让你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一段时间么,弄得就像天塌了一般,也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。” 阿遥心累的不想说话。 萧翎发现这个小怪物脾气挺大的,一言不合就给他来冷战。他也没有心思来哄她,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。 “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,不少公主娘娘都是从她们手里教导出来的,虽严厉了些,不过都是有本事的。你跟着她们,多少能学点东西。” 阿遥心里排斥地紧,不满道:“我和你们又不一样,学什么规矩。” 萧翎挑眉:“不一样?也对。”他望阿遥那边打量了一会儿,勾起嘴角道,“小怪物,确实不是人。” 阿遥嚯地坐起来,插着腰:“你骂谁呢?你才是怪物,我有名字,我叫阿遥!” 愚蠢的凡人,只知道怪物,真是瞎了他的狗眼。 萧翎不理会她的发疯。知道生气,说明心里还认同自己是个人,这就好办了,遂道:“不管你之前是什么,总之,你现在是个人形,一举一动都要按着人的规矩。况且,我今儿也给你按了一个身份,以后,你对外就称作是范家大郎之女。切记,行事莫要丢了范家和王府的脸。” 阿遥好奇道:“身份也是能随便安排的?” “你问那么多作甚?” 阿遥道:“说是范家之女,可是我同人家根本就没见过,要是露馅了怎么办?” 萧翎轻描淡写道:“那范家大郎一家早年间遇上了匪徒,夫妻二人已经遇难了。唯留下一独女,未找到尸身,说是流落在外,可是已经找不到了。” “那我和他们家人生的不像怎么办,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,这还怎么装?”阿遥继续追问,话里有几分急切。 109.被救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不过文清从来不排斥,在她心里, 表哥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人, 这样的人,为何要排斥?出于这点心思, 她不厌其烦地前来王府。文清不怕萧翎会介意, 实际上, 但凡萧翎会介意这些事,她也不回白白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。 文清到了客房, 王府里自有丫鬟过来伺候。同她最相熟的丫鬟绿柳没一会儿就从外头进来, 手里还抱着一只白猫。 那猫一见到文清就从绿柳手里挣脱开来, 急冲冲地跳进文清怀里。 绿柳给文清行了一个礼, 道:“雪儿还是亲表姑娘,奴婢喂了它这么多天, 也没见着它什么时候待奴婢这么热情过。” 文清被她说的很是好兴,摸了摸雪儿,见她养的还不错,心中更加满意了几分。 “它这几日可听话?” 绿柳一愣,迟疑了一会儿。 就这么一小会儿, 便被文清察觉到了, 她停下动作, 紧张道:“难不成出了什么事了,你不要瞒我, 如实说。” 绿柳知道这事是自己的错, 但也不敢瞒着, 道:“也不算什么大事,只不过前些日子雪儿被关地紧了,一下子溜了出去。奴婢找到它的时候,它正被王爷院子里的侍卫教训呢,说是它擅闯了院子,要重罚。” 文清一急:“可打扰了表哥?” “那倒不曾,雪儿过去的时候,王爷正在上朝,那会儿院子里也没有什么人。”说完,绿柳兀自跪下,语气惶恐道:“说来都是奴婢的错,没能看好雪儿,叫它乱跑了。表姑娘要罚,只管罚奴婢吧。” 文清连忙扶起她,不说这绿柳算是她的人,与她亲近,单单绿柳是成王府的奴婢这一项,文清就断断不会罚了她。 “不过这点事,说什么罚不罚的,再说了,这事儿终归是雪儿不老实,与你无甚关系。” 绿柳见表给娘说的真诚,顺势起了身,对她又多了几分敬重。表姑娘这般深明大义,又是这般平易近人,怪不得人人都喜欢。王爷那边是没有她出力的份了,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心思打到表姑娘身上。 绿柳也有自己的思量,这表姑娘,她是颇为看好的,不仅同王爷是表兄妹,身后便是文家,且因她生的和文贵妃有几分相似,连皇上也对她格外宽容。她知道表姑娘需要有人帮她看着点,她自己也想要一份前程,如此,两厢都好。 只要她做的不过火,对王爷对福公公那边小心谨慎些,是绝对不会出错的。不过,眼下她既然已经投靠了表姑娘,便只一心一意地盼着她好。 想着,绿柳又道:“恕奴婢多嘴,这雪儿既然误闯了王爷的院子,表姑娘还是亲自同王爷说一声,也好有个交代。” 文清方才见了萧翎,只是没能说上一两句话,正愁着下午找什么由头再去探望,可巧,才打了瞌睡绿柳就送上了枕头。 “还是你想的周到。”文清拍了拍她的手,笑着说道。 “表姑娘待奴婢好,奴婢怎么不念着表姑娘呢。” 二人其乐融融,说得很是欢快。 下午,文清小憩过后,便带着白猫去了正院。守门的小厮见她过来,让她稍等一会儿,便进了里头向王爷禀报了。 萧翎听到消息的时候,微有些不解:“表姑娘?她还没有走吗?” 小厮无端生了两分尴尬:“回王爷,上午文家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回去了,不过表姑娘留了下来,眼下正要进来探望。” 萧翎皱了皱眉,一天连着被打扰两次,着实有些被恼着了。少顷才缓缓道:“让她进来吧。” 小厮忙下去放人。 阿遥在水里默默地观察着,对萧翎这不识风情的模样表示鄙视。那文姑娘她早上也看过,怎么说也是个美人,只是可惜了,落花有意流水无情,对上萧翎这么个冷心冷肺的,眉眼都抛给瞎子看了。 她还在吐槽着,外头文清已经掀开帘子进来了。 大齐民风开化,男女之防并不严谨,所谓“出必掩面,窥必藏形,男非眷属,互不通名”也不为时下人所遵从。只是尽管这般,文清来萧翎屋子里的时候还是带着丫鬟,萧翎这边,福公公也依然老神在在地站着不动。 文清见萧翎还在床上养病,莞尔一笑,翩翩然走至。 萧翎压根没看见,阿遥倒是看见了,看地尾巴都酥了。只是她还没有沉浸多久,便看到文清手上抱着那只蠢猫,瞬间,再多的感情也没有了。 她怎么忘了,这文姑娘是蠢猫的主人呢。 “表哥。”文清轻声唤道。 萧翎回神看了她一眼,文清略低了头,掩饰自己的羞涩:“本不该打扰表哥,可是若是不来告罪一声,清儿也是心有不安,还请表哥见谅。” 萧翎示意她直说。 文清抱着白猫坐下,道:“雪儿是我之前养的猫,性子有些野。上回我将它寄养在府上,没成想才不到几天它就给我惹出了乱子,还闯进了表哥的房里。我也是方才才听到这事的,故而特意过来带它过来给表哥赔罪。” 萧翎淡淡道:“都过去了,左右也没有出什么大乱子。表妹不必烦心。” “那便好。”文清笑着说道,暂且将这件事放下,同萧翎说了别的事,“今早上我和伯母母亲出门,祖母也想跟着来。她老人家念着表哥已经多时了,只不过前些日子贪凉,屋子里放了冰盆,把自己弄病了。现在纵使念着表哥,也来不得了。” 萧翎脸色淡漠,听是听了,却什么也不说。 他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。 文清并不觉得被怠慢了,仍旧撑着一张笑脸道:“不独是祖母,祖父也经常想着表哥,表哥以后好了,若是得空不妨去回文府看看,也好解了祖父祖母的思切之情。” “你有心了。”萧翎道。 文清被这一句话说得更加欢喜,因她一心只顾着萧翎,全然没有注意到怀里的猫已经不安分了。 那猫进来时就注意到盆子里的鱼。或许是上回吃了亏,它盯着鱼的眼神赤·裸裸的,急躁地想要奔过去。 文清不知道猫的想法,只以为它坐地烦了,暗暗压住它,一面同萧翎说着话:“表哥有这个心,祖父祖母定是再欣喜不过了。对了,上次我听祖父说,三堂哥似乎是想要外放的,只怕再过段时日,就见不到三堂哥了。” “他心中又成算,外放也是好的。” “也是。”文清正琢磨着还要说什么,忽然手上一空。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,福公公已经大叫了一声:“快拦住它!” 文清回身一看,原本在她怀里的雪儿像是突然着了魔一般,疯狂地往桌子那里窜去,几个眨眼间就跳到了桌上,任凭下人手脚再快也快不过它来。 文清倏地站起来,瞥到桌上的锦鲤后心都提到了嗓子眼。她知道,这锦鲤是表哥从寺里求来的,倘若雪儿…… 她真的不敢想,只盼着福公公他们能快些。 电光火石之间,白猫已经奔到了阿遥那里,极快地伸出了猫爪。 阿遥呆若木鸡,她根本就没回过神来。明明上一刻她还在看戏来着,她是无辜的,救命啊! 那猫可没有那么善良,还给阿遥目瞪口呆的时间,直接出手。猫爪来袭,直直地刺向阿遥。刺啦一声,阿遥背上被划了一道口子,又惊又痛,猛地从水里蹦出来。 如此,更遂了那白猫的意。它挥舞着爪子,迅速在阿遥身上抓挠着,阿遥疼地翻滚,凄惨地尖叫,可是毫无用处,其他人也根本听不见,只看到那鱼被挠地快要断气了。 这一番动作,不过发生在几息之间。福公公终于逮到了那猫,狠心一掷,将猫重重地仍在地上。 “孽畜!”福公公气的说了粗口,“还愣着作甚,赶紧将它捉住!” 几个丫鬟终于有了动作,忙不迭地制住了白猫。 福公公将阿遥放回水里,清晰地看见它身上的伤口,白生生的,好大的口子。他悲悯地叹息了一声,虽然之间听说这鱼也不是什么灵鱼,但好歹是王爷带回来的,福公公实在不忍心看到它这般了无生气的样子。 这边文清见猫被捉住了,慌张问道:“公公,那鱼可有什么大碍?” 福公公摇摇头:“被伤成那样,可怜见的。” 萧翎眼神一暗:“将那猫拖出去。” 福公公会意,这是不给表姑娘面子了,遂转身亲自料理。这猫也活该,上次闯了祸不算,这回竟然敢在王爷面前放肆,不剥了它的皮已经是仁慈了。 “表哥……” 文清见福公公出去,显得手足无措起来,她也是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,否则,说什么也不会带雪儿过来。 萧翎也不是随意迁怒的,只是他现在没心思应付别的事了,因而尽量克制着表情,对文清道:“表妹来府上已经有不少时辰了,想来舅舅和舅母都还担心着。” 文清脸色一白,羞愧地无以复加。没办法,萧翎已经说了这样的话了,再留下只怕会惹人生厌。 她匆匆地说了几句话,便低着头快步出去,沮丧极了。 过了些时辰,福公公再回来,屋子里已经没有旁的人了。他同萧翎回秉了之前的事,萧翎听了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 至于那鱼,萧翎也让福公公细看了,伤处还是有的,但是都不致命。鱼虽看着半死不活的,但好歹还没死。 这事面上看着就这么过去了,直到晚间,福公公喂鱼时,才注意到了不妥。 这鱼竟然连肉的不吃了。 这和往日差别太大了,往日他那肉过来,这锦鲤都会兴高采烈的。福公公脸色担忧地去请示萧翎。萧翎听后,只让他先出去,自己起了身往锦鲤那边走去。 盆子里,锦鲤头朝下地悬浮着。 萧翎冷冷地笑了一声,能游出这样的姿势,说明它命大着呢。锦鲤闻言一动,但是仍然不理他。 “呵,这是怨上本王了?” 这两日,阿遥无时无刻不在被两个嬷嬷摧残。左一句“姑娘,请注意仪态”,右一句“姑娘,请保持姿容优雅”,如此种种,不绝于耳。阿遥虽能左耳进右耳出,但是这种持续不断的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叫她忍无可忍。 就如此刻,那两个嬷嬷还在一板一眼地念叨,她真是受够了!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面无感情,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半晌,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其实我饿了,想吃饭。” 好吧,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怯怯的,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心早就硬了,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110.下落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, 不由得吼道: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, 没听到小爷的话吗, 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, 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!” 他刚才进铺子时, 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 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 既然这样, 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 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 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 往年间的宴会, 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 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 这年头, 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 看上么看,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 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 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 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 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自个儿上前几步,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圆圆的杏眼,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,便收回了目光,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。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所以说得也直接:“拔一片鱼鳞下来。”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,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。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,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。 萧翎给了她选择:“自己动手,还是本王帮你?” 这,倒是真的。 阿遥回想了一下这段时日,她好像都是吃萧翎的,喝萧翎的。不注意不知道,现在真正注意到了,才惊觉萧翎的险恶用心。 他真是不用一兵一卒就将阿遥俘虏了。要是一开始,阿遥尚且能头也不回地逃走,可是现在,她犹豫了…… 由俭入奢易,由奢入俭难,人之常情,自古如此。即便阿遥和常人不同,可是也免不了这样的惯性。 她还在思考,萧翎就已经开始徐徐诱导了:“不过是一片鱼鳞,你尾巴上又不缺。” 阿遥抬起脑袋,弱弱地问道:“只要一片?” “是。”暂时只要一片,萧翎缓和了语气。 阿遥笑了两声,好像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,带着一丝得意说着:“你要知道,我这个鱼鳞可是很宝贝的。连太医院院正都说了,此物可是能治百病,连古籍上都有记载,千金都难买到。况且,这拔了对我也有影响,疼就不说了,没准拔了以后就生不了了呢,那多难看呀。” 萧翎瞬间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:“所以,你想要什么?” 阿遥眼睛一眯:“我今儿遇上了一个小纨绔,年纪不大,就知道用身份来压人。但是不得不说,很多时候别人就吃这一套。所以,我也想要一个身份来使使。”阿遥翻了一个身,将尾巴露出来,笑地很天真:“你觉得郡主这个名头怎么样?” 那什么皇后娘娘的侄子,听起来可没有郡主简单霸气,她想了半天了,好不容易才想到这么一个适合自己的身份。而且,这件事对于别人来说难做,对于萧翎来说就容易多了,他不是王爷么,正好。 111.相见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这一守,便是将近两个时辰。眼瞧着一早上已经过去了, 福公公心里也不安了起来, 里头的祖宗该不会睡死过去了吧, 否则怎么还没有动静。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, 就在福公公觉得不对劲正准备冲进去看一看的时候, 里头忽然有了声响了。福公公立即往门那边凑近了些, 高声问道:“姑娘,可要起身了?” 没有回答, 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。福公公琢磨着他今日要是不进去, 只怕这人也醒不了。故而也没有管阿遥应答与否, 直接领着两个丫鬟推门而入了。 这两个丫鬟是今日王爷才调过来的, 一个叫映雪,一个叫秋霜, 都是一等一的精明手巧之人。 这三人刚一进来, 却被眼前的情况弄地不知道该怎么下手。 福公公望着面前乱的跟狗窝一样的地铺, 脸上的表情越发僵硬。他从来没想过, 会有人把睡的地方糟蹋成这个样子。 阿遥横趴着睡得很迷迷糊糊, 脸蛋被唔地红扑扑的,嘴巴偶尔吧唧几下, 好像要醒,又好像还在睡。 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踢到旁边的地上去了, 昨天晚上睡得衣裳还皱巴巴的, 至于那头发, 更是凌乱的和小疯子似的。 福公公长舒了一口气, 又在心里哈哈了两声,对于昨天晚上王爷没有让这小祖宗睡床而感到窃喜。看来他们王爷仍然是理智的。 “姑娘,姑娘?”福公公又唤了几声。 阿遥终于有些意识了,只是说话还不甚清晰,问道:“做什么呢?” “姑娘,是时候起身了,睡久了身子会不舒服的。厨房那边,也已经做好了饭菜,只等姑娘起身就能用了。” 阿遥挣扎着撑起脑袋,嘴里碎碎念:“饭菜啊,醉仙楼的?” 福公公笑着打哈哈:“是啊,醉仙楼的。” 这祖宗还想着这一茬呢。 阿遥渐渐清醒,清醒后就看到自己是睡在地上的。昨晚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,阿遥对萧翎的观感又差了几分。 她原本是想要睡床的,都已经爬到床上了,结果萧翎竟然又把她扔下来了。 不仅如此,还让她打地铺。 阿遥当然不愿意,还暴力威胁过他。不过萧翎有了准备,到底不像之前那么好吓唬,不但扔了枕头被子到地上,还趁机绑了她的双手。 这狗王爷,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,无非就是还把她当灵药,舍不得她跑了所以必须放在眼前;可是他又怕死,生怕她晚上一巴掌要了他的性命,这才不允许她去床上。 真是胆小鬼! 阿遥想完了事情回头又看了一些自己的双手,绳子已经被解开了,估计是萧翎早上起身的时候弄的。可绳子是解开了,仇还在。 瞧着阿遥又不说话了,福公公寻思这是允了的意思,因而向两个丫鬟使了个眼色,让她们赶紧伺候小祖宗洗漱穿衣。 看到映雪和秋霜两个动作麻利地将阿遥从床铺上弄出来,拿起一边的衣裳就要给她换。 福公公也提着心。他是知道这祖宗的武力的,昨天的那个锦榻就是他亲自打扫的,因而深知阿遥那双手掌的力道。这要是两个丫鬟没轻没重地惹恼了她,还不知道有没有命呢。 福公公担忧了好一会儿,见到阿遥真的没有起床气,这才放心了些。 映雪帮小主子换好了衣裳,又给她梳了两个双丫髻。这么一折腾,在福公公眼中就大不一样了,果真是人靠衣装,佛靠金装,现在看着确实人模人样了,比昨天不知好了多少。 “姑娘穿这衣裳就好好看,把京城里各家的姑娘都比下去了。”福公公知道这小祖宗不待见自己,因而在一边拍着马屁道。 阿遥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,大抵是还没有用膳,说话都没什么力气。 秋霜看着福公公这样子,忍不住地抿了抿嘴。能让福公公这般低三下四,看来她们这位小主子当真来头不小了。 “姑娘,咱们洗漱好就去用膳?” “嗯。”阿遥认真地点点头。 映雪放下梳子,阿遥她还是闭着眼睛,连站都站不稳的模样,心下不由得怜惜了几分。 她将阿遥抱在怀里,顿时感觉怀里充满了分量,阿遥身上圆乎乎的,摸到那里都是肉。映雪不由得换了个姿势,也没有见阿遥不适应,反而是温顺地歪着脑袋靠在她脖子上,还蹭了几下。蹭地头发都乱了,前面翘起来一绺,整个人看着乖乖巧巧的。 映雪心一软,伸手将阿遥的头发抚下去,心道,这还是个小娃娃呢。 也是阿遥生的好,就算圆润了些也丝毫不减可爱。这两个丫鬟,原本被福公公千叮咛万嘱咐,以为阿遥是多么凶残,未想到如今见着了方知晓,哪有那么可怕,都是福公公臆想出来的。 映雪将阿遥抱到外间,吩咐人打好了热水,又给阿遥洗漱了一番。 如此,厨房的丫鬟婆子方才将饭菜呈上来。成王府的下人都知道昨晚上府里来了一位姑娘,且还是一位招惹不得的姑娘,所以今日送饭菜的时候也不敢怠慢,都是往好了做。 阿遥被安置在椅子上,映雪和秋霜给她布菜。 她已经知道身边这两个漂亮小姐姐是她的丫鬟,对此,阿遥没有丝毫的意见。能有人伺候她穿衣吃饭,开心还来不及呢,怎么会拒绝。 阿遥顺手指了指羊肉羹,秋霜便立马给她盛上。 阿遥握着勺子尝了一口,心中一动,摆正了坐姿怀疑地看着福公公:“这真的是醉仙楼的,我怎么吃着觉得不像啊?” 福公公立马躬身:“姑娘,这确确实实是从醉仙楼那里拿回来的,还是人家的大厨亲自做的。” “你昨天不是说弄不到吗?” “昨天时辰太晚了,自然弄不到。今儿不同,奴才一早就叫人来那里候着了。往后姑娘要是想吃,早早地同奴才说,想吃什么就给您弄来。” 阿遥用眼神直逼福公公,目光如炬。 福公公面色淡然,态度诚挚,随阿遥怎么打量也还是岿然不动。 许久,阿遥实在看不出什么不对的,这才安心地吃了起来。 饭毕,映雪给阿遥擦擦嘴巴,秋霜在旁打扇子,阿遥被照顾地很是惬意,眯着眼睛又觉得困了。 不对,阿遥头脑一机灵,她好不容易手脚自由了,她还没有撒撒欢呢,怎么能睡? 外头福公公被王府送饭菜的管事拉住了:“公公啊,咱们这样忽悠她没问题吧,万一叫她吃出来了,跟王爷告了状,我可就惨了。” 福公公一脸高深莫测道:“放心,她吃不出来的。” 那管事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半晌,看福公公委实太过镇定,这才松了一口气。那位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毛孩,终究没有公公见识多脸皮厚,想来应该是能蒙住的。 这府里暂时一片安静,早朝的朝堂上,众人却被成王和罗侍郎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。范家大郎的独女找到了,这是好事;可是范家大郎的独女被成王爷留在了府上,这叫什么事啊? 成王还没有娶妻呢,怎么就先给别人养起了孩子?成王貌似还挺喜欢这个女娃娃的,亲自找皇上要了教养嬷嬷,以后也要把她留在府上教养。 众人对此颇为不解,成王没有解释许多,只道范侍郎曾有恩于他,且那范家女娃娃颇合他眼缘,故动人养孩子的心思。 这话众人是不大相信的,总觉得这女娃娃不简单。然后回府后差人打量,发现那范家女娃,还真就是一般般,没什么奇异之处。 这就更奇了,难不成成王爷真的只是想养孩子了?众人忆起成王那张冷脸,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。 不怎么关心的人就此放手,不在多管闲事。关心的人,自然是要一查到底的。不过萧翎行事缜密,且早就同范侍郎那边通了气,连范家人都以为这孩子是他们大郎家的,别人能查出个什么东西。 事情看似就这般解决了,唯独范侍郎,回府之后被范老太太火急火燎地招到了正堂。 范老太太一看到他一个人回来,立马怒了:“好啊,要不是别人打听到我们府上了我还被瞒在鼓里呢,我的孙女儿呢,怎么没有跟你一道儿回来?” 范侍郎苦笑,不得不安慰老娘:“侄女福气大着呢,被成王瞧上了,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,往后母亲要看,儿子再去王爷府上接就是了。” “你糊涂啊,王爷是那么好攀附的吗,更何况我孙女还那么小,住在别人府上如何能顺心!” 范侍郎解释道:“母亲您有所不知,儿子能找到侄女,全赖王爷的帮忙。儿子是昨天才找到侄女的,回来的时候刚好路过成王府,便想着给王爷道声谢,念着侄女这些年不在京城,身边又没有人教导,顺带求王爷给侄女找一个教养嬷嬷。 谁想到,王爷瞧着侄女生地可爱,竟然将她留下了。今早,王爷还特意向皇上要了两个教养嬷嬷,应该是对侄女上心了。” 范老太太知道自家儿子同成王的交集,也知道自家儿子有几日多少借着成王的光。听此,她也不好再抱怨什么,只吩咐道:“那你可得记好了,一遇上空闲就得把我孙女接回来。她长这么大,我都还没有仔细看看呢,在外头不定受了多少罪,可怜见的。” 范侍郎看着老太太说得伤心,可是精神气不知比往日强了多少,心里叹息了一声。 他知道母亲是念着侄女的,那是大哥一家仅剩的血脉,可是当年那情况,根本就是凶多吉少,范侍郎顾忌着老母,这才往好了说。 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,母亲心里越发存了事了。如今他应下王爷的要求,到底是他自私了,可谁不想再往上爬一爬呢,他的上峰年纪大了,也是时候让位了。 不过,阿遥并不后悔,她到现在鼻子下面还是那鱼饲料的味道,如影随形,真是太可怕了。她要是不反抗,让这公公以为自己喜欢饲料,那以后就没得清静了。 萧翎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闹剧,无动于衷。好在福公公反应快,立马蹲下来将阿遥托在手上。左右打量了好久,见她动也不动,更是吓坏了。 “小祖宗唉,您就别闹了,哎哟,这可如何是好啊。” 福公公心急之下又将阿遥丢到了水里,谁想,刚入了水,那锦鲤又跟来劲儿似的蹦出来了。这是铁了心地要求死啊。 福公公都快给它跪下来了。 他不像萧翎,对这条鱼冷漠地很,从来不惯着。在福公公眼里,这鱼就是救命的药,作践不得,就算作践的那个是它自己也不行。 最后,还是萧翎开了口,道:“你去给它换一盆水来。” 福公公不曾多想,下意识地听从萧翎的话,慌慌张张地抱着盆子出去了。他心里急,半点没耽搁,没一会儿就抱着盆子回来了,里头还灌了满满一盆子的水,放到桌上的时候还撒了许多。 福公公这回不敢碰阿遥了,还真怕给碰坏了。 萧翎走过来,拿了旁边的帕子,略带一丝嫌弃地包着阿遥的尾巴,伸出两指捏着,将它从地上拎起来,扔进水里。 112.旧案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萧翎更加冷漠了:“不必。” 反正也死不了。 福公公知道王爷是个有成算的, 见此,也不好多问,只担忧地看了那锦鲤几眼, 生怕它将自己折腾没了。要是普通的锦鲤, 死了就死了吧, 王府里也不会缺这么一个, 但这可是王爷的灵药啊! 福公公摇摇头, 没有再问什么了。 “王爷,可要让人将晚膳呈上来?” “传吧。” 福公公顺势出去, 过了一会儿,又亲自领着一群人人进来。后头的丫鬟手里捧着盘子,依次而入, 将手上的盘子在桌上放好。 盘子打开, 里头是各式各样的菜肴。不多, 只有十道, 可每一道都是珍馐。 萧翎坐在那便, 手执银箸,姿态优雅的用膳,吃地自在安然。 阿遥把头紧紧地贴着琉璃盆,连尾巴也不摇了,瞪大了眼睛望着前面, 瞬间, 一股深深的恶意向她袭来。 她知道了, 她总算知道那个什么狗屁王爷为何要给她换盆子了, 不仅换了一个透明的盆子,还将它放到桌上,放到他用膳的桌角。 这分明就是让她看得见吃不着,好险恶的用心! 阿遥对着他那张脸都快吐了,她就知道这人不是个好的。一开始是她大意且自傲,被这张脸骗了,以为跟着他就能吃香喝辣,进而忘了她现在是条手无寸铁的鱼,也忘了世道艰险,人心恶毒。 真是可惜了这张脸。 唔,现在还有悔过的机会吗? 阿遥伤怀了一阵,接着又满是怒气,继续盯着萧翎不放了。看那恶毒的人,桌上那么多菜,他却只钟爱素的,可见这人跟她天性不和!桌上,一道南煎丸子,一道清羔羊肉、一道花揽桂鱼,阿遥自是不晓得它们叫什么,可是她知道这是肉,也知道它们好吃。它们做错了什么这人要这么晾着它们。 阿遥一边痴痴地看,一边在心里疯狂地滋发嫉妒的毒汁。 两刻钟后,萧翎放下了筷子,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。 萧翎今晚用膳用地时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。他也知道自己用膳的时候,那条鱼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他,不用想,他也知道它是什么意思。 很好,萧翎要的便是磨磨她的性子。 萧翎此人,不喜不在掌握的东西,不喜违逆有反骨的东西,而阿遥,恰恰两项都占了。既然是他从寺里带回来的,不论能容它多久,萧翎还是希望它能听话点。 否则…… 萧翎看着阿遥扒在盆口的蠢样,脸色冷然。 “将东西撤了吧。” 福公公看了那几个丫鬟一眼,丫鬟立马上前,将桌上的菜肴撤下。 阿遥看着心急如焚,恨不得扑过去,这还有好几道都没有动过呢,真是,暴殄天物! 可是她再心急如焚也并没有用处,该撤回去的东西,终究是要撤回去的。眼看着丫鬟们都出去了,阿遥又恢复了生无可恋的状态来。 晚膳过后,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。 萧翎在处理政务。而阿遥,她也被人带进了内室,放在萧翎抬头可见的地方。 她在神游天外,尽量让自己忽略一阵一阵的饥饿感。 直到此刻,阿遥才发现,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有骨气。饿了就想吃东西,再正常不过了。 可是等到她终于意识到要找萧翎丢过来的糕点的时候,才恍然发现自己已经被挪了窝。她哀嚎一声,恨不得一头撞死。 这是饿昏了头,全然忘记了自己还在水里,哪怕没有挪窝,糕点也早就化了,哪里还能吃呢。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久地阿遥都出现了幻觉。 忽地,外面响起一记兵器的撞击声。阿遥瞬间惊醒,抬头看萧翎,却见那厮如泰山稳坐,淡定地很。 啧啧,倒是挺会装的。 阿遥分出神,静静地听外头的声音。她比旁人五感要灵许多,哪怕是再细小的声音都能分辨地清晰。这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大,越来越杂乱,有好几种兵器的声音,间或有人倒下。保守估计,外头应该有二十多个人。 这富贵的地方,果真不是好待的。这就是皇家啊,龌龊地很,不是你死就是我亡。 好在这府里守卫够多,要不然还真被那些人给闯进来了。 阿遥虽恨不得这王爷下一刻就被刺杀身亡,可是她也知道,待这王爷一死,她这个已经被各方盯上的“灵药”也在劫难逃。说来说去,还是怪那个老秃驴,平白无故让自己卷进了是非里。 半晌,声响渐渐消。 屋子里被打开,外面走来三五个黑衣侍卫,见到萧翎,立马就跪在地上。阿遥粗略地一看,里头还有她认得的两个。 “启禀王爷,刺客已经全部解决。” 萧翎停下手里的动作,问道:“可有活口?” 底下说话的那人回道:“属下无能,那九名刺客中均没有留下活口。刺客是受训的死士,口中皆藏了毒,见寡不敌众,俱服毒自杀。不过,属下在为首的那名刺客身上发现了此物。” 程一上前,将方才搜到的东西呈到萧翎眼前。 萧翎看了看,那令牌,看着没什么特别的,不过背后却刻着一个靳字。 大齐皇室子嗣众多,有野心的不在少数。皇嗣众多,且太子未立,朝中以几个皇子为首也隐隐划了派别。 一派以德妃所出的大皇子萧腾为首,背后是宁国公府张家。一派是贤妃所出的四皇子萧瑄,背后是清流周家。一派是五皇子萧翎,背后是文家。一派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六皇子萧靳,背后是勋贵赵家等。 至于剩下的几位皇子,要么如早夭的中宫所出二皇子;要么如不争的三皇子;亦或是年岁尚小争不起的几个小皇子,都是不打眼的。 打眼几派互不相让,尤其是这段时日里,斗地越发厉害。 萧翎这个颇得圣宠的五皇子,且还是唯一一个被早早地封了王的皇子,也碍着不少人的眼。 之前他身重奇毒,被太医断定活不过二十岁,那些人虽看不惯他,到底还收敛些。如今得知明一大师回了京城,他前去拜访,这些人也坐不住了。 一个个的,这般心急。 萧翎看着令牌上的字,靳字,指的自然六皇子萧靳了。 他将令牌重新扔给程一,道:“将那些死士的头割下来,并令牌一道送去六皇子府上。” 程一接了令牌,迟疑道:“王爷,这令牌固然是从刺客身上搜来的,可也未必一定是六皇子的人。要不,属下再让人查一查。” 他觉得,若真是六皇子出手,应该不会犯这么拙劣的错误。 他都能想到,萧翎又如何想不到呢,道:“人都死了,还查什么,左不过就那么几个人吧。他身上既带着六皇子的令牌,不管是否是为混淆视听,都该让六皇子知道。他们狗咬狗,咱们看着也开心。” 程一明白了王爷的意思,立即起身,带着身后的人一道出去了。 屋子外头的死尸,不出片刻就已被清理干净。只那血腥味浓了一些,需再费一些功夫。 阿遥不想她来成王府的第一个晚上,就见识到了如此惊心动魄的刺杀。 她开始琢磨起了这里的安全性了。好在,阿遥也没有打算在这里撑多久,只要她在的这段时日里王府无事就好了。 阿遥想着,这王爷应该不会这么快将她炖了吃了,毕竟他现在看着挺正常的,要吃,也该等发病的时候吃。 只要缓一缓,等她恢复过来,变了原型,便是她逃出之日。 不,她堂堂一个鲛人,不该用逃这个字眼,应该是正大光明的走出去。当然,在走之前,她还要谋划一番,将这些该死的人全都给毒死! 阿遥胡思乱想的时候,萧翎已经处理完手上的政务,径自去了里间的浴室。他从来不喜人近身服侍的,洗浴穿衣这些杂事,都是自己动手。 等洗好了,出来了。阿遥猛地一看,嚯,差点没有晃花她的眼睛。当然,她确实想捂眼睛来着,无奈这不是没有手吗。 话说回来,这人讨厌归讨厌,可是那皮相还真是一等一的好。 阿遥见了一副美人出浴图,顿时就移不开眼了,倒不是她色,而是她这么多年来一人独居,男子都没有见过几个,更别说这么个极品了。 美人长发微湿,整个人仿佛被水汽氤氲着,平日里冷淡地不得了的脸愈发显得清冷好看了。且那美人衣襟还大敞着,一直露到小腹。阿遥顺势往下看,忽地,就觉得鼻子痒痒的,想挠一挠。 萧翎从浴室出来,如平日一般走去床上。可是走到半路,就感觉到一股熟悉而又炽热的视线。他停下半刻,转过身,缓缓地走到琉璃盆处。 阿遥也茫然抬起头。 双目相接。 被发现了…… 阿遥想说句话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,话出了口,变成一个个泡泡。 要是我说,其实我不是在看你你信么。咕噜咕噜,连在一起就是一串。 萧翎笑了一声,从旁边拿起一块大巾子,猝不及防地盖住整个盆子。阿遥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,从亮到黑,她的眼睛还没有来得及适应,整个人都不好了。游动的时候撞了盆子边缘,撞得她满脑子都是星星。 113.三喜(修)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阿遥放空大脑, 一会儿飘到水面, 一会儿沉到水底,间或用尾巴卷一些东西, 自由地很。 这琉璃盆底既是养鱼的,里头还有石头作装饰,好比阿遥尾巴上卷的一颗珍珠, 就是之前藏在石头里面的。 不知过了多久, 窗户外头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,轻轻的, 慢慢的, 一点点靠近这边。 阿遥身子一顿,猛地回过头。她炯炯有神地往外头盯着,果然, 下一刻就看到一个大白屁股扭着扭着跳上了窗边。 原来是只猫啊, 阿遥心里一定,怪不得屋外的侍卫没有发现呢。 窗户半掩着, 一猫一鱼隔着缝隙互相打量。那猫长的还挺清秀,眼睛圆圆的, 肚子圆圆的,脖子上还挂着一个玉牌, 趴在窗户边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里头。好看是好看, 就是模样有些蠢。 阿遥摇摇头, 大失所望, 她是不屑同这些蠢货交流的, 因而继续发起呆来。 谁想那猫竟是个胆大的,站在那里迟迟不走。估计是肚子饿了,看着阿遥的眼神越来越热切,好像下一刻就会扑上去将眼前的鱼吞进肚子。 没一会儿,那猫竟然举起爪子想着要破窗而入了。 阿遥心中一紧,想到自己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现状,游到水面,狠狠地用尾巴拍了一下。水珠飞溅,全都是往窗户那边。 白猫被溅地闭了闭眼睛,随即更加愤怒了,张牙舞爪的。 眼瞧着窗户就要给它推开了,阿遥心里一惊,赶紧卷着水底的石头向那蠢猫砸去。 滚,快滚! 直到此刻,她才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的境况是多么危险,就是这么一只蠢猫,都能对她构成威胁,真是可悲啊。 而更加可悲的事,她明明已经知道了这个事实却没有办法改变。她不想做鱼,可是变成原形哪里是那么容易的。不行,她可不能再这样下去了,得找人保护她。 阿遥一边寻思着以后要怎么办,一边飞快的攻击白猫。没有手,没有脚,好歹还有尾巴呢。短短时间,水底的石子已经被她砸出去十几个了。 白猫已经整个炸毛了,毫无理智地啪地一声推开了窗户。 快来人啊!阿遥眼睛都快瞪地凸出来了,惊恐地扑腾着。就在她以为今儿自己在劫难逃的时候,突生变故,那白猫突然被人往后一抓,随后整只猫被仍在地上。 “咚!咚!” 两声,前一声重,后一声轻。估计是那猫太胖,摔到地上还弹了一下。只听那声音,就知道蠢猫被摔地不轻。 活该,阿遥松了一口气,在心里窃喜着,摔死了才好呢。 外头的声音引起了旁的侍卫的注意,只听一人问道:“咦,这是哪里来的猫?” “谁知道呢,不过这猫竟然敢闯王爷的房间,处理了便是。”说话的人拎着猫,准备往外走。 边上的人也没有拦着,他们是王爷的侍卫,负责守着这院子。只是这人守住了猫却没有守着,被它神不知鬼不觉地混了进来,被人知道了没准还要说他们玩忽职守呢。 领头的还没走几步,忽然见一个粉衣丫鬟匆忙走过来,一面大呼道:“你们快将猫放下。” 不过,那侍卫没有听她的就是了。 丫鬟见他不听,又看这白猫身上脏兮兮的,被摔的没了精气神,晕晕乎乎的样子,心里也怒了,质问道:“你们这是要做什么?” 侍卫道:“这猫闯入王爷的屋子,犯了大罪,理应重罚。” “放肆!这是表姑娘的猫,暂时寄养在府上让我们好生看管。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,竟然将它摔成这样,若是表姑娘问起来,砍了你们的脑袋也赔不起!” 侍卫均冷脸相待。 丫鬟也不怵他们,见这些人不给,就自己上来将猫抢去。 “这次就罢了,下回若是让再摔了它,看我不和表姑娘说道说道。” 语毕,抱着白猫就愤愤地走了。 好一会儿,其中一侍卫才问道:“就这么让她们走了,这也太没规矩了吧。” 先前拎猫的侍卫冷笑一声,道:“它既是表姑娘的猫,又哪里轮得到咱们来管。” 问话的侍卫垂头丧气的,也不说话了。 要说这表姑娘,那真是连他们这些做侍卫的看着都烦,见天儿的往他们王府里来。说是亲戚之间的走动,可是那心思谁还能不知道,明晃晃地打着他们王爷的主意。 他们看不惯归看不惯,可也不能说什么,毕竟文家是王爷的舅家,时常往王府这边走动,且文家的两个老爷,都是有本事的,将来可是王爷的助力。是以,这位表姑娘虽放肆了些,但是也不是不能忍受。 再者,这位表姑娘又是个会收买人的,府上不少的丫鬟被她一点一点的收罗了,对着她比对着王爷还贴心。就好比刚才那个丫鬟,这样的趾高气昂,不过是仗着表姑娘,仗着他们不敢得罪文家罢了。 他们王爷从来没对表姑娘上过心,也素来不管这些事,否则,就凭着这些小丫鬟的做派,一早就被撵出府了。 忽地,侍卫好像知道了什么一般,揶揄道:“你刚才该不会是知道那是表姑娘的猫,所以故意摔地那么重的吧?” “胡说什么呢。” 侍卫没有承认,转身走了。问话的那个却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说的对,这人心眼可坏呢,一定是故意的。 里头的阿遥听了这么一出戏,不由得感慨道,这王府还真是事儿多啊。 那表姑娘那么能,估计也不是个能活的久的。以阿遥对萧翎有限的了解,这个人可不像是个念旧情的人,现在能容忍这么表姑娘在他府上指手画脚,只怕是因为还能用的上文家。 等他把人家榨干了,这表姑娘也就作到头了。 嘿嘿,想想还有点期待呢。阿遥摆着尾巴,继续恶劣地幻想着,整条鱼都欢快起来。 那头皇宫里,萧翎被皇上留了饭,没能立即回去。 自从萧翎住进了宫外的成王府,皇上再想见到儿子就难了。早朝上勉强还能看两眼,平日里让他来太极殿都要好生斟酌,叫的次数少了别人以为儿子不受宠,次数多了又白白惹人厌。 好不容易这次萧翎过来了,皇上也不准备就这么放他走,两人用了午膳之后还说了好一会儿话。大部分都是皇上在说,萧翎在听,若是遇到重要的事,才会偶尔说上两句。 饶是如此,皇上也知足了。他晓得自己儿子是个什么德行,能憋出这么几句话就不错了。 这样拖了许久,萧翎等到傍晚时分才回到府上。 阿遥在他们刚到院子的时候就听到人回来了,等几个人都进了屋子,阿遥万分乖巧地没有沉在水底,并不出头。 萧翎进来,第一眼就往琉璃盆那边看了一眼,见那鱼没有死,便做了下来,再不管它。 程五立在萧翎面前回禀消息。 他和程七都是王爷身边的贴身侍卫,如他们这般的共有十个人,每个人手下又带着十个人,是王爷私卫,隐秘地很,不仅负责保护王爷的安危,还负责刺探消息。只是他们这些人多不在府上,而是被派去各处,平日里只有他和程一、程二、程七等在王爷身边。 却说昨晚上他们将那几名刺客送到六皇子府上后,六皇子可是发了好大的脾气,知道自己被人陷害了,连夜就派人出去查。 萧翎对这件事并不怎么在意,只问道:“可查出什么了?” “暂时没有。” 意料之中的事,萧翎本来也没指望他们能查到,且这种事情,耽误的时间越久越不清楚。不过,以老六猜忌的个性,现在恐怕看谁都不顺眼了。水搅乱了,他这边才能安静一段时间。 程五继续道:“属下几个今天早上还发现一些行踪可疑之人,大概是来府上打探的,只是没能打探出什么,最后无功而返了。” “这些人,想要打探就给他们打探吧,不用理会。”萧翎淡淡道。 程五颔首,又闻得王爷说:“另外,六皇子府那边也将人撤回来吧,不必盯着了。” 程五道了声是,径自下去了。 没一会儿,屋子里又来了人,这回不是侍卫,而是福公公。福公公惦记着阿遥一天没有吃东西,回了府后就让人找来了鱼饲料。 他同萧翎说了一声,萧翎笑了笑,反问道:“你觉得它会吃?” “鱼不都吃这个么,喂给它准没错。反正不管怎么说,它总要吃东西的,先前喂的那些不合它的胃口,那就一样一样换着来好了,总有它爱吃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,由着福公公去喂。 福公公却是信心满满,拿着一盒子鱼饲料,乐呵呵地跑过去了。他抓了一把,轻轻撒到里头。一边撒,还一边自言自语。 起初阿遥一动不动地定在那里,福公公以为她这是不准备拒绝了,更加开心,撒地更欢脱了。 “快吃吧,这可是上好的鱼饲料。” 鱼饲料? 阿遥出离愤怒了,她说么这东西怎么这么大的味儿,搅地这个盆子里的水都脏了呢。若是起初她还想着装乖巧忍一忍呢,现在根本就忍无可忍了。感情这个老东西还没忘要给她喂饲料吃。 她堂堂一个鲛人,怎么能吃鱼饲料! 于是,福公公上一刻还一脸老怀大慰,下一刻就眼睁睁地看到盆子里的锦鲤飞跃而起,一个鲤鱼打挺,生生从水里蹦到了地上。 啪的一声,鱼不动了。 福公公一惊,手里的鱼饲料没拿稳,撒了一地。 天呐,鱼要自杀了。 好在,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,记得那十年之约。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,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他都会恭敬许多,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114.回京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主持看着对面的男子, 半晌, 叹息了一声道:“施主,并非老衲不愿让师叔出来, 实乃寺中已无此人。” 萧翎动了动手指,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 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 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 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 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 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 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 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 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 他也知道, 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 可是他这个师叔, 年纪没有他大, 辈分却比他高,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语毕,当真有四个侍卫上前拦着她,目无表情,用行动威胁。 阿遥本不过就是随口一说,越是不让她去她就越是想,可是这会儿竟真有人敢拦她。阿遥瞬间觉得被打脸,心中不悦,她望着那几个侍卫,眼睛一眯,凶光毕露。 又来了,就是这种表情,福公公真是怕了。 他也不想起什么争执,最主要的还是怕这几个侍卫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个小祖宗,于是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:“这天热太阳也大,去外头指不定要怎么晒呢,您这脸蛋嫩得很,要是晒伤了可就不好了。 姑娘您还是好生待在府上吧,一切等王爷回来了再说。我们府上也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,眼下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,不如姑娘先去赏荷?” “这也不许,那也不许,我在你们府上待着还有什么趣味。再这样下去,不如死了算了!” 阿遥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,大喊道:“我不活了,不活了!” 福公公满脸无奈,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临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。打不得,骂不得,真是磨人。 “姑娘您可千万别说这话。”秋霜含笑着将她扶起来,顺手拍拍她身上的灰。早上刚换的衣裳啊,转眼间就脏了。 映雪也在一边跟着道:“就是,姑娘,外头虽好,可咱们王府的荷花也是一景,姑娘想必还没有看过吧。不如我们一边赏荷,一边采些莲子来吃,或者吩咐厨房做一些玉露荷花羹,莲子羹什么的尝尝鲜也好,姑娘您说是不是?” “对啊,咱们先把近处的看了,明儿再看外头的。” “明儿能出去?”阿遥不依不饶。 映雪看着福公公。 福公公叹了一口气,他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的多,道:“去,去还不行吗,奴才今儿晚上就跟王爷请示。” 阿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这两个丫鬟是顺眼,被她们顺着毛撸,撸地舒服了,这才勉强应了下来。 115.坦然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按理说, 萧翎那个模样,他父皇长的肯定不会差, 那应该会是一个中年美大叔。 可惜她现在还是一条鱼, 莫说脸了,连手脚都没有, 打扮也打扮不了,也不知道这样迎接皇帝,会不会失礼呀。 阿遥心中存着期待, 这样渡过了一上午。 临近中午的时候,萧翎终于回来了。阿遥贴在那里凝神屏气, 静静地听着动静。外头那声音比昨日的要大, 脚步声也比平日的要杂,听起来是有不少人。这也不奇怪,想必是那皇上也过来了, 他一来,便带了不少公公侍卫。 脚步声由远及近, 待阿遥睁大了眼睛准备迎接的时候, 突然又都停了下来。 怎么回事, 这时候不应该迫不及待地过来瞧她么?阿遥心中疑惑不已。 阿遥在好奇,外头的皇上却在踌躇。 连萧翎也停了下来, 看着皇上犹豫的神色,他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, 故而抬了手, 让后头的人都退下, 只留下他和皇上。人走后,萧翎才问道:“父皇有什么事吗?” 皇上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:“阿翎,你说我要不要回宫再换一身龙袍?” 即便萧翎同皇上亲近,可很多时候他还是摸不透皇上到底在想什么。萧翎黑着脸,沉默了一会儿方问道:“为何?” 皇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,今儿算是微服私访,没有惊动宫里的人。所以皇上眼下穿的是便服,样式还不错,料子也挺好的,偏偏临门一脚的时候,皇上又不满意了,觉得这衣裳不气派。 在他心里,早已经将那锦鲤神话了一下,觉得这东西玄乎地很。皇上素来喜欢研究这些精怪的东西,无奈这并不是他想研究就能研究的。今天这一次,可谓是头一回,越是头一回,越显得珍重,皇上也像在他心里戳了盖的“精怪”面前留一个好印象。 这样的衣裳,显然是不够的。 皇上的表情太明显,萧翎想看不明白都难。他也由衷地庆幸自己方才将人都撵走了,否则丢地就是他父皇的脸。 萧翎无奈道:“父皇不必太过上心,那不过是一条鱼而已。” “胡说!那可不是普通的鱼。”皇上一脸不赞同。 萧翎轻笑出声:“您觉得,那鱼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?” 皇上没有回答他,可是心里已经对这事想了许多次。所谓精怪,当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,只他说不出来,毕竟每个精怪都是不同的,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下定论。 “您再不看,儿臣便送您回去了。”少顷,萧翎出声威胁。 皇上抚了一把短须,没好气地瞪了萧翎一眼,结果对方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怒气。皇上见儿子当真不耐烦了,这才没有由着性子胡来。 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,确保自己的衣裳没有什么差错,这才开了口,让萧翎带自己进去。 进了屋子,绕过大厅往里头走,离得越近皇上心里越是小心翼翼。近乡情更怯,其实道理是一样的。 半晌,萧翎停在一个琉璃水盆里头,指着中间的锦鲤对皇上道:“父皇想看的,便是这一条。” 皇上顺着他的手势往下看,猛然间,里头的锦鲤也从水面冒出一个鱼头。平静的水面,平静的鱼头,一双鱼眼目不转睛地望着皇上。 “……” 彼此看了几眼,这气氛就有些僵住了,毫无疑问,这两人都没有看对眼。 许久,皇上才叹了一口气,阿遥也摆动了一下尾巴,重新沉入水中,背对着这父子二人,将失望二字表现地很彻底。 “如何,满意吗?”萧翎看热闹似地问道。 皇上勉强笑了两声,也不在意萧翎的调侃,问道:“你将它从寺里带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?” “自然。” 皇上又盯着阿遥看了看,只见水里的锦鲤将将只有手心那么长,颜色很是明亮艳丽,整条鱼也很活泼,可是压根就没看到什么神异的地方,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。皇上还是想再试一试,于是俯下身,凑近水面小声问道:“你是哪路来的精怪,海里的,湖里的,还是只是河里的?” 阿遥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尖,很想直接甩他一脸水,可是看到这人身后的萧翎,只得按捺下来。罢了,她现在谁都得罪不起。 皇上还不放弃,继续问道:“你听得懂朕说话吗,听得懂地话冒个头出来。” 阿遥抽搐了一下嘴角,依然高冷地没有动。 “你会不会变身,变成人形?” 好吧,若是这点都不会的话,那显然就不是精怪了,皇上想到。 意料之中,阿遥始终没有反应,皇上心中更加失望了。他昨儿期待了那么久,今天又早早地退朝跟着儿子出了宫,结果只看到了这样的一条锦鲤,不由得怀疑儿子之前的说法是否可信了。这锦鲤,看着不像是个能听懂话的人啊。 皇上终于放弃了对阿遥的打量,对着儿子咕哝道:“明一大师怎么就将这条锦鲤给你了,若说灵药,合该是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。” 皇上本来对明一大师极为看重的,可是如今看到这么一条小小的锦鲤,也不免担心了起来。 “给都给了,大师肯定有他自己的说法,至于有没有用,随缘吧。” 皇上叹了一口气:“这佛家的人就是古怪,什么事情也不说清楚,生生耽误了多少事啊。” 萧翎眸色低沉,他如何不想问清楚呢,只不过连人都未见到怎么问。 他身上的残毒,到现在还没有办法解。虽说每次同父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自己都会安慰他莫急莫慌,可是心里还是在意的。若是可以,谁愿意当一个废人,谁愿意死呢。 皇上不愿萧翎多想,道:“你也别担心,那明一大师朕还在让人寻,总有寻到的一日。” 若是日后寻到了,自然,他也不必走了。皇上如今最后悔的事,便是当初将明一大师放走了。放走容易,再找可就难了 “也寻了这么长时间了。”萧翎幽幽道。 皇上干巴巴地说着:“事在人为嘛。” 这话没有多少说服力,皇上心里也知道。 皇上对萧翎不仅疼爱,还有愧疚。萧翎幼时养在他身边,满宫里都知道他极为受宠。皇上忧心他的安全,派了许多人在他跟前护着,然而还是让人钻了空子。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萧璟中毒的模样,五岁的小人,倒在地上,全身都是血,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,眼睛都痛的闭不上。周围的宫人都在惊叫,唯他一人,毫无生气地仿佛死了一般。 那是他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什么是痛彻心扉。第一次是先皇去世,第二次是阿翎中毒,几乎快要死去。 皇上不是一个好杀戮的,登基这么多年,从来都是宽容待人。但是那一次,他下令绞杀了上百人,上到妃子,下到宫婢,凡是沾染了这件事的,他一个都没放过。 饶是这样,他还觉得对不起萧翎,时刻都想着弥补他。如今明知道有人能治好他,确找了这么多年找不到,可想而知皇上心里有多难受。 都说往事如烟,随风就过了,可是有些事情,每想一次便心揪一次。皇上年纪大了,甚少回忆这些事,今日过来看锦鲤,反倒又被勾起来了。 这话题有些沉重,皇上不怕萧翎承受不住,怕自己承受不住。 于是,他机智地转移了话题:“阿翎,咱们今日午膳在哪里吃啊?” 萧翎内心被勾起来的阴翳一下被打散。 配合着皇上,萧璟贴心地反问道:“父皇想要去哪里吃?” “当然是外面的酒楼了了,你府上有什么好吃的。” 皇上刚说完,就见刚才还一声不吭地锦鲤突然剧烈地摆动起来,虽然它只有尾巴和头灵活一点,但是捣腾出来的动静还真不小,一盆水,都已经被它弄撒一半了。 萧翎蹙着眉,对阿遥的不识相很不满意。 “休得胡闹!” 萧翎冷眼看着,知道它听得懂。 可是这次阿遥没有听他的话,甚至挣扎着想要蹦出来。那模样,甚至癫狂。 皇上看了一会儿,认真地看,认真地听,然后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萧翎道:“哦,它方才说它也要出去吃。” 萧翎:呵呵。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面无感情,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半晌,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其实我饿了,想吃饭。” 好吧,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怯怯的,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心早就硬了,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,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。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,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,一动不动,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。 他招来福公公,细细地问了两句,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,真是可笑不得。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,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。 且爆发就爆发,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,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。萧翎摇摇头,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。 第二日,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,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,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。 116.请旨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“福公公,怎么样啊, 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 却翘着二郎腿, 眉飞色舞, 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 无果, 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 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 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 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 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 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 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 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 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 唉, 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,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。幸好她不知道,既然如此,就好办多了。映雪想了想回道:“姑娘想必不知道,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,都是皇家赐的封号,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。”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,听得映雪还在胡说,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,便也立马接道:“就是,这县主也是不错的,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。再者,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,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,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,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,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,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,多有面子。” “是啊姑娘,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,您在其中,那一定是头一个。”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。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:“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姑娘,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,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,谁也动不了您,放心吧。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,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,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?”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。 县主就县主吧,虽说没有郡主好听,但是有比没有好。再说了,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,没什么好多想的。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,想通了,自然也那么悲伤了。不过,萧翎那个狗王爷,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。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,心中暗暗高兴,“姑娘,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,这等贵重物,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。”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,放在阿遥手上。 “你说的对。”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,不禁板起了小脸,也认真起来。这样重要的东西,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。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,转过身,走回里间。她掀开床铺,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,再将被子盖上,还用手摸平了褶皱,这才重新出去了。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,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,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,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。嬷嬷和从前一样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神情麻木。 阿遥谁都不怵,就怵她们。 那两个嬷嬷走进,朝阿遥道:“姑娘,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,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。”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:“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。” 陈嬷嬷冷冷道:“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。” 阿遥念着:“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,学地差不多就够了。” “哦,是么,看来姑娘很有自信啊。那请问姑娘,所谓周礼九拜,是哪九拜?” 阿遥张了张嘴,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。算了,还是学吧。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大道笔直,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往来间一片繁荣,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待仔细一看,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看他双目微阖,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117.宫中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好在, 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, 记得那十年之约。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, 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他都会恭敬许多,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 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 自己来守着它, 战战兢兢, 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 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 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 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 可怜见的, 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 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,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,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,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。好比现在,皇上投鼠忌器,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,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,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。 “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。” 没看到人,当然还要再叫人来,福公公思索着。 萧翎想了想,道:“程五,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。” 程五抱拳,道了一声是,转身就走了。速度极快,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得也惊奇。待人走了,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闹出了点动静,并不是很大。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,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,于是赞道:“这锦鲤,当真是个有灵性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。 不曾想,这话说完,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,钻出了水面,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在嘚瑟一般。 “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福公公惊叹不已,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,“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,待日后王爷好了,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。” 程七在边上插了一句话:“那可难了,人都不在寺里了,如何感谢?” 福公公听着不解:“大师走了?可王爷不时刚才从那里回来的么?” “明一大师不晓得是昨儿晚上还是今儿一早就离了寺庙,都不知道他又往哪里走了。之前倒是给底下的小徒弟留了话,说等我们王爷过去的时候,带王爷去取他留下来的东西。结果就拿过来这么一条鱼,喏。” 程七努努了嘴,对着那锦鲤:“且这锦鲤还不是小和尚取的,而是它自个儿跳到钵盂里头的,这般积极,满池子里也就它一条鱼了。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不晓得是不是福公公的错觉,他觉得这锦鲤好像又嘚瑟了几分。 自己跳到钵盂里,是一件得意的事? 半晌,福公公道:“总归是明一大师留下来的,怎么样都不重要,好生伺候着就行。对了,王爷,明一大师可说了这东西要怎么入药?” 入药? 盆子里的锦鲤悄悄停了下来,吐了两个泡泡,游到边上,仔细地听了起来。她怎么觉得,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。 “不曾说过。”萧翎漠然道。 福公公还要发愁,程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公公,左不过是王爷的药,能治病就行,管它是炖了还是炸了,吃下去不就好了。” 他不怀好意地在锦鲤身上溜了一圈,摸着小巴道:“这锦鲤看着也不是个肉多的,依我看,还是直接炖了比较好,也不需吃肉,喝了汤就行了。” 那锦鲤,真的一动不动了,仿佛僵住了一般。 萧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它,眸色逐渐变深。他见程七一直在说,听来聒噪地很,挥了挥手,让两人退下了。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鱼。 萧翎端坐在一侧,不出一声。至于那鱼,显然,它已经绝望了。 阿遥翻了个身,肚皮朝天,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。不过以她现在的形态,就算再生无可恋也没有人看得出来,连表情都白做了。 她悔啊,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秃顶和尚的话。想当初,她还是一条举世无双的美鲛人,无忧无虑,纵横四海。可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。 浮华世界,大道渐消,灵气越来越稀薄,直至渐无。她自己的老巢也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脏水侵袭了,那味道,简直绝了。她阿遥忍无可忍,这才拼尽全力催动墨玉,划开了时空。 只是没想到,她的运气竟然这么背,不仅弄错了时间,还弄错了形态。她本是鲛人,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锦鲤! 这就罢了,形态不同而已,过短时间等她恢复了一切都好,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寺庙里。 这日日吃素,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。阿遥最烦吃素,偏偏寺里面出了素还是素。 她本打算养精蓄锐,等蓄够了就从寺里逃出去。可不巧,昨儿她冥想的时候,碰到了一个身量肥硕长相猥琐的老和尚。这样的老和尚,阿遥是不屑一顾的,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。 可那老和尚迟迟不走,揪着荷花池边的树叶,揪了一片又一片,一副不把叶子揪完就不罢休的样子,成功地引起了阿遥的注意。 阿遥游到他身边,摆动了几下身子。忽而听他说,明儿有个王爷要过来,还是为了过来拿灵宠。 这样的大事,怎么可能不叫她上心。 阿遥一想,王府是什么地方,跟着王爷,还怕以后不能吃香喝辣?再说了,不过是灵宠罢了,真要说起来,天底下哪知宠能比她还灵? 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养精蓄锐的,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好地方。王府,听着就气派,和她的身份也匹配。 阿遥心里存了事,昨儿一天都没有休息好,搅地一整个荷花池里的鱼都没个安生。 今儿,那帮子人果真到了荷花池边。 她心道,那老和尚识相,没敢骗她。故而使了好大的劲表现自己,扑腾出了一地的水花,最后如愿以偿地被王爷看中,带回了王府里。 阿遥一路走来,见识到了王府的富贵,心里更加心痒难耐了, 结果,结果…… 到头来,他们竟然是把他当作炖了吃的药! 老秃驴,你等着! 阿遥咬牙切齿,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老和尚将他捶死。可是,也只能想想而已,她现在还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呢。 想到这里,阿遥越发浓郁的悲伤好似要化为实质。 她这一番漫长的心理活动,外人是无从知晓的。在萧翎看来,这鱼自从程七说完话以后就不太正常了,到现在连眼珠子都不动,翻着白眼珠,好像死了一般浮在水面上。 萧翎一路盯着它,自然看出了这鱼的怪异之处。 它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,所以,眼前这副摸样是因为停了程七的话,说要把它炖了吃了才变成这样的? 倒是有趣。 萧翎起身,从桌案上那了一块糕点,碾碎了一些撒到白瓷盆里。 阿遥被糕点沫砸到头上,不疼,但是她自以为受到了侮辱,于是怒目而视。 萧翎见她如此,手上也停了下来。 “不吃?” 阿遥忍着腹内的饥饿感,继续死鱼脸的神情,她不吃素,糕点也是素。另外,她宁死不屈! 萧翎冷笑两声,将手里的糕点扔下去,直直地砸到锦鲤头上。 半个手掌大小的糕点从天而降,阿遥霎时间被砸地头昏眼花,从水面被压到了水底。她挣扎着抖动着身子,将糕点甩到一边,混乱中,好像还听到一声冷清的话。 “那便饿着吧。” 因为教养嬷嬷的事,阿遥一天都没有搭理萧翎,她一怒之下把自己关在屋子里,午膳、晚膳也是让人送进来吃的。 她觉得萧翎实在是心狠手辣,今天这番动作,目的不过是想要通过这两个嬷嬷来监视她、逼迫她,太恶毒了,果然是只有萧翎那样的人才干地出来。 晚上沐浴完了,阿遥没有等萧翎赶人就直接抱着被子跑到旁边铺好。说是铺,其实就是将几床被子扔下去,边边角角都没有整理。 阿遥把自己扔到被子上,双目放空,生无可恋地,装死。 萧翎见她这般,好笑道:“不就是让你跟着教养嬷嬷学习一段时间么,弄得就像天塌了一般,也不怕别人看你的笑话。” 阿遥心累的不想说话。 萧翎发现这个小怪物脾气挺大的,一言不合就给他来冷战。他也没有心思来哄她,只是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。 “那两个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,不少公主娘娘都是从她们手里教导出来的,虽严厉了些,不过都是有本事的。你跟着她们,多少能学点东西。” 阿遥心里排斥地紧,不满道:“我和你们又不一样,学什么规矩。” 萧翎挑眉:“不一样?也对。”他望阿遥那边打量了一会儿,勾起嘴角道,“小怪物,确实不是人。” 阿遥嚯地坐起来,插着腰:“你骂谁呢?你才是怪物,我有名字,我叫阿遥!” 愚蠢的凡人,只知道怪物,真是瞎了他的狗眼。 萧翎不理会她的发疯。知道生气,说明心里还认同自己是个人,这就好办了,遂道:“不管你之前是什么,总之,你现在是个人形,一举一动都要按着人的规矩。况且,我今儿也给你按了一个身份,以后,你对外就称作是范家大郎之女。切记,行事莫要丢了范家和王府的脸。” 阿遥好奇道:“身份也是能随便安排的?” “你问那么多作甚?” 阿遥道:“说是范家之女,可是我同人家根本就没见过,要是露馅了怎么办?” 萧翎轻描淡写道:“那范家大郎一家早年间遇上了匪徒,夫妻二人已经遇难了。唯留下一独女,未找到尸身,说是流落在外,可是已经找不到了。” “那我和他们家人生的不像怎么办,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,这还怎么装?”阿遥继续追问,话里有几分急切。 118.拦路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, 可不能再收回去了,谁都不行。 到了晚间, 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 阿遥饿的肚子疼,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 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 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 不禁困,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 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 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 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 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 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 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 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阿遥听了他的话,再看着自己霸占了最中间的位置,颇为理解地点点头,卷了被子,顺势滚到最里面。 这样,她就不会近萧翎的身啦,完美! 福公公脸色黑了一下,道:“姑娘,您还是换个地儿吧,否则王爷回来要生气了。” “大胆!”阿遥掀开被子指着福公公怒道,“知道我是谁吗,竟然这样说话!” 她可是大齐新晋的郡主殿下,倒要看这老公公有多大的胆子敢同她作对。 福公公被她突然而来的威严吓了一跳。 阿遥冷哼一声道:“有空在这里教训我,不如去教训教训你们王爷来的痛快。要不是他死乞白赖地非要让我陪着他,你以为我稀罕?” 福公公不信,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看着极为精彩:“王爷怎么可能会这样,你可别污蔑王爷。” “啧,我又没说什么,竟然还恼羞成怒了。”阿遥看了他一眼,一脸我不想跟你计较的表情道,“你既然对你们王爷这么维护,容不得我说半句那今晚上就睁大眼睛好好瞅瞅,看你们王爷会不会把我赶下床!” 福公公被唬地哑口无言,怔怔地退下,他心里仍旧是不愿相信阿遥的说辞的。 王爷是什么样的人,他最清楚不过了。那样高不可攀,那般高山景行,怎么可能会像阿遥口中说得那样荒诞,这是污蔑,污蔑! 福公公气气咻咻地出去了,带着两袖怒火,隐忍而不可发。 阿遥把人气走了,这才重新躺好。她虽然说的气势十足,可是心里对萧翎会是怎么个反应一点都没有把握。 不过,经过昨晚一遭,阿遥已经不想再打地铺了,既不好睡,又伤自尊。再则,阿遥也发现了,她每回同萧翎接近时,墨玉都会有些反应,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,但是知道总归是好的。若是要证实自己的想法,还要再进宫一趟。 阿遥心中思绪万千,一时间竟然睡不着了。 外间还是灯火通明,福公公带着程七、映雪几个仍然再守着。待萧翎回府的时候,已经入夜了。 匆匆用了晚膳,萧翎便回了房。然后,毫不意外地看到自己床里头鼓起了一个小身子。连头带脚,全都裹进了锦被里,密不透风的,倒也不嫌热。 萧翎未曾理会,径自去了里间洗浴好。再出来时,屋子里仍旧是静悄悄的,唯有烛台上的烛光间或跳动着,光影投在落地屏风上,幻灭不定。萧翎缓缓往床边走去,还未出声,就瞧见那里头的人颤了一下。 萧翎抽了一下嘴角,装作未看见,直接躺了上去。 阿遥感觉被子陷了下去,心中一紧。她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,不知道应该解释解释呢还是应该装死。 算了,思考了一会儿之后,阿遥还是打算抵死不认。反正圣旨已经被她藏起来了,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,萧翎想要算账她也不怕。 无人说话,但是彼此都知道对方是醒着的,也大致能猜到对方在想什么。半晌,萧翎翻了一个身,面向床内侧。 阿遥瞬间不抖了。 萧翎冷着脸,伸手拽了一下被子。意料之中的,没能抽出一点来。那被子里的人,反倒是滚地更远了,爪子紧紧捂着脑袋,身子几乎是贴着墙。 萧翎凤眼微微眯起,眼中浮现些许复杂的神色,然而很快便消失无踪。 “你把被子都卷起来了,本王盖什么?” 哦,原来是为了被子。阿遥吐了一口气,从里头伸出半个脑袋,看了一眼萧翎立马又缩回去,悄悄松开了一点被角。 “给你。”阿遥瓮声瓮气地说着。 萧翎捏着那仅有的被角,脸色越黯。 阿遥毫无所觉,反而觉得自己很机智。她这样偏安一角,不过是不想和萧翎正面对上而已。她从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,什么人也不用见,每天只需要看着老巢就行了。如今来了人世,总觉得矮人一截,尤其是面对萧翎的时候。 眼下,她都这样示弱了,萧翎应该也不生气了吧。而且,他今天没有将她赶下床,这真是件好事,阿遥庆幸着。眼眸弯弯,衬着额头那菱形印记,笑得像一只小狐狸。 未等阿遥庆幸多久,耳边又响起萧翎冷然的声音,语气里处处透着危险。 “你早就知道那鳞片的事?” “嗯?你说什么,这么晚了还不睡,我都困了。”阿遥妄图用拙劣地转折岔开话题。 “本王说,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故意的,故意让本王看到你的尾巴,故意让本王动了心思,故意拿着鳞片换封号?真是打的好主意啊。” 萧翎想起今儿下午的事,便忍不住想将这小怪物拖出来好好教训一顿。 张院正遗憾的话还回响在耳边,萧翎面对这样心虚的阿遥,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,还是无奈多一点。也是他蠢,竟然就这么被骗了,萧翎想起来还觉得不可思议。 阿遥心中闪过无数的念头,甚至一拳将萧翎打死逃跑她都想到了。不过,她终究还是想过的安稳一些,于是一咬牙: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。” “呵。”萧翎嘲讽一笑。 嘲讽过后,萧翎却也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了。阿遥等一会儿不见萧翎说话,心知这件事应该就这么过去了。 此番也算是万事大吉,她弄到了圣旨,成功地摆脱了地铺,断了萧翎的念头,又保护了她余下的鱼鳞,十全十美。 她真是聪明。 萧翎不知道阿遥正在自得其乐,要是知道,兴许也不会这么快降了火气。少顷,他道:“后日你随本王一道儿进宫。” “做什么?” “谢恩。” “真是麻烦。”阿遥咕哝了一句,嘴上嫌弃,其实心里还是很想去的。 这之后,两个便再没有说话了。阿遥心里解决了一桩事,睡意来的也快,几乎没用多长时间就睡着了。 萧翎也闭着眼睛准备入睡。原本睡得好好的,各自相安,结果到了半夜,阿遥不知道怎么滚了几下就滚到萧翎身上。她人小,但身子就像是个火炉一般,全身上下都是热乎的。这要是在冬日还好,不过如今是在夏日。故而,萧翎愣是被活活热醒的。 他睁开眼睛,推了推阿遥,将她重新推到床角。 不知过了多久,阿遥又滚回来了,还是黏在身上的那种。 萧翎烦不甚烦,索性由着她,也不管了。他半辈子的无奈,都用在了阿遥身上,想来是上辈子欠了她的。 晚间没有睡好,萧翎第二日醒地也早。刚坐起了身子,就看到他的床和昨天早上一模一样,一边整齐地很,一边乱的跟猪窝一样。 阿遥身上盖的被子已经被她蹬地皱巴巴的,萧翎看过去的时候,她还睡的正香,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,甚至还打着小呼噜。枕头也被她枕歪了,下面还有一块暗黄的布料,被阿遥紧紧攥着,睡着了也不松开。 萧翎凑近了看,才发现,那原来是一道圣旨。 萧翎不理那鱼,只劝着皇上道:“父皇,您是私下出宫,这些事,还是少沾染一些为好。” “知道啊,所以才叫你去打听。” 皇上一本正经,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阿翎,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,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,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。放心,朕有分寸的,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。”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朕只相信你,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没有叫萧翎唬到,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打开门出去了,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臭了点,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这臭脾气,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119.赐婚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阿遥抱着胳膊,两脚晃悠:“我就是要去, 你们还想拦着不成?” 语毕, 当真有四个侍卫上前拦着她,目无表情, 用行动威胁。 阿遥本不过就是随口一说, 越是不让她去她就越是想,可是这会儿竟真有人敢拦她。阿遥瞬间觉得被打脸, 心中不悦, 她望着那几个侍卫, 眼睛一眯,凶光毕露。 又来了,就是这种表情,福公公真是怕了。 他也不想起什么争执,最主要的还是怕这几个侍卫加起来都搞不定这个小祖宗, 于是蹲下来好言好语地劝道:“这天热太阳也大, 去外头指不定要怎么晒呢, 您这脸蛋嫩得很, 要是晒伤了可就不好了。 姑娘您还是好生待在府上吧, 一切等王爷回来了再说。我们府上也还是有不少好去处的,眼下院子里的荷花开得正好, 不如姑娘先去赏荷?” “这也不许, 那也不许, 我在你们府上待着还有什么趣味。再这样下去, 不如死了算了!” 阿遥坐在地上耍起了无赖, 大喊道:“我不活了,不活了!” 福公公满脸无奈,他老人家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,临老了却在阴沟里翻了船。打不得,骂不得,真是磨人。 “姑娘您可千万别说这话。”秋霜含笑着将她扶起来,顺手拍拍她身上的灰。早上刚换的衣裳啊,转眼间就脏了。 映雪也在一边跟着道:“就是,姑娘,外头虽好,可咱们王府的荷花也是一景,姑娘想必还没有看过吧。不如我们一边赏荷,一边采些莲子来吃,或者吩咐厨房做一些玉露荷花羹,莲子羹什么的尝尝鲜也好,姑娘您说是不是?” “对啊,咱们先把近处的看了,明儿再看外头的。” “明儿能出去?”阿遥不依不饶。 映雪看着福公公。 福公公叹了一口气,他这辈子叹的气加起来都没有这两天的多,道:“去,去还不行吗,奴才今儿晚上就跟王爷请示。” 阿遥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这两个丫鬟是顺眼,被她们顺着毛撸,撸地舒服了,这才勉强应了下来。 她不太想自己走路,只让映雪抱着走。路过那几个侍卫的时候,阿遥高高昂着脖子,从鼻孔里泄出一声气来,再留给他们一个骄傲的背影。 众侍卫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并程七在前头,领着众人浩浩荡荡地往花园里的荷花池中赶。路上,阿遥悠哉游哉地欣赏着美景。她走路有人抱着,旁边来有人替她打伞,这待遇,可是从来没有过的。 成王府原宅子是前朝的国公府,那位国公爷曾名盛一时,极为显赫,可是后来犯了错,被贬了爵位,不过这府邸却是留了下来。且这府邸经过了几十年的休整,越发大气完备,楼台停榭无数,小桥曲水亦时常可见,一年四季,各有景致,这样的府邸,放在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。 当今皇上给萧翎挑选王府的时候,头一个就想到这府邸,后来又是几番修缮,才有了如今的成王府。 阿遥从未逛过这王府,如今乍一看,倒也觉得很不错。 约莫走了一刻钟,一行人终于停下。阿遥原本还以为所谓的荷花池跟归元寺的那个小池子差不多,真来了地儿才知道自己孤陋寡闻了。 眼前的湖泊,栽种着大片大片的荷花,远远望过去,只觉得一片碧绿,映衬之下,中间那几抹粉红,却越发地扎人眼了。 福公公站在湖边,感慨道:“这段时日没有过来看,现在才知道原来这里已经开了这么多了。真是,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啊!” 阿遥淡淡地瞅了他一眼:“真是啰嗦。” 福公公悻悻地闭嘴,俯下身问道:“姑娘,可要乘舟小游?” “自然是要的。”阿遥已经看见了湖边的小舟了。 她同两个丫鬟先上去,只留一个划舟的在上面,其余人均不让上来。福公公担心她们出事,还想再多说两句,阿遥却已经让人开始划船了。 秋霜见福公公急得在岸上跺脚,不由得可怜他几分,便向阿遥问道:“姑娘,您为何不让福公公上来啊?” 这虽说是舟,但也比一般的舟大,坐几个人是绰绰有余的。 阿遥扫了一眼福公公和程七,两人被看得陡然一怔,瞪大眼睛,期待地看着阿遥。阿遥自觉辣眼睛地很,毫不犹豫道:“一个老,一个蠢,带他们作甚。” 舟没有走远,阿遥的话顺着风,飘到一老一蠢的人耳中。 福公公和程七:会心一击。 这下子,秋霜也不提了,老实地跟着小主子采莲。 舟行至湖中间,荷花渐渐多了起来,阿遥对那花什么的不感兴趣,有秋霜和映雪就够了,她过来主要是为了糟蹋东西。 荷花长得好看,粉粉的,白白的,凑近了些还能问道一股清香,阿遥一见着就忍不住辣手摧花。短短片刻,水面上一惊漂着不知道多少被撕毁的荷花瓣了。 阿遥还在自得其乐,小手就没有停过,映雪和秋霜却恍若未见,还在认真做自己的事。 不知不觉,小舟已经行到了另一岸边。阿遥她们还在流连中,忽然闻得岸上一人惊叫:“你们在做什么,这里的荷花摘不得!” 柳绿没想到,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没看着,就有人偷摘荷花了。她慌慌张张地赶过来,却见小舟上是自己从未看到过的两个丫鬟,还有中间那个胖丫头,这是哪个府上的,竟敢来成王府撒野。 “那荷花是表姑娘吩咐要留下来的,你们快些上来,不得胡闹,否则我叫人了啊。” 阿遥被她叫地头疼,偏过头问道:“她说得表姑娘是那个文家的?” “正是。”映雪答道。 阿遥心中所想得到了证实,看着眼前那个小丫鬟也有些不善了。那文姑娘她还记得,就是她的猫抓伤了她。这个亲近文姑娘的丫鬟,想必也不是好的。 阿遥心里一来气,也不想让这丫鬟好过。她本来都玩好了,可偏偏不上岸,把那一边的荷花都糟蹋了,连荷叶都不留下,都折断,都扔到水里,末了还拿脚踹两下。 “嘿嘿。”阿遥砸了一个莲蓬到绿柳脚下,莲蓬是从水里连根拔起的,扔的时候还带来泥,沾了绿柳满裙子都是。 绿柳气地差点没闭过眼去,这,哪来的小孩,这么没教养。 “我就是摘了,还扔了,你待如何?”阿遥挑衅道。 “你,你!”绿柳指着阿遥,话都说不稳了,“你是哪家的!” 阿遥回以一笑。 “放肆,放肆!”绿柳气地跺脚。 “我看你才是放肆!”绿柳一惊,这声音听的怎么这么熟悉,回头一看,原来是福公公。 福公公本来和程七在另一边等着,可是迟迟等不到人,便过来寻了。来到时候,恰好看到这小祖宗又和别人对上。 福公公今儿早上就被萧翎吩咐要看好阿遥,更何况他没有从阿遥口里挖到,她身上到底藏着什么解药呢,故而对阿遥维护地紧。见此情况,想也不想就冲过来呵斥绿柳了。 这绿柳他也知道,表姑娘那边的人吗,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,吃相忒难看。 绿柳连连给福公公行了礼。 福公公冷哼一声:“得了吧,绿柳姑娘的礼,我可受不起。” “公公这样说真是折煞奴婢了。”绿柳知道这公公的厉害,不得得罪他,只好认错,又道,“奴婢方才见到这几人在折腾荷花,想着过来阻止一二,不想那小姑娘却是怒了,又糟蹋了不少。这要是主子怪罪下来,奴婢也担当不起啊,是以才生了口角。” “哼。”阿遥扬着小脑袋,不屑同她争辩。 福公公见状,也不理这丫鬟说什么了,直接对后头使了个眼色:“将她带下去吧,以后做个洒扫的丫鬟就足够了。” “公公,”绿柳被吓地花容失色,“公公恕罪,奴婢怎么说也是王府呆了好几年,还是王爷建府的时候宫中拨下来的,公公不看僧面看佛面,给奴婢一次机会吧,奴婢再也不敢了。” “得了,若不是看你是宫中拨下来的,你以为自己还有命?”福公公再不让她多嘴,叫人拖走。 绿柳的求饶声渐渐消失,福公公这才转过身对阿遥笑道:“姑娘可玩够了,玩够了咱们先回去吧。” 阿遥并不想跟他说话。 不过今天游湖也游地尽兴了,阿遥也隐隐觉得脚痛。她动了动脚趾,很是不舒服,便不再久留,跟着映雪几个走了。 不巧,刚回了院子,萧翎就从外面回来了。 狭路相逢,萧翎看着玩疯了的阿遥,竟然破天荒地笑了,只是笑地有些奇怪,弄得阿遥都不敢往他那边看了。 萧翎欣赏够了阿遥的窘态,遂指着两个嬷嬷道:“这是皇上赐给你的教养嬷嬷,陈嬷嬷和张嬷嬷,你明儿就跟着她们学规矩吧。不得偷懒,不得造次。” “你,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。”阿遥保持着动物的直觉,后退了两步。 眼前这两个嬷嬷,凶神恶煞,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性儿的,她甚至觉得这两人比萧翎还要可怕几分。 “你觉得呢?”萧翎又笑了。 两个教养嬷嬷恰到好处地看过来,眼神极有侵略性,将阿遥从头看到脚,从里看到外,然而深深地皱了眉。 阿遥心中一跳,狠狠地打了一个冷颤。 福公公停了一会儿,对着阿遥叹息了一声:“你说你犟什么犟啊,该吃就吃点呗,别到时候还没被炖了就自己先饿死了。” 她会死? 笑话!这府里的人都死绝了她都不会死。阿遥漫不经心地给了福公公一个冷眼,也不跟这个老太监说话了,反正说了他也听不懂。 “行了,眼下王爷要走了,等老奴回来的时候再说吧。” 福公公念叨了两句,下意识地把阿遥当成了一个人来念叨。他心里相信,明一大师给的东西就是不凡的,阿遥虽是一条鱼,可也不能把它当成等闲鱼视之。可是不论他怎么说,阿遥还是不为所动。 福公公心里惦记着王爷要上朝的事,也就没有和阿遥磨叽了,糕点不吃就不吃吧,回头他让人送点鱼饲料过来。 没一会儿,人就走净了。 可是阿遥知道,这屋子外头还有不少看守的人。 四下没有动静,阿遥默默地转过了身,朝里里外外都环视了一圈,而后才往盆底游过去。刚才扔过来的糕点沉在底下,还没有浸化,阿遥犹豫都没有犹豫,直接游上去,哼哧哼哧地开动。 沾了水的糕点味道有些不一样,说不上如何美味,但是好歹能填满肚子。 骨气是个好东西,可惜她根子里压根就没有那玩意儿。在别人面前装装还行,私下里,还是怎么开心怎么来吧。 且说萧翎,他今儿前去上早朝的时候也是受到了众人瞩目。好在萧翎平日就是个没甚表情的,看得人再多也没关系,他不在乎就行。 120.规矩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说来也奇,他们将那鱼带上马车后, 它果真就消停了。皇上一脸看看, 我就说吧的表情, 看地萧翎很是无语。 他始终相信,这只是误打误撞,碰巧罢了。 因皇上出宫是瞒着众人的, 所以萧翎和皇上乘坐的马车并不是成王府寻常出行用的马车。青顶小轿, 旁边也没有跟着什么人, 只德公公福公公另有两三个侍卫, 低调地很。至于那些不低调的, 都在暗处。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 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 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生来尊贵, 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便是抽开身了,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 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 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 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 大道笔直,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往来间一片繁荣,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待仔细一看,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看他双目微阖,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屋,落了户籍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攥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早就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再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鱼肉还在半空中的时候,只见水里那锦鲤一摆尾巴,腾空而起,精准无比地接住了鱼肉,然后咻地一声重新入了水。 还真是急性子啊,皇上目瞪口呆。 一条鱼这么喜欢吃鱼肉,萧翎看得欲言又止,实在忍不住才开了口:“这鱼还能吃肉?” 皇上想的很简单,不在乎道:“你都能吃肉,为什么它不能吃?” 萧翎竟无言以对。 皇上喂鱼喂出了乐趣,那鱼也是极给面子的,皇上喂什么吃什么。不过喂多了,他也看出点门道了,但凡他喂的是荤的,这鱼都会十分激动。若是喂的是素的,它虽然也会吃,可是吃的很是勉强。 俄顷,皇上对萧翎道:“一看你在府上就没有给它吃好,要不然它怎么馋成这个样子。” 萧翎干脆不答,他如何知道,这是一条爱吃荤的鱼。若是今日父皇不喂,恐怕会一直给它喂糕点。 这厢皇上吃的开心,玩的开心,正乐呵着呢,忽而闻得外头有争执声,仿佛有人在闹事。 皇上疑惑道:“这不是雅间呢,怎么还这么吵?” 121.怨恨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 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 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 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 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 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 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 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别什么香的臭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 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 向来如此。 说来,成王殿下一向性子冷清, 能这般教训他的也只有皇上了。 萧翎恍若未闻,镇定自若地给上前请安。 皇上看他那样子,忽然发现自己气地很不值。他收敛了神情, 假装咳嗽了两声,正色道:“今儿过来是为了什么啊?” 萧翎坦诚道:“儿臣过来, 是想在父皇这儿求个恩典。” “哼。”无事不登三宝殿, 他就知道。 原来封王建府的时候说得多好听, 每天都过来看他,和从前没甚差别。结果呢,看个屁!果然,儿子永远还是小时候好,现在长大了,越来越不把他这个父皇放在心上了。 少顷,皇上才结束了心里头的碎碎念,问道:“说说吧,为了哪个求恩典?” “为了儿臣府上的……”萧翎犹豫了片刻,这么长时间,他还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阿遥的身份,故而道:“范家大姑娘。” 皇上瞬间来了兴致,眼睛亮了许多,一改之前的漫不经心:“原来是为了你府上的小精怪啊,怪不得,朕还道哪个有这么大的脸面让你亲自过来求呢。” 不知为何,萧翎对皇上口中的精怪二字颇为排斥,提醒道:“她有名字,叫阿遥。” 萧翎平常小怪物小怪物的叫着,但是他中知晓阿遥不是怪物,且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,萧翎也没办法把她当成怪物。所以皇上说的时候,他也下意识地更正了。 皇上意味不明地瞅了萧翎一眼,他还没说什么呢,这就护上了,看来那小精怪本事不凡啊。他原本也不欲在这些事情上争执什么,只道:“你想为她求什么,赏赐?” “并非是儿臣想,是阿遥自己要求的。上次她出府,路上遇见了赵家的小公子,二人争执了一番,她大概是气不过,觉得对方以势压人,回府之后便让儿臣也给她弄一个封号。” 萧翎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脸上还带着几丝笑意,看得皇上啧啧称奇,他可是知道自己儿子是什么性子的。 “依她的本意,是想求一个郡主的称号的。” “你也同意?”皇上问道。 萧翎随即摇头,道:“儿臣都未娶妻,怎好先认下女儿,再者,她名义上毕竟是范家女儿,无论怎么说都不应该越过范家。这郡主,是别想当了,儿臣也没有做爹的兴致。此次前来,不过是想求父皇给她一个县主的名头罢了。” 县主不同于郡主,大齐所封的外姓县主还是不少的。 皇上摸着短须想了会儿道:“也不是不可。” 这小精怪对于萧翎来说本来就不一般。原来只不过是一条稍通人言的锦鲤,如今突然变成了人形,可见是个不俗的,有些神通也未可知,没准什么时候就能治好他儿子呢。 就冲着这点,也要先安抚安抚她。何况皇上本身就对这个小精怪极为感兴趣,若不是萧翎拦着,说什么他早就去成王府亲自看看了。 “你既然都亲自过来求了,朕便给赐她一个郡主的封号。德公公,磨墨。” 德公公领命,小步上前,将桌案上的空白圣旨摊开,添了点水于砚台之中,细细地碾磨。半晌,待墨磨得透了,德公公方停了动作,恭敬道:“皇上,好了。” “嗯。”皇上微微颔首,提气浸墨,思衬片刻便在圣旨上写了起来。 这般封赏的圣旨,皇上不知写了多少了,寥寥数笔便成了形。忽然,他顿了顿,抬头看着萧翎道:“你说,朕应该给她一个什么封号呢?” “嘉宁二字即可。” 皇上听了后,复又埋头,一气呵成。 俄顷,他丢了笔,拿起圣旨左右看了看,颇为自得:“这可是朕拟的圣旨,也是朕给她的封号。于情于理,她有应该亲自过来谢恩,你说是不是啊?” 萧翎无奈,绕来绕去还是绕回到这个问题上了。 阿遥的事他从未想着瞒过父皇。初时听到这个消息,父皇就闹着要去见阿遥,只不过被萧翎拦了下来。他不让父皇见,一是为了不引人注目,二也是因为当时阿遥身上还有许多不确定因素。 萧翎不确定她是好是坏,不确定她是否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,故而,他不愿意让父皇贸然前往。可如今,这册封的圣旨已经写好了,今儿过后,恐怕京城里都知道成王府多了一位嘉宁县主,想瞒,也瞒不住了。 思及此,萧翎答应道:“父皇莫急,后日儿臣便带她进宫谢恩。” “算你识相。”皇上终于满意了些。 父子二人在御书房里说了将近半个时辰的话,德公公屏气凝神地站在一边,也不打扰。只等皇上说好了,成王殿下准备出宫了,这才动了身,亲自过去送。 萧翎一路拿着圣旨,回了成王府。 正院这边,两个教养嬷嬷刚好放了阿遥休息。她还在喝水呢,忽然耳朵一动,就听到外头说王爷回来了。阿遥放下茶盏,兴冲冲地往外跑去,留下福公公高声喊着让她跑慢些。 阿遥才不管呢,跑出了院子,果真见到萧翎往这边走了。且他手上还拿着东西,阿遥不认得圣旨,但是直觉告诉她,这一定就是了。 她急忙冲上去。大抵是冲地太用力,一时间克制不住力道,停不下来,所以猛地抱住了萧翎的大腿。阿遥个子矮,这么看着就像是特意迎接萧翎的样子。 萧翎语气莫名:“就这么盼着本王回来?” 阿遥扶着他的大腿站稳了,脚趾头还有些疼,所以懒得理他,直接上手抢了那圣旨:“这是我的是吧,我的圣旨,是吧?” 她仰着脑袋巴巴地望着萧翎。 萧翎应了一声。 “哇,皇上真是好说话。”阿遥赞叹道。 萧翎心中不快,明明是他前去求父皇的,否则,换一个人试试? 阿遥没管萧翎是不是不快,忙不迭打开了圣旨,然后脸上露出了瞬间的茫然。 不过,她立马冷静下来,将那圣旨从头到尾每个字都细细地看了一遍,神情专注。她看了很久,一边看还一边认真的点头,偶尔发出一声沉吟,好像在看宝贝一般,郑重地不得了。 阿遥似模似样地收好圣旨同萧翎说道:“写的真好,果然是皇上的手笔。有了这道圣旨,从今以后我就是郡主了。哎呀,身价倍增啊。” 阿遥背着手洋洋得意。 萧翎的神情有瞬间的皲裂,好在,他暂时还不想拆穿阿遥。 没过一会儿,后头又来了小厮。小厮行至萧翎面前,行了一礼:“王爷,张院正到了。” “知道了,速将他请至书房。” “是。”小厮应声退下。 萧翎原还想吩咐阿遥先回去,未料想,他一回头,人却已经不见了。不远处,阿遥将圣旨塞到怀里,走的极快,脸上还有些心虚。 皇上一本正经,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阿翎,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,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,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。放心,朕有分寸的,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。”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朕只相信你,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没有叫萧翎唬到,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打开门出去了,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臭了点,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这臭脾气,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说话也有意思,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122.大婚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他们王爷这么多年受了老大的罪,病痛不离身, 请了无数的太医都没有治好。唯一能指望地上的明一大师, 却又是个寻不到踪影的,这一年一年的, 皇上派了多少人去找,依旧没有找到。 好在,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,记得那十年之约。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, 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 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 他都会恭敬许多, 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战战兢兢, 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 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盛满清水, 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 扑腾了两下, 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鱼尾轻轻地摆动,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可怜见的,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,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,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,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。好比现在,皇上投鼠忌器,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,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,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。 “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。” 没看到人,当然还要再叫人来,福公公思索着。 萧翎想了想,道:“程五,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。” 程五抱拳,道了一声是,转身就走了。速度极快,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得也惊奇。待人走了,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闹出了点动静,并不是很大。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,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,于是赞道:“这锦鲤,当真是个有灵性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。 不曾想,这话说完,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,钻出了水面,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在嘚瑟一般。 “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福公公惊叹不已,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,“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,待日后王爷好了,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。” 程七在边上插了一句话:“那可难了,人都不在寺里了,如何感谢?” 福公公听着不解:“大师走了?可王爷不时刚才从那里回来的么?” “明一大师不晓得是昨儿晚上还是今儿一早就离了寺庙,都不知道他又往哪里走了。之前倒是给底下的小徒弟留了话,说等我们王爷过去的时候,带王爷去取他留下来的东西。结果就拿过来这么一条鱼,喏。” 程七努努了嘴,对着那锦鲤:“且这锦鲤还不是小和尚取的,而是它自个儿跳到钵盂里头的,这般积极,满池子里也就它一条鱼了。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不晓得是不是福公公的错觉,他觉得这锦鲤好像又嘚瑟了几分。 自己跳到钵盂里,是一件得意的事? 半晌,福公公道:“总归是明一大师留下来的,怎么样都不重要,好生伺候着就行。对了,王爷,明一大师可说了这东西要怎么入药?” 入药? 盆子里的锦鲤悄悄停了下来,吐了两个泡泡,游到边上,仔细地听了起来。她怎么觉得,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。 “不曾说过。”萧翎漠然道。 福公公还要发愁,程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公公,左不过是王爷的药,能治病就行,管它是炖了还是炸了,吃下去不就好了。” 他不怀好意地在锦鲤身上溜了一圈,摸着小巴道:“这锦鲤看着也不是个肉多的,依我看,还是直接炖了比较好,也不需吃肉,喝了汤就行了。” 那锦鲤,真的一动不动了,仿佛僵住了一般。 萧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它,眸色逐渐变深。他见程七一直在说,听来聒噪地很,挥了挥手,让两人退下了。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鱼。 萧翎端坐在一侧,不出一声。至于那鱼,显然,它已经绝望了。 阿遥翻了个身,肚皮朝天,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。不过以她现在的形态,就算再生无可恋也没有人看得出来,连表情都白做了。 她悔啊,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秃顶和尚的话。想当初,她还是一条举世无双的美鲛人,无忧无虑,纵横四海。可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。 浮华世界,大道渐消,灵气越来越稀薄,直至渐无。她自己的老巢也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脏水侵袭了,那味道,简直绝了。她阿遥忍无可忍,这才拼尽全力催动墨玉,划开了时空。 只是没想到,她的运气竟然这么背,不仅弄错了时间,还弄错了形态。她本是鲛人,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锦鲤! 这就罢了,形态不同而已,过短时间等她恢复了一切都好,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寺庙里。 这日日吃素,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。阿遥最烦吃素,偏偏寺里面出了素还是素。 她本打算养精蓄锐,等蓄够了就从寺里逃出去。可不巧,昨儿她冥想的时候,碰到了一个身量肥硕长相猥琐的老和尚。这样的老和尚,阿遥是不屑一顾的,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。 可那老和尚迟迟不走,揪着荷花池边的树叶,揪了一片又一片,一副不把叶子揪完就不罢休的样子,成功地引起了阿遥的注意。 阿遥游到他身边,摆动了几下身子。忽而听他说,明儿有个王爷要过来,还是为了过来拿灵宠。 这样的大事,怎么可能不叫她上心。 阿遥一想,王府是什么地方,跟着王爷,还怕以后不能吃香喝辣?再说了,不过是灵宠罢了,真要说起来,天底下哪知宠能比她还灵? 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养精蓄锐的,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好地方。王府,听着就气派,和她的身份也匹配。 阿遥心里存了事,昨儿一天都没有休息好,搅地一整个荷花池里的鱼都没个安生。 今儿,那帮子人果真到了荷花池边。 她心道,那老和尚识相,没敢骗她。故而使了好大的劲表现自己,扑腾出了一地的水花,最后如愿以偿地被王爷看中,带回了王府里。 阿遥一路走来,见识到了王府的富贵,心里更加心痒难耐了, 结果,结果…… 到头来,他们竟然是把他当作炖了吃的药! 老秃驴,你等着! 阿遥咬牙切齿,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老和尚将他捶死。可是,也只能想想而已,她现在还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呢。 想到这里,阿遥越发浓郁的悲伤好似要化为实质。 她这一番漫长的心理活动,外人是无从知晓的。在萧翎看来,这鱼自从程七说完话以后就不太正常了,到现在连眼珠子都不动,翻着白眼珠,好像死了一般浮在水面上。 萧翎一路盯着它,自然看出了这鱼的怪异之处。 它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,所以,眼前这副摸样是因为停了程七的话,说要把它炖了吃了才变成这样的? 倒是有趣。 萧翎起身,从桌案上那了一块糕点,碾碎了一些撒到白瓷盆里。 阿遥被糕点沫砸到头上,不疼,但是她自以为受到了侮辱,于是怒目而视。 萧翎见她如此,手上也停了下来。 123.新房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阿遥回过头, 就看到前面站着一个锦衣小男孩儿, 那男孩儿生的虎头虎脑,不过神情倨傲, 小小年纪,便有了纨绔的潜质。 男孩儿后头, 还跟着六个侍卫,站成一排, 像守护大佛一样守着前头的男孩儿,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人护着一样。 来头不小啊,阿遥心里估摸着。 赵子裕见阿遥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, 迟迟不将东西交给他,不由得吼道:“还站在那里干什么,没听到小爷的话吗, 那九连环是小爷看上的, 还不速速将它还回来!” 他刚才进铺子时,就看到伙计将那九连环拿出来了。赵子裕家中并不缺这些东西, 不过万事都图个新鲜,那伙计不是说这是镇铺之宝吗, 既然这样, 他就大方一点收下了。他看上的东西, 还从来没有失手过。 至于眼前这个胖丫头,看她那样子也知道她没钱买。 赵子裕自小就和京中勋贵家的子弟打成一片, 早就将勋贵人家的情况摸了个大概, 往年间的宴会, 可从未见过哪个有威望的人家里有这么个胖丫头。故此,也不需他多费心。 “小爷?”阿遥睁着眼睛在那小孩身上转了一圈,这年头,爷已经这么不值钱了么。 她的眼神实在太明显,看得赵子裕恼羞成怒:“死胖子,看上么看,再看抠了你的眼珠子。” 福公公原本还在观望,听此厌恶地皱了皱眉,上前站到阿遥身边。这男孩他也认得,不就是赵家的小公子么,小小年纪,什么都没学倒是学会了满口脏话。 他正要开口,突然被人拉了拉衣袖。福公公低头,只见阿遥冲他使了个眼色,让他莫管。 阿遥让福公公退后了些,自个儿上前几步,拿出藏在身后的九连环,笑得有些憨憨,配着婴儿肥的脸蛋,圆圆的杏眼,一副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。 “想要?”她问。 “想要又怎样?”赵子裕以为阿遥怕了,说得还有些洋洋得意。 阿遥抿了抿嘴角,眉毛蹙地像两条小虫一样,像是难以割舍地深思了一番。然后,缓缓吐出两个字:“不给。” “混账!”赵子裕瞬间炸了,他什么身份,这死丫头什么身份,他从她手里拿东西已经是抬举她了,竟然还敢这样耍他?自小被宠地无法无天的小公子气的嘴都歪了。 “小爷想要这玩意儿,是你的福气。不过既然你不知好歹,那就别怪小爷我不客气了。你们几个,给我好好守着门,今儿,谁也没想走!” 他说完,没管那些侍卫,直接就要上来明抢。 阿遥看他这么直接冲过来还有些愣,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了,她还没说几句,嘴瘾还没过呢。 赵子裕可不管阿遥愣没愣,劈头盖脸地,架势很足。从来他想要的东西,只有别人双手奉上的份,岂能由着别人不给? 三两步冲到阿遥身边,没等她说话就伸手去夺。 赵子裕人小力气可不小,能横行一方的手里没本事怎么行,他深吸了一口气,猛力一抽。动作太猛,他还有些担心会不会抢来之后控制不住力道往后栽过去。 一顿用劲儿之后,九连环仍旧分毫不动地握在胖丫头手上。 他再抢,没动。 再抢,没动。 再抢…… 围观众人都呆住了。 那伙计也是,他在一边看着,心道这小公子莫不是傻子吧,要不就是在做戏,惹人同情?可是至于么,不过是个九连环而已。 赵子裕可不知道有人这样编排他,他已经累的满头大汗。刚才用力太过,脚底板都蹭地磨破了皮。 他明明看见,那胖丫头到现在还是懵懵懂懂,一副茫然的样子,根本没有反应过来。况且,她从头到尾都只用两根手指捏着九连环,莫说明抢了,碰一碰没准都会碰掉,怎么变成这样? 赵子裕不甘心被这样落了面子,突然抽回了手,站好之后猛地又举起来朝着阿遥挥去。 福公公等人俱是一惊。阿遥这时候也不再装傻了,嘻嘻一笑,反手一抬,倏地一声呼到他脸上去。 速度之快,叫人咋舌。 于是,赵子裕的爪子还没有招呼到阿遥的脸上,自己就被扇地滚出去了。 好在那几个侍卫都是衷心的,见此立即伸手去接。 人倒是勉强接住了,可是姿势却不好看。赵子裕被人压着,脸上还印着巴掌印子,好玄没有憋过气。连连将人推开,愤怒道:“还愣着干什么,给我把那个死丫头抓起来。” 众侍卫闻言,连忙上前。 那边六个侍卫,阿遥这边除了她还有四个,只是除了程七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。福公公更是不想插手,眼疾手快地抱着阿遥的胳膊将她往后拖,然后站在程七几个身后,有恃无恐。 阿遥本来只是想胡闹胡闹,真要打起来她也不怕,可是这情况,明显用不着她出手。 程七在前头几下就解决了一个,更令阿遥意想不到的是,映雪和秋霜居然都会功夫,看着挺厉害的样子。 不消片刻,那六个侍卫就倒在了地上,动也动不了。 那伙计心里一上一下,见他们终于消停了这才敢站出来,对着阿遥哭道:“姑娘啊,小的不过是个伙计,这铺子也是做小本生意的。你们要打就去外头打吧,我们这铺子实在禁不起这样折腾啊。” 天知道他刚才差点没被吓地晕过去。 战战兢兢,战战兢兢,这才缓了过来。好在,铺子里没什么损失,顶多乱了点。否则掌柜的要是回来了,他赔都赔不起。 “行了,我们不闹了。福公公,快些付钱吧,今儿我也玩够了。”阿遥没忘记,那九连环还在她手上。 福公公等的就是她这句话,好不容易这祖宗开口了,二话没说地就去伙计那里付了钱。看着铺子里的几样东西精巧地很,一连都买了揣在怀里。 多买些,免得她到时候又念叨。 结了帐,伙计面色好了些。阿遥拍拍手,领着四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了。 走到赵子裕旁边的时候,阿遥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。 赵子裕瑟缩了一下,旋即觉得这样委实难堪了些,挺了挺胸膛大无畏地瞪着阿遥,威胁道:“死丫头,小爷我可是皇后娘娘的亲侄子,敢这样对我,你死定了!” 皇后的亲侄子呀,听起来还不错,挺能唬弄人的。 阿遥晃了晃神,她到现在除了范家姑娘的名头之外,也没有别的了,这样是不是太不符合她的身份。看来,她得让萧翎努力努力了。不过,在此之前还是想想怎么才能让他上钩,萧翎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。 想好之后,阿遥戳了戳赵子裕的脸,漠然道:“很好,你已经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。” 说完,阿遥径自离去。 她觉得方才那最后一句话太霸气了。 赵子裕见人走了,松了一口气,这才捂着自己的脸揉了揉。他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被他戳通了。好疼,两边都疼。 揉完脸,看着铺子里东倒西歪的侍卫,又怒从心起:“一个个都是废物,要你们有什么用!” 有了这一遭,阿遥今儿也算过的波澜壮阔了,大起大伏了。回去的时候心情十分好,嘴上哼着别人听不懂小调儿,一点没再闹腾。 不仅如此,整个下午,阿遥都没有再生事。晚上萧翎同她用晚膳的时候,她还是乐陶陶的模样,和昨天相差甚远。 萧翎以为她恢复正常了,直到晚上睡觉的时候,萧翎躺在床上,迟迟不见阿遥的踪影。 因萧翎不喜外人服侍,所以这屋子里晚上没有别的人,即便是阿遥,她想沐浴也是自个儿来。以前阿遥洗浴世间并不长,这次,等萧翎终于意识过来的时候,阿遥已经在里面呆了半个时辰了。 外头听不到声音,奇怪地很。萧翎寻思了一会儿,终究还是决定看一看。 进去后,萧翎掀开帘子,就看到阿遥趴在池子边长,双手托着大脑袋,脸蛋被水熏得红彤彤的,眯着眼睛,极为惬意。 萧翎冷哼一声,走上去:“你倒是会享受。” 他说完,阿遥就惊醒了,在水里扑腾了一下。 萧翎立马就见到她那条鱼尾巴,橘色的长尾巴,很漂亮。说起来,阿遥自从变身之后,一直都是那样子,倒让萧翎忘记了她还有这样的形态了。 萧翎盯着她那条尾巴,想起了当日张院正的话。 南海有鲛人,其鳞可治百病,是这样么? 萧翎的目光太晦涩,阿遥默默藏起尾巴,躲在水下,只留一颗湿漉漉的脑袋在外面。 “你怎么能随便进来?”阿遥质问道。 萧翎见鱼尾入了水,便收回了目光,意欲不明地看了阿遥一眼。萧翎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,所以说得也直接:“拔一片鱼鳞下来。” 阿遥瞬间捂了捂自己的尾巴,可怜兮兮地团成一团。可惜她团过之后目标还是太大,想要不引人注目也难。 萧翎给了她选择:“自己动手,还是本王帮你?” 自己的儿子自己疼,知道自家儿子被人欺负了,程婕妤好玄没有冲进永宁宫找太后撕破脸皮。 别人怕太后,程婕妤可不怕。这么一个同皇上非亲非故的老虔婆,要不是碍着礼法早容不得她了。就这样,孙家人竟然还敢欺负她的皇儿,一窝子不知好歹的东西! 程婕妤差点没把自己气倒,七皇子好说歹说才劝住了程婕妤。 程婕妤歪在椅子上揉着脑袋,对七皇子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,手点着他的脑袋:“你说,你怎么就这么胆小怕事,人家都欺负到你头上了,你还不知道打回去。” 124.请安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福公公说的无不惆怅。 张院正道:“不知那锦鲤可否容下官一看?” 福公公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微微颔首, 便笑道:“自然是可以的。” 他转身走向琉璃盆, 瞧见里头的锦鲤呆在水底, 一动不动的, 心头一喜,欲趁着它不注意的时候赶紧将它抓上来。 福公公想的挺美,瞧瞧地移到鱼的背面站着,准备一击即中。谁知他把手伸进水里, 那鱼后背就像长了眼睛一样, 刷的一下就逃走了。 福公公定睛一看,它已经溜进了水底的石头里。 这还不算,那锦鲤想来是已经知道他是过来捉它的, 在里头闹腾地不停,没一会儿就搅起了激烈的水花。福公公离得近, 身上早已经被溅湿了。 他没有办法, 只好撸了袖子再去捉。这回比上回的更难,锦鲤有了心眼, 滑溜地很。水底已经被它搅浑了,福公公摩挲了半天, 愣是没有摸到它的踪影, 反而把自己累地直喘粗气。 张院正看这情况, 有些不知所措, 茫然地转向床上的萧翎:“王爷, 这锦鲤怎么这般难捉?” 快成精了都, 张院正心里嘀咕了一声,不敢说出来。 少顷,萧翎终于看不下去,对福公公道:“将水倒出来吧。” 福公公收回了手:“王爷,往外面倒吗?” “不必,就倒在屋子里吧,左右里头的水已经被折腾地所剩不多了。”萧翎因身子不适,声音有几分哑。 福公公得了吩咐,立马将盆子里的水就地倒下去。反正等会就有丫鬟过来收拾,倒也不怕会将屋子弄得有多脏。 水顺着地面蔓延开来,里头的石子珍珠一股脑被倒了下来。直到盆子里的东西倒完了,福公公才见到石子中间夹着一条橘色的锦鲤。 鱼头朝下,陷在石头里,只有尾巴是在外面一甩一甩的,最后从甩变成了抽搐,估计是想要出来可是没有力气了。 福公公摇摇头,不再任它瞎闹腾,伸手将其捉好。 锦鲤一朝得了自由,还想在挣扎,只是福公公早有先见之明,没有让它得逞。这么一条鱼,比人还难对付,让自己在王爷面前丢了这么一个大丑,福公公又好气又好笑,却还是拿着鱼去了张院正那里。 “院正大人,这便是王爷拿回来的锦鲤了,您瞧瞧?” 阿遥没精打采地瞪瞧了张院正一眼,见他对自己十分好奇,心中哀嚎。既然躲不过,那就算了,没想到她英明一世,到最后竟然被几个凡人玩弄于股掌之间,真是可悲可叹! 张院正从福公公手里接过心如枯槁的鱼,先是掂量了一下,后又仔细地将两面都看了看。 福公公期待地等着,最终却只等到了张院正的长长一叹:“这锦鲤,就是普通的锦鲤,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。” “怎么会?”福公公惊呼道,“这可是明一大师给的,灵药!且这锦鲤也比一般鱼机灵许多。” 萧翎也关心地听着,指望张院正能说点什么。 张院正苦笑一声,他原本也以为这鱼是有什么不同的,可是细看之下着实看不出什么:“纵使是大师给的,可这锦鲤外表看着的的确确没什么出众的,就是人家寻常人家养的锦鲤,只是皮相看着稍微好些。锦鲤确实可以入药,书中也有记载,只是功效却不在解王爷身上的毒,而在于开脾健胃、止咳镇喘,还有缓解一些妇女之症的。” “锦鲤只有这些功效?” 张院正点点头:“大部分的鱼都是没有什么药效的,就是入药,也多是食疗。至于灵药,下官倒是曾在奇书上看到,东海有鲛人,似鱼非鱼,似人非人,其鳞可治百病,不过眼前这个……” 肯定不会是能治百病的鲛人了,张院正道。 阿遥听地冷汗直冒,生怕被看出了什么端倪,但是转念一想,这些不过是凡夫俗子,还能开天眼不成?遂越发有恃无恐。 “这……难道这锦鲤王爷当真吃不得了?”福公公不愿意相信,他可是喂了好久呢。 阿遥怒视这老东西一眼,都是他多嘴,都是他惹出来这么多闲事,否则自己还在水里待着好好的,用得着这么心惊胆战,呵,等着。 张院正见鱼缺水快没什么生气了,赶紧将鱼递回去:“公公先将它放到水里吧,下官虽不知道明一大师是何道理,但是这鱼要是真入药了,王爷的症状也是好不了的。” 福公公失望极了。 阿遥松了一口气,得救了得救了。 福公公正将鱼放回盆子里,准备叫来再打些水过来。 阿遥随着他摆弄,正兴高采烈地做好姿势,欲跳进没有水的盆子里,忽然听到后面传来凉凉的一声,如鬼魅一般:“大师所谓的静待时机,怕是后头还有变数。不急,迟早都会是要入药的。” 阿遥摆出一副死鱼脸。 福公公听了张院正的话,心里一直不大得劲。他看着萧翎长大,盼着他好转盼了十几年了,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一个灵药,如今却听张院正解释了,这就是一条普通的鱼。福公公接受不了。 后面虽有王爷这么一说,可是他的心绪仍然没有缓过来。 张院正又吩咐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,根据萧翎的情况开好了药方子,道他晚些时候会差人将药丸子送过来。 福公公亲自将张院正送出去。晚间,宫中果然又来了人,是皇上身边的小太监,前来送药。 萧翎用了药,面色稍稍好看了些,当晚出了一身汗,口中呓语不断。阿遥被他吵地睡都睡不着,就这样睁着眼睛熬到了天亮。 破晓时分,萧翎终于安静了。 阿遥浑浑噩噩地想着,早知如此,当初她是绝对不会离开归元寺的。 又过了几日,萧翎的毒性已暂时被压制住了,屋子里终于恢复正常,不再随时都摆着火盆。不过纵使萧翎好转了,他还是一直待在床上,硬是待了十多天。府里的风声也紧地很,对面只道成王旧疾发作,卧病在床。 外头听到消息的,有人欢喜有人担忧。 欢喜的是皇上的诸多皇子和后宫心思大的宫妃。萧翎这个深受皇宠的皇子,不仅不少兄弟不待见他,盼着他出事,就连宫里的妃子也不待见他。无他,皇上分在成王身上的心思实在太多了。 如今他出宫还好,往日养在太极殿的时候,皇上真是时刻都要把他放在眼前看护着。这样一个碍眼的人,宫妃们如何能喜欢,恨不得他有多远就能滚多远呢。 如今听闻成王病了,皇上好几天没进后宫了,众宫妃不由得再一次诅咒起来,活该,他怎么不病死算了! 至于那担忧的,自然是皇上还有文家人了。 皇上前几日还亲自出宫探望了一番,这回没有瞒着众人,而是正大光明地去的。文家人也派了不少人过来,前前后后送了许多药材。 这日,文家大夫人邹氏和二夫人陈氏,携陈氏之女文清前来成王府探望萧翎。 文家是萧翎的外祖家,老太爷文廷乃前朝丞相,如今虽致仕,但是名声犹在。大老爷文秉晟 任户部尚书,二老爷文秉承任工部侍郎,俱是朝廷栋梁,文家也是后继有人,子孙颇为上进。 萧翎生母乃文老太爷嫡长女,可惜去的早,萧翎自小又被皇上带着,同文家并不十分亲厚。 萧翎向来性子清冷,有外家没有外家同他来说没什么差别。可是文家便不同了,自萧翎被封成王,同王府的联系越发亲密起来,走动地也甚至频繁。 邹氏和陈氏来了王府,府上的人知道这几位是谁,立马领着人进去了。 二人都清楚萧翎不爱让人打扰,原本是打算看过他就走的,可是时辰到的时候,文清却不愿意一同走了,对着陈氏好言好语地一通求,让陈氏软了心,让她在这里多留一会儿。 陈氏叮嘱女儿,留下可以,但莫要吵闹,惹了表哥不高兴,文清想也不想地就应下来。 陈氏放了心,想着萧翎性子虽不好,但同清儿到底表兄妹,应该能说得到一起去。再者,他们俩走的近些也好,往后有些事情就好办了。 唯有邹氏,望着这母女二人的做派有些不认同。 文家上下打着什么主意她怎能不知,只是他们这么想,萧翎真的愿意这么做吗?只怕未必。 这么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话,皇上心里其实也挺想念的。他的子嗣虽多,奈何少有与他亲近的。几个年长儿子们都在宫外,只早朝的时候见上一见;小的又一个个都在太傅那儿读书,整日看不到人影。 偌大的御书房和寝宫,就他这么一个孤家寡人,想找人说话都没得说。以前还有萧翎在身边,现在越发显得孤寂了。 不过,想念归想念,皇上看着萧翎的时候,还是心中有气,故而说出来的话也带着些许酸味:“哟,今儿吹的是什么风,怎么把你给吹来了?” 萧翎未言语,皇上又对着旁边一本正经道:“福公公,以后吹风的时候可要关好门窗,别什么香的臭的都放进来。” 德公公压住笑意,道了声是。他心知皇上对成王前来颇为欢喜,如今的嫌弃,不过是拉不下面子而已。这对天家父子俩,向来如此。 125.暗流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萧翎拗不过皇上, 他说那鱼想出去吃, 那便想出去吃吧。 说来也奇, 他们将那鱼带上马车后, 它果真就消停了。皇上一脸看看,我就说吧的表情, 看地萧翎很是无语。 他始终相信,这只是误打误撞, 碰巧罢了。 因皇上出宫是瞒着众人的, 所以萧翎和皇上乘坐的马车并不是成王府寻常出行用的马车。青顶小轿,旁边也没有跟着什么人, 只德公公福公公另有两三个侍卫,低调地很。至于那些不低调的, 都在暗处。 皇上即便是乘着小马车,依然不减他高涨的热情, 坐在车窗边犹嫌不够,硬是将帘子拉了起来, 几乎快要将头伸出去了。 当今命很好,生来尊贵,可是要说出宫,他还真没有出过几次。且不说宫务繁忙抽不开身, 便是抽开身了, 后头也有一群人嚷嚷着反对, 嚷嚷着他要以国事为重。皇上怕麻烦, 这么多年来都待在太极殿, 即便真想出宫那也是私下进行,好比现在这般。 外面街头槐榆成群,大道笔直,两侧叫卖声不断,车水马龙,往来间一片繁荣,皇上越看心中越是掀起万丈豪情。这就是他治理下的京城,这就是他大齐的百姓,他果真不负先帝所托啊! 皇上正看得兴起,忽然耳边响起了水花声。他心中奇怪,待仔细一看,确实方才他抱着上了马车的锦鲤。 萧翎已经不想管它了,他先前是不同意他们带着这鱼的,无奈他父皇执意如此,不带不行,所以眼下整个琉璃盆都端上来了。 皇上睨了一眼萧翎,看他双目微阖,摆明了当作没看见的样子,不以为然地撇了一下嘴角。他扭过身,对着锦鲤问道:“都已经如了你的意将你带回来了,你这又是要做什么?” 水面啪啪啪地几下,阿遥用她仅有的肢体动作表示自己的意愿。 皇上睁大了眼睛,半响拍了一下额头恍然大悟:“哦,朕知道了,你也想看是吧。” 阿遥拍地更用力了。 皇上更加自得,刚想伸手抱起盆子,一转眼,竟然瞧见儿子已经睁开眼了。那眼中快要溢出来的不认同,皇上是不可能没有看出来的。 然而,他还是毅然决然地抱起来琉璃盆。 哼,反正他再怎么做,儿子也不敢忤逆他完全不用担心。这样的眼神,他都已经习惯了,以前是先帝,现在是儿子。 皇上抱着锦鲤,又将车帘拉开。盆子里的锦鲤探出鱼头,迫不及待地往外头看,眼睛都不眨一下,看得认真又入神。 她从来没有看过古代的街市,现在出来一趟,可不长见识了么,看来她腆着脸要出门果然是对的。 一瞬间,阿遥对这个能听懂自己话的皇上另眼相待了几分,他比他那儿子好太多了。 皇上在它旁边解释:“这是京都的西市,最是繁荣不过了,里头不仅住着京城百姓,还有许多外地百姓,甚至是不远万里来到大齐经常的外域人。自从先帝时开放互市,互通有无之后,来大齐的外域人就多了许多。他们的良驹、香料、珠宝,也确实很受欢迎。另有一群外域人,在京都赚了钱之后,直接买了房屋,落了户籍,在京都定居下来。” 阿遥点点头,她也看到了,街道中确实有些不是中原长相的人,估计这样的人很常见,百姓都未露出什么惊奇的神色。 萧翎冷眼看着父皇瞎侃,因一人一鱼太靠近车窗,他还得顾着盆子里的鱼会不会激动之下蹦出去了。 这街道上人来人往,真蹦出去保不齐就被碾死。他现在还指望着这鱼解毒,不得不看护点。 皇上也不管阿遥听不听得懂,自顾自地说道:“这一侧的许多店铺都是衣店,卖料子,卖成衣,另一侧则是卖首饰的,多是女人家的东西,这年头,最好挣地都是女人的钱。” 阿遥静静地听着,不时还张望两下,大为惊奇。 马车走得不快不慢,待转过路口,皇上突然瞧见了前面一大大的门面,老脸一红,右手攥着袖子羞涩道:“那是丽春院,京中最有名的风雅之地。” 阿遥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,见他面色甚是古怪,似乎还有些好奇。马车行过那楼,他还伸出头往回看了好久。 “唉,朕还从来没有进去过。”皇上遗憾道。 萧翎在边上听着眉心一跳,头痛地不行,恨恨地斥了一句:“父皇,慎言!” 皇上被他看得心里一虚,将盆子抱地紧了些,终究没有再多说什么了。 马车行了两刻钟,终于到了醉仙楼。 萧翎先下马车,后掀开帘子准备扶着皇上下来。皇上怀里还抱着锦鲤,这一路上,他自认为自己同这锦鲤已经有了一定的感情,哪怕这不是个精怪,也不妨碍皇上对它上心。 下了车,几人一道往醉仙楼里走。要说这京城里开地最大,经营地最好的酒楼,便只有醉仙楼这么一家了。上面醉仙楼的三字牌匾,并下方“珍馐留步四海客,佳酿醉倒洞中仙”的对联,据说还是大齐惠文帝亲书。 不过孰真孰假,如今已不可考。 他们刚进去,便有醉仙楼的小儿上来相迎。这酒楼里富贵客人众多,就是个小二也是极有颜色的,他见这几人虽低调,可衣料却是上等苏绸,脸上立马堆了笑意。 福公公上前,朝着小二亮出一块玉佩。 小二一看,神色正经了许多,恭敬道:“几位客官,请随我来。” 小二领着人进了一间雅舍,本是三伏天,可一进隔间,便有一股清凉之意。雅舍中放着一扇落地屏风,旁边的小榻上搁着一个小香炉,白烟袅绕,香气袭人。 皇上和萧翎入座后,两位公公便随着小二去点菜了。两人都知晓主子的喜欢,点起来也方便。 皇上坐下后,朝屋子里环视了一圈,又看了那玲珑心思的小二,感概道:“这醉仙楼里,就是一个小二都这么有眼力见。” 萧翎道:“它能开这么久,自然有它的道理。” 那些达官贵人,在高位上坐的久了脾气可没有多好,要是碰上了没眼见的小二,可不就闹翻了?萧翎来这里的次数不算多,每次过来迎他的小二都不一样,但是态度却都是一样的好。 时间还早,两个又不算太饿,索性说起了话。说话的功夫,小二已经带着人将菜品摆上桌了,福公公和德公公两个点的菜不少,都快摆了整整一桌子了。 待菜上齐整,小二笑着道:“客官先用,有什么事您只管吩咐我一声就好了。” 皇上点点头,那小二就退下去了。 两位公公知道这父子俩用膳的时候都不需要人伺候,也没有在这里待着碍眼,俱走出去了将门关上,屋子里只剩下两人一鱼。 皇上在桌子上看了一遭,最后眼睛放在一盘三仙丸子上。萧翎闻弦歌而知雅意,伸手将自己面前的丸子放到皇上面前。 皇上似有所感:“当初先帝头一次带朕过来的时候,朕才七岁,对着满桌子的菜都不怎么感兴趣,唯独爱这三仙丸子一道菜。后来又去了一次,尝的也是这个。” 可惜现在丸子还是那个丸子,先帝却早已经离他远去了。 皇上说完,夹了一筷子,嚼了两下后神色失落道:“果然,记忆里的东西是不能再碰的。这味道,远没有当时好吃,还白白断了朕的念想。” 萧翎对皇上这样突如其来的忧伤已经习惯了,他不仅能突然忧伤,忧伤之后也能突然惊喜,并不需要多担心。于是他将另一道菜摆到皇上跟前:“父皇尝尝这个,比之皇宫中的御膳也不差。” 他说得是一道儿龙舟镢鱼,皇上见儿子孝顺,很给面子地夹了一大块。细品之下,觉得很有一番味道。 “果然不俗。”皇上给了盛赞。 “父皇喜欢,不如让那厨子进宫,还能多吃几次。” 皇上摆摆手:“算了,麻烦那事做什么,没准人家大厨还不想进宫呢。” 皇上没说的是,人家大厨在这里做的好好的,早就已经混出个名堂了,再叫他进宫,宫里御厨那么多,还不知要混多长时间。 萧翎见他不愿方不再提。 皇上见这鳜鱼做的好,不自觉地多吃了几口,忽地眼睛一瞟,看到盆子里的锦鲤正眼巴巴地望着他,的筷子。皇上犹豫了一下,看着筷子上的鱼肉,又看了锦鲤一眼,最后还是被它看得过意不去,欲将鱼肉放到水中。 126.路遇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皇上一本正经, 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阿翎, 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, 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, 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。放心,朕有分寸的,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。”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 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朕只相信你,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 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 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没有叫萧翎唬到, 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打开门出去了,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 什么都好,就是脾气臭了点, 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 这臭脾气, 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说话也有意思,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得,真出事了?”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,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,他只是好奇,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。 萧翎没有作声,往里头走了几步,随即又停下,转身嘲讽地说道:“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,还不赶紧进来!”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。 半晌,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。 皇上惊叫出声:“小七?你怎么会在这!”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有些嫩,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,唇红齿白,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,眉眼之间,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。 看皇上这语气,应该是宫里的七皇子吧。阿遥不得不佩服皇上强大的生育能力了。 比起皇上的惊讶,阿遥的看热闹,萧翎隐隐的怒其不争,这个七皇子显得极为畏手畏脚,底气不足的样子,头发还有一丝凌乱,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。 皇上一见他这样,立马就想歪了,语气沉痛:“小七啊,虽说你是皇子,身份尊贵,可也不能干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。你要是真把别人欺负地很了,后面还不是要朕给你擦屁股。” 萧翎闻言冷哼了一声。 七皇子面色涨红,偷偷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这般,头低地更厉害了。 萧翎坐下,也不看七皇子,对着皇上道:“父皇您可是高看他了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皇上追问道。 “他要是能仗势欺人也算他硬气,关键是,如今被人欺的却是他这个正经皇子。好在周围人不认得他,否则,皇家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!” 萧翎刚才过去的时候,就见到他这个七皇弟被人推搡着,差点没有被推倒下去。他身边的小厮也都被打趴在地上,毫无反手之力。若不是他过来了,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。 当下,越看七皇子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就生气。 这还得了,皇上听了,猛地站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。他虽然胖,可额头上青筋依然爆起来了:“混账东西!” 七皇子一惊,赶紧跪在地上。 “没叫你跪!”皇上怒吼一声。 七皇子真是欲哭无泪,踉踉跄跄爬起来,不得已地还是要面对父兄二人的盛怒。早知如此,他今儿就不出门了,被人欺负了不说,还要承受这样的火气。 “你说说,到底是谁欺负了你?”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,他倒要看看,有哪个混账敢这样当众欺侮皇子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! 阿遥张大了嘴巴,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呆了。 七皇子没好意思说话,萧翎也不指望他了,兀自解释道:“那人叫孙连昇,孙家旁支的三公子,平日里就是个斗鸡走狗之辈,出了事自有孙家兜着,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。七弟今日从琴行里买了一把瑶琴,来醉仙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孙连昇,那孙家三公子的新欢也是个好琴之人,他想着讨美人欢心,便同七弟索要。七弟不给,那孙家人便明抢了。” 萧翎抛去了七皇子是怎么被欺负的一段,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。要是平时,皇上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,眼下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。 “好个孙家,不过是旁支,就敢这样当众欺人,等着,都给朕等着!” 皇上气疯了,他本是个好性儿的人,轻易不会发脾气,可是孙家这回,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了。皇上别的都好,唯独一点,他护短。 撇去对萧翎的偏爱不说,皇上对几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,平时也都关爱地很。这小七虽说性子软绵,但也是他的种,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,还是一个旁支的公子,好大的脸。 皇上知道,孙家这样猖狂,仗地不过是孙太后的势。他年幼失母,被先帝带在身边,先帝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,自然不需要什么继母。 可是他不需要,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,先皇后逝世三年,便有大臣上书要先帝立后了。先帝纵然不愿理会这些大臣,可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念,日日念,唠唠叨叨地念着要你再娶。 先帝也是个怕麻烦的,忍无可忍之下,对着京中的闺秀挑挑拣拣,最后选中了孙家嫡长女。先帝未登大位时,曾领兵征战西北,孙家也是那个时候才投靠了先帝,算是存了一份从龙之功。 后来孙皇后入了宫,低调了好一阵,连最爱折腾的皇祖母都没有话说。皇上对这个继母没什么感情,平日里都难见上一次,亦没有任何冲突,只有面上的情分。 皇上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,连先帝都是这样以为,所以看在孙家的面子上待她也不错。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,皇祖母和先帝相继去世之后,后宫里唯如今的孙皇后独大,她这心里也就活络了,连带着孙家士气也高了不少。这些年,他就没少听到孙家的糊涂事。 孙老将军死了,孙家也不中用了。瞧瞧,现如今都敢欺负他儿子了。 皇上不管孙家人知不知道小七的身份,他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欺负受了罪。孙家,也是时候收拾了。 皇上心里打定了主意,也有了想法,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压着怒气对七皇子说:“你且放心,父皇定会为你找回场子的。” 不仅那孙连昇他饶不了,整个孙家他都要让他们褪一层皮。 七皇子哆嗦道:“多,多谢父皇。” 七皇子是一个性子好的少年,不爱和人作对。今日要是没遇上五哥,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被打就被打吧。可如今父皇要给他出气,他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。 皇上瞧着七皇子这怯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,他气得是孙家,又不是七皇子,他忐忑个什么劲儿,于是道:“怨不得连一个旁支的都欺负你,这般畏畏缩缩的做什么,拿出你皇子该有的仪态出来。” 七皇子很想拿,提了一口气,用劲儿地憋了一遭,还是拿不出来,反倒做的不伦不类的。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,在盆子里游来游去,这七皇子可真逗。 “罢了罢了,看你这样子,朕也懒得难为你。”皇上叹息一声,见他还在那里站着,想起他今日是老吃饭的,遂道:“别站在那里了,坐下吧。你还没有吃饭吧,这菜都快凉了,朕叫小二再上几道。” 七皇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,赶紧坐下来。 坐上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养鱼的盆子,七皇子虽年幼不管事,但萧翎府上的事他还是听说了,因而盯着盆子里的锦鲤欢喜道:“这是五哥从寺里带出来的锦鲤吧,我早就听说了,大补是不是?” 127.肚子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萧翎动了动手指, 对着桌面叩了几下:“本王昨日还打听到,明一大师云游归来, 怎生今日就不见了?” “师叔性情洒脱,兴败则归,兴起则出, 寺中没有知道他如今的踪迹, 只怕他这一去又是三五年了, 恐再难寻到。” 话落,主持看了萧翎一眼,问道:“不知施主与师叔有何渊源?” 萧翎眼神一暗,缓缓解释道:“本王年幼时中了毒, 幸得明一大师指点,找到灵药压了毒性。当年大师言明, 这药终究不是治本之物, 让本王十年之后再去找他。只是十年之约已至, 大师却不见人影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主持心里为难地紧, 他也知道,眼前这个是不能得罪的, 可是他这个师叔, 年纪没有他大,辈分却比他高, 也不是他能说得的。 师叔早年间就声名在外, 每天都有不在少数的人前来寺中寻他治病祛灾。师叔是一走百了, 剩下的都得由他来扫尾。 这些就算了, 可是现下要让他怎么扫尾,明明是师叔先答应了人家,人家上门来找人,人却不见了。怎么说,也是他们归元寺失了理。 唉!都是什么事儿啊。 忽地,主持似乎想到了什么,又道:“老衲想起来了,师叔这次回来的时候,仿佛交代了慧清一些东西。想来,师叔应该是算到了施主要过来的。” 主持说完,就让人将慧清叫过来。 没一会儿,禅房外来了一个小和尚,看着年纪不大,脸颊有几分肉感,憨憨的。慧清是明一大师的关门弟子,也极得明一看重,有什么事情也会交代他去做。故而,主持才会让他过来。 原本只是叫人过来问一问,其实没有多少期望的,只是人一来,反而问出了东西。 慧清向二人行了一个合十礼,听了主持的话,便转过头对萧翎道:“这位施主是成王爷吧,师父昨儿特意叮嘱小僧,说今日施主会过来。” 萧翎对他点点头。 慧清又道:“师父留了话,说他并非忘记同施主的约定,师父走之前,已留了灵药在寺中的荷花池内。小僧这就带施主过去取。” 萧翎闻言起身道:“多谢。” “施主客气了,本就是小僧应该做的。” 慧清也听师父说过这位王爷,师父他并未忘记当年的约,可是即便没有忘,即便知道对方是谁,他还是偷偷溜走了,都不带一丝犹豫的。 慧清引着萧璟出去了,那边主持也送了一口气。 两人出门禅房,又有两个侍卫打扮的人跟了过来,高高壮壮,看着却低调。慧清知道他们是成王的人,并未大惊小怪,依旧在前面领路。 行了一会儿,萧翎抬头,只见前头一方小小池子,不大,池子旁边有几棵垂柳,里头还有零零星星的几朵荷花。 隔着一段距离,慧清指着荷花池道:“师父说过,灵药就在这里头,只要靠近就能立马取到。” 萧翎并两个侍卫听的一头雾水,既然明一大师已经说了灵药在荷花池里,为何独独不说这灵药是什么?这池子里有花有草,万一取错了怎么办? 慧清说完便走进了一些,萧翎紧随其后,慧清站定,探着身子,就拿着钵盂往荷花池里面舀。 其实,他也不知道要舀什么,师父说这话的时候,一脸高深莫测,还不让他深问。师父说话向来都是这样,说一半留一半,他说这叫天机不可泄露,因此只能先露一半。 钵盂入水,慧清还没有决定要往哪里下手,水里忽然蹦出了一条锦鲤,一跃而过,速度极快。它在空中停留了片刻,又直直地掉入水中,力道之重,激起了好大的水花。 慧清被溅了一脸的水。 他身边的萧翎也没能幸免,一身衣裳湿了个大半。上面还挂了一片枯叶,脏兮兮的,被水泡的烂了大半,已经看不清颜色了,是刚才随着水一道溅出来的。 “王爷,您还是退后一些吧。”程七在后面说道。 “无妨,不过一件衣裳罢了。”萧翎摆摆手,示意他们不要打扰。 慧清擦了一下眼睛,脸色红红的,虽然不是他做错了事,但还是很不好意思。 他们寺里的锦鲤,好似有些太过好客了。 他扭过头,继续盯着水面,结果,还没有待他再下手,那条锦鲤又跃过了水面,费劲地抖动着尾巴,显摆一般,又带出了不少水。 只是这次它没有落入水中,而是趁慧清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,稳稳地落到他手上的钵盂中。 慧清:“……” 少顷,程七一言难尽地望着那里面的锦鲤,怀疑道:“小师傅,要不,再舀一次?” 钵盂里面的锦鲤好像听懂了他的话一样,开始激烈地扭动起来,仿佛在抗议。慧清好玄没有拿稳钵盂,两只手捧着才没让它掉下去。好在钵盂不大,就算它再怎么不老实,都没能折腾出什么东西。 程七转过头看了程五,瞧着他面无表情,也知道看不出什么了,于是将目光放到萧翎身上。算了,王爷比程五还没有表情。 “王爷,这锦鲤应该不是大师所说的东西吧?” 萧翎目光微沉,也不太确定。 慧清见状,忙道:“师父说了,只要靠近就能拿到。师父虽影踪不定,但说话从来不会错的。咱们过来,头一个取到的就是这锦鲤,想来它也是有神奇之处的。” 他说到最后,声音也越来越低了。 萧翎思索再三又问道:“明一大师可吩咐了别的话?” “师父让施主不要心急,东西已经给给施主了,接下来只要静待时机便可。”慧清已经改了口,从灵药改到东西。实在是,他也不是非常笃定这条锦鲤是否真的有奇效,也不知道这锦鲤应该怎么治病。 不过,这锦鲤性子这么跳脱,应该有些灵异之处吧。 萧翎同明一大师有过交集,知道他虽行事虽怪诞,但还是极有本事的,否则当初也不会给他留了生机。罢了,既然他都这样说了,那便信他一回吧。 想着,萧翎从慧清手里接过钵盂。 黑色的钵盂里,是一条通体橘红色的锦鲤,鱼头处有一个印记,离得远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形状。锦鲤只有一掌大小,却身量修长,尾巴也很好看。身上的鱼鳞片片分明,阳光下变得流光溢彩,颇为灵动。 钵盂里本来盛了满满的水,不过因为刚才它折腾了几下洒了不少。不过是一条普通的锦鲤,萧翎想着,眼中渐渐沾染了别的情绪,但愿,真的有用。 程五见王爷已经将锦鲤接过去了,就知道他心中所想。上前一步,对着慧清小和尚行了一个大礼:“多谢小师傅相助,倘若此物于王爷有助,来日定有重谢。” 慧清忙说推说了几句。 既得了东西,几人也没有再留在寺里。况且眼下时辰不早了,再留下来,想必会遇上许多香客,到时候下山的路都不好走。 待下了山,萧翎乘上马车。至于那锦鲤,也被他放到马车里的小桌上。 萧翎不太亲近人,独处时也不爱被打扰,身边别说活人了,连活物都不放。原本他还想着这东西会不会像刚才那样不安分,结果行了半路,也没有见它怎么动过。 萧翎静静地瞧着,一错不错。那鱼仿佛很闲适,纵使钵盂不够大,也能自在悠闲地游上一两下,不时地还吐几个泡泡。 如此安静,正和他心意。 一路行的安稳,等到了成王府时,也没有用多长时间。 萧翎一手拿着钵盂,单手掀开帘子,云淡风轻地往府里走去。 福公公一早就在院子里候着,见到王爷回来了,赶忙迎了上去。他先看见的不是萧翎手上奇怪的钵盂,而是他那身脏了的衣裳。 “哎哟,王爷,您的衣裳是怎么了,快些回去换换吧。”福公公跟着萧翎的日子最长,可以说萧翎就是福公公伺候长大的,所以他说话的时候也多了几分亲近。 萧翎低头看了自己的袍子,先时没在意,如今仔细一看,确实不能忍。 他将钵盂交给福公公,嘱咐他看好,便转身去里间。 福公公冷不防被塞了这么个东西,定睛一看,里头竟然是只鱼。福公公一惊,脱口而出:“这是个从哪里来的东西!” 程七嘿嘿地笑了两声,神神秘秘地对着他耳边说了一句:“这是明一大师留给王爷的。” “当真?” “自然!”程七一脸我什么时候骗过你的表情。 福公公忽地露出和程七先前如出一撤的表情:“这么个东西,确定是……?” 福公公说不出灵药两个字了。 他不过随口一说,也没有注意到钵盂里的锦鲤两眼一翻,恨不得将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模样。 萧翎拗不过皇上,他说那鱼想出去吃,那便想出去吃吧。 说来也奇,他们将那鱼带上马车后,它果真就消停了。皇上一脸看看,我就说吧的表情,看地萧翎很是无语。 他始终相信,这只是误打误撞,碰巧罢了。 因皇上出宫是瞒着众人的,所以萧翎和皇上乘坐的马车并不是成王府寻常出行用的马车。青顶小轿,旁边也没有跟着什么人,只德公公福公公另有两三个侍卫,低调地很。至于那些不低调的,都在暗处。 128.出生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她们来了之后, 福公公几个都暂缓了几口气。因阿遥每日被两个嬷嬷拘着, 没空作妖, 所以整个王府都恢复了原来的安静。 可是, 这份安静不过是假象罢了。阿遥是什么性子,指望她安静一会儿尚且能忍受,指望她安静十天半个月, 那可是太为难她了。 这两日, 阿遥无时无刻不在被两个嬷嬷摧残。左一句“姑娘, 请注意仪态”, 右一句“姑娘,请保持姿容优雅”, 如此种种,不绝于耳。阿遥虽能左耳进右耳出, 但是这种持续不断的精神上的折磨实在叫她忍无可忍。 就如此刻,那两个嬷嬷还在一板一眼地念叨, 她真是受够了! 阿遥重重地吐了一口气, 当着两个嬷嬷的面, 狠狠地拍了桌子。 啪地一声,茶盏都被震碎了。屋子里突然静了下来,陈嬷嬷放下手, 状若无事地凝视着阿遥:“姑娘, 你想做什么?” 张嬷嬷也顺势看过来, 面无感情, 眼无波澜。 阿遥在两个嬷嬷的眼神威压之下逐渐败退, 半晌,她搓着小手嗫嚅道:“我,其实我饿了,想吃饭。” 好吧,其实她就只有这么大的胆子。 张嬷嬷冷着脸看了阿遥一眼,面前的小姑娘不过四五岁,看她们的时候眼神中还有三分惧意,怯怯的,惹人怜爱。不过张嬷嬷毕竟在宫里磨了这么多年,心早就硬了,即便面对这么个胖丫头,还是没有软过。 她和陈嬷嬷过来,本就是看在皇上和王爷的面子上,原还想好好教,无奈学生太不争气。张嬷嬷悠悠一叹,到底是流落在外的姑娘,自幼没人教导,掰不掰地过来还是一个问题。如此想着,她对阿遥也失了大半期待,道:“先学完走姿,姑娘就可以吃饭了。” “知道了。” 张嬷嬷说得不带一丝感情,可是阿遥还是听出了她的失望,还有不满。阿遥低着头,莫名地有些委屈。 她也知道两个嬷嬷在认真教导她,可是她真的不喜欢这些东西,像套子一样,时刻都束缚着她。阿遥无拘无束惯了,骨子里尚存着几分野性,想要这么短世间久驯服是不可能的,她心里也不愿改变。 后面两位嬷嬷也没有说什么严厉的话,不过阿遥的情绪还是没有好转。 晚上萧翎回来的时候,便看到阿遥趴在桌子边上,一动不动,背影都仿佛散发着忧郁的气息。 他招来福公公,细细地问了两句,待知道这小怪物耐性没了想反抗了,真是可笑不得。他早就料到阿遥会忍不住,但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早就爆发。 且爆发就爆发,最后还一声不响地算了,败在嬷嬷的冷眼之下不了了之。萧翎摇摇头,心里再次认清了阿遥的本事。 第二日,阿遥闷闷不乐的起身,由着秋霜映雪侍弄好,就坐在她专属的椅子上等待嬷嬷的到来。 只是等了好一会儿,没等到嬷嬷,却等来了笑地极谄媚的福公公。 福公公跑进来,兴冲冲地带给了阿遥一个好消息:“姑娘,喜事,大喜事!” 阿遥毫无兴趣地哦了一声,表情十分寡淡。 福公公也不想吊人胃口,直接道:“王爷今天早上交代了两位嬷嬷,说是给姑娘放一天假,允许姑娘出去玩。” 阿遥立即等起来,瞪直了双眼:“当真?” “奴才哪里会骗姑娘。” 阿遥握着拳头,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,接着又兴奋起来,跳下椅子说是要让映雪她们给自己换一身行头,还有梳好看的发饰。 福公公笑眯眯地站在一边看着,实则心里早就神游天外了。 他想着,这人呐,逢管你有多大本事,有多大脾气,都得先□□一番,受了罪了,再给点甜头,那就什么都好说了。 瞧瞧这小祖宗现在惊喜的样子,再想想她前两天趾高气昂的神情,果真还是得教训的呀。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,什么都好办了。 阿遥可不知道福公公怎么想,她拉着两个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,站在铜镜前来来回回地瞧,等她终于满意了,这才啧啧了两声,得意地朝着映雪张开了双手。 映雪会意,立即将她抱起来。 阿遥可不轻,若是寻常女子,并不能支撑多长世间。奈何这两个丫鬟都不寻常,所以抱起来脸不红气不喘。 阿遥对外是范家之女,但是福公公知道她真实身份,所以不敢大意。即便带她出去玩,也做了十足的准备,甚至叫上了几个暗卫在后头跟着。至于明面上,却还是福公公、程七,并两个丫鬟。 一行人出了府,听着阿遥的吩咐,直接往酒楼里去了。 约半个时辰,马车停下,阿遥从轿子里被抱出来。她勾着映雪的脖子,张大眼睛左顾右盼,对什么都好奇。如她这般大的小孩儿,被抱来抱去的也不稀奇,众人见了,只道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娇女儿罢了。 这样的小孩儿,哪个不是被千娇百宠宠大的,何况这个还生地很是可爱,不过是被抱着,没什么大不了的。 程七跟在最后,一步不落跟着地去了楼上的隔间。 阿遥未过来之前,程七都是跟在王爷身边做大事的。阿遥变身之后,他就基本上脱离了原来的轨道,也脱离了原来的队伍。他的兄弟们每天依旧在忙碌,当然,程七也忙,只不过他忙的是带孩子,还有,带孩子。 这样悲惨的生活,还不晓得什么时候是个头。 程七望着前面的兴高采烈的胖丫头,对自己的未来感到一片茫然。这种茫然感在见到她胡吃海喝,将一桌子的饭菜都塞到肚子里之后,更加明显了。 映雪见阿遥终于吃完了,便问道:“姑娘可还想要去哪里逛一逛?” 阿遥将碗筷一推,吃饱喝足之后,她也没有在酒楼里再待下去的兴致了,道:“暂且没有想好,先沿着街走一走吧。” “姑娘现在就去吗?” “对啊。”阿遥认真地点头,然后继续攀上了映雪的脖子,口中嘀咕道:“话说回来,咱们出来了这么久,却没出什么岔子,也没有人横行霸道地过想过来欺负咱们,这很不正常。” “难不成姑娘还想要遇上那种事?” “你不懂,”阿遥高深莫测道,“一般大人物出场,总会有些刁民想要拦路挑衅没事找事,这是必然的,躲不掉。” 刁民遇见你都是倒了血霉,福公公听着嘴角直抽,他决定还是赶紧打断这个话题好了。 福公公瞄了一眼阿遥的肚子,犹豫了一番还是忍不住说道:“姑娘,您刚才才吃饭,肚子还撑着,不如走几步路也好克化克化。” 阿遥如同看傻子一般地看着福公公:“我好不容易吃了一顿好吃的,这么快克化了不是亏大了?” 真是蠢啊,阿遥懒得和他争辩了,直接让映雪带她出去。 大概是阿遥的表情太理所当然了,眼中的鄙视也太明显了,那一瞬间,福公公当真觉得她说得还挺有道理的。 被鄙视的福公公脑袋晕晕乎乎地跟在后头走出了隔间。 出了酒楼就是一条南北向的街道,街道两侧都是买些吃的玩的。阿遥如今吃了个十分饱,对吃的失了几分兴趣,眼睛一直盯在玩的上面。 片刻后,阿遥停在了一个铺子面前。铺子不大,但贵在精致,里面的东西都是小孩子爱玩的,这条街上,也就这么一个铺子是专买小玩意的,且摆设也讲究。里头各种各样的面具、泥人、风筝、蹴鞠,每个阿遥都喜欢。 阿遥不肯走路了,停在人家门口,眼神渴望。 福公公无可奈何地问道:“姑娘想买什么就买吧。” “可是我都想要。”阿遥得寸进尺。 她也不是一定就喜欢,只不过长这么大,还没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富有童趣的东西,故而又好奇又想要。更何况如今身边带着一个钱袋,不宰一顿真是白出来了。 福公公无语了一会儿,认命了:“好,都想要就都买,王府又不缺那点钱,只不过占了些地方罢了。” 阿遥高高兴兴地进了店。 那店里的伙计也热情,瞧着他们过来了立即迎上去说话。却不是对福公公等人说,而是对阿遥说。 那伙计同阿遥他们打过招呼之后,知道这是个大主顾,于是拿出了他们铺子里的镇铺之宝—一个造工精巧,镶着红宝石的金制九连环。 129.尾巴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皇上一本正经, 好似真的是因为被那争执声气到了才提出了这样的要求:“阿翎, 你只需要过去打探打探,将事情弄清楚就行了, 有没有让你把人带过来。放心,朕有分寸的, 不会露脸叫人发现的。” “父皇考虑地还真是细致。”萧翎意味不明地说了句。 “那是自然的。”皇上不以为耻, 反以为荣。 “快去啊。”半晌不见萧翎有动作,皇上不禁催促道。 “父皇让德公公过去不就行了。” “不, 朕只相信你, 去吧阿翎。”皇上拍着他的肩膀, 给他鼓励。 萧翎被他说得没了脾气, 反正这么多年就是这么过来的,气也没用。只是不生气,脸上表情也没有多好就是了。皇上撑着一口气,没有叫萧翎唬到,吹胡子瞪眼睛拿出了地不打听不罢休的气势。 比脸皮,萧翎从来没有赢过。他沉着脸起身,打开门出去了, 再不磨蹭。 雅间里,皇上对着锦鲤悠悠道:“阿翎这孩子,什么都好, 就是脾气臭了点, 也不知道是要吓唬谁呢。唉, 这臭脾气, 不知道是随了哪个。” 阿遥吐了几个泡泡,深有同感。同时,她还觉得这个胖皇帝挺有意思的,做事有意思,说话也有意思,不管做什么都能把萧翎弄得无招架之力,很好。 皇上和阿遥装作耐心地等待着,实则心里的好奇心都快要爆出来了。这两人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性子,若不是条件不允许,哪里轮得到萧翎来凑这个热闹。 好在萧翎没有叫他们等到久,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雅间的门便被人从外面被推开。 萧翎面色不善地回来,周身的气势比过去的时候还强了许多,阴沉沉的,好似能滴出水来。 “怎得,真出事了?”皇上也不是看不清脸色,见萧翎这样立马担忧地问道,他只是好奇,可不希望真的出了什么大事。 萧翎没有作声,往里头走了几步,随即又停下,转身嘲讽地说道:“还在外面呆着做什么,还不赶紧进来!” 皇上和阿遥都不明所以。 半晌,外头进来了一个半大少年。 皇上惊叫出声:“小七?你怎么会在这!” 阿遥见状悄悄地打量了一番,这个叫小七的少年也不过十四五岁,生的有些嫩,穿着一身月白色衣裳,唇红齿白,活脱脱一个俊俏的公子哥,眉眼之间,依稀有皇上和萧翎的影子。 看皇上这语气,应该是宫里的七皇子吧。阿遥不得不佩服皇上强大的生育能力了。 比起皇上的惊讶,阿遥的看热闹,萧翎隐隐的怒其不争,这个七皇子显得极为畏手畏脚,底气不足的样子,头发还有一丝凌乱,似乎刚经历了一场大战。 皇上一见他这样,立马就想歪了,语气沉痛:“小七啊,虽说你是皇子,身份尊贵,可也不能干出这样仗势欺人的事。你要是真把别人欺负地很了,后面还不是要朕给你擦屁股。” 萧翎闻言冷哼了一声。 七皇子面色涨红,偷偷望了萧翎一眼,见他这般,头低地更厉害了。 萧翎坐下,也不看七皇子,对着皇上道:“父皇您可是高看他了。” “怎么回事?”皇上追问道。 “他要是能仗势欺人也算他硬气,关键是,如今被人欺的却是他这个正经皇子。好在周围人不认得他,否则,皇家的脸都不知道往哪里放!” 萧翎刚才过去的时候,就见到他这个七皇弟被人推搡着,差点没有被推倒下去。他身边的小厮也都被打趴在地上,毫无反手之力。若不是他过来了,指不定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。 当下,越看七皇子这束手束脚的样子就生气。 这还得了,皇上听了,猛地站起来狠狠地锤了一下桌子。他虽然胖,可额头上青筋依然爆起来了:“混账东西!” 七皇子一惊,赶紧跪在地上。 “没叫你跪!”皇上怒吼一声。 七皇子真是欲哭无泪,踉踉跄跄爬起来,不得已地还是要面对父兄二人的盛怒。早知如此,他今儿就不出门了,被人欺负了不说,还要承受这样的火气。 “你说说,到底是谁欺负了你?” 皇上说得咬牙切齿,他倒要看看,有哪个混账敢这样当众欺侮皇子,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! 阿遥张大了嘴巴,被皇上突如其来的气势给惊呆了。 七皇子没好意思说话,萧翎也不指望他了,兀自解释道:“那人叫孙连昇,孙家旁支的三公子,平日里就是个斗鸡走狗之辈,出了事自有孙家兜着,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德行。七弟今日从琴行里买了一把瑶琴,来醉仙楼的时候恰好碰上了孙连昇,那孙家三公子的新欢也是个好琴之人,他想着讨美人欢心,便同七弟索要。七弟不给,那孙家人便明抢了。” 萧翎抛去了七皇子是怎么被欺负的一段,难得说了这么一大段话。要是平时,皇上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,眼下却除了生气还是生气。 “好个孙家,不过是旁支,就敢这样当众欺人,等着,都给朕等着!” 皇上气疯了,他本是个好性儿的人,轻易不会发脾气,可是孙家这回,算是踩到他的底线了。皇上别的都好,唯独一点,他护短。 撇去对萧翎的偏爱不说,皇上对几个皇子都是一视同仁的,平时也都关爱地很。这小七虽说性子软绵,但也是他的种,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欺负,还是一个旁支的公子,好大的脸。 皇上知道,孙家这样猖狂,仗地不过是孙太后的势。他年幼失母,被先帝带在身边,先帝又当爹又当娘的养着他,自然不需要什么继母。 可是他不需要,不代表别人不会介意,先皇后逝世三年,便有大臣上书要先帝立后了。先帝纵然不愿理会这些大臣,可也架不住有人天天念,日日念,唠唠叨叨地念着要你再娶。 先帝也是个怕麻烦的,忍无可忍之下,对着京中的闺秀挑挑拣拣,最后选中了孙家嫡长女。先帝未登大位时,曾领兵征战西北,孙家也是那个时候才投靠了先帝,算是存了一份从龙之功。 后来孙皇后入了宫,低调了好一阵,连最爱折腾的皇祖母都没有话说。皇上对这个继母没什么感情,平日里都难见上一次,亦没有任何冲突,只有面上的情分。 皇上原以为这人是个好的,连先帝都是这样以为,所以看在孙家的面子上待她也不错。可是人终究是会变的,皇祖母和先帝相继去世之后,后宫里唯如今的孙皇后独大,她这心里也就活络了,连带着孙家士气也高了不少。这些年,他就没少听到孙家的糊涂事。 孙老将军死了,孙家也不中用了。瞧瞧,现如今都敢欺负他儿子了。 皇上不管孙家人知不知道小七的身份,他只知道自己儿子受了欺负受了罪。孙家,也是时候收拾了。 皇上心里打定了主意,也有了想法,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气,压着怒气对七皇子说:“你且放心,父皇定会为你找回场子的。” 不仅那孙连昇他饶不了,整个孙家他都要让他们褪一层皮。 七皇子哆嗦道:“多,多谢父皇。” 七皇子是一个性子好的少年,不爱和人作对。今日要是没遇上五哥,没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,被打就被打吧。可如今父皇要给他出气,他心里也是有些开心的。 皇上瞧着七皇子这怯弱的模样顿时没了脾气,他气得是孙家,又不是七皇子,他忐忑个什么劲儿,于是道:“怨不得连一个旁支的都欺负你,这般畏畏缩缩的做什么,拿出你皇子该有的仪态出来。” 七皇子很想拿,提了一口气,用劲儿地憋了一遭,还是拿不出来,反倒做的不伦不类的。 阿遥扑哧一声笑出来,在盆子里游来游去,这七皇子可真逗。 “罢了罢了,看你这样子,朕也懒得难为你。”皇上叹息一声,见他还在那里站着,想起他今日是老吃饭的,遂道:“别站在那里了,坐下吧。你还没有吃饭吧,这菜都快凉了,朕叫小二再上几道。” 七皇子忙不迭地应了一声,赶紧坐下来。 坐上了才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个养鱼的盆子,七皇子虽年幼不管事,但萧翎府上的事他还是听说了,因而盯着盆子里的锦鲤欢喜道:“这是五哥从寺里带出来的锦鲤吧,我早就听说了,大补是不是?” 他兴冲冲地问,可惜萧翎懒得回话,只淡淡地点点头。 七皇子知道这个皇兄从来都是这个脾气,这态度比起几个哥哥还是好的了,所以也不觉得有什么。倒是阿遥,听到这话就僵住了。 大补…… 她什么时候从灵药降成大补之物了。 七皇子拿筷子逗着阿遥:“我早想着,这锦鲤既然是大补之物,归元寺里又还有许多,改明儿我也去寺里捞两天。” 130.报喜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今日一早, 阿遥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圣旨,看见圣旨完好无损地放在枕头下面压着, 阿遥终于安心了。 至于第二件事, 便是让福公公进来。 阿遥特意在床上多留了好一会儿, 为的就是让福公公看看自己昨晚上说得是对的。福公公神色漠然地进了屋子。 其实, 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, 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明明归明白, 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 怎么样啊, 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 却翘着二郎腿,眉飞色舞, 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 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 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 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这就得了封号, 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 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 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唉,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,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。幸好她不知道,既然如此,就好办多了。映雪想了想回道:“姑娘想必不知道,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,都是皇家赐的封号,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。”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,听得映雪还在胡说,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,便也立马接道:“就是,这县主也是不错的,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。再者,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,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,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,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,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,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,多有面子。” “是啊姑娘,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,您在其中,那一定是头一个。”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。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:“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姑娘,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,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,谁也动不了您,放心吧。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,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,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?”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。 县主就县主吧,虽说没有郡主好听,但是有比没有好。再说了,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,没什么好多想的。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,想通了,自然也那么悲伤了。不过,萧翎那个狗王爷,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。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,心中暗暗高兴,“姑娘,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,这等贵重物,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。”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,放在阿遥手上。 “你说的对。”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,不禁板起了小脸,也认真起来。这样重要的东西,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。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,转过身,走回里间。她掀开床铺,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,再将被子盖上,还用手摸平了褶皱,这才重新出去了。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,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,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,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。嬷嬷和从前一样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神情麻木。 阿遥谁都不怵,就怵她们。 那两个嬷嬷走进,朝阿遥道:“姑娘,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,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。”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:“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。” 陈嬷嬷冷冷道:“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。” 阿遥念着:“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,学地差不多就够了。” 131.孙儿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好在, 明一大师还是个守信的,记得那十年之约。倘若明一大师给的鱼确有奇效,那就真的谢天谢地了。 福公公念了一句阿弥陀佛, 捧着钵盂的姿势更加虔诚了几分。但凡对他们王爷有利的,他都会恭敬许多,哪怕对方只是一条鱼。 福公公捧着鱼同程五、程七二人一道进了正堂。 因这鱼非同寻常,三人让屋子伺候的下人都出去了,自己来守着它, 战战兢兢, 生怕一个不好出了差错。虽说府上还是安全的,可事事无绝对,想对付他们王爷的人多了去了,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丧心病狂将这鱼怎么样。 到了屋中, 福公公想着这鱼是个有用的,所以特地拿来一个白瓷盆, 盛满清水, 再将鱼放进去。 锦鲤入水, 扑腾了两下,在盆里游来游去没个停歇, 鱼尾轻轻地摆动, 划出一圈圈涟漪,整条鱼显得很欢快。 福公公不知道它在欢快什么, 可怜见的, 还不知道自己要被怎么着吧。 没过一会儿, 萧翎从里头出来,换了一身月白衣裳,整个人看着柔和了许多。 福公公看着这样的王爷,仿佛已经预料到以后王爷解毒之后的场面了,心下欢喜不已。忽而又记起了上午的一桩事儿,对着萧翎道:“今儿王爷回来的迟,不知道皇上已经先后派人来了好几趟呢。” 萧翎坐好,面前就是那白瓷盆里头的锦鲤,闻言挑了挑眉:“父皇叫人过来做什么?” “自然是关心王爷的,皇上也听说昨儿明一大师回京了,也知道您今儿要去寺里拜访,故而特意差人过来打听,等着消息呢。这要是寻常的大师,皇上一准早就将人请到府里来了,哪里需要王爷自己动身,可这明一大师吧,皇上心里也没底,所以只能在那里干着急。” 要说这明一大师,福公公也是敬佩地很。有本事的大师不晓得有多少,可如他这般有本事,连皇上都要顾忌的,却只有这么一个。 皇上向来看重他们王爷,虽说这方式有些奇特,但是仍旧还是一副慈父心肠,叫人看着也窝心地紧。好比现在,皇上投鼠忌器,怕明一大师对王爷不待见,耽误了给王爷解毒的事儿,故而也不敢轻举妄动。 “只怕等会儿还有人要过来。” 没看到人,当然还要再叫人来,福公公思索着。 萧翎想了想,道:“程五,你拿着牌子进宫禀告一下。” 程五抱拳,道了一声是,转身就走了。速度极快,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,丝毫不拖泥带水。 那锦鲤听的一愣一愣的,看得也惊奇。待人走了,不自觉地用尾巴拍了拍水面,闹出了点动静,并不是很大。 几人再次将目光当到它身上,福公公现在看这鱼也下意识地往好的地方想,于是赞道:“这锦鲤,当真是个有灵性的。” 萧翎不置可否。 不曾想,这话说完,水里的锦鲤又一个高高跃起,钻出了水面,好像听懂了他的话,在嘚瑟一般。 “了不得,了不得。”福公公惊叹不已,对这锦鲤能治好他们王爷又添了几分信心,“这明一大师给的锦鲤果真同别的不一样,待日后王爷好了,得好生感谢这位大师。” 程七在边上插了一句话:“那可难了,人都不在寺里了,如何感谢?” 福公公听着不解:“大师走了?可王爷不时刚才从那里回来的么?” “明一大师不晓得是昨儿晚上还是今儿一早就离了寺庙,都不知道他又往哪里走了。之前倒是给底下的小徒弟留了话,说等我们王爷过去的时候,带王爷去取他留下来的东西。结果就拿过来这么一条鱼,喏。” 程七努努了嘴,对着那锦鲤:“且这锦鲤还不是小和尚取的,而是它自个儿跳到钵盂里头的,这般积极,满池子里也就它一条鱼了。。” “这……” 不晓得是不是福公公的错觉,他觉得这锦鲤好像又嘚瑟了几分。 自己跳到钵盂里,是一件得意的事? 半晌,福公公道:“总归是明一大师留下来的,怎么样都不重要,好生伺候着就行。对了,王爷,明一大师可说了这东西要怎么入药?” 入药? 盆子里的锦鲤悄悄停了下来,吐了两个泡泡,游到边上,仔细地听了起来。她怎么觉得,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呢。 “不曾说过。”萧翎漠然道。 福公公还要发愁,程七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:“公公,左不过是王爷的药,能治病就行,管它是炖了还是炸了,吃下去不就好了。” 他不怀好意地在锦鲤身上溜了一圈,摸着小巴道:“这锦鲤看着也不是个肉多的,依我看,还是直接炖了比较好,也不需吃肉,喝了汤就行了。” 那锦鲤,真的一动不动了,仿佛僵住了一般。 萧翎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它,眸色逐渐变深。他见程七一直在说,听来聒噪地很,挥了挥手,让两人退下了。 屋子里只剩下一人一鱼。 萧翎端坐在一侧,不出一声。至于那鱼,显然,它已经绝望了。 阿遥翻了个身,肚皮朝天,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。不过以她现在的形态,就算再生无可恋也没有人看得出来,连表情都白做了。 她悔啊,她就不应该相信那个秃顶和尚的话。想当初,她还是一条举世无双的美鲛人,无忧无虑,纵横四海。可好日子就这么到头了。 浮华世界,大道渐消,灵气越来越稀薄,直至渐无。她自己的老巢也被不知道什么成分的脏水侵袭了,那味道,简直绝了。她阿遥忍无可忍,这才拼尽全力催动墨玉,划开了时空。 只是没想到,她的运气竟然这么背,不仅弄错了时间,还弄错了形态。她本是鲛人,现在却变成了一条随时都能被人捏死的锦鲤! 这就罢了,形态不同而已,过短时间等她恢复了一切都好,可老天爷为什么要让她落到寺庙里。 这日日吃素,嘴里都能淡出个鸟来。阿遥最烦吃素,偏偏寺里面出了素还是素。 她本打算养精蓄锐,等蓄够了就从寺里逃出去。可不巧,昨儿她冥想的时候,碰到了一个身量肥硕长相猥琐的老和尚。这样的老和尚,阿遥是不屑一顾的,多看一眼都嫌辣眼睛。 可那老和尚迟迟不走,揪着荷花池边的树叶,揪了一片又一片,一副不把叶子揪完就不罢休的样子,成功地引起了阿遥的注意。 阿遥游到他身边,摆动了几下身子。忽而听他说,明儿有个王爷要过来,还是为了过来拿灵宠。 这样的大事,怎么可能不叫她上心。 阿遥一想,王府是什么地方,跟着王爷,还怕以后不能吃香喝辣?再说了,不过是灵宠罢了,真要说起来,天底下哪知宠能比她还灵? 既然在哪里都是要养精蓄锐的,还不如给自己挑一个好地方。王府,听着就气派,和她的身份也匹配。 阿遥心里存了事,昨儿一天都没有休息好,搅地一整个荷花池里的鱼都没个安生。 今儿,那帮子人果真到了荷花池边。 她心道,那老和尚识相,没敢骗她。故而使了好大的劲表现自己,扑腾出了一地的水花,最后如愿以偿地被王爷看中,带回了王府里。 阿遥一路走来,见识到了王府的富贵,心里更加心痒难耐了, 结果,结果…… 到头来,他们竟然是把他当作炖了吃的药! 老秃驴,你等着! 阿遥咬牙切齿,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老和尚将他捶死。可是,也只能想想而已,她现在还是一条任人宰割的鱼呢。 想到这里,阿遥越发浓郁的悲伤好似要化为实质。 她这一番漫长的心理活动,外人是无从知晓的。在萧翎看来,这鱼自从程七说完话以后就不太正常了,到现在连眼珠子都不动,翻着白眼珠,好像死了一般浮在水面上。 萧翎一路盯着它,自然看出了这鱼的怪异之处。 它是真的能听得懂人话,所以,眼前这副摸样是因为停了程七的话,说要把它炖了吃了才变成这样的? 倒是有趣。 萧翎起身,从桌案上那了一块糕点,碾碎了一些撒到白瓷盆里。 阿遥被糕点沫砸到头上,不疼,但是她自以为受到了侮辱,于是怒目而视。 萧翎见她如此,手上也停了下来。 “不吃?” 阿遥忍着腹内的饥饿感,继续死鱼脸的神情,她不吃素,糕点也是素。另外,她宁死不屈! 萧翎冷笑两声,将手里的糕点扔下去,直直地砸到锦鲤头上。 半个手掌大小的糕点从天而降,阿遥霎时间被砸地头昏眼花,从水面被压到了水底。她挣扎着抖动着身子,将糕点甩到一边,混乱中,好像还听到一声冷清的话。 “那便饿着吧。”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132.立储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 按理说, 萧翎那个模样, 他父皇长的肯定不会差,那应该会是一个中年美大叔。 可惜她现在还是一条鱼, 莫说脸了, 连手脚都没有, 打扮也打扮不了,也不知道这样迎接皇帝, 会不会失礼呀。 阿遥心中存着期待, 这样渡过了一上午。 临近中午的时候, 萧翎终于回来了。阿遥贴在那里凝神屏气, 静静地听着动静。外头那声音比昨日的要大,脚步声也比平日的要杂, 听起来是有不少人。这也不奇怪, 想必是那皇上也过来了, 他一来, 便带了不少公公侍卫。 脚步声由远及近, 待阿遥睁大了眼睛准备迎接的时候,突然又都停了下来。 怎么回事,这时候不应该迫不及待地过来瞧她么?阿遥心中疑惑不已。 阿遥在好奇,外头的皇上却在踌躇。 连萧翎也停了下来, 看着皇上犹豫的神色, 他又一种不太好的预感, 故而抬了手, 让后头的人都退下, 只留下他和皇上。人走后,萧翎才问道:“父皇有什么事吗?” 皇上支支吾吾了半晌才道:“阿翎,你说我要不要回宫再换一身龙袍?” 即便萧翎同皇上亲近,可很多时候他还是摸不透皇上到底在想什么。萧翎黑着脸,沉默了一会儿方问道:“为何?” 皇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装束,今儿算是微服私访,没有惊动宫里的人。所以皇上眼下穿的是便服,样式还不错,料子也挺好的,偏偏临门一脚的时候,皇上又不满意了,觉得这衣裳不气派。 在他心里,早已经将那锦鲤神话了一下,觉得这东西玄乎地很。皇上素来喜欢研究这些精怪的东西,无奈这并不是他想研究就能研究的。今天这一次,可谓是头一回,越是头一回,越显得珍重,皇上也像在他心里戳了盖的“精怪”面前留一个好印象。 这样的衣裳,显然是不够的。 皇上的表情太明显,萧翎想看不明白都难。他也由衷地庆幸自己方才将人都撵走了,否则丢地就是他父皇的脸。 萧翎无奈道:“父皇不必太过上心,那不过是一条鱼而已。” “胡说!那可不是普通的鱼。”皇上一脸不赞同。 萧翎轻笑出声:“您觉得,那鱼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?” 皇上没有回答他,可是心里已经对这事想了许多次。所谓精怪,当然有不同寻常的地方,只他说不出来,毕竟每个精怪都是不同的,只有亲眼见到才能下定论。 “您再不看,儿臣便送您回去了。”少顷,萧翎出声威胁。 皇上抚了一把短须,没好气地瞪了萧翎一眼,结果对方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怒气。皇上见儿子当真不耐烦了,这才没有由着性子胡来。 不过他还是认真地整理了一下仪容,确保自己的衣裳没有什么差错,这才开了口,让萧翎带自己进去。 进了屋子,绕过大厅往里头走,离得越近皇上心里越是小心翼翼。近乡情更怯,其实道理是一样的。 半晌,萧翎停在一个琉璃水盆里头,指着中间的锦鲤对皇上道:“父皇想看的,便是这一条。” 皇上顺着他的手势往下看,猛然间,里头的锦鲤也从水面冒出一个鱼头。平静的水面,平静的鱼头,一双鱼眼目不转睛地望着皇上。 “……” 彼此看了几眼,这气氛就有些僵住了,毫无疑问,这两人都没有看对眼。 许久,皇上才叹了一口气,阿遥也摆动了一下尾巴,重新沉入水中,背对着这父子二人,将失望二字表现地很彻底。 “如何,满意吗?”萧翎看热闹似地问道。 皇上勉强笑了两声,也不在意萧翎的调侃,问道:“你将它从寺里带出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吗?” “自然。” 皇上又盯着阿遥看了看,只见水里的锦鲤将将只有手心那么长,颜色很是明亮艳丽,整条鱼也很活泼,可是压根就没看到什么神异的地方,同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。皇上还是想再试一试,于是俯下身,凑近水面小声问道:“你是哪路来的精怪,海里的,湖里的,还是只是河里的?” 阿遥轻轻摆动了一下尾尖,很想直接甩他一脸水,可是看到这人身后的萧翎,只得按捺下来。罢了,她现在谁都得罪不起。 皇上还不放弃,继续问道:“你听得懂朕说话吗,听得懂地话冒个头出来。” 阿遥抽搐了一下嘴角,依然高冷地没有动。 “你会不会变身,变成人形?” 好吧,若是这点都不会的话,那显然就不是精怪了,皇上想到。 意料之中,阿遥始终没有反应,皇上心中更加失望了。他昨儿期待了那么久,今天又早早地退朝跟着儿子出了宫,结果只看到了这样的一条锦鲤,不由得怀疑儿子之前的说法是否可信了。这锦鲤,看着不像是个能听懂话的人啊。 皇上终于放弃了对阿遥的打量,对着儿子咕哝道:“明一大师怎么就将这条锦鲤给你了,若说灵药,合该是什么天材地宝之类的。” 皇上本来对明一大师极为看重的,可是如今看到这么一条小小的锦鲤,也不免担心了起来。 “给都给了,大师肯定有他自己的说法,至于有没有用,随缘吧。” 皇上叹了一口气:“这佛家的人就是古怪,什么事情也不说清楚,生生耽误了多少事啊。” 萧翎眸色低沉,他如何不想问清楚呢,只不过连人都未见到怎么问。 他身上的残毒,到现在还没有办法解。虽说每次同父皇说起这件事的时候,自己都会安慰他莫急莫慌,可是心里还是在意的。若是可以,谁愿意当一个废人,谁愿意死呢。 皇上不愿萧翎多想,道:“你也别担心,那明一大师朕还在让人寻,总有寻到的一日。” 若是日后寻到了,自然,他也不必走了。皇上如今最后悔的事,便是当初将明一大师放走了。放走容易,再找可就难了 “也寻了这么长时间了。”萧翎幽幽道。 皇上干巴巴地说着:“事在人为嘛。” 这话没有多少说服力,皇上心里也知道。 皇上对萧翎不仅疼爱,还有愧疚。萧翎幼时养在他身边,满宫里都知道他极为受宠。皇上忧心他的安全,派了许多人在他跟前护着,然而还是让人钻了空子。 他至今还记得当初萧璟中毒的模样,五岁的小人,倒在地上,全身都是血,连话都说不出来一句,眼睛都痛的闭不上。周围的宫人都在惊叫,唯他一人,毫无生气地仿佛死了一般。 那是他生平第二次体会到什么是痛彻心扉。第一次是先皇去世,第二次是阿翎中毒,几乎快要死去。 皇上不是一个好杀戮的,登基这么多年,从来都是宽容待人。但是那一次,他下令绞杀了上百人,上到妃子,下到宫婢,凡是沾染了这件事的,他一个都没放过。 饶是这样,他还觉得对不起萧翎,时刻都想着弥补他。如今明知道有人能治好他,确找了这么多年找不到,可想而知皇上心里有多难受。 都说往事如烟,随风就过了,可是有些事情,每想一次便心揪一次。皇上年纪大了,甚少回忆这些事,今日过来看锦鲤,反倒又被勾起来了。 这话题有些沉重,皇上不怕萧翎承受不住,怕自己承受不住。 于是,他机智地转移了话题:“阿翎,咱们今日午膳在哪里吃啊?” 萧翎内心被勾起来的阴翳一下被打散。 配合着皇上,萧璟贴心地反问道:“父皇想要去哪里吃?” “当然是外面的酒楼了了,你府上有什么好吃的。” 皇上刚说完,就见刚才还一声不吭地锦鲤突然剧烈地摆动起来,虽然它只有尾巴和头灵活一点,但是捣腾出来的动静还真不小,一盆水,都已经被它弄撒一半了。 萧翎蹙着眉,对阿遥的不识相很不满意。 “休得胡闹!” 萧翎冷眼看着,知道它听得懂。 可是这次阿遥没有听他的话,甚至挣扎着想要蹦出来。那模样,甚至癫狂。 皇上看了一会儿,认真地看,认真地听,然后回过头一本正经地对萧翎道:“哦,它方才说它也要出去吃。” 萧翎:呵呵。 她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郡主的封号,可不能再收回去了,谁都不行。 到了晚间,福公公他们也没有等到萧翎回来,阿遥饿的肚子疼,忍无可忍地发号施令,让厨房的人即可给她将晚膳送上来。 福公公也被她闹得头疼,原还想再等等,可是眼下也不敢让她真饿着,只得吩咐下去先按着阿遥的意思上菜。至于王爷的那份,福公公也千叮咛万嘱咐,一定要备好了,别等到王爷回来了还得现做。 这一等,又是将近一个时辰。 阿遥如今毕竟还是个孩子身,不禁困,一到晚上就想睡觉。她也没空管福公公是否还在担心,洗浴之后就爬上了床。 福公公面色迟疑。实际上,对于今儿早上阿遥在王爷床上醒来一事,福公公心中另有想法,他觉得阿遥一准是趁着王爷起身,自个儿偷偷爬上去的。要不是阿遥看着年纪实在太小,福公公都要以为她别有用心了。 府上别有用心的丫鬟,还是不少的。 这回,阿遥再一次地觊觎王爷的床,福公公觉得她脸皮简直太厚了。福公公斟酌了语气,委婉道:“姑娘,咱们王爷性子清冷,一向不爱让人近身的。” 133.事定 爱美人鱼的小天使已经不见了T_T 其实, 昨天晚上屋子里没听见争执, 福公公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。 明明归明白,可真正看见阿遥那张得瑟的脸,又是另外一回事。福公公想不清楚,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讨厌的小孩。 “福公公, 怎么样啊, 看到了吗?”阿遥小小个儿, 却翘着二郎腿,眉飞色舞,恨不得将尾巴翘到天上去。 然而福公公并不想说话。 阿遥挑衅了几句, 无果,最后只能悻悻地放弃,张开手让秋霜映雪给她穿衣裳。 半刻后,映雪将阿遥打扮好,笑着说道:“昨儿晚上奴婢才知道,原来王爷回来的时候还带了圣旨。还没恭喜姑娘呢, 这就得了封号, 真是大喜。” 昨儿阿遥回来的时候虽拿着圣旨, 可是她藏在袖子里,谁也没给看。因而映雪二人也被瞒在鼓里,也就是今儿早上才听福公公提起的。 “确实是天大的喜事。” 阿遥说着想给些东西给她们俩,她经常见到萧翎遇什么大事了就给属下一些东西, 或是金银、或是兵器。阿遥以为这是惯例, 正想找什么东西给映雪她们, 忽然发现自己什么也没有。 她的确不愁吃不愁穿,可是她的一切好像都是萧翎提供的,到头来一件拿得出手的东西都没有。 阿遥忧郁地长叹了一声。 秋霜奇道:“姑娘怎么了,可是不舒服?” 阿遥晃了晃脑袋:“我只是觉得手头上的东西太少了,唉,都是穷惹出来的。” 倘若她身怀宝藏,也不需要看别人的眼色行事啊。黄白之物,果然还是必不可少的。 秋霜道:“姑娘何必愁这些,奴婢听公公说,您明儿就要进宫面圣,届时皇上定会给您一笔厚厚的封赏。有了皇上赏赐,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、宫里的那些后妃们,想必一个都不会少的。皇宫之中,什么奇珍异宝没有。再者,您如今是县主了,名下也是有封地也有俸禄的,何必苦恼?” 前面的话阿遥听着很有道理,可后面阿遥就听不懂了。 “县主,你说谁?” 秋霜怔了一会儿,疑惑地望了望映雪一眼,待看见她笃定的神色后,方回道:“姑娘难不成还不知道,您被皇上封为嘉宁县主了吗?” “县主,不是郡主吗?”阿遥惊地蹦了起来,忽然觉得不对,炮弹似地冲到了里间的床上。 她扔了枕头,将自己藏好的圣旨翻出来。她看都没看一眼,因为知道这些字就算写的再好,在她眼中和狗爬的也差不多,反正她也看不懂。 阿遥跑回原地,将圣旨展开放到秋霜面前,喘着粗气指着圣旨上面的字道:“你说说,这上面写了啥,仔细看看。” 秋霜半晌没出声。 阿遥挠着额头:“怎么了,念啊。” “可是,姑娘,您拿倒了。”秋霜小声提醒道。 阿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,伸头看了一眼,也看不出倒没倒。她将圣旨掉了个头,重新举到秋霜勉强,目不转睛地盯着她。 秋霜被阿遥看得不自在,遂一字一顿地将上头的字念出来:“诏曰:范氏长女阿遥,性情端敏,率礼不悦,天资自然,特封嘉宁县主,食邑三百户,着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,钦此。” 念完,秋霜看阿遥恍惚的神情,提醒道:“姑娘,圣旨上确实这样写,您也确实被封为嘉宁县主。” 阿遥绝望地倒在地上,屁股被坐痛了都没有理会,她只觉得,这就丢人丢大了。 想起昨儿她在萧翎面前的说辞,再想想萧翎当时的表情,阿遥颇为难看地捂住了脸。一阵羞愧之后,阿遥又从羞转成了怒,要不是萧翎,她怎么会这样尴尬。她明明应该是郡主的!一定是萧翎,一定是他的错。 阿遥将圣旨扔到桌子上就往外头冲。 映雪眼疾手快地拦住了她,只是阿遥力气太大,人虽小小的,可身子却胖,一怒之下就跟个小牛犊子似的,差点没将映雪撞地飞出去。秋霜也赶紧上前,一把抱起阿遥,按住了她瞎蹬的小腿:“姑娘欸,您这是做什么,差点没把奴婢们吓死。” 阿遥激动地挣扎着:“我要去找萧翎,那狗王爷,竟然敢篡改圣旨!” 秋霜忙不迭地捂住了阿遥的嘴,脸上悲苦交加,这都什么事啊。 “姑娘,您可别在别人面前这样说王爷。” 阿遥吼道:“做都做了,还不让人说,个臭不要脸的!” “那圣旨原来就是那样,王爷怎么可能会篡改呢。再说了,王爷现在在宫里,姑娘您找不到人的。” 映雪也过来了,她还将圣旨拿了过来,展开对着阿遥道:“姑娘您瞧,这四个字就是嘉宁县主,好好的写在这里,一点儿都没有被人动过的痕迹。那郡主和县主虽只有一字之差,可是写起来却丝毫不相同的,改不了。” “哼,你们就帮着萧翎说话吧。” 什么改不了,不就是欺负她不认识字么,阿遥越想越伤心,偷偷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。 她板着脸,气哼哼的,映雪和秋霜也琢磨出了前后了,就是琢磨出来了,才更哭笑不得。原来,她们姑娘自始至终都理解错了,以为自己被封的是郡主。 另外,原来她们姑娘不认识字啊,误会闹大发了。 “姑娘,您对这圣旨不满意?”映雪问道。 阿遥气道:“之前说好了是要做郡主的,现在却变成了县主,搁到谁身上都不满意。” 映雪犹豫了一会儿,然后问道:“那姑娘知道郡主和县主的区别吗?” “呃……”阿遥蒙了一会儿,显然,她是不知道,一切都凭直觉。 映雪看阿遥这脸色,就知道她一准是不清楚个中差别的。幸好她不知道,既然如此,就好办多了。映雪想了想回道:“姑娘想必不知道,这县主啊也不比郡主差,都是皇家赐的封号,哪有什么尊卑之说呢。” 秋霜惊诧地望着映雪,听得映雪还在胡说,她琢磨着姑娘应该不懂,便也立马接道:“就是,这县主也是不错的,寻常人可得不到这样的封赏。再者,姑娘的县主同别人的县主又是不同的,姑娘可是有封号又有封邑的,且这封号一听就知道寓意好,毕竟是皇上思考了多时,斟酌之后再斟酌了才定下来的,直把那些郡主都比下去了,多有面子。” “是啊姑娘,咱们大齐的县主其实也不多,您在其中,那一定是头一个。” 映雪伸出了大拇指。 阿遥茫然地看了她一眼:“真的?” “当然是真的。姑娘,您现在就是嘉宁县主了,身后又有咱们王爷护着,谁也动不了您,放心吧。您要这封号不就是为了面子吗,如今里子面子都有了,还想那些不开心的作甚?” 阿遥勉强被安慰了。 县主就县主吧,虽说没有郡主好听,但是有比没有好。再说了,这县主之位也是她骗来的,没什么好多想的。 她本来就是个随遇而安的,想通了,自然也那么悲伤了。不过,萧翎那个狗王爷,她是不会轻易原谅的。 秋霜二人见劝服了姑娘,心中暗暗高兴,“姑娘,您若是看过了还是先将圣旨放起来吧,这等贵重物,以后再不能随意拿出来。”秋霜珍重地将圣旨卷好,放在阿遥手上。 “你说的对。” 阿遥被她的严肃感染了,不禁板起了小脸,也认真起来。这样重要的东西,确实应该稳妥安置好。 她木木的点了两下头,转过身,走回里间。她掀开床铺,将圣旨放到床脚藏好,再将被子盖上,还用手摸平了褶皱,这才重新出去了。 早上闹了这么一场,阿遥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。 好不容易安安稳稳地吃了早膳,她正准备回房睡一觉,迎面就对上了两个嬷嬷。嬷嬷和从前一样,一个面无表情,一个神情麻木。 阿遥谁都不怵,就怵她们。 那两个嬷嬷走进,朝阿遥道:“姑娘,今儿王爷特意吩咐了,让奴婢们好生教导姑娘礼仪。” 阿遥往后退了两小步:“可是我已经学地差不多了。” 陈嬷嬷冷冷道:“今天要学的是宫廷礼仪。” 阿遥念着:“那些礼仪不都差不多么,学地差不多就够了。” “哦,是么,看来姑娘很有自信啊。那请问姑娘,所谓周礼九拜,是哪九拜?” 阿遥张了张嘴,最后很有自知之明地闭上了。算了,还是学吧。 萧翎审视般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,这小怪物生的圆润,一眼看上去就知道身上有多少肉,小胳膊小腿的很像寻常的四五岁小孩儿,只是远比寻常的肥一些。 她抬起头,脸上也是肉嘟嘟的,杏眼琼鼻,额间一点菱形红色印记,很精致,看着也颇为天真。嘴巴因为之间咬人的动作现在还是张开的,两颗小虎牙还带着血。白森森,又红地瘆人。 萧翎低头看自己的右腿,那处果然已经渗出了血丝了,连带着看阿遥都不善了起来。 呵,倒是有一张利嘴。 阿遥看着萧翎的冷脸,再看着他的腿以及他身边被扔掉的鸡腿,意识渐渐回笼。 她好像,暴露了…… 阿遥茫然地握了握胖手,忽略了手上的十个涡涡,开始打量起自己的小身体。这样的形态,是她从来没有过的,阿遥出身的时候即是鲛人,美的不行,现在这别具一格的体态,真的很难叫她接受。 134.结局 不过, 阿遥的警告似乎并没有起多大的用处。 四皇子妃与阿遥互看了一眼后, 神色微冷,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。半晌, 四皇子妃方才对着皇后道:“母后可觉得好些了?” “死不了。”皇后如今已是心死之人, 谁的面子也不给。 四皇子妃笑了笑:“母后说得哪里话。您身子一向不错,这回也不过是偶感小恙,相信要不了多久便能好了。” 皇后冷冷地笑了一声。她能好?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,如何好得了。 四皇子妃也不在意皇后的态度, 反而看着阿遥,道:“弟妹刚出了月子,又给母后忙前忙后忙了这么久, 想必也累了, 不如将药给我吧。” 阿遥脸色同样不善。 若是可以, 她真想当场捏死这个四皇妃。明明无冤无仇,为何就不愿意放过她。 四皇妃话音刚落,皇后便开口阻止道:“不必了, 成王妃服侍地很好。” 说着, 皇后目光射向阿遥。 阿遥回之一笑,手上拿着药碗, 轻轻凑到皇后嘴边。兴许是被她谦卑的态度给取悦了, 皇后难得露出一抹笑意,嘲讽的, 得意的。 阿遥手一抖, 药碗狠狠地撞到皇后牙齿上, 那声音,真是清脆地悦耳。阿遥不由得嘴角上扬,不过,须臾间,她又换了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。 “啊!!”皇后吃痛地将阿遥推出去,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。 变故来得太快,周围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,只瞧见皇后愤怒地推到了成王妃,满脸怒火道:“放肆,滚出去跪着!” 阿遥茫然地从地上起来,好像对之前发生的事也无从所知的样子。只是听到皇后这样说,阿遥还是万分听话地依照皇后说的出去跪着了。 长乐宫外,本就不缺宫人。阿遥又是一身宫装,无论站在那儿都尤为显然,这般跪在殿门前,叫往来的人都加快了脚步,愣是不敢多看一眼。 主子的丑,不是寻常人能看的,要看也要有命挡着。 阿遥老实地跪在外头,殿内的人却也没有轻松起来。几位皇子妃纷纷低着头,不好触皇后的霉头,皇后仍然捂着嘴,疼地发抖。 她倒是有心为自己辩解一二,叫边上的宫女给她看看嘴里有没有流血什么的,可那宫女看了之后,愣是什么也没有发现。 是以皇后再不忿,也只能打落了牙往肚子里咽,偏偏周围的人还都以为她故意苛责,有心找茬。别的事皇后都能认,可这一桩,确确实实不是她的错! 皇后心中有气,便下意识地忽视了阿遥,叫她在大殿外头跪了一个多时辰。 直到殿内的几位皇子妃都被皇后赶出去了,她还在那儿跪着。几人出来后,只有四皇子妃稍微看了阿遥一眼,不过阿遥也没有露怯,狠狠地瞪了她一眼。 四皇妃勾了勾嘴角,转身而去。 她一直以为自己性情坚韧,宽以待人,到头来,却还是高看了自己。今日再看到成王妃的时候,她心里就一直没有平静过。她本以为皇后给成王妃一些教训,却没想到成王妃竟然这样能忍。 最后,她还是出了手,然后理所当然地被记恨上了,然而她并不后悔。若是再来一次,她也还是会这样做。 她的夫君已经封了王,再过一段日子便会就番,到时候天高路远,也不必再畏惧什么太子妃了。不过,纵使他们走不了,她也不怕。 女人都是敏感的,亦是小心眼的,她能容忍她夫君有妾室,却不能容忍他心里有人。无论那个人是谁,无论她婚嫁与否,只要碍了她的眼,一样不会叫那人好过。 踩着青石板的小道,四皇子妃眼中晦涩不定。 几位皇子妃走后不久,长乐宫再次来了人,这回不是别个,正是快要被册封的成王殿下。 阿遥一看到萧翎,立马就像找到了靠山一般,在他走过来的时候向前一倒,闭上眼睛装作昏迷一般。 她听到两边的惊呼,不过此时她已经不在乎了。双脚腾空,没一会她就被萧翎抱出了长乐宫,连招呼也没打一声。 出了皇宫,阿遥悠悠地睁开眼睛:“你怎么来的这么迟?” “抱歉。”萧翎抱紧了些,是他低估了皇后,也低估了长乐宫的宫人,这才叫阿遥在大殿外头跪了那么久。 是他大意了。 萧翎没有解释,阿遥也不需要他解释什么。不过在外头跪了一段时间罢了,除了有些冷,就没有别的感觉了。阿遥还觉得挺值的,道:“有了这个由头,以后就不用侍奉那位娘娘了。哼,真是丑人多作怪,她今儿仗着有病,使唤我使唤地像个丫头似的,当时真想将那药都糊到她脸上。” 阿遥说完,忽然又想起了四皇子妃的事:“还有那个四皇妃啊,不知怎么也和我过不去,明明皇后都快没精力折腾了,偏偏她又来了一句,叫那人又记起来怎么折腾我了。”她趴在萧翎怀里,眼睛睁地大大的,和阿鱼一样,“你说,她到底怎么回事啊,看着也不像是个坏的。” “谁知道呢。”萧翎安慰道,也不愿意提起那桩糟心事。也只有这个傻的,才想不通各种的道理吧。 阿遥不太满意,让他揉了揉自己的腿,一面咕哝道:“左右都不是好人,都想着欺负我。” 萧翎听着怜惜不已:“好了,以后不会了。” “你怎么知道。” “因为我是你夫君。”他认真道。 阿遥忽然捂住了自个儿的眼睛。受不了,受不了,萧翎什么时候这么会说话了。 不过,待到第二日,阿遥发现萧翎说的确实如此。皇后的病还未好,只是这回却没有叫人前去侍疾了。 阿遥问过萧翎,他只说父皇会有分寸的,有什么分寸会怎么做又没说清楚,急地阿遥心里像猫抓似的。 …… 长乐宫中,皇后还想和昨儿一样,将阿遥几个都召过来。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,一大早,皇上忽然来了长乐宫。 皇后躺在床上,看到来人时也分毫不见惊喜:“哟,是什么风将陛下给吹来了。” 见皇上不说话,皇后又自言自语道:“也好,这长乐宫,总是缺了点儿人气,陛下来了总归好了一些。” 皇上看着面色红润的皇后,心中自是气愤。明明好好的,为什么就要想不开去作死呢。皇上在屋子里转了两圈,终于忍不下去了:“你说说,到底想要做什么!” “妾身想做什么皇上难道还不知道?” “朕知道?朕知道就好了!萧翎是朕选的太子,成王妃是未来的太子妃,以后不论如何,你都是要靠着这两个人安稳过日子的,你怎么就想不清楚呢!” “皇上给妾身后路吗?” “什么?” 皇后苦笑了一声,似是追忆一般地道:“妾身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,是母仪天下的皇后。可您呢,您有相信过妾身么?二皇子去世的时候,您陪着成王;六皇子出生的时候,您还是陪着成王,如今六皇子被关,被迫封王,被迫赶出京城,这一桩桩,一件件,哪个不是因为成王?” 面对皇后的质问,皇上竟然难得的哑口无言了起来。 “若是那文贵妃是您的心头好也就罢了,可她什么都不是,也从来没有被您放在心上过。那萧翎又凭什么被您另眼相待呢,他凭什么!” 皇上皱着眉头:“人心就这么大,你问朕为什么,朕也没法回答上来。” “是啊,人心就这么大,二皇子去世之后,妾身一整颗心里就只放得下六皇子了。您不是不知道,他于妾身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。可您却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他,难道六皇子就不是您的儿子么,这大齐,就真的只有萧翎一个皇子么!” “二皇子出事的时候,您答应过妾身,不会亏待妾身;六皇子满月的时候,您也说了,不会放任不管,可您做到了吗?” 没有,都没有。 到头来,却还一个劲儿地怪罪她,怪她不善待萧翎,甚至怪她不该落了萧翎妻子的面子。那么她呢,她受的罪又要找谁来泄愤? 她是皇后啊,天底下尊贵无双的皇后啊,却还是这样可怜。 “你心思太重,总是肖想不该得的。”六皇子那性子,终归难当大任。皇上也没办法说服自己,将六皇子当成继承人来培养。 “可那本来就应该是妾身的。” 皇后瞪直了眼。她是皇后,还有什么是她不能得到的。她扶持自己的儿子又什么不对。萧翎,那短命的灾星哪里能比得上她的儿子。 话已至此,两人也实在没什么好说。 皇后不愿意示弱,皇上也不愿意由着她胡来。最后的结果,自然是皇上拂袖而去,皇后,则被勒令在长乐宫养病,旁人不得随意进出。 虽然说是养病,可是别人心里也都清楚,皇上这是又将皇后给关紧闭了。 皇后没得折腾,宫里宫外便再次安静了下来。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等着册封那一日的到来。索性日子过得也快,一晃,便又过去了三个月。 这一日,萧翎早早地起身,换上一身冕服。这还是阿遥亲手给他穿好的,太子册封的仪式阿遥是看不了了,阿鱼年纪小,虽说这阵子才收了尾巴,可她也不放心他跟着去。 阿鱼只胡乱张着手,跟着父母的说话声呀呀地附和着,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。 最后,萧翎只能独自出门。 阿遥抱着儿子,将萧翎送到府门处。今儿这个日子,对成王府上下都是意义重大的,过了这一日,他们就要换府邸了。 萧翎站在台阶前,身后抚在阿遥脸上:“我会很快回来的,等我。” “嗯。” 小说下载尽在http://www.bookben.cn - 手机访问 m.bookben.cn--- 书本网整理 附:【本作品来自互联网,本人不做任何负责】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!